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薛藏雪洁白整齐的牙齿,挺直的鼻梁。
然后,看见了他的眼睛,那不是他平时见到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一双极具攻击 g 的霸气狰狞的眼睛。
他根本不是想象中的孱弱
一道气流打在了玄驹身上,玄驹立刻喷出一口血。
“连阵法被人换了都不知道,你还需要再练练。另外,这一掌,是补的客栈那一掌。”
薛藏雪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继续道“生门嘛,就不要乱动,呆在原地就好了呀。既然你喜欢做生门,那就继续做,只不过我不大喜欢乱走的生门,所以别乱跑。”
玄驹看着脚下,心里的算法一直没有停下来,他依然是生门,却是薛藏雪的生门,不敢再动,也不能动。
这个阵法,他解不出来。
他望着那个无视他的阵法,一路直行走远的男人,心里升起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若是他还能走出城主府,自己一定拼死抱着他的大腿,让他指点自己阵法。
第80章 人间罪恶
黄昏。
金乌归巢,银蟾初现。
话本中有一种说法,妖魔总在昼夜交替时大行其道,此刻则为逢魔时刻。
纵使薛藏雪见过类似妖的东西,也见过所谓的心魔,但他一向觉得什么逢魔时刻都是无稽之谈。
若是有妖,他就是降妖者。若是有魔,他就是伏魔者。
薛藏雪笑笑,更何况他也是传闻中的妖魔啊。
嗜血修罗,为了练成神功不惜让灵剑嗜血,屠戮无数。
当薛藏雪踏入城主府的那一刻,烈焰城开始剧烈震动,一阵天光闪过,带着古怪气味的灰烬开始飘散在城中。
不知为何,此时的场景让他回想起了当年一个人在猎鹿镇独战光明堂的情景。
那一战是结局,也是开端。
光明堂覆灭的结局,公子无颜消失的开端。
一战结束,薛藏雪敲打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把染血的面具擦了擦又戴上,跳下栏杆,朝着猎鹿镇外走去。
前方,有人在等自己。这一次见他之后,应该就可以不用分开了,他很期待。
以他的脚程,几十里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能到达,可那一天,他没有跟往常一样及时到达。
他在炎狼谷口遇到了一个熟人。
其实也不算是熟人,他们只是在前一天才第一次见面。那人的气势如同传说中的死神长镰,在第一个照面就不容分说地划破了他自认为完美的自我防护。哪怕两人只在一起喝过一次酒,他也不可能忘记那个人。
事实上,就算他们多见几次,也不能算是熟人。毕竟面前的已经不是人,而是尸体。
颜朗。
他的尸体静静呆在在炎狼谷口,薛藏雪的必经之路上,就像是上天安排一般,要让薛藏雪见到他最后的结局。
可笑的是,这也不能算是尸体,因为在薛藏雪面前的仅仅只有一颗头颅,像个在泥沼中滚过花球挂在树上。花瓣与草木的碎屑黏在颜朗的头发与胡须上,他的表情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自己会身首异处。
薛藏雪几乎在看到那颗被泥包裹的头颅的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一种身在红尘却与世隔绝的刺骨寒冷深深刺进了薛无颜的灵魂。他不得不承认,看到颜朗头颅的时候,就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自己的死相会不会也是这样
薛藏雪双脚一踮,跳了起来,身形轻盈飘逸,内心沉重无比。他轻轻取下了那颗头颅,与他相对。
“喂。”
“说好的不醉不归呢”
“怎么一大把年纪还骗人呢。”
颜朗没有回话,也不可能回话。薛藏雪沉默了很久,伸手合上了颜朗的眼睛,他眼前有些恍惚。
如果继续走下去,这也会是自己的未来么
在这种近乎魔怔的状态下,他打开水囊,将仅有的一点水倒在了外衫上,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人面颊上的泥,埋在了炎狼谷口那颗千年枫树下。
然后,继续前行。
前行,前方是哪里
前方是灼烧灵魂的烈焰,滚烫而又无可奈何。
所以他才来到了烈焰城么宿命还是逃不掉么
漫城飘散的灰烬落在了薛藏雪的脸上,带着一点灼热感,让他倏地清醒过来。
薛藏雪发现自己走神了。
听梵的乌鸦嘴莫非要灵验
怎么每次这种重要时刻都会遇到乌鸦嘴呢下一次先把那些人的嘴用膏药贴上好了。
薛藏雪撕开了管若虚的伪装,下面是弗老大的脸。
“烈焰城主何在”
弗晓的声音遥遥传出去,城主府的院墙开始碎裂,一点点坍塌。
“小子挺有胆。”
倒塌的院墙之后,一个拿着镰刀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
这个男人光看面容一点都不老,身体也很挺拔,唯一让他显得苍老的是两鬓的斑白。
这个人是在十年前就位于灵犀高手榜的前五,拿着荒炎鬼葬镰的男人。
“炎狼”
薛藏雪失声道。
他见过他,那个在炎浪海湾小酒家有一面之缘,但是留下了极为深刻印象的男人。
“看到你,我仿佛看见了从前的我,冷酷而不知情。”
“希望还能见到你,年轻人。”
“我叫颜朗。”
可是此刻,一股子违和感。
薛藏雪想。
如果有人跟他说当年那个男人是蜘蛛的话,他信,但要说面前这一个是蜘蛛,他不信。
那个男人的气息应该更为 y 沉,克制,隐忍,像是蛰伏于网上多年盘算,只为诱敌深入,一击必杀的蜘蛛。
而非面前的这般,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