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我的心像突然被人揪住了一样,生生地漏跳了一拍。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回答她,还是就这么屏着呼吸。
“是哪个死丫头不想活了”朱樱的声音尖厉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暗叹一声,知道是祸躲不过,于是只得掀开重重的幔帐,慢慢走了进去。
前方是一排装饰用的屏风,绕过屏风就可以到达内室。这时我突然灵光一闪,在屏风后站定,然后透过缝隙悄悄向里看去。
原来这里是朱樱的寝殿。透过屏风,我看到了正中那张金雕玉砌的凤床,那凤床四周还挂着雾一样的床幔,床幔靠里的一边斜斜搭在床边,靠近我的一边则高高挂起。我还看见朱樱的长发从床头垂落下来,与金流苏的床缀纠结在一起。
此时床上正躺着一双身体如游鱼一般纠缠着的男女。
朱樱裸着身子蜷在男人身下,她凝脂一般的手臂正勾着他的脖子,那轻纱掩住了她微微颤抖的小腿。她雪白美好的身子上,点点红痕昭示着刚刚享有的激情。从她侧面弯起的嘴角中,可以窥视出她内心深处的喜悦与满足。
那男人着上身,纯白的丝袍已褪至腰间。他身形略显单薄,修长的手臂将朱樱揽在自己怀里。他正低着头,轻吻着朱樱的脖颈。他那长长的头发披下来正好遮住了他的脸,其中有几缕落在朱樱的胸口,随着男人微微的动作,惹得她不停地娇吟。
整个寝殿充满着暧昧的气息。
我转开目光,向屏风上咬着桑枝的凤凰看去。咬着唇,我死死忍住心中的震惊,此时我只得待在原地,进退不得。
“你叫的人呢怎么还不进来还要人去请吗”
熟悉的男声传入我的耳朵,带着情欲过后特有的低哑。我不由自主地再次向里看去,正看见男人仰起的面孔,那面孔似笑非笑地看过来,紧紧盯着屏风的缝隙。隔着屏风,我与他目光相接,此时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目光中蒸腾着凛凛的杀气,我不禁浑身微微一颤。
丰夜真
认出了朱樱身边的男人,一时间我感到淋漓的冷汗正顺着我的脊梁往下流淌。我浑身冰冷,却怎么也挪不开步子,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丰夜真不慌不忙地从床上下来,接着随意地将外袍拉过肩头,然后赤着脚,带着即将捕获猎物的得意一步一步地向屏风走来。
那边的朱樱也支起身子斜倚在床边,她将锦被拉高遮过胸口,然后用手指轻轻卷弄着发丝。她的目光垂落在床上,唇角处不经意间露出一丝带着阴谋的冷笑。
我知道,我已经落入一个精心安排的陷阱。很显然朱樱已经参与其中,只是不知道丰夜真是否也知道内情。可是照目前的情况看,不论他是不是同谋,一旦他发现我窥探了他们的隐情,他绝对不会让我活到下一分钟。
情如流水 欲裂欲伤1
眼看着丰夜真来到了屏风前面,他像是不耐烦绕过屏风,便伸手想直接将屏风拉开。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我的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死死地揪住了自己的胸口,而另一只手几乎要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在丰夜真强大的杀气面前,我如被噩梦魇住了一般,明知道危险,却无能为力。时间仿佛静止了,我紧紧盯着他那只带着死亡气息的手。
眼看着丰夜真就要拉开屏风,千钧一发之时,我僵硬的身体被人用力一扯,转眼便随着那人烟一般地飘出了屋子,片刻之后,我已到了后园一个僻静的角落。
此时正是下午,阳光暖洋洋地照在我的后背上,我靠着那人温暖的胸口,却控制不了自己的颤抖。我刚略有好转,一个男声便带着笑意响在我的头顶,“原来你也有如此害怕的时候。”
我默默地对上那闪烁的目光,冷冷道“宗政澄渊,你的目的达到了。”
来人正是宗政澄渊。
此刻见我已经恢复冷静,他笑着坐到一块石头上,装傻道“哦不归这话我不明白。”
我在宗政澄渊对面站定,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正站在不远处的岳成歌身上,这才知道宗政澄渊已经在附近安排好了,方恨声道“你先说让我自己去看,紧要关头又及时将我救出,这说明什么”
见宗政澄渊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我轻哼一声,接着道“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巧合,更不会相信有英雄救美这样的蠢事。事情越巧合,说明计划就越周密。你分明已知丰夜真和朱樱有染,也早已洞悉了他们的计划,却让我冒险前去,你不就是想让我被丰夜真发现,然后让我与他交恶,从而毫无退路地帮着你么”
“不归总能令我感到惊喜。”宗政澄渊微微一笑,继续道,“其实这次我也是无心为之。是你那个贴心的小宫女在去为你领路之前,便悄悄通知了我,所以我才可以将计就计。这样不是很好吗”
“如何好法”我冷笑着问。
宗政澄渊起身将我的头发理了理,随即笑着说“这样我们就必须彼此信任,只能必须信任。就像你说世事没有任何的巧合,我也不相信毫无缘由的信任。不归,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谈信任这两个字的地步吗”
我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他是如此英俊,剑眉如飞云入鬓,双眸如潭渊深邃,令苍生嫉妒的五官上,深深地刻满了谋算和诡计。
即使我们此刻的距离是如此近,即使我们都带着微笑,可是我知道,我们之间完全没有信任。我们像两只可笑的猴子,被我们自己的算计莫名其妙地锁在一起。难道这就叫做作茧自缚吗宗政澄渊说从未相信过我,难道我就相信过他吗与其说相信他,还不如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手中的筹码和自己精心的谋划。
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突然间我释然了。
闭目一笑,我道“王爷说的,不归明白。”
“我知道你会明白。”宗政澄渊退后一步,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一会儿,然后笑道,“该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摇摇头,我叹气道“光顾着看戏了,正事还没办。我现在的仪容可还能见人”
“很好。”宗政澄渊眼中含笑,压低声音说,“经此一事,朱樱怕是一定要将你除之而后快了。你凡事要万分小心,本王不想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帮手。不过若你真的死了,本王也不会为你报仇。你可记得了”
情如流水 欲裂欲伤2
点了点头,我答应道“王爷说的,不归都了解。此番若真出了事,那是不归命短,和王爷无关,王爷无须放在心上。”
“如此,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宗政澄渊说完,想了想又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万一她以你此番私自出殿为由定你的罪,那该如何”
“放心。这只是小事,我能处理。无妨。”我自信还能处理这点事,于是随口道。
“那好。”宗政澄渊点点头,对岳成歌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迅速地离开了园子。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必须得回坤安宫,我要对我今日进宫的行为有所交代。否则不等太后召见,便私自离宫,我岂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吗
我边想着,边往坤安宫走去。
盈露正守在门口,见我独自一人行来,忙迎上来,她脸上的表情也说不上是喜,还是忧。
我到了近前,她方板起脸来,随即重重甩了我一个嘴巴,“太后已经等你多时了不是要你在偏殿候着吗,什么时候跑出去了太后金贵,居然敢让她老人家久等,你不想活了么不想活了也别带上我”
我苦笑着摸着脸,心道这一巴掌可真重。不过也知道盈露也是不得已,她先打了我,朱樱顾及身份大概就不会太为难我。
我弯腰道“盈露姑娘教训得是。不归不懂规矩,太后那边,还望姑娘多多美言”
盈露歉意地看我一眼,然后不再言语,只带着我往里走。
到了里面,朱樱抱着小皇帝正逗着玩,她看都没看我一眼。丰夜真立在一边,见我进来,冷冷地笑了笑。
我跪倒在地,“民女笑不归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朱樱逗着皇帝,闻言轻轻嗯了一声,道“怎么不见过七王爷”
“王爷万福”我顺从地说完,仍伏地不起。
朱樱也没叫我起身,又道“哀家刚刚便让盈露传你过来,你怎么这么久才到”
斟酌片刻,我回道“回太后,方才民女在偏殿候着的时候,恰巧看到摄政王经过,他问民女所来为何民女回说是日前铺子里收了一件稀罕物,所以今日特地进宫献给太后。王爷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入太后您的眼的。民女就先让王爷过了一下目,王爷首肯后,民女这才敢拿到太后您这里献丑。因而耽搁了一会儿,不敬之处,还望太后海涵。”
“哦”朱樱这才露出感兴趣的样子,忙将皇帝交给奶娘,转身对我道,“是什么稀罕物拿来哀家瞧瞧,若真是稀罕,就免了你这不敬之罪。”
我忙从怀中掏出盒子,然后递了上去。我忐忑不安地等了半晌,当听到啪的一声关盒子的声音时,心下一凛,便知道了结果。
果然,朱樱带着喜悦道“倒真是个稀罕玩意儿。你的心意哀家收下了。你怎么还跪着呢盈露快给笑姑娘搬个椅子。”
这脸变得也太不自然了吧,我暗笑。随即我搭边坐在椅子上,“太后喜欢民女的东西,是民女的福气。民女认为,这样稀罕的宝贝只有太后这样的金贵人儿才配得上。”
“瞧你这姑娘多会说话。”朱樱笑得花枝乱颤。
我恶心至极,她如此虚伪,还不自知,我真是自愧不如。然而不管怎么反感她,我也得回话。我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道“太后过奖了,民女不敢当。”
“当得,当得。”朱樱神采飞扬,“今日哀家高兴,你和王爷就留在这儿陪哀家和皇上用膳吧,对了,小公主也抱来,咱们今儿个全当摆个家宴,好好热闹热闹。自从先皇驾崩后,哀家这坤安宫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说完,她还矫情地用手帕揩了揩不知道有没有的眼泪。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情如流水 欲裂欲伤3
我和你们摆哪门子的家宴我很是困惑,不过又不能推却,只得答应下来。
我一边和朱樱唠家常,一边还得忍受着丰夜真莫名其妙的眼神,心中只盼望着早些吃了饭,好回家。
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奶娘抱了一个小娃儿进来,行礼道“太后,奴婢将小公主抱来了。”
奶娘的这句话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我的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那个小娃身上。眼见着奶娘将她放下地,那小姑娘却不走向太后那边,反而向我跌跌撞撞地走来,她一下子扑在我腿间,用稚嫩的声音叫着“姐姐。”
我弯身将小姑娘抱起来,笑着对朱樱道“小公主好奇心真是强,怕是将民女当成稀罕玩具了。”
朱樱一脸不介意的表情,只听她道“小孩子在宫里闷惯了。既然她喜欢你,你就陪着她玩一会儿,哀家会重重有赏。”
我点头称是,倒也喜欢上了这小姑娘。我逗着小公主玩耍了一会儿,不知不觉晚膳时间到了,宫女穿梭不停地往来布膳,不多时便摆满了整整一桌子。本来该让小公主跟着奶娘吃饭的,小家伙却偏偏赖上我了,死活不肯从我身上下来。
朱樱见了,一挥手绢道“既然公主喜欢你,你再多陪她会儿。孩子小,吃了饭也就睡下了。”
我想想也是,于是将小公主放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方才得空看看面前的菜色。
宫里的菜色也没什么可说的,倒是面前的银盘银碗光彩耀人,十分醒目。上次宫女被害之后,我了解到朱樱最喜欢的是云山窑的瓷器,怎么吃饭她反倒要用银碗这也不太符合她的身份。
我不由得偷眼去看朱樱的脸色。她面色微红,小小的下巴微抬,正指着一道青菜让盈露去夹。盈露好像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想不到朱樱会挑那个菜。
看不出别的什么来,我心中只是觉得十分奇怪。
这时,我又去看丰夜真,正巧他也正看着我。他表情古怪地对我举了举杯,然后一口饮干了杯子里的酒。看他模样,他对寄人篱下的生活倒是适应得很。
“笑姑娘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朱樱见我没动筷子,显得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