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清香入脾,她以前总想摆脱既定的身份,将自己伪装成漂泊的蚁族,假作真时真亦假,时间长了,杜十七也乐于沉溺于幻觉中,泡面、卤蛋和牛仔、t恤,摆布着她的衣食饱暖,对于那些可以消磨时光的雅致玩意儿,杜十七很少涉及。
这股子香气,在唇齿间流连忘返,杜十七忘了方才小针是要她漱口,居然轻轻合上眼睛,颇为享受地咽了下去。
啊。
小针不由得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望着杜十七,她已经要承受不了如此刺激,这位杜姨奶奶不但言谈举止怪异之极,而且越来越匪夷所思。竟然把漱口的茶给喝了下去,她上辈子不是渴死的吧
杜十七当然不能了解,她穿过来的大魏就是历史上的北魏政权,由鲜卑族拓跋氏所见,鲜卑族亦属于游牧民族,保持着游牧民的饮食习惯,膳食以牛羊肉为主,佐以用鲜牛、羊奶加工而成的酪浆。
北魏朝廷上,也有很多从南朝投奔过来的汉人,为了更好地融合入新的环境氛围,很多人都改变了饮食习惯。
最有名的故事就是琅琊王肃,在应对北魏高祖诘问时,曾经说过“唯茗不中,与酪作奴”的话,自此茶在北魏就被称为酪奴,朝贵皆鄙之,朝堂宴会,虽设茗饮,皆吃不复食。
杜十七所处的时代,和王肃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北人的膳食习惯由来已久,小针就是地道的鲜卑族女子,自然被杜十七的举动震慑住。
丫鬟小针的惊呼,破坏了杜十七的沉醉,也呛了一下,颇带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又怎么了小针姑奶奶,你是不是一定要吓死我才甘心姐姐告诉你,不是遇事儿就大呼小叫的才是美女”
无论如何,小针也承受不了杜十七这样的口气,尤其那句姑奶奶,叫得她魂飞魄散,吓得噗通一声跪倒,惊慌失措地“对不起,姨奶奶,是小针不懂事,没有服侍好姨奶奶,请姨奶奶息怒,求姨奶奶教训,小针会感恩戴德”
无奈地举起双手,杜十七一脸苦瓜相“阿弥陀佛,ok,ok你不要再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好不好,听多了真的会死人,懂不懂”
小针又愕然地抬起头,听不太懂杜十七在说什么。
看着小针一脸白痴相,杜十七满腹苦水不知道往哪里倒,止不住地摇头叹息“真是鸡同鸭讲,莫名其妙地一塌糊涂。好了好了,我现在开始说人话,让你听明白,成吧”
小针心里泛着嘀咕,原来这位杜姨奶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也知道她以前说的不是人话,看来杜姨奶奶来路绝不简单,小针想到这儿,心就像小鹿儿一样跳了起来,感觉到一丝丝的惧意。
看看外边的天色,已经到了掌灯时分了,她被安排到这里之后,坦然地享用过晚餐,只是除了跟进跟出的丫鬟仆妇以外,并没有见过其他人,也没有人找她,杜十七感觉自己是被晒在这儿了。
异世他乡,人生地不熟,杜十七在未摸清楚状况之前,还没有具体的打算,以前在漂泊的时候,她还可以应征工作喂饱自己,可惜她穿到悲摧的古代,女人要想衣食无忧,除了出卖皮肉,就是嫁为,到目前为止,杜十七还未想到可以谋生自足的法子。
跑江湖卖艺,这个念头也闪过多次,杜十七在古装剧集里边见过,曝光率也相当频繁,就是不知道可行性如何,而且就算她不介意被人围观地翻劲头赚钱,也得等到她清算完和沈七城之间的烂帐再说。
占了她杜十七的便宜,能抹抹嘴儿就完嘛
也不知道沈七城现在会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他老子沈思打得屁股开花
想到沈七城现在很可能被绳子捆绑在春凳之上,衣衫剥落,袒臀露股,盛怒之下的沈思,手持毛竹板子,噼里啪啦地打得脆快,杜十七就有心花怒放的感觉,可这种事情只是yy,没有亲眼目睹,杜十七心有不甘。
放下茶盏,杜十七一把拉起小针来,神秘兮兮地附在小针的耳边问道“你们少爷现在,可是在祠堂”
小针的神情,明显地又呆了一呆,然后才讷讷地“回姨奶奶的话,小侯爷,小侯爷他还跪在府门外。”
啊
这次是杜十七呆了呆,扳着手指算算时间,也有小半天儿了,还跪着呢,膝盖不都得跪肿了
偷看了一眼杜十七,小针犹豫着道“姨奶奶,因为姨奶奶的事儿,侯爷大动肝火,小针是沈府的家生子,七八岁上就服侍主母,还从来没有见过侯爷如此盛怒,没有侯爷的吩咐,没有人敢叫小侯爷进来。”
稍微停了一下,小针又偷看了下杜十七的神色,更加犹豫不定地道“姨奶奶,小针没有读过书,知道的道理不多,说的都是实在粗理,万一说错了,姨奶奶别笑话小针。姻缘天定,姨奶奶和小侯爷也算是千里姻缘一线牵,若是为了姨奶奶的事儿,侯爷和小侯爷较了真儿,父子之间感情有伤固然不好,就是姨奶奶和小侯爷之间,可能也有了隔阂,日子还要过得长久,一时之气,不置也罢。”
听小针绕着弯子说话,言下之意,是要自己为沈七城说情。
真是鸡给黄鼠狼拜年,难为她怎么想的,要她在昌安侯沈思面前架桥拨火还行,说情,别指望了。
杜十七本来想一口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她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去,看看沈七城罪有应得的狼狈样儿,于是叹了口气“哎,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气好置呢你的话,说得不错,这个
真儿果然较起来,我今后在沈家还怎么呆下去侯爷的书房在哪里,我去拜见侯爷。”
听杜十七的口气软下来,已然默许了自己的恳求,小针喜出望外“姨奶奶真是天底下第一菩萨心肠的好人,除了姨奶奶,别人说的话,都没有分量。小针给姨奶奶引路去拜见侯爷,幸而现在夫人并不知晓,不然就是佛祖来了,也没法子了。”
小针是欣喜之下,口无遮拦,杜十七听得蹊跷“夫人侯爷的夫人嘛你以前服侍的主母”
方才涌上来的喜悦,瞬间就沉默下去,小针好像对口中提到的夫人颇为忌惮,嗫嚅着“不是,回姨奶奶,小针以前服侍过的主母,是郁久闾的宗女”
玉九驴的棕驴
小针的话,声音极小,在喉咙里边打转,吐字含糊不清,杜十七听得瞠目结舌,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定听错了,不会傻到去问。
小针一边说一边四下偷瞄“姨奶奶大概不了解,主母是柔然郁久闾氏的宗女,是圣上的左昭仪娘娘的族亲,夫人,夫人姓阴,是南人。”
前边的话,杜十七听明白了,到了最后一句,又忍不住喷了“啊,夫人是男人侯爷是gay”
小针愣了愣,她没听清楚杜十七说的那个词儿“姨奶奶说侯爷是”
杜十七连忙收回话题“阴夫人是男人”
小针点点头“姨奶奶知道,夫人的身份,多少也是个忌讳,所以”
杜十七连连摆手“不用说了,明白了,果然是个忌讳,好了,你快点领路,别耽搁了。”
小针点头施礼,提着一只风灯,在前边引路,杜十七跟在后边,心里特别奇怪,真是人不可貌相,看那个沈思长得仪表非凡,颇有风骨,应该是个伟岸丈夫,谁知道居然也好这口儿,幸好她不是叔控,不然得知了真相后,一定会很悲摧地崩溃。
转了几道弯儿,小针停住了脚步,低声道“姨奶奶,前边亮着灯的就是侯爷的书房,小针身份卑微,不敢冒进,就在这儿候着姨奶奶。”
杜十七顺着小针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亮着灯的书房,窗户上印出一个人影,好在秉烛夜读,从大致身形上看,应该是白天遇见的昌安侯沈思。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上了台阶,杜十七犹豫一下,想自己该不该叩门,就听到里边传来沈思的声音“杜姑娘进来吧。”
声音里边没有悲喜,很淡,也很生疏。
平白无故,这腔调就惹到杜十七的肝火,摔了帘子进来“老侯”
那个爷字还没有说出来,杜十七就愣在当场,双眼直直地盯着跪在书房地当心的人,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沈七城,可是此时,越看越不像,因为这个人虽然穿着沈七城的衣裳,
但是那张脸,已经肿得和猪头一般,连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勉强能够睁开。
见杜十七进来,那两条细缝般的眼睛里边,投射出烈烈寒光来,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杜十七马上确定这个人就是沈七城,如假包换。
家翁
苦瓜,又名赖葡萄,颜色青绿,上边不满赘疣状凸起。
仔细盯着沈七城那张脸,杜十七觉得这才是对苦瓜脸最生动形象的诠释,他的脸,不但青中带绿,而且布满了红肿的包块。
不知道这个喜欢招蜂引蝶的公子哥儿,在哪里捅了马蜂窝,被蛰成如此之惨,简直要让杜十七笑破肚皮。
当着昌安侯沈思,杜十七知道装腔作势很有必要,她对北魏的社会风貌并不了解,可是在封建社会里,贤良淑德、贞静娴雅的女德标准总不会错。
一忍再忍之后,杜十七还是哈哈大笑起来。
沈七城的眼中都要冒出火来,杜十七视而不见,笑的时候,双手不由自主地叉着腰,昌安侯沈思淡淡地道“杜姑娘觉得很好笑吗”
杜十七乐不可支地摇头“不好笑,不好笑,怎么会好笑呢,只是很可乐而已,哈哈,我觉得可乐很好,可乐很好。”
沈思看了她一眼“杜姑娘对小针不满意吗”
真是老狐狸,难道沈思看见在外边等候的小针
杜十七的眼神飘忽起来,她思索问题的时候,看上去有点儿贼兮兮地,虽然换了一副千娇百媚的好皮囊,眼神还是属于杜十七的眼神。
一看杜十七闭口不谈了,沈思微微一笑“如果杜姑娘觉得可乐挺好,就让可乐去服侍你吧。”
一言既出,立时郁闷。
杜十七心里暗道,原来可乐是一个人,这个沈家也太鬼马滑稽,小厮儿就叫苇哥儿,丫鬟就叫可乐,不知道会不会还有叫做七喜、雪碧的人。
沈思眉头微皱“不然让可乐过去,小针也留下,多一个人服侍总会周到,免得委屈了杜姑娘。”
杜十七终于强自忍住笑“老侯爷,不知道您家这个可乐是非常的还是可口的”
尽管杜十七一再无礼冒犯,沈思也并不生气,叫来管家,让他去把可乐带过来,然后冲着杜十七微微一笑“杜姑娘是哪里人祖籍何处,父母安在”
毫无新意的盘查户口,不过是做你们沈家的小老婆,就跟唐僧似地喋喋不休,要是三媒六证地做你们家的大老婆,还不得把人家祖宗八代都刨出来审核
在心里嘀咕了几句,杜十七情不自禁地翻了下白眼儿,寻思着该怎样回答才能滴水不漏,含糊其辞,让沈思抓不住能揭穿她老底的把柄。
跪在旁边的沈七城忽然道“她是个可怜人,因为逃荒来到都城,可是路上遇到强盗洗劫,被打晕在路旁,故而有些事情不太记得,连家乡父母都暂时想不起来了。”
因为脸上肿胀得太厉害,沈七城说话的时候,嘴角都在一抽一抽地,给人嘴歪眼斜的感觉,吐字也是含糊不清,勉强能听出个大概意思来。
杜十七看着他嘴角抽动,也跟着抽搐起来,但是沈七城竟然为她遮掩,让杜十七颇为意外。
沈思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道“你现在的话倒是很多,方才怎么一句都没有要是也能侃侃而谈,你娘也不会把一篓野蜂都扣在你头上。你还是省省气力,想想待会儿怎么回答你娘的盘问吧。”
哈哈哈。
原来这满脸的包真是蜂子蛰的,还是被他娘用篓子扣到头上,杜十七实在想象不出来,沈七城的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实在彪悍得让她五体投地。沈七城当时的狼狈状比之挨板子,一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笑到一半儿的时候,杜十七感觉自己太不厚道,沈七城在帮着自己掩饰,就算懒得投桃报李,也不该幸灾乐祸,显得她太没有义气。
沈七城根本不看杜十七“多谢父亲大人提醒,杜氏会代我拜候母亲大人。”
我
杜十七吓了一跳,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
沈七城冷笑了一声“解铃还许系铃人,你有胆子说自己无辜被辱,没胆子去见婆母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