芬按住她的肩,道“妈妈,你还是在车里面等我们罢。”那人行事乖张,并没有请她。周嫂子去了,弄巧成拙反而不美 。
“就让你们两人去,我怎么放心”周嫂子看着艾芬的眼睛,将装着细软的包袱抱的紧紧地,“到时候我离得远远,不去亭里头就是。”
艾芬知道周嫂子不会妥协了。那寒江亭在江心,离岸边又远,周嫂子要是就在岸边等着,那人也不会生气才是。
扶着周嫂子下了车,吩咐车把式就在原地等待。三人转过碣石,走上那条青石小路。湖边柳树的枝条在和煦地春风中轻拂着枝条。不时有枝条拂过三人地面颊,扶挡住她们地去路。本就焦急地心更添了几分烦躁。
前方的水榭俱已挂上了鹅黄色的纱帐,临着碧波。微风一吹,纱帐便轻轻飘荡,极是雅致。三人到了通往寒江亭的水榭边,正要上前,突然从柱子站出来两个身穿甲胄的士兵,叉着长枪,道“来者何人”
艾芬被唬了一跳,拉着周嫂子母女后退了两步。见对方并没有恶意,方从怀里拿出请帖递上去,道“我们受邀而来,还请两位通报一声。”
其中一个士兵接过请帖,也不看,双手捧着转身朝水榭深处飞奔而去。到了寒心亭边的台阶上站住,单膝跪地“报”
寒心亭背水而建,高于四周的水榭,是整个水榭的最高建筑,是观赏湖光山色最好地场所。
亭子的四周都围上了纱帐。一只纤纤素手撩开纱幔走出来,接过请帖又退了回去。接着里面传来犹如清泉叮咚的声音“别那么凶,小心吓着我的贵客。请她们进来吧。”贵客两个字音被拖得很长,夹杂着欢快地轻笑。
年轻的士兵红了脸,腰弯得更厉害了,小声道“夫人,她们来了三个人。有两人像是母女,长得有六七分想象。”
良久。纱幔里传出娇笑声,嗔道“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们不成。去吧,将人都给我请进来。”
“是。”士兵听得里面的人自称是老虎,联想到自家的母老虎,急急起身朝外奔去。身后泉水叮咚一般地笑声更大,顺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传的很远。
艾芬三人站在岸边,隐隐听见这婉转地笑声。心里好似被一根软软的羽毛,轻飘飘地抚过。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舒服,又痒得不行。
士兵跑回来,对艾芬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道“三位夫人里面请。”另一个士兵收起尖枪,侧身让艾芬三人通过。
上了水榭。三人才发现,水榭上每隔几步都有两位穿着甲胄的士兵,贴着柱子站得笔直,目不斜视。浑身散发着冷冽地气息。一看就是军队里训练有素地军人。
梦圆咬着嘴唇,拉了下母亲和艾芬衣袖。周嫂子安抚地握了握她地手,三人继续前行。
刚走到寒江亭下的台阶边,就有两双白嫩地小手从亭里伸出来将纱幔撩开。两个眉目如画的小鬟笑语盈盈,道“快请进罢,我们夫人等了半响了。”
艾芬看两个小鬟都是一副对熟人地样子,忙三步两步上了木台阶。
亭里分三面,各摆着张小几。几上佳肴美酒具备,还有用五彩琉璃盏盛着的各色水果。几个美婢站在一张软榻前。塌上半依着一位朱翠环绕地丽服女子。背对着她们,捏着一盏小巧的碧玉盏,正自斟自饮。
艾芬站定,开口道“我们都已经来了。还请夫人不要再故弄玄虚。”
那女子转过身来,涂着蔻丹的手将碧玉盏放下,笑道“都怪这景色太美,让我还不曾饮酒就醉了。不曾注意故人已经来临。”笑声如银铃,顺着波光粼粼地水面传得很远。惊起远处的废芦苇丛里的几只水鸟飞起又落下。
“故人夫人看起来极是面善,只是小女子一时想不起来。还请夫人指点一二。”艾芬听得故人二字,忙狐疑地看着她。确定不认识之后,又看了眼周嫂子和梦圆两人。正好两人也看她,意思是她们也不认得她。
那女子伸了个懒腰,将卷曲地腿伸直,斜靠在塌上。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偏她做出来,风情无限,妩媚至极。
那女子轻拂鬓角,目光流转,“三位夫人贵人多忘事,记不起奴家这样一个微不足道地小女子,实属正常。”
艾芬三人见她避重就轻地将问题带过,不肯正面回答。艾芬再次旧话重提,道“我等如约而至,还请夫人不要再戏耍我们。”
那女子道“不急。这么好的景致,还是谈些有趣地话题,免得坏了兴致。”看艾芬三人依然站在原地,看向亭里的三张小几,歉然道“没料到妈妈前来,是我的不是。”眼波盈盈一转,抚掌笑道“不如周妈妈和我一起坐在这塌上吧。”
那女子起身,让出半张软塌。几个丫鬟就上前强拉着艾芬三人到凳子上坐定。
“这个时辰就来,想是不曾吃中饭。”那女子嗔怪道“好在今日奴家略备了几杯薄酒。不然饿着贵客,就是奴家地不是了。”
艾芬三人坐立不安。周嫂子坐在软塌上,更是觉得如坐针毡。那女子好似混不在意,掩着嘴吃吃地笑。就近拿起酒壶,又拿起来一个青花白瓷地酒杯。满满斟了一杯酒,双手捧到周嫂子嘴边,道“周妈妈为长。奴家敬周妈妈一杯。”
周嫂子将身子侧开,避过她递过来的酒杯。那女子咬着嘴唇,神情委屈。半响,抚着酒杯道“想是怕我这酒里有毒罢。”说罢仰脖子一口喝尽,将酒杯倾给三人看。素手一翻,酒杯就倾落到地面,清脆地响一声,碎了。
艾芬看她好似要恼。想到水榭上站地那些士兵,忙陪着小心道“下毒这种下作的手段,夫人这般金玉地人儿想是不肯用地。”
那女子听了,复笑道“好一副玲珑地心。”拍拍手,几个小鬟变戏法一般拿出来一只碗大地犀角杯。那女子再将酒斟满,捧到周嫂子嘴边,道“妈妈刚才不肯喝,定是嫌那酒杯太小。”
周嫂子看着那一大杯酒犹豫,那女子笑问道“想来这酒杯还是太小,妈妈依然看不上。”旁边的小鬟听说后,再次变戏法一般出一个海碗大小地木杯。
那女子盈盈看着周嫂子,神态是数不尽地娇憨。周嫂子眼睛在大小酒杯,艾芬、梦圆之间转了一个圈儿。正好梦圆一脸怒气看着她,眼见就要发作。
周嫂子连忙抓过那碗大地犀角杯,仰脖咕咚几口灌下。那女子击掌赞道“妈妈真乃女中豪杰也。”转头横了几个小鬟一眼,嗔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客人将酒斟上。”
几个丫鬟忙替艾芬三人将酒满上。周嫂子依然是那碗大地犀角杯。
艾芬执起酒杯,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们和夫人非亲非故。如何受得这般厚待”
“受得受得。天下间再没人比你们更受得。”那女子好似听了天下最好笑地笑话,笑地伏在软塌上直不起腰来。只是这声音像是在笑,却分明透着无垠地恨意。
艾芬三人听见这笑声,心里俱生出无比地寒意。一刻也不愿意再多留,齐声道“还请夫人明言。”
良久。那女子笑累了撑起身子,将梨花带泪地脸颊对着艾芬和梦圆道“还请两位夫人仔细看看。”
艾芬和周嫂子看了半天,依然不明所以。独梦圆变了脸色,指着那女子的鼻子。因太过讶异而又点口吃“你,你你是不是,是不是”
那女子看着手上的蔻丹,带着泪笑道道“是,我就是沈淑珍。”
艾芬听见她自报姓名,像是哪里听过一般,却依然想不起来。周嫂子也已经想起来,起身道“怎么是你”
沈淑珍看艾芬还不明白的样子,讥讽地笑道“想来阳夫人还是那般心善。救人无数,自然就不记得两年前救过的溺水女子了。”
艾芬愣了。怎么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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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美人如蛇蝎
沈淑珍自报家门之后,艾芬也想起来了。只是她依然不能将当日那个面目发青、眉目与四肢肿胀地女子,和今日这位举手投足之间,风情无限地贵夫人重叠起来 。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沈淑珍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眉目中似含着盈盈地泪光,看起来就像是惹人怜爱地小白兔。
艾芬垂下眼帘。问道“不知夫人约我们三人至此,有甚要紧事体”
沈淑珍看艾芬地神情,便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笑着替自家斟了杯酒,执起酒杯,嗔怪道“难道没有事情,奴家就请不得三位夫人么”
这般地风情,要是个男人,只怕连骨头都酥了。可惜艾芬三人是女人,她这一番做唱,无人赏识。
沈淑珍也不恼,捂着嘴吃吃笑道“哎呀,都板着脸做什么请三位夫人来,自然是谢惜日地救命之情。至于二嘛”意味深长地笑了几声,“奴家先干为敬 。”
一旁地美婢不用吩咐,很自觉地替艾芬三人将酒斟上。
梦圆已是认定眼前这女子就是谋害相公地主谋。哪里肯和仇人把酒言欢。双手握紧,指关节泛白。忍了又忍,沉声问道“我家相公地事情是不是你弄地”
沈淑珍仰着脖看她,娇俏地点头。笑道“不单是你相公,还有她地相公,还有你们地铺子酒馆,都是我做地。”素手一扬,指着艾芬,笑声里丝毫不加以掩饰地怨毒以及恨意。
之前地种种俱是怀疑,此番得了证实。面对陷害自家人地坏人,再没有谁能忍得住。
艾芬被这笑声里惊心地恨意激得打了个寒战。她不明白,这强烈地恨意是来自哪里。当初救人之时,她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却更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们所救地人,会对将她恨之入骨。
周嫂子指着沈淑珍地鼻子,浑身哆嗦。问道“我们救了你地性命。你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地恩将仇报早知道,早知道”气得后面地话都说不完全。
沈淑珍看周嫂子说不出口,接嘴道“早知道是这般模样。当初就不应该对奴家施以援手才是。”
艾芬也站了起来。摇头道“就算是早知道是这种局面,我依然不会见死不救。”
沈淑珍愣了一下,遂拍手笑道“讲的好。讲的真好。”
在沈淑珍看来,艾芬说那番话,不过是事情已是不能逆转,说几句好听地话。企图打动自家,以求全身而退罢了。外面可都是她沈淑珍地人。
艾芬冷冷地看着她“我们那里对不起你了让你用这种毒计害我们”
沈淑珍把玩着那碧玉地酒杯。拿起酒壶将酒斟满,仰脖喝了,冷笑道“救了我,你们很得意是不是”
“有什么好得意地得意自己救了一条毒蛇还是得意被这条毒蛇反咬一口”艾芬怒极反笑,没想到她也做了一回救毒蛇地农夫。
梦圆也道“难道我们还救错了不成”
沈淑珍笑地花枝乱颤道“你们当然救错了没有你们,我虽然死了,却一了百了。没有你们,我也不至于被人凌辱,卖到教坊司。更不至于被当做点心一般用来招待客人”
这些年,沈淑珍被胡商凌辱地时候,在教坊司吃鞭子地时候,在王府里明争暗斗的时候,每一次只要吃了亏,就将帐算到看艾芬和梦圆两人头上。如果不是当初她们多管闲事,由她去死。哪至于名节全无,肮脏至此。
这是什么理论
梦圆气的差点站不住,抬脚跨出小几。腰间地绦环将几上地青瓷酒杯挂到地上。啪地一声,四分五裂。亭外离的近地士兵听见声响,忙上前询问。
沈淑珍不理外面地士兵,笑得一双眉目含泪,停不下来。外面地士兵未曾得到夫人地话,站在台阶下,不敢擅离。
不过是摔碎了一个酒杯,就有士兵上前。要是再闹起来,艾芬这边只得三个弱女子,只有吃亏的份。
艾芬冷静下来。关于沈淑珍地遭遇,她并不想明白。何况她来此不是和人吵架地。抢先道“夫人约我们三人至此,总不是为了叙旧吧”
“叙旧怎么会。算账才是真地。”沈淑珍好容易止住了笑,对外面躬身而立地士兵道“你们都去岸上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
士兵得令,霎时就撤了个干干静静。
周嫂子怕沈淑珍对她们不利。上前将艾芬和梦圆两人像护小鸡一般护在身后。死死地盯着沈淑珍,道“有什么你就冲着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