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半夏愤怒抬头,对上眼神那瞬间,竟然看出了一点温柔缱绻的意味
于是心里死命骂着娘的薛医师突然哑火,一时间居然找不到任何词汇可以出口,心中一空,有种酥麻的感觉从四肢漫开。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动了一下,但他没能抓住。
“走吧,”墨泽兰朝薛半夏伸出手,“别耽误了。”
连续吃瘪的薛半夏此刻脑子已然空白,忘记了自己的马,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得木偶似的伸出手,脚尖在马镫边缘一点,轻盈地落到墨泽兰身后。
墨泽兰得逞后眯眼一笑,一夹马腹,两人一马,迅速朝着冥谷深渊奔驰而去。
“墨老墨泽兰。”哑巴了许久的薛半夏开口。
“嗯怎么了,阿雪。”墨泽兰微笑侧首。
薛半夏看着他线条糟糕的侧面,粗糙的皮肤,还有一双中年老男人无法拥有的妖孽发亮的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的陈年厚脸皮要被风吹掉了。”
夜色渐暗,蓝灰色的低云弥漫天空,沙漠变成了被薄冰覆盖的土原,积水一摊摊积压在地上。
这是到冥谷深渊的最后的一段路,广袤无垠的旷野上只有两人一马,马蹄粗重地踩踏在积水中,泥水刚溅起花还未来得及落下,蹄声已飘远。
荧夜草的亮度刚好能给予马匹安心,闪烁微芒映在马鞍上,鞍上的银质镶片反 she 出粗糙的灰色光芒。
暗鸦尖细凄厉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压抑孤寂。
“你,为何也要叫我阿雪。”
薛半夏开口,声音犹若泉韵,凝在头顶的霜花意味着他们已经走了很久。
“我比你老,难道要我跟你弟一样叫你雪哥虽说也很有情趣嘶”
墨泽兰生受了薛半夏一记重拳,呼出的白气消散在夜空。
这拳真是来得刚好,至少墨泽兰本人是想把刚才这句话收回的,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嘴贱说出这种话来。
他知道薛半夏这名字一定是假的,半夏素衣什么的估计就是身后这人随便看着药柜上的小笺取的。隐藏姓名这种事他可以接受,薛素衣亲亲热热叫“雪哥”他也能忍,可是连刚认识的那个胖子也可以叫他“阿雪”他就非常不能忍
凭什么啊我和他已经是共喝一壶酒谈天说地共叙人生的关系了,都不知道他的真名啊
自带厚脸皮的墨泽兰如此愤愤认为。
作者有话要说
墨老板我叫泽兰,兰泽多芳草的泽兰。
薛医师哦,像个女人。
墨泽兰你给我等着
第20章 冥谷深渊
“还有多久”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还有十里左右就到了。”墨泽兰低声道,“但可能路不好走。”
万籁俱寂,低沉魅惑的声音顺着变的 shi 润的空气传了出去,隐隐有些回荡的感觉。
“嗯。”
薛半夏一路上没有合过一次眼睛。
虽说认识墨泽兰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因为之前两人的交往并不涉及到任何重要的事,仅仅是喝酒聊天瞎拌嘴,即便清楚这个人是易容,也没有什么关系。
这次他突然冒出来,说受七娘所托来当向导,真当自己是傻子么。
七娘还是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时就开始流浪在西海黄沙之中,不断成长的过程中放倒过无数别有居心的男人,防备心重到连睡觉都揣着七十多种毒粉,在摸不清人底细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拜托此人来帮助自己呢。
“冥谷深渊这地方,白天就跟灼日裂谷差不多,热得让人心慌,风干燥凌厉得可以将岩石一层层刮掉,层层红色岩石被风吹得跟鬼窟一样,有火蜥蜴也有钻地虫,不过都是巨型的。”
墨泽兰像个称职的向导,开始介绍起前方的目的地。
“一到晚上就变得特别冷,有时候还会下大雪冰雹。爬虫在这个时候就回去休息了,出来的都是白天藏在地底休息的异兽,小一点的喜欢吃藏在夹缝中的毒花毒草,一般大的爱成群结队出来喜欢吃小一点的,更大一点的就单打独斗出来吃一般大的,毒花毒草呢,喜欢吃他们的尸体。”
“感觉这里还挺乱的。”
“是啊,哪里不是这样呢人类如此,动物也如此,一层吃一层,争夺毁灭,轮回循环,为欲望,为生存。”
“嗯,我总想找个清静点的地方生活。”
“阿雪你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墨泽兰魅惑的尾音微微上扬,像是故意在引诱小动物上钩的艳丽花草,你上钩了,就吃掉你。
可惜薛半夏这个人天生就不吃这一套勾搭小姑娘的手段,他不是听不懂,而是他从来只听你话里真正的意思,话外面的包装再美他都能无视。就好比在盲人面前跳舞,在音盲面前弹琴,白瞎了。
“跟墨老板这种成熟稳重的老男人比起来,薛某可真是显得毫无底蕴呢。”
墨泽兰
看来此人被抢走酒的气还没生完,真是
有点可爱。
墨泽兰勒马,黑马发出一声长嘶,前蹄骤然向上举起,却迟迟不敢落下。荧夜草的微芒也照不亮前方的巨大的裂隙,森黑深渊沉寂于此,犹如上古凶兽张开的巨嘴,深不见底, y 森可怖。
墨泽兰下马,引导黑马往旁边走了几步,然后站在悬崖边上,张开双手。
“远道而来的客人,欢迎来到,冥谷深渊。”
这当然不是墨泽兰的声音,虽然他也很想用一种得意的语气说这句话。
薛半夏几乎是在“远”字刚响起的时候就捏碎了装着荧夜草的琉璃球,从马背上迅速跳下,那点银白光芒悄然熄灭,周围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