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
在场之人听闻纹平帝此语,纷纷疾呼。
狄螭唇畔一丝宠溺笑意,眸瞳里却一片漠然,“干什么别人不辨真假,你们几个还不明白朕的身子,便是尽全力,还能再撑十年不成这你们早已知晓,何故大惊小怪”
众人都知,纹平帝之前所言,根本不是指七八年后,可谁也不可能将这一层点破。只各自咬唇握拳的沉默。
最终,却是狄徻打破了一室寂静,低声许诺,“十年,徻儿定不负父皇所托,助苍泰丞做个为国为民的好丞相。十年后,徻儿也定要嫁个如父皇一般的伟岸男子,生儿育女,世代建护我四国江山。”
狄螭闻言,心中五味陈杂,强笑道,“好徻儿。只是,千万不要嫁你父皇这样的。哪里是什么伟岸男子,实在是个”停顿片刻,不由抬眸向那一旁沉默的女子凝望,苦笑,“实在是个负心汉。”
狄徻本就蕙质兰心,近日来又得乌雅羽教导,狄御也喜欢找她数说烦忧,此时顺着狄螭目光看去,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柔声道,“父皇的好,东学太傅时时教导呢,莫非是教错了”
本是深沉冷漠如寒潭的墨眸,忽的绽出光彩,旋即又隐去,比之前更加黯淡。“徻儿退下吧。子远,乌氏,你们二人过来。”
第二十五章 深夜入宅抢民女,絮语亲信后事安三
深夜入宅抢民女絮语亲信后事安
狄徻本就蕙质兰心,近日来又得乌雅羽教导,狄御也喜欢找她数说烦忧,此时顺着狄螭目光看去,心下顿时明白了几分,柔声道,“父皇的好,东学太傅时时教导呢,莫非是教错了”
本是深沉冷漠如寒潭的墨眸,忽的绽出光彩,旋即又隐去,比之前更加黯淡。“徻儿退下吧。子远,乌氏,你们二人过来。”
廖远一听纹平帝如此召唤,顿时气哼哼的瞪大了眼,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了过去,与其说是跪在那里,反倒更像卧丘猛虎即将扑食。
相比起来,乌雅羽仍沉浸在此前帝王那一眼深深凝望中,呆愣了许久,才领悟过来那“乌氏”是在叫她。
“才子佳人。”狄螭语音极轻,似是疲惫无力,又似漠不关心,“当日追子远回来,朕便曾答应过,有朝一日,朕这后宫容不下你这惊才绝艳的妃子时,便给你俩做媒。”
乌雅羽闻言蹙眉,张口欲言,却终究只是深思的端详帝王神色。
“我主说过全凭娘娘自愿,别说的像学生与您私下交易”廖远却不领情,“何况,男子汉大丈夫,不夺人所爱。”
“怎算得抢夺朕也没说是交易。这不是在给你们做明媒么”
“你舍不得她,她舍不得你,我在中间算什么我自爱慕她,何需你多事”廖远俊眸圆睁,抓了帝王右手腕,从锦被里拽了出来,“好,你大度大度你放手这是我未来娘子的簪子,你做什么握着不放还来给我”
本是惨白一片的面庞上,竟飞上一抹红霞。榻上帝王回避着乌雅羽的目光,孩子气的喃喃,“还就还。”却让廖远摊着手掌等了不知多久,也半点儿没松了手中的无名簪。
忽听乌雅羽道,“那已不是民女之物。皇上大可留着赏赐其她的妃子。”
僵持半晌的两人,闻言心中都是苦笑叹息。廖远无奈这女人处处回护帝王,对他没有半点情意。狄螭却无奈这女子如此言语,以她的温婉,恐是已怒火中烧,今日这媒人,实在难做。
“皇上既是做媒,怎的迟迟不问民女愿意否”乌雅羽将那帝王手腕从廖远掌中夺了过来,连着那被紧握的簪子用锦被盖好。
肌肤柔滑的触感,一举一动的温柔。狄螭恍惚间如坠梦境,悸恸的闭了双眼,紧咬牙关。
“问你这四国的事,何时轮到你个女人插嘴”苍桖在一旁讥讽,忽觉一只手按上肩膀,虽未见用力,却仍是郁郁的消了音。
“皇上可真是这个意思”乌雅羽却顺着苍桖的话头问了下去。
狄螭终是忍不住长叹,哑声道,“子远才华横溢,为人又正直坦荡,更加对你一往情深”
“廖先生容貌也是过人,性格又随和,更可贵的,绝无四国众多男子对女子的贬抑,实是万里难挑一的良人。”乌雅羽冷声道。
“既然如此”狄螭终是睁了双目看着身边那言语无情的女子,满眸的不舍和矛盾,饶是多少年惯了的克己,到了如此生离死别的伤心处,又怎掩饰的了。
乌雅羽心中本有千言万语的反驳,可见了那眼神,顿时只剩了哽咽,咬唇委屈道,“廖先生再好,我心里对他只有敬重欣赏,却无男女之情,如何做夫妻”
“卿莫哭莫哭”狄螭见她难得的露出女儿家的娇气,心中更是心疼,有几分慌乱又笨拙的哄着,“紫微星君落泪可是大大不吉,朕此时病的如此重,卿卿一哭,可是要朕的命了。”
此语一出,周围顿时一片“嘿”、“呸”之声。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说的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冷笑话众人心中都道,这男人便是个平常人,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怪胎,当了皇帝,那可真是千古一帝,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乌雅羽哭笑不得,也不知这皇帝到底是真是假。只瞪了一双媚眸,哀怨的与他对视。
狄螭刻意忽略了周围臣子毫不掩饰的不屑,见心爱的女子收了泪水,妩媚无限的神情,总算是长舒了口气,轻声劝道,“卿嫁给朕,不就是因着忠君爱国,对朕并无男女之情”
他竟是知道的他究竟知道多少乌雅羽讶然,心中一阵凉意,“皇上的意思是,让民女因着忠君爱国,应了皇上的媒”
狄螭沉默的看着那双媚眸里复杂的神情,忽道,“朕右耳上有个虫,卿给朕吹了去。”
乌雅羽莫名其妙的凑前看了一眼,“哪有”
“朕说有就有。抗旨不尊至少要抄三族”狄螭恶声道。
“难怪皇上要将我们芽儿贬出宫。否则岂不是连狄家都要抄了”乌雅逍侧头对苍桖凉凉道。
“抄了好全扒光了抽鞭子”苍桖小声咕哝,却不敢大声让众人听见,怕乌雅逍手上又使诈。
乌雅羽明知这帝王是空言戏弄,终究不明白他心中有什么盘算,凑了唇过去,作势吹气。忽觉他冰冷柔软的唇悄悄贴上了自己耳朵,顿时僵在那里,双目含泪的盯着他几日之间竟已染上霜雪之色的发鬓。
只听那帝王在耳畔,用极低的声音诉说,“朕对卿有情,卿当知晓。可皇室容不下你,无论朕有多不舍,终究要念着你的平安,念着四国万千百姓的平安,念着狄家一家老小的平安。卿卿,朕便是再冷酷无情,终究是人。狠的下心送你离开,容得下别的男人与你白首,又怎么能强迫将你许给你不喜欢的人只要朕活着,你愿如何便如何,朕总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你们。可今日这情势朕实在已是”说到此,终究只是轻叹,没有直言,“卿有所不知,子远身世颇为复杂。朕爱惜他人才,用他,实是铤而走险。本想着总还有几年可为,到时当已化险为夷。没成想卿卿,若朕不在了,只怕他难有善终。朕不逼你,朕舍不得啊今日给你们做媒,只为记录在册。世情万变,朕这一步棋,将来或者能救他于万劫不复,能给许多人留一线生机也许不多久你就会懂得,到时,你可自行衡量用或不用。不朕还是希望你永远也不要懂得的好但愿莫要走到那一步”
乌雅羽早已哽咽难言,火烫的泪珠落在狄螭的肩颈上。
狄螭幽幽叹息,“紫微陨泪,朕怕也到时候了。卿的簪子,便让朕带走吧朕盼它能带朕回那日午后的御花园、夜晚的无雨宫,永远留在那里”
“臣妾也想”乌雅羽呜咽,“皇上臣妾也想”
“卿万莫做如是想。卿的未来,当有更快乐的时刻。”帝王的声音逐渐的低弱下去,断断续续,几不可闻,“况回不去的只是奢望其实已习惯清冷寂寞羽卿卿我我只盼你惊涛骇浪中平安喜喜乐”
贴在耳畔翕动的唇瓣,再没了动静。轻轻吹拂在发鬓的气息,已是微弱的难以察觉。
乌雅羽惊颤呼唤。
众人闻言顿时围拢过来,贵和大声喊陈太医。一片嘈杂中,乌雅羽被挤出人群,立在那里,拼命的用袖子抹着止不住的泪水,只想着他那句“紫微陨泪”的戏言,恨那落个不停的泪滴。
“皇上这是昏过去了。”陈太医道。
众人皆松了口气。
却听老太医大喝,“莫要以为昏过去便无碍能不能再醒过来,却难料”
廖远赶紧把陈非拉到一旁,压低声音问道,“太医,皇上他究竟如何了可不要真应了你之前所说,只有三、五月”
“三、五月依目下情形,三、五日怕也没有了”陈非闭目哀叹,“适才当是回光返照。他他自己心里也明了,叫你们来,是在安排身后事了”
乌雅羽离的近,苍桖和乌雅逍又耳音极灵。故此,陈非声音虽低,可除了一心侍候纹平帝的贵和,和年纪幼小的狄御狄徻,其余人都听到了太医的诊断。
乌雅羽闻言,倒退了两步,颤声对乌雅逍道,“我去找杜圔我回来之前,大哥万万要保住皇上一口气。”
“不可”乌雅逍厉声道,“他的为人你清楚。莫说他必然不肯,即便他肯,逆天行道,你可知他会要求什么以皇上的脾气,必然不会愿意接受”
“这事我自会办好,无需皇上费心。”乌雅羽说完,便转身向殿外跑。
“芽儿”乌雅逍想追上去阻止,可回首看了看榻上帝王,终究只是咬牙对廖远道,“我此时离不开皇上左右。芽儿外柔内刚,你跟着她,莫要让她做傻事”
第二十六章
廖远本听那兄妹两个的对话觉得莫名其妙,听到乌雅逍最后一句,却出了一身冷汗,赶忙纵身追了出去。
纹平帝有句话说得尤其精辟,乌雅羽功夫如何不论,这逃跑的本事,可绝对一流。廖远一个有内功的男子,追着前面一个奇经八脉不通的女人,竟是半晌追不上,又急又气,揪根头发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暗夜之中,跟着那女子,竟不知不觉到了无雨宫。翻了院墙进去,寂无人声,只闻池塘睡莲畔,虫鸣蛙叫。
廖远正自举目寻找乌雅羽身影,便听池塘那里“噗通”一声,浑身血液都似冻结了,大喊一声,“娘娘”便也冲过去,纵身跃入水中。
浅浅的池塘,顿时被搅得一片混浊。开晚了的睡莲本在享受迟来的花期,这次可真遭了殃,七零八落的可怜。
廖远心急如焚,摸索半晌,终于抓到一只纤细臂膀,用力提了上来。
“廖先生你怎么来了”面面相觑,乌雅羽惊讶的瞪大媚眸,望着对面满眼心碎的男子,奇怪他怎么总在意外的时候,出现在意外的地点,带着令她意外的神情。
廖远整个身子都在打颤,狠狠的将那女子揽在怀中,欲将她揉进身体里般的紧拥,哽咽道,“娘娘娘娘你怎地如此傻你一时义气随那帝王去了,要远如何活下去你若死了,远绝不独活”
虽说对廖远没有男女之情,可任何一个女子听到这样生死相许的话语,也难免会怦然。乌雅羽震撼的呆呆任廖远抱了许久,才脸红的推拒,“廖先生误会了,我怎会寻死”
廖远闻言用力抓了她双臂摇晃,“不是寻死那是夜半戏水娘娘好雅兴”
“不是”乌雅羽被折腾的无奈,挥起手中的东西轻敲廖远转不过弯的榆木脑袋,“我在这池里藏了东西,有急用只好趁了星月亲自下水捞先生观羽为人,可是轻易会寻死的”
廖远涨红了俊脸,气哼哼一把把那姑娘抱了起来,走出池塘方才“扔”到地上,“你在情事上如何为人,我个单相思的哪里有机会知道”
接连几次毫不掩饰的真情流露,乌雅羽再不会认为廖远对自己的爱慕是别人刻意的夸大。可一时之间,又不知要如何应对,只得抱了怀里的东西,低头匆匆道,“先生放心,便是皇上真的离我而去,我也不会轻生,定会完成他的嘱托。何况,皇上的病或者还有转机。”
黎明前的夜,最是黯黑。两人一骑奔驰在出城的路上,各有所思,却都是郁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