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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相 第10节

作者:太子姑娘 字数:21510 更新:2021-12-29 11:01:10

    “竟有此等歪诗”邵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震惊幕后黑手的散播谣言的能力。

    张三收起笑容,开始正经的讲道“是谁散发的谣言,你我心中有数。想那年科场案发,首辅弃市,少宰2戍边。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邵安闻言心中感到一阵温暖,浅笑道“放心。”

    张三见邵安胸有成竹,自知不必为他担忧,也笑道“在我这小店,是探听不到什么的。现在最受士子欢迎的酒家是状元客栈。”

    “状元客栈”邵安表示住在京城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有如此霸气之名的客栈。

    可张三却神秘一笑,连那家店的位置也不透露,只是说“我带你去瞅瞅。”

    跟着张三左转右转,邵安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家熟悉的客栈,那正是三年前他来京城会试时住过的客栈。

    后来邵安金榜题名,大魁天下;再后来宣麻拜相,荣登首辅之位。此店也借着邵安的名声,生意蒸蒸日上。如今又到春闱之际,直接将店名改为“状元客栈”。再加上这里曾是当朝宰相住过的地方,可不得人满为患吗

    张三拉着邵安挤进人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座位坐下。然后嗑着瓜子津津有味的听掌柜的对众人吹嘘,当年他如何慧眼识珠,第一眼就发现邵安有宰辅之才的故事。

    邵安无奈的看着这一幕,想当初自己刚入京,行事格外低调,与那掌柜的也只说过几句话,多数时间是在客房内温习功课。等发榜后没多久,皇帝赐宅,便搬出客栈了。

    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能掌柜的早已忘记邵安容貌,却能编出一段段与状元郎相识相知的精彩故事。

    邵安听得无聊,对张三抱怨道“听他胡吹,有什么意思”

    张三还未答话,同桌对面的一位士子却抢答道“这可是邵丞相住过的客栈。楼上那间邵相住过的客房,如今要上百两才能住一晚呢。”

    邵安摇头道“哪朝哪代没有状元,哪朝哪代没有首辅有什么值得上百两住一间屋子的。”

    那人高声质问邵安“兄台此言差矣。敢问哪位状元能在三年之内当上丞相”

    邻桌的一人听到动静,抬头瞪了那人一眼,“的确史无前例。但仁兄可知一句话,登高必跌重。”

    “你敢非议丞相”

    眼见着两人要吵起来了,邵安赶紧拉架,“罢了罢了,听故事要紧。”

    而旁边的张三,已经忍笑忍到胃痛了。

    1孔方主试副钱神,题义先分富与贫。定价七千立契约,经房十二不论文。金陵自古成金穴,白下于今多白丁。最讶丁酉兼壬子,博得财星始发身。无名氏。

    2少宰吏部侍郎的别称。

    第三十六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一

    翻过年便是泰安五年,又逢三年一度的大比之年。依照惯例,会试由礼部主持,皇帝指派正副主考官各一名,同考官十八名,甄选天下有才之士。

    主考官的人选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正是丞相邵安。由于孙敕是上届主考,故而此次副主考之位便落在吏部尚书彭源平头上。至于十八位同考官人选,糅杂了朝中各方势力,礼部出几人,吏部出几人,大理寺出几人,连御史台也出了几人。

    比之考官间的势力争逐,长安城内蜂拥而至的士子之中,竞争同样激烈。各个摩拳擦掌,势要在春闱一决高下,跃入龙门。

    三月初九,春闱伊始。

    赴考的举子们早已在贡院门口等候多时,有穿补丁长衫的,有着华服罗衫的;有徒步前来的,有乘轿而来的。但无论贫富贵贱,大家都是来考试的,此刻人人心情忐忑,众人皆议论纷纷,场面吵闹纷杂。

    卯时一到,举子进考场。先在贡院门口排队登记姓名,以核对身份。然后进去搜身查包袱,为防夹带。

    不知是因为今科举子们胆子太大,还是因为搜查力度加大,导致而今年的夹带,似乎要比往年搜出的多。故而有几十个考生被驱出考场,革除功名。看着那些人哭天喊地的被士兵赶出大门,斯文扫地。这一幕给其余考生带来无形的压力。

    邵安听到查出这么多舞弊考生,也坐不住了。指示士兵继续严查,并亲自去贡院门口看看。结果刚去那就看见一位熟人,还是一位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考场的熟人。

    “那位考生不用检查了,去叫他过来。”邵安对属下发话,那人正等待搜身呢,却被请到了丞相面前。可惜那人一见邵安的面,神情大变,丝毫没有遇见熟人的兴奋之情。

    邵安当然更没有什么兴奋之情,甚至没有和他寒暄,语气严厉的问道“你可有领卷票1”

    “有。”那人迟疑片刻,磨磨唧唧的拿出领卷票。

    邵安打开,看到上书“某省某地某人执票赴院考试毋迟”等字样,冷笑一声道“本官记得你姓刘,怎么这上面改姓张了”

    “在下就是姓张。”那人犟嘴,仍然死不承认。这是情理之中的,毕竟替考的惩罚要比夹带严重得多。

    “本官的记性没那么差,你乃刘咏舟之子刘汝卿。”邵安毫不客气的揭穿那人的真面目,而后放缓语气,谆谆诱导道,“现下左右无人,你可以据实以告。你是替人代考吗”

    “不是。”刘汝卿见被拆穿,知道挣扎无意,老实交代道,“这上面的名字确实不是我,但并非为人代考。而是由于家父之案,三代不得科举,故不得不出此下策。”

    本朝规定,犯官之后、娼妓、优伶等不得科举。这个理由倒说得通,邵安便信了刘汝卿的话。

    “领卷票上的名字是谁”

    “此人乃家父故友之子,他多次不第,无心科举,便给了我他的户籍,算是给我一个机会。”刘汝卿声音渐渐低沉,“大人是知道家父的冤屈,能否网开一面”

    邵安丝毫不为所动,冷漠的说道“律法上写的明明白白,有资格参加科举者,须身家清白、不能冒籍、不能匿丧。”

    “大人您心里清楚,家父没有通敌。为何您不能通融通融”

    “二者岂可混为一谈”邵安训斥道,“你若觉得刘咏舟冤枉,可以上书陈冤,为其翻案。但在此之前,你仍是犯官之后,不得科考。”

    “然而董疾已死。”刘汝卿失落的说。他自然也想过翻案一事,但无人证物证,想要沉冤得雪,简直比登天还难。

    邵安莫名的轻笑道“知道内情的并非董疾一人。”

    “并非董疾一人您是说”刘汝卿蓦然抬头望向邵安,眼中充满了极为惊异的神色。

    邵安点头,“本官可以为你写份证词,你拿此去大理寺鸣冤。不过本届春闱,你怕是要错过了。”

    “在下明白。在下从没有到过贡院,更没有去过刑部大牢。”

    果然是一点就透,邵安满意的笑了笑,提笔一挥,文不加点的写好了证词。然后又叮咛他一次,“记住,一定要去大理寺。”

    当时刘汝卿并不懂去大理寺和去刑部有何分别,可等他明白过来后,为时已晚。

    考生入场,封锁贡院。向主考官禀明舞弊人数,缺考人数等事项,然后领取试题。

    按例,春闱考九天,分三场,每场三天。首场试四书五经义;次场试论判,论一道,判五道,诏、诰、表内科一道;三场试经史时务策五道。2简单的说,第一场从四书五经中出题,旨在测试考生对儒家学说的掌握程度和理解。第二场是为了考察生员判别是非,撰写各种公文行政地能力。第三场是考察学生古今政事方面的见地。

    这边考官们确认试卷无误,便分发试卷,击鼓鸣钟,表明春闱正式开始。

    那边考生们正襟危坐,在小隔间内焦急的等待考官发题。等众考生拿到密封的试卷,拆开阅卷后,所有考生都倒吸一口冷气,科场中紧张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只见首题为学而优则仕。

    此句出自论语中,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

    此题之难,一是难在立意,二是对“优”的理解,三是对“仕”的理解,四是对“学”的理解。

    此题不仅让下面的考生抓耳挠腮,也令上面的考官百思不得其解。纵观本朝科举,很少出这类有争议的句子。这题该如何解,恐怕只有出题者邵安心中有数了。

    虽然题难,但考生们千里迢迢来长安一趟,可不是来交白卷的,就算胡诌也得把卷子给写满了才行。众人或文思泉涌下笔如神,或三纸无驴离题万里,总之都开始提笔研磨了。

    邵安缓缓巡视着诸位奋笔疾书的身影,倾听着笔尖触动宣纸的声音,思绪万千。不过他并没有回想三年前自己的科举往事,而是想到更远的从前,想起秦爷给他提过的,先帝时期的科举案。

    那是永康二十年,安儿流放期间,秦叔告诉他关于科举案的内幕。

    那日,又有几个犯人熬不过苦役,逃跑被杀。长官聚集起众人一通骂,让他们好好看看逃跑者的下场。

    等长官让大伙解散后,秦叔摇着头看着地下躺着的尸体,对安儿说“这些人死了也好。来到这儿,熬得过则生,熬不过则死。他们一看就是自幼富贵的人,哪里受得了这苦,早晚都得死。”

    “你也是锦衣玉食的人,怎么就能受得了”安儿问道。比起之前刚来的那段时间,他渐渐从悲痛中走出,偶尔也能说几句话了。

    “哈哈。”秦叔苦笑,“锦衣玉食那哪是锦衣玉食啊,简直是杀人的衣,害人的食。”

    安儿静静的听着,良久抬头看向秦叔,问道“秦叔因何犯罪”

    “因为,党争”秦叔摇头叹息,“十多年前的科举案,你知道吗”

    邵安听安王说起过此事,便回答道“知道。那次科举案是当今圣上继位初期发生的,是为了扫平官员士子相互勾结,拜师座收门生的风气。”

    “肤浅那只不过是胜利者的说辞罢了,实则还不是为了党争。”秦叔越说越激动,捏拳狠狠捶了一下墙面,“你可知科举案杀人无数,震惊朝野。”

    安儿撇撇嘴,不以为然道“可我听说,犯案的收受了考生贿赂,科举舞弊,罪有应得。”

    “官场都是这风气,几人不贪即使入仕时清白如水,到官场这大染坊一泡,又有几人能干净”秦叔指了指远方几个劳作的罪犯,“你看那些个人,也是当官的。他们不是贪污就是腐败,因而被发配到这里的。”

    安儿蹙眉,没想到官场中的水这么深。

    秦叔继续说“每回科考都会有舞弊现象,你可知为何这次牵连甚广”

    安儿想了想,“有人想排除异己,党同伐异”

    秦叔对安儿的回答有些吃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一语中的。当时皇上登基没几年,根基不稳,朝中老臣结为一党,掌控权柄。于是皇帝借廖鸿煊老贼的手,以科举案之名,除掉了老臣们。”

    安儿默然,他虽未曾见过当今圣上,但从安王以及晋王的只言片语中,早已感受到其手腕和能力。只要看看如今朝中的夺嫡之争,太子与晋王争斗不休,而圣上却高高在上,冷眼旁观自己的两个儿子,斗个你死我活。

    “除去老臣后,皇帝依然心存疑虑,怕再有人结党。”秦叔伸出三个手指,“而今朋党有三途,同乡而出为其一,门生而出为其二,同年而出为其三。”

    安儿偏头思索道“老乡天生注定,同年命中注定。唯有门生是人为选定的。”

    “对。皇帝一心要阻止党争,故而禁收门生。这才是科举案的最终目的。”

    安儿感叹,想当年皇帝初登基,勤政爱民,励精图治。可如今却贪图享乐,放任太子和晋王结党,甚至利用党争来操控朝政,掌握权力。原来权力真的是让人丧心病狂的毒药,能令人变得面目全非。

    想到此,安儿心中更加抵制官场。而他那时并未猜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哥哥,去科考,去当官,去在世间那最艰险的地方拼搏。

    后两场的题目中规中矩,不易不难。九日后三场试毕,诸事平顺。所有考生答完退场,轮到考官们开始阅卷了。

    为防止作弊,先要将试卷糊名誊录,再交给考官评阅。当试卷送入内帘之后。主考官邵安对所有同考官道“诸位,掣签吧。”十几位同考官轮流上前抽签,抽到几就把那一沓卷子拿走。

    等所有人拿到卷子后,一个个安静的在座位上正襟危坐,等待主考官破题,也就是说明答案和评分标准。而他们最期待的答案,自然是第一场的那道考题,看邵安如何自圆其说。

    1领卷票相当于准考证。

    2考试内容仿照明朝科举。

    第三十七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二

    邵安走上前,缓缓扫过在座诸位,开始讲解“子夏曰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若考生解释为学习优秀就做官。此等答卷,弃之。”

    众人点头,因为如此解释,则与之对称的仕而优则学,难道要理解成做官如果优秀了就去学习

    见众人无异议,邵安继续讲道“若将优释为行有余力,评下等;释为多,评中等。”

    这次下面隐隐传来嗡嗡声,个别人对此感到疑惑,终于有一年青官员站起来问道“邵相,下官不解。马融注论语,训优为行有余力。何以评下等”

    “说文有云优,饶也。又曰饶,饱也。小尔雅云优,多也。”邵安毫不客气的举出反例。

    提问者被驳得无言以对,脸一红拱手道“下官受教。”

    “将仕释为学习,下等;释为做事,中等。”邵安停顿片刻,环视四周,“诸位可有疑问”

    第二个人站起来了,态度可比第一个要谦逊许多,“下官愚钝,敢问邵相,此解出自何处”

    邵安解道“朱熹曰仕与学,理同而事异。然本官以为,此处应参照段注仕,事也。仕与士皆事其事之谓。”

    “多谢丞相,下官受教。”

    邵安最后点评道“将学释为学习,下等;释为觉悟,中等。说文有云学,觉悟也。”

    总结一下,就是说将此句译为“学习优秀了就做官”的人,直接落榜。译为“做官有余力就去学习,学习有余力就去做官。”很明显后半句逻辑不通,当官可不是你学习有了闲余时间,想当就能当的。故此等试卷最好成绩也就相当于是个三甲名次。

    如果理解为“学习有余力就能做事”或者“读书多了可以做事”,逻辑合适,可能落个相当于二甲的名次。

    最后公布正确答案,此句应该这么理解“做事如果做得多了就能领悟其中的道理,领语的道理多了就能更好地做事。1”若理解无误,再加上立意出众,文笔精妙,那么挤入前三名是很有希望的。

    邵安宣布完取卷要求,同考官们才开始阅卷。等同考官点评过后,再将卷子移交副主考彭源平。彭源平看过,觉得此文尚可,就写个“取”字,上交主考官。邵安看后,觉得中意,便写“中”字,那么恭喜这位考生,终于及第了。

    所以说,邵安的阅卷工作并非冗杂,但他清楚,此刻远远还没到轻松的时候。因为在阅卷过程中,舞弊的机会是最多的。那么多同考官,哪能保证他们没有一人受贿什么通关节,换卷子其手段之多,方法之奇,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贡院的阅卷工作在紧张进行中,且说贡院之外,大理寺中则翻起来惊涛骇浪。

    扰乱一汪春水的,就是被邵安赶出考场的刘汝卿。他按照邵安指示,去大理寺鸣冤。等升堂告完后才发现,自己要告的人正是主审之人冯彻。

    审案者是被告者,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

    话说那日情形,刘汝卿击鼓过后,差役案例拿过状子,递交大理寺卿冯彻。等冯彻看完,发现这竟然是状告自己的案子,立马来了兴致,马上开堂审问。

    刘汝卿被带到堂下,抬头看向主审官,脸上无丝毫诧异之情。因为他根本就没见过冯彻,甚至连冯彻是谁都没听说过。

    冯彻先是按规矩问了姓名籍贯之事,然后才问出正题“堂下状告何人”

    刘汝卿按邵安写的证词,照本宣科道“原刑部左侍郎,冯彻冯致远。”

    此言一出,衙役们一个个露出奇怪的表情,看刘汝卿的神情仿佛是看一个死人。

    冯彻依旧不动声色道“所告何事”

    “冯彻冤枉家父刘咏舟通敌,在没有确凿证据时,肆意囚禁家父,致使家父被害狱中。”

    “你这是要翻案”冯彻一眼就看穿刘汝卿的意图,“既如此,你有何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

    “通敌案主谋董疾就是证人。他死前透露,家父并不知通敌之事,而且家父在狱中并非畏罪自尽,是被他人所杀。”

    冯彻深觉匪夷所思,“翻出个死人如何为你作证而且董疾死前关入刑部大牢,你区区一平民如何能进去”

    “草民自然不能入大牢,故而时至今日才得知家父是枉死的。前几日草民入京,偶遇丞相大人,才得知这些事情。”说罢他拿出邵安的手书,递交给冯彻。

    冯彻细细阅览,见邵安主要写了两件事情一是他曾在董疾临刑前又审过一次,董疾道出自己杀害刘咏舟,并得知刘咏舟是冤枉的。二是他曾在审案时表明通敌者另有其人,但冯彻不听劝告,执意进京逮捕刘咏舟下狱,造成冤案。

    冯彻看完久久不能回神,邵安写的每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令他无从辩驳。他失落的放下证词,对刘汝卿说“本官就是冯彻,字致远。”

    “”刘汝卿终于明白,邵安为何要强调他来大理寺告状了。

    暮春三月,春寒将尽,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十几位考官坐在贡院,一个个都低头快速的浏览着卷子,偶尔有几个人微微抬头舒展下筋骨,或是碰到疑难点和同僚耳语几句。

    邵安坐于正中主座,看卷子的途中也会略微抬头,扫视下面的各位考官,似乎想从他们的批阅动作中看出些许端疑。然而一切风平浪静,似乎无一人有作弊的倾向。

    可平静是表面的,正如海浪席岸的前夕,暴风雨降临的前夜,死寂沉沉,毫无声息。

    到了掌灯时分,邵安看大伙略显疲惫,便通融道“今日阅卷毕,各位歇息去吧。”

    众人密封好试卷,收拾好笔墨,便纷纷起身,向丞相拱手告辞。等考官们各自散去,邵安再检查一遍后才锁好门窗,最后一个离开。

    邵安漫步在贡院后园中,脑子里回放着从开考到阅卷的全过程。在他严厉的监督下,那些舞弊念头都被扼杀于幼苗之中,但他深知贪污舞弊之事层出不穷,稍不防备又会纷纷冒出。更何况以于承平的性子,就算没有舞弊也会制造伪装,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看来被动的等待是不行的,一切还得先下手为强。

    次日阅卷,和前几天一样,在平稳有序的气氛中进行着。可到了中途,邵府的管家阿瑞忽然来到了贡院。

    起先守院的士兵不让阿瑞进,但阿瑞说出自己是丞相府管家,专程来为邵相送药。士兵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只能上报。

    最后报到邵安跟前,邵安笑道“是本官让他来的,近日本官身体不适,需药物调理,他是送汤药来的。”

    那人仿佛并未起疑,舔着笑脸讨好的说道“既然如此,下官这就放行。以后若还送药,丞相只需吩咐一声,下面人不会再拦的。”

    未多时,阿瑞在众目睽睽下进入房中,胳膊上挎着一个竹篮。邵安接过篮子,端出碗慢慢喝了。喝完后,又从篮中取出两张纸条。

    有的同考官惊诧的望向邵安,被身边同僚一碰胳膊,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假装在看卷子。而离邵安最近的彭源平只做全未在意,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日阅卷结束,有两名同考官随着散去的人流,缓缓踱步在贡院的走廊中,且渐行渐远,有意无意的脱离大队人群。

    等到四处无人处,其中一青年官员低声问道“送药的事,是什么情况”

    另一个年纪稍大,略微发福的中年人笑道“这还不明白以送药为名,行舞弊之事。那条子上写的,必是行贿考生的试卷题目或首句内容。”

    “这等方法,可比通关节要巧妙得多。”

    “是巧妙,但不适合你我。”中年人嫉妒道,“除非像丞相这种权倾天下之人,谁能随意和贡院外通消息”

    那青年还是不相信,“丞相当真是舞弊吗为何他前几天要摆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气势。为防通关节,但凡用了生僻的语气词的卷子,通通被他打回来了。”

    “你还真以为他清廉如水,两袖清风做官谁能不贪,前几天装成严苛的样子,还不是做给大家看。现在才是到了真正收钱的关键时刻。”

    青年微微叹气,“可我们怎么办,卷子被打回来,事也办不成,邵相真是半条财路都不留给我们。”

    中年人一咬牙一跺脚,恨恨道“看来这年头钱不好拿。先分一半给邵相,事成之后,再找考生要就是。”

    “这样成吗”

    “怎么不成邵相他为何光明正大的让人送药,就是这个意思。他从考生那敛财不算,还得从我们这里刮去一层。高啊,狠呐”

    几日后果然不出邵安所料,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送来银票,请求通融。邵安来者不拒,收下钱后却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只是让他们写了考生姓名籍贯。

    事后邵安统计了一下,发现礼部舞弊的官员最多,吏部和大理寺的最少。看来礼部吏治腐败,是该好好整饬了。而大理寺的官员没有舞弊,应该是知道于承平的计划,甚至是此计划中的关键人物。至于吏部,得力于前任尚书孙敕的管理,较为清廉。

    此刻阅卷也到了最后关头拆糊名,书金榜。但在拆糊名前,先要看排名。正副主考,及十八位同考官依次看完名次,若无异议,则进入下一环节。

    一般来说,最多偶尔有几个排序有问题,略微调整即可,大体上没有变动。

    排名商定后,就到了最激动的时刻了。众目睽睽下,由同考官拆开糊名,大声念出,另一人则在金榜上写下此人名字。

    同考官中要属礼部的官员最为紧张,直到听见所托之人的姓名后,才微微放下心。

    金榜写好,同考官上呈主考官,只等邵安确认无误后,便可以开贡院公榜了。

    历来这只是走个过场的程序,这次却耽搁了很多功夫,让同考官们在太阳底下等待许久,各个心急如焚。

    1关于“学而优则仕”的解释,摘自“学而优则仕”正解

    第三十八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三

    暂不提贡院内的情形,先说贡院外,已是流言蜚语不断,闹得天翻地覆了。

    这几日京城中有两件大事,被老百姓津津乐道着。其一是刘汝卿告冯彻一事;其二是科举舞弊之事。

    刘汝卿的事好办,邵相手书一放,证据充实,无可反驳,于是冯彻决定重审通敌案。虽然冯彻是被告者,但对他审案没有产生丝毫影响,依然能做到公正公平。结果正如邵安所言,刘咏舟一案为冤案。

    案子一结,京城哗然。人人皆道冯大人是青天大老爷,断案无私,秉公执法。连刘汝卿也被其感动,想要撤诉,说只愿洗清父亲罪名,不愿连累冯大人。

    可冯彻却不领情,他主动上折子向皇帝请罪。按本朝律例,误判令人致死,或斩首、或流徙。皇帝念他是个刚正严明的好官,且已平冤纠错,便想下旨轻判。但高巍一伙记恨冯彻,带着几个武将上朝闹过,要求严惩冯彻。

    皇上心知肚明,此事乃邵安的手笔,更明白其用意。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了结此事,非得由邵安亲自出面才行。故而皇帝对冯彻的折子不理不睬,留中不发。

    至于第二件事,则是极其棘手的。士子们不知从何得到的消息,传言只需向丞相府递交写有自己文章标题的纸条,则可由下人送入贡院内,保证中榜。

    寒门士子听说后气愤填膺,富家士子得知后喜上眉梢。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到了放榜那日,士子们的情绪被推到了高潮。天不亮众人就堵在贡院之外,带着或愤怒、或悲伤、或兴奋、或淡然的表情,一个个紧张的盯着大门,仿佛那门是会吃人的血盆大口。

    的确,现在的贡院,就像一个炸药包,恐怕大门一开,士子们的愤怒就能让它爆炸。

    然而开门的时间,终究是来临了。

    “吱”的一声,朱红色的大门笨重的开启,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令外面的士子们全都停止讨论,沉重的气氛瞬时漫延开来。众人只觉得呼吸困难,双手发冷,这不仅仅源于得知成绩前的紧张,还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几位同考官先出来,张贴榜单。在贴榜的同时,他们也感觉到了士子之间气氛不对。以往大家会争先恐后的挤上前看榜,今次却表现的十分冷淡。每个人都沉默的站在原地,冷眼旁观。

    金榜贴好后,到底还是有一部分士子的目光被吸引过去了。一些举子看到自己高中,却不敢高声欢呼,怕大家以为他是舞弊得到的功名。没有中举的更是骂爹骂娘,高呼不公。甚至有人开始唱那首歪诗“孔方主试副钱神,题义先分富与贫。”

    最初只有一两个士子唱歪诗,到最后,几乎一半以上的士子都扯着嗓子乱吼。眼见场面失控,平时文弱的书生们转身变为凶神恶煞,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同考官们哪见过这等架势,这简直是要造反呀。幸好那几人脑子不笨,麻溜的杀回贡院,“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见考官溜走,士子们不干了。有人来到金榜面前,二话不说“撕拉”一声,直接将榜单生生扯下一大片。人们愣了一下后,忽然全部涌向金榜,仿佛遇到什么兴奋的事,争抢着撕榜单。他们不仅要撕,还要扯下来踩两脚,方才能泄了心头之愤。

    另一些人见抢不上撕金榜,就挤到贡院门口,挥舞拳头使劲捶门,高叫让里面的人滚出来。

    贡院里头众考官人心惶惶,眼巴巴的看着邵安,等着他拿主意。可邵安仿佛没有听见外面的嘶喊咒骂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邵相士子群情激愤,我等被困在贡院中,如何是好”终于有人忍不住提问了。

    邵安瞥了一眼那没出息的,不咸不淡道“放心,会有人来的。”

    谁会来,来干什么邵安不说,官员们也不敢多问。

    没过多久,果然有救兵到了。

    高巍率领着一队禁军正迅速向贡院逼近,听脚步声,少说也有一百来人。且一个个拿着刀剑,身穿盔甲。那铠甲上冰冷的寒气,给禁军添加了几分威严肃穆。

    等到了贡院门口,禁军训练有素的分成几路,将叫嚷的考生们团团包围后,“唰”的齐整的抽出刀剑,明晃晃的对着里面的考生们。

    那些闹事的考生们见状,声音渐渐低落,很多人的头脑这才清醒过来,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脸色写满了后悔与恐惧。

    高巍见场面稳定下来,便上前敲门。门内的同考官们一直在听外面动静,听到高将军带救兵来了,忙欢喜的打开了大门。

    同考官一个个出来向高巍致谢,高巍只是冷漠的看向贡院内,仿佛没听到众人的道谢。直到最后一人出来,高巍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最后出来的正是邵安。话说前些日子因为文武相斗,高巍一直没与邵安有过来往。后来由于邵安作证刘汝卿之案,打击冯彻,安抚军方,高巍这才亲自跑来维护贡院安危了。

    邵安淡淡的看了眼高巍,并没像他人一样道谢,只是说“高将军怎么亲自来了”

    “维护京城治安是本将职责所在。”

    邵安抬眼看见士兵们将刀对着士子,不满道“皇上的意思,不是让你来镇压考生的,将刀都收起来吧。”

    高巍一挥手示意士兵收刀,士子们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地了。

    大伙心没放下多久,又见刑部和大理寺的长官带着一小队衙役也来贡院凑热闹了。蒋嘉闵和冯彻疾步上前,躬身行礼,“下官等来迟,请丞相恕罪。”

    “御史台还没到吗”邵安面沉如水,语音不大,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蒋嘉闵和冯彻面面相觑,已有刑部和大理寺在场,要是再加上御史台,岂不是三司齐聚了邵安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其实高巍此次行动也对一头雾水,既然不是为了抓闹事举子,那皇上叫禁军来做甚故开口问道“邵相,这是要做什么还有冯彻,待罪之人,何以来此”

    邵安道“是皇上叫他来的。冯彻之事,稍后再议。眼下以平息贡院风波为首。”

    高巍撇撇嘴,不再多言。

    等最后一人御史大夫于承平到场后,邵安上来对纷纷攘攘的士子讲话。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让人大惊失色,只听他道“春闱,确实不公。”

    此言一出,不要说那些考官考生了,就连旁观的三司并高巍,皆相顾失色。众人心里茫然不安,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先帝时期的科举案。

    先帝时期的科举案,搞得是满城风雨,人人自危,谈师门而色变。众人望向台上的考官们,猜测着这回又有谁人弃市,谁人抄家,谁人流放千里

    邵安让副主考彭源平拿出一张单子,对众人道“本官乃今科主考邵安。经查明,此次会试中,确有通关节,换卷子等行为。本官所查舞弊考官及考生名字皆在此单之上。舞弊案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定给天下士子一个答复。”

    底下人群传来一阵骚动,都没搞清是什么情况。而上面的同考官中,有人竟支持不住,瘫倒在地了。

    彭源平将名单交由三司,刑部带头,直接锁了在场的几位考官及士子。高巍派手下的人去各客栈搜查没到贡院的犯罪考生。贡院门前,上演一幕幕大起大落的戏剧人生。刚刚还是威风八面的同考官,转眼间成了阶下囚。唯有邵安运筹帷幄,谈笑风生间杀伐决断。

    “此次闹事的举子,本官不予追究,下不为例。”邵安目光犀利的扫过全场,“若有疑问,当下提出。”

    高巍乘机问道“三司会审,大理寺卿是否参加”

    “这是自然。”

    “本将认为,冯彻本是罪臣,有何资格审问他人”

    邵安闻言深深皱眉,当初他写供词,一是为刘咏舟申冤,二是为安抚军方,三是打击冯彻。现下三个目的虽已达成,但他对冯彻审案期间所作所为十分钦佩,倒不舍得放弃这样的好官了。

    邵安不说话,没想到出列解围的是冯彻,他跪地向丞相叩首道“下官前来请罪。下官错判误判,使得刘大人被害狱中。”

    邵安问“此案皇上怎么说”

    “下官递了请罪折子,日日在家待罪,然皇上一直不曾下旨。”

    “哦。”

    “哦”高巍一听邵安漠不关心的语气,立马跳脚,“邵相,你可不能不管此事啊。冯彻他身为办案官员,不知为民做主,反倒制造冤案,令受害者及其家人遭受巨大损失。”

    冯彻内疚道“对冤案的发生,下官深感自责”

    高巍不等冯彻说完,插话道“光自责有什么用,自责就能换回刘大人的命吗他的死谁来负责你以为光道个歉算完了吗”

    邵安听着高巍说话的口吻语气,和指责他误军的时候一模一样。而冯彻的处境,简直是和当年的自己相差无几两人同样是失误,同样导致无辜者身亡。

    “有错必纠,有责必追,这是肯定的。”邵安打断高巍的长篇大论,“但是,必须先查清楚误判的原因。是有意还是无意,是被人误导还是自身失误本官会向圣上请旨,严审此案。至于大理寺卿一职,暂由大理寺少卿裴绍钧代理。”

    高巍心知邵安所言依律依法,无可反驳,暂时同意了。

    第二个问题,是由一位士子提出的。这一问,就问到了关键点上。那人高声道“敢问丞相大人,此次春闱成绩作何处置”

    邵安笑着指了指张榜的墙面,“你们不是把金榜给撕毁了吗故第一次榜单作废,春闱成绩,待会重新贴榜。”

    原来同考官写完金榜,要交给邵安复查。而这个走过场的程序,恰恰被邵安给利用了。他利用这个时机,将作弊的士子名字逐一删去,换成未中第的有才学子,然后重新誊写一遍。故而复查时邵安耽搁了很久。

    第二张金榜公布,考生们纷纷涌上去找自己的名字。一炷香后,有人上榜喜笑颜开,有人落榜则躲在角落抱头痛哭,此情此景,活脱脱的一幅科考众生图。

    第三十九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四

    贡院事平,邵安也懒得欣赏考生百态,和高巍一起打道回府了。一路上看高巍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邵安低声开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他毕竟洗清了洪义的冤枉,难道真要他的性命不可”

    “冯彻挑战我枢密院的权威,罪不容诛。”

    邵安冷冷道“你错了。挑战枢密院的权威的,不是冯彻,是李洪辉和徐磊。”

    高巍回顾一下事情经过,的确是李洪辉写的状子,徐磊敲的鸣冤鼓。冯彻作为大理寺卿,接了状子,自然要去提人犯审讯。

    可李洪辉和徐磊是自己人,高巍怎么忍心去责怪他们,但这口恶气他又咽不下去,便发泄在了冯彻的身上。

    “我可以不要他的命,但至少得引咎辞官吧。邵相,冯彻的案子,本将希望能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皇帝下旨,命三司会审科举舞弊案,命丞相邵安主审冯彻误判案。两案齐头并进,同时审理。这下京城百姓,又有闲谈的话题了。

    先说科举舞弊案。邵安到底棋高一着,以自身为诱饵,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不法者。抓来的人在三司严加审讯下,全部认罪画押。于承平眼见自己的完美计划就这么夭折了,心有不甘,便在审问时一个劲的问幕后主谋,想将污水往邵安身上泼。

    邵安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即使有人供出相府家仆私进贡院,传递纸条。可没想到阿瑞能进贡院送药,原来是皇帝先前就允许的。至于小纸条,早已全部上交,正好作为一些士子的舞弊证据。

    于承平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琢磨着,可以告邵安居心不良,本想受贿,只因发榜当日发觉士子哗变,才揪出舞弊之人,以便撇清自己。

    虽然这种猜测毫无证据,但邵安也不好解释清楚。这样的话,于承平即使扳不倒他,但能在皇帝心里留下个爱财的印象。所谓诛心,不过如此。

    于承平正筹谋着,忽然管家禀报,邵相来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于承平心里不情不愿,面上还要摆出热情好客的样子来。

    邵安初入于府,却是个自来熟。自顾自的坐到主位上,打量着厅内摆设,肆意品评了一番,才步入正题。

    “于大人听说过一首诗吗,此诗写得真是好。”邵安陶醉的开始诵读,“孔方主试副钱神,题义先分富与贫。”

    于承平不知邵安为何要念此诗,听他读完后,讪讪笑道“这诗抨击科举,其心可诛,下官认为此诗不好,不好。”

    “既然不好,于大人为何要给作者五百两,把这首诗买下来”邵安疑惑的盯着于承平,看他瞬间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下官下官不懂丞相的意思。”

    “不懂吗看来本官表述不清。既如此,本官再提醒于大人一下。那位诗人姓赵,是个老秀才。唉,这人真是的,不好好去读圣贤书,倒会写几首歪诗抱怨科举。”邵安饶有兴致的看着于承平不断的擦着汗,继续说道,“不过写诗也有写诗的好处,比如,就遇见于大人这样的伯乐。五百两,也不少了。”

    “丞相您这是何意”于承平的声音有了一丝丝颤抖。

    “人呐,贪财就是不好。要是我,得五百两早就溜了。可这位赵秀才,不听于大人的话乖乖回乡。这不,不幸被本官给找到了。”

    于承平见邵安已掌握了人证,还能说什么呢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服软道“邵相,下官下官糊涂,邵相饶下官一回吧。”

    邵安叹口气,“出来做官,都不易。不知为何,大人和本官总有一些误会。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都是误会,误会一场。”于承平像小狗似的,一个劲的点头。

    “本官也无意为难你,你好好做你的御史大夫,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

    “下官受教,下官知错了。”于承平见保住了官位,连连向邵安磕头,激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邵安瞥了眼跪在他脚下的人,从骨子里看不起他。于承平就像一只摇尾乞怜的狗,愚蠢又自大。正因如此,留着于承平,总比应付下一位不知底细的御史大夫要好得多。

    科举案没有了于承平的捣乱,其后的审讯一帆风顺。结案上报后,皇帝手下留情,只是将舞弊的同考官与考生流放,并未处斩。一场流血化为无形,人人心里皆松了一口气。

    唯有礼部尚书唉声叹气,毕竟科举案中,礼部官员频频出事。礼部贪官如此之多,身为礼部尚书,便很有自知之明的上书乞骸骨。皇帝念其年老,不再追究礼部吏治混乱之责,准许他告老还乡。

    至于于承平,邵安对他的处置是不处置张三对此颇为不满,抱怨道“老子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好不容易找到赵秀才,你居然白白放过他你该不会真相信他能改过自新吧”

    邵安反问道“谁说我要放过他我此次不抓他,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科举案结后,大家的目光通通转向邵安这里,紧盯着冯彻误判案,且看此案如何审训。

    最近邵安很烦,高巍隔三差五跑来找他谈心,文官们也派代表上他这里打探消息。而皇上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彻底撒手不管了。邵安可以预见,本来好好的一桩案子,即将沦为文武党争的工具了。

    隔天邵安去刑部大牢探望冯彻,见他虽身居阴暗的牢房,却如坐在自家后院,静看庭前花开花落,仰望天际云卷云舒。看似宠辱不惊,实则对生活失去信念。

    邵安很明白他的感受,终归那是他引以为傲的断案事业,却沾上了误判的污点。即使今次逃过一劫,日后恐怕再难掌管刑狱之事了。

    看着冯彻,邵安仿佛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内心充满了自责、愧疚、甚至自我怀疑。自从那年兵败流放,他便再也不碰兵事了。

    而冯彻正经历的,则是邵安曾经历过的。现在他内心的痛苦与纠葛,邵安感同身受。

    “你可怪我”

    冯彻神色平静,缓缓摇头道“下官不怪,下官反倒要感激丞相,及时纠正错案。若等上数十年后才能翻案,到那时下官必定更加良心不安。”

    “当时你我同赴杭州审案,我知道你只不过是因为心急。在那样千钧一发之时,任谁都可能会出错的。”

    “其实下官不止这一处错。下官还错在挑起文武官员争吵,扰乱朝堂。丞相需平衡朝廷,调理阴阳,不严惩下官不足以平愤。下官愿意领罚,也不想令丞相烦扰。”

    邵安笑了,冯彻还是这般一针见血,这般心直口快。

    邵安微微弯腰,身子前倾,凑近冯彻,附耳轻语“不,本官定会捞你出去。因为你是本官见过的,最会断案的判官。”

    冯彻愣愣的看着邵安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他曾观察过邵安多时,却永远也猜不透那人的心思。自己和邵安并不交好,甚至还当众辱骂过他。可他不落井下石,反倒要救自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而邵安这么做,无非是为了四个字,物伤其类。如是而已

    已是深夜,万籁无声,邵安揉一揉发痛的眼睛,合上书册。

    这些天邵安不眠不休,将本朝法律乃至历代判例均翻检了个遍,想从中找出营救冯彻的方法,然而结果不甚理想。

    从误判动机上分,有两种情况凡官吏怀挟私仇拷打致死者,以故杀论,处斩。如果是过失行为,则可减轻罪行。

    从误判后果上分,有三种情况凡是因过失而判决一人斩刑,主审法官流放千里之外,入籍管教。误判二人斩刑,流放到穷乡僻壤服役。误判三人及以上斩刑,刺配1千里之外坐牢。

    综上所述,冯彻最轻也是流放,这辈子别想要做官了。

    张三见邵安日日熬夜,一心想为冯彻脱罪,故而奇道“他当年侮辱过你,如今落得这种下场,不是正合你意”

    “张哥居然是这样看我”邵安听出张三语气中的讽刺,心下一片冰凉。

    张三冷眼旁观这么多事,一直忍着没说。如今被邵安一言挑起,便控制不住道“你本来就是故意的。从李四入狱开始,你步步设套,环环相扣。先是挑起枢密院和大理寺的纷争,借此打压高巍。后作证冯彻误判,让高巍以为你站在他这边,借此利用他平定科举风波。现在冯彻的使命完成,已成弃子,不是该抛出去,以平息武将怒气吗”

    邵安没有任何辩解,坦然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原意是此,但我现在不想放弃冯彻了。”

    张三明显不信,问道“何以改变心意”

    邵安不答。

    张三无所谓道“反正你是主审,想咋判就咋判。只剩三日便开堂了,你好自为之。”

    1刺配古代刑罚名。在犯人面部刺字,发配边远地区。

    第四十章虚虚实实环环相扣,曲曲直直计计诛心五

    三日后,误判案在刑部衙门正式开堂。

    邵安端居堂上主位,是谓主审;刑部诸人站立于侧,是谓陪审。堂上还有枢密使高巍在旁坐着,奉旨听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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