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帝王之师 第4节

作者:姬游游芋 字数:18575 更新:2021-12-29 11:14:25

    多少文人墨客穷尽一生,都希望自己能有一次这样被世人认可。不是千载以后才被人记起,就是今生今世,世人传颂你的诗篇,争相抄写,名噪一时。

    我自嘲地笑了笑“少傅害得洛阳城物价涨了一次就够了,哪儿能一直祸害。背吧,这诗是我请人写的。”

    禹连又背了几句,从眼角余光里偷偷看我,我站在他身侧,居高临下看得一清二楚,给他个面子,佯作不知。

    禹连轻声说“少傅,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终于停下了手,道“禹连,你可信任少傅”

    禹连说“我不信少傅,又去信谁”

    我说“那若是少傅让你死呢”

    指鹿为马

    我进钟府的时候,站在门口良久,抬头看着那钟府的朱漆大门,感慨良久,一直到一人在门内道“杵在那里做什么”

    我赶忙进去。进了钟府,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妈子就是佣人,钟临身边常年跟着一个老仆李果,剩下就是几个打杂的,进了屋子没有过多的装饰,清廉了十多年,还是这个样子。

    钟临已经年逾四十,却依旧未娶 我当年拜在他门下的时候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人,如今再来,我已经年近三十,而他,鬓上已有零星白发。

    当年钟临说奸贼不除,他便不娶,这十年来依旧毫无进展,只怕我这个师父,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我走进去,纵然知道他恼我,我还是恭恭敬敬向他行礼“师父。”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钟临看了我一眼,说“进来吧。”

    我跟着他向那朴素的坐具走去,看着那桌子上唯一摆着的一盆文竹,我不禁苦笑。

    钟临用下巴指了指那文竹“认得”

    我说“自然认得,这是我从王皇后后宫里挖出来的,那时王宸忆说我是小贼,我还和他打了一架。连累了师父替我去向政敌道歉。我只是没想到,它种在花盆里,能活这么多年。”

    钟临望着那文竹“怎么活不是活你苟活十年,活得不也挺好”

    他这是言语之间讽刺我了,我说“师父教训的是,徒儿不能为家父报仇,是徒儿没用,也没胆子。”

    钟临拍案而起,双目圆睁,眼里带着血丝看着我“延之”

    我从凳子上起身,向他跪下“让师父失望了。”

    钟临冷笑一声“我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我自己岂会不了解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难道不知知子莫若父,我钟临无子,早就待你如亲生儿子一般,没想到用尽心血教导你,你却无论如何不肯信我”

    我依旧匍匐在地上“师父这话错了,徒儿只是深知王恒强大,当年家父与他斗丢了性命,师父与他抗衡十年没有结果,延之没什么抱负,这两年苦日子过得怕了,只想当个小官,终此一生。”

    钟临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我且问你,那日在你家中,吴妈将热面扣在你脸上,你什么感觉”

    我从地上起来,依旧跪着,垂眸道“烫。”

    钟临道“那时我便知道你胸中志向不小,为何还要瞒着师父为师纵然无用,但是好歹还有些权力,又不会给你拖后腿,为什么不能让为师帮你”

    我还是依旧恭敬“师父从一碗面里看出我有志向,我却只看得出我是个饿死鬼。”

    钟临眉毛拧成一团“试问天下身居高位的铁骨男儿,有哪个能被市井妇人这般侮辱却又毫不动容,又有谁能在外人面前颜面尽失却又言笑如故,安之若素”

    我道“师父高看了延之,延之只是无能惯了,惧怕吴妈擀面杖而已。”

    钟临一手按住我肩膀,用力之大,几乎捏碎我肩胛骨“我问过太子,他说你从不教他四书五经,只授兵法权术”

    我忍着肩膀的疼“那是因为师父当年教延之四书五经的时候,延之觉得实在是无聊,一不小心睡着了,过来数年,竟然忘得干净,自然不能教太子。”

    钟临与我争了半天,似乎疲惫了,缓缓坐在椅子上,头靠在墙上,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延之你到底为何不肯信我”

    我不曾。我一直都以钟临为师。

    他是我心里的净土。从我束发受教起,我读的是圣贤书,遵的是孔孟之道,可是到头来我得到什么我眼睁睁看着我一家人死尽,无还手之力,被人流放到广西,日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是即便如此,我一直不曾怨过教给我这一切的钟临。他在我心中便是一道丰碑,虽然我几经波折,已经不敢再信圣人。

    可他便是我的圣人。在这京都的大染缸里,我行我素,丝毫不染尘埃。如果说我想报仇,那这便是我安家的家事,胜了,自然好;败了,不会牵连他。

    因此我只是向他重重叩了三个头“师父授业之恩,徒儿永不忘记。只是日后,无以为报,师父若是看了徒儿碍眼,以后,我不再见师父便是。”

    钟临忽的冷笑一声“你这是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叩在地上,没有抬头。

    “徒儿不敢。”

    钟临坐在椅子上,居高看着我,语声清冷“我问你,你对王宸忆,如何看”

    我道“当年王恒杀我家人,与他无关。若不是他保我,我活不到今日。”

    钟临喃喃“很好,很好。

    ”

    他的声音越发疲惫,把头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少傅慢走,老臣不送了。”

    我又向他叩了一个头,起身走了。

    我走到门口时,听见钟临幽幽说道“七日后中秋佳节,陛下在宫中宴请群臣,是谁的主意,你应该知道。”

    我应了一声。

    钟临长长的叹了口气“这种宴会大多凶险,少傅小心点才好。”然后,他声音有些沙哑,似乎是对我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老夫还不想这么早就变成孤家寡人。”

    我又向他行了一礼,略略狠心“下官,多谢钟相提醒。”

    钟相。

    “哈”他冷笑一声“不送”

    洛阳城喧哗热闹,还是依旧。

    我站在彩袖楼后门的时候,一身酒气,睁着醉眼看了看那有些晃的牌子,辨认了半天,发现这里是后门,那上面根本没有字,就是个牌子。

    我一手拿着酒壶,另一手在门上敲了敲。

    云西京开门见是我,先是吃了一惊“少爷”

    我带着酒气,也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直接往他怀里撞,笑得苦涩“西京啊”

    他闻到我身上酒气,赶紧把我扶进去,关了门,搀着我往里走“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

    我笑得有些痴“心里难受,来你这儿撒酒疯。”

    他笑了笑“随你撒。”

    我被他半扛着带到屋子里,他把我放在床上坐下,正要去关门,却被我抱着脖子不撒手,他苦笑“怎么跟小猴子一样,我去关门,又不走。”

    我把头埋在他怀里“钟临师父不认我了”

    他一愣,伸手揉揉我的头发“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

    我嘿嘿笑“对啊,对啊。”

    他被我这个样子搞得苦笑不得“这样还不好”

    我摇头“不好。”

    他只得蹲下来,看着我,认真问“为什么不好”

    一个人把醉鬼的话当真,不是疯子就是傻子。我笑他傻。他还是依旧认真地问我“为什么不好”

    我也说不清,指着自己胸口“这里痛。”

    云西京叹了口气。我也学他的样子叹气。只是他叹完愁眉苦脸,我学完哈哈大笑。

    我说“西京,西京现在连钟临师父也没了,我就剩你了”我说完,又抱着他的脑袋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傻子。我说“我要是输了怎么办西京,我输了怎么办”

    我一边哭还一边把鼻涕眼泪都抹在他领子上,嫌他领子湿透了,我又拿他袖子擦,把他衣服弄得一塌糊涂以后,我潇洒地放开了他“好啦,你出去吧,本少爷要睡觉了。”

    然后我就真的失去意识,在他怀里昏昏睡去。别的不知,只记得他的怀抱,极其温暖。

    我回宫的时候天色有些黑了,临走前西京把洗好的官服给我,我抱在怀里,闻到上面有皂荚的香气。

    我说“西京就是好。”

    他说“少爷早些回去,路上小心。”

    我在外面当了一整天孙子,进了宫,就又变成老子。这角色变换,我有点受不了。

    我回宫的时候禹连坐在我屋子里看书,抬眼看了我一眼“少傅酒喝得可还尽兴”

    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果然酒气还在。这下可好,一身酒气进宫来,明天又要被参一本了。不管他。

    我把官服往床上一扔,对着坐在床上看书的小畜生说“回你自己房里去。”

    我不能说他是小畜生,他要是小畜生,这么一步一步推理下来,我这是大不敬,得砍头。

    禹连还把书翻了一页方才说道“我让人去给我把寝殿的门安上,结果没人敢去,我也没办法,只能在少傅这里将就着一夜了。”

    我想起他那句话,暗自心想谁敢给他安门。罢了,明日本少傅亲自给他装门,我看谁敢砍了本少傅。

    他在床上躺下之后,我坐到桌边,开始一字一字记录整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今日事多,记得我有些累。

    我以为禹连已经睡了,便轻轻打开窗子,去看窗外的月色。这深夜宫中最静,一轮快要圆的月亮,挂在天上。

    我听见床上有簌簌的声音,大概是禹连翻了个身。禹连的声音响起来“少傅,你一整天去干什么了”

    我把窗子阖上,把月色关在窗外。“没什么。”

    过了一会儿,我又道“七日之后便是中秋节,陛下会下旨在宫中举办中秋宴,宴请百官。”

    禹连显然惊讶“宴请百官”

    我点了点头。

    禹连道“可是中秋节向来都是家人团聚,百官一年才有一次中秋,这一来宫里,形容虚伪不说,中秋岂不是有名无实”

    我笑了“禹连,你可听过指鹿为马这个词”

    连滚带爬

    秦朝时,宦官赵高试图要谋权篡位,为了试验朝廷中有哪些大臣顺从他的意愿,特地呈上一只鹿给胡亥,并说这是马。胡亥不信,赵高便在朝堂之上问各位大臣,这是鹿,还是马

    赵高的亲信自然说那是马,不敢得罪权贵的人,也说那是马,而那些坚信真理不为权势所动的人,在说了实话以后,一个个都被处死了。

    当日是赵高,今日就是王恒。中秋宴,请你来,便是试探。至于你到底来不来,随意。杀不杀你,他随意。

    这便是王恒的心思。

    所以我向禹连说了这个词以后,他当即就明白了。他躺在床上,茫然看着虚空的黑夜“他已经等不及了吗”

    我说“他早就等不及了。”

    之后,我没再说话,一夜安静,过了些时候我再去看他,他已经睡着了。门缝里溜进来一缕月光,照在他脸上。那个少年在睡梦中眉微微锁着,似有心事。

    我站在床头看着他,想起他今日给我的答案。

    那时,我问禹连“若是少傅要你死呢”

    禹连一愣,显然是不信“要我死”

    我点头“嗯。”

    禹连撇撇嘴“那我一定很难过。”

    我问“没了”

    禹连又耸耸肩“没了。反正我到时候已经死了。”他说“如果连少傅也要杀我,我不反抗。”

    我还是问了那句话“你相信少傅吗”

    禹连还是那个答案“信。”

    我道“即便少傅要你死”

    禹连有些为难,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又点头“嗯。”

    日子过得飞快。

    八月十五,中秋夜,宫里灯火辉煌,亮如白昼。洛阳百官到的何其齐整,只怕若是真的是皇帝来请,反而没有这样的阵势。百官一一落座,皇帝坐在高台上,他右侧坐着的,是丞相王恒,左侧坐着的,是他的好皇后王蔷。一左一右,成夹击之势,坐在中间的那个皇帝,昏庸了一辈子,现在头脑只怕比什么时候都聪明。

    中秋月圆,歌舞升平,百官言笑晏晏,实则暗藏杀机。洛阳百官,除了钟临一党忠臣不到之外,连远在别处的几个王爷都赶来庆祝,可见皇室衰微,以至何等地步。

    不过这次,倒是还有一个人没到。

    大理寺少卿白如安,连假都没请,竟然未到,王恒的脸色,倒是十分微妙。

    禹连的脸色更是微妙,从宴会一开始,他就坐在我旁边瞪着远处的王宸忆,一直瞪到现在。

    我给他加了块肉“吃菜”

    禹连愤愤“少傅,从宴会到现在,他眼睛一直盯着你就没动过”

    我从容倒酒“从宴会开始到现在,你眼睛一直瞪着他就没动过,不累么”

    禹连怒道“那是因为他先盯着你看”

    我说“别人盯我,你不高兴,那你盯别人,他就高兴了”

    禹连虽然不乐意,还是依我所说低头吃菜了。我向王宸忆点头笑笑,他愣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歌舞进行到一半,只见王恒起身,向皇帝道“陛下,这中秋佳节,没诗怎么行这台下坐着的多是才俊,何不来一场中秋诗宴”

    皇帝哪儿敢说不好

    于是大家开始作诗,我让禹连把他背的那一首写上了,禹连有些不愿“我就不能自己写吗”

    我颇有兴致,托腮看他“哟,你还会写诗呐”

    禹连脸红了红,低头默写了那首诗。

    众人的诗都拿出来后,各自一同欣赏,王恒一一看过,称赞“礼部尚书的诗文,果然是京都一绝,名不虚传。”

    那礼部尚书自然站起来奉承“下官的诗有什么,若是说好,王公子的诗才是好,文采俊逸,婉转风流,哪里是我辈能比的”

    另一个人打趣“只是不知王公子这诗,是写给哪个美人的这等浓稠相思,何不如今说出来,趁着这中秋佳节,求一桩喜事”

    我听着忽然觉得不对,本来正在啃苹果须知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在这个季节吃过苹果,此刻满嘴苹果屑,一抬眼看见王宸忆盯着我看,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来,顿时满嘴苹果全都给喷了出来。

    禹连吓了一跳“少傅,你怎么了”

    我喝了口酒压压惊,“没事,少傅呛着了。”

    又一人道“这是谁的诗倒是好文采,写得如此好,只是为何没有署名”

    我和禹连坐得远,我问他“你为什么不写名字”

    禹连低着头“刚才一紧张,忘了。”

    王恒拿过那张纸,脸色僵了一僵“臣没看错,这是太子殿下的字”

    禹连站起来,向众人一礼“见笑了。”

    王恒脸上的笑颇为勉强“太子真是好诗文,果然安少傅是饱学之士,教出来的学生,也是人中龙凤。”

    我也站起来,抬袖“王大人此言差矣。下官不教,太子也是人中之龙。”

    王恒道“是微臣说错了。”

    皇帝惊慌“哪里,爱卿怎么会错”

    我看了一眼那被禁锢在九龙金椅上的皇帝一眼,只觉得他甚是可怜。

    王恒放下了禹连的纸,由着别人去传看了,却刻意在那些诗文之中翻了翻“怎么不见安少傅的诗”

    我淡淡道“丞相大人说笑了,下官没什么才华,写不出诗来。”

    众人一静,此时,一道极为清明的声音响起来“可是我记得,安少傅十年前才名已满天下,当日做京都赋一时间名声大噪,众人争相抄写,一时间洛阳纸贵,到现在都是佳话。”

    说这话的,却是王宸忆。他遥遥站在宴席的另一端,看着我,眼中似有询问之意。中秋月满,月华皎洁,我少年相识的人,站在锦绣宴席一侧,静静望着我。

    然而与他不同的是,他的父亲脸上,却又一丝快意,向我道“安少傅当年京都赋写得洋洋洒洒,世人引以为绝唱,为何今日却自谦起来了我至今还记得里面的句子,真是世人再也写不出了非日月无以关天文,非四海无以著地理,故圣人仰观俯察,穷神尽微者必须纲纪也。这是何等好的句子,安少傅为何推却呢”

    我知他是故意激我,便不动声色,全部忍了下去“丞相谬赞了。”

    这时,王恒的幕僚陈启跃忽然噗嗤笑了一声出来“丞相记错了,这是左思三都赋里的句子,而并非安少傅的京都赋。”

    王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十分愧疚对我说道“安少傅,真是抱歉,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连你的诗文都记错,这样,老夫自罚一杯酒,向你赔不是”

    陈启跃显然不打算放过我,道“丞相记错了还情有可原,毕竟天下诗文何其多,同样都是洛阳纸贵的好东西,记错了,也正常,只是安少傅为何连自己写的东西也不记得了”

    我平静的看着他。

    不是不记得,是忘光了。至于为什么,在那里一脸幸灾乐祸的王恒远比我清楚。他这是在拿钝了的刀子来磨我身上的口子,一下又一下,疼痛不彻底,像凌迟的痛苦一般,缓慢袭来。

    这伤口早就流不出一滴血了。

    禹连怒拍了桌子,正要替我说话,却听另一人道“既然陈大人也说了,天下诗文何其多,许我父亲记错,难道不许安少傅记错或是说,陈大人自以为自己优于别人,能把世间所有诗文都记得清清楚楚,那不妨给我们好好讲讲”

    我没想到,王宸忆竟会替我解围。

    王恒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宸忆不得对长辈无礼”

    王宸忆气度依旧雍容“我只是好奇,既然陈大人如此有才华,怎么当年让洛阳纸贵的不是他”

    王恒喝了一声“住口”

    一时间,气氛变得极为尴尬。众臣不是冷眼旁观,就是不敢说话,我们几个胶着,也没人再来劝。

    这时,两方正僵着,忽然听见一个人一边闯进来,一边高呼万岁恕罪,那人踉踉跄跄跑到跟前了,众人一看,正是迟到许久的大理寺少卿白如安。

    之间他衣衫凌乱,发冠不正,踉踉跄跄跪倒在地上,高呼“臣有罪,宴会来迟,臣死罪,还请陛下恕罪”然后又向王恒跪道“还请丞相饶了臣这一回,臣实在是有苦衷啊”

    他倒是聪明。

    皇帝看了看王恒的脸色,见他是不打算治罪了,便道“爱卿有何罪,快快请起”

    皇后也道“既然有苦衷,在座的正愁无聊,我看白大人这番情形却也有趣,不妨说出来我们听听”

    白如安这才站起来,大汗淋漓地擦着脸上的汗水“陛下不知啊,臣是被刁民缠住了这人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下官是个庸官,更是难断啊这两方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数下官最没理,这下可好,给那几个刁民拦住不让走了臣在两方拉扯之下威严尽失,实在是办不了这案子了,还请皇上”然后看向王恒“和王丞相,给臣拿拿主意,救臣一命啊”

    面色疲惫

    皇后噗嗤笑了一声“白大人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你快说罢,我们大伙儿的胃口都被你吊着呢”

    白如安这才又擦了汗,说道“这事情啊,也是赶巧了,前两日的时候,那东城的一户富商,家里甚有些银钱,平日里出门经商,回家少,谁知半路上想起有东西没拿,赶回家去取东西,这不回也罢,一回可坏了事儿了,见自己美妻正在床上和别人偷欢,一时间气极,当即拿了那奸夫押来送官。”

    众人窃窃私语。

    白如安继续道“那妻子知道事情败露,又怕连累自己,便硬说那男人是贼人,闯进来,把自己怎么样了,拼命抵抗没有效果,那富商也想到家里颜面了,便又改口,说那男人是贼。这下臣可就难办了,这通奸是死罪,偷窃也是死罪,臣当时只想盼着案子早日结了,就按偷窃算了,谁知事情还没完这男人家的妻子又闹上门来了,说是那女人勾引自家丈夫,这两家都有理,谁也说不清,下官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那男人也是死,便做个人情,饶人一命。”

    说到这里,众人似乎听出了端倪,有人低头微笑,王恒脸色铁青,皇帝的手抖着,时不时看看王恒,又看看皇后。皇后面上却是一派坦然。

    白如安急急地继续说下去“结果那奸夫的妻子不依,打死不依,臣只能秉公办理,两个人都处死。这下可好,大问题来了,那富商只说了一句话,就彻底把臣该压住了。”

    王恒冷笑“哦是什么话”

    白如安道“那人问臣,这死刑可是要依法办理臣说自然是,那人又问臣,那我大淼是不是有可以依照往例办法的律条,臣又说自然是。结果他说,这前几日刚有一个这种案子,就是只处置了那个贼男人,没有动那个女人。臣自然是说不可能,结果这刁民竟然找了民众来作证,众口一声都说有,这下可好,这些刁民全部都堆在臣的大理寺门口,围了个里外不通,臣换了常服才爬出来求陛下和王丞相给臣做主。”

    皇后脸色有些难看,却勉强开口“那白大人可知,他们说得是什么事”

    白如安何其坦然,当即道“这个臣不知啊”他说罢又一副嫉恶如仇的模样“这些刁民,就会胡乱找事,我在洛阳这么久,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别的处置法子,他们这是聚众闹事,还请陛下借臣点儿人,救救急。”

    他说得何其圆滑,连我都要相信他是在支持王恒了。

    此刻气氛更加沉闷,人人尽知那日我押着柳月走出宫门之事,更何况那柳月就被关押在他大理寺,他不知谁知只是王恒没想到这件事情已经如此快得传到了宫外,百姓皆知王皇后已经失贞。

    他这么多年等待时机,只一夕之间,就尽失民心,因而此时脸上青白到了极点,宛如僵尸一般动也不动,狠狠盯着某一处虚空瞪着。

    最害怕的是皇帝,他还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此刻见皇后和丞相都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立马从中斡旋“大过节的,都赏月呢,说这劳什子话做什么来来来,我们继续作诗”

    王皇后此刻看着我,眼中神色更冷。这个事情,是我给她找的。因而她此刻豪不羞涩,反而款款道“今日,太子做的诗最好,母后要赏赐你。”

    说罢,向身边的人道“去取我那坛最好的桂花酒来。”

    云麓应了声,下去了,不多时,端来一个酒壶“太子请。”说罢,向那杯中倒了酒。

    皇后眼中,似有异色。

    我起身道“皇后娘娘,太子年少,不宜饮酒,这一杯,我替他喝,就当向娘娘讨赏了。”

    我正要拿那酒杯,忽的被禹连抢了去“母后赐我的酒,岂能便宜了少傅。”

    说罢,一饮而尽。“儿臣谢母后赏赐。”

    云麓拿了酒壶下去,禹连的脸色骤变,忽地站起,向前走了两步,带翻了桌子,向前倒去。

    我赶忙去扶他,他倒在我胸口,一口血喷出来。

    他抓着我衣襟,断续道“少傅,有毒”

    众人慌忙而起,有人大叫“太医”

    我握住他的手,握得极紧。“没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

    然而禹连眼睛闭上,头歪在我怀里。我惊呼“禹连”

    太医已经忙了一宿了,众人站在殿外,面色凝重,过了一会儿,太医院院长刘长宏出来,对着皇帝倒头就拜“陛下,臣无能太子爷中毒已深,无力回天了”

    一向更加无能的皇帝今日却忽然发了狠,竟一脚狠狠踹在太医怀里“给朕治治不好,朕要你陪葬”

    他最后这句话,虽然说得是太医,却是看着王皇后说得。王皇后面色不动,却也是一派关心的样子“禹连可是太子,若是有个什么闪失”

    皇帝恶狠狠看向皇后“朕倒是想问问,那酒是谁赐的”

    皇后更加从容“酒虽然是臣妾赐的,但是臣妾也没有糊涂到在自己赐的酒里下毒这么蠢,陛下说,是不是”

    皇帝怒指向王皇后“你大胆”

    王皇后看着他,平静道“臣妾的胆子,一向大得很。只是禹连是臣妾的儿子,臣妾怎么会害他呢”

    那边争执不休,却见王宸忆向我走来,我向他勉强一笑。

    王宸忆道“你很是担心”

    我看着那紧闭的门“我自己的学生,我自然担心。”

    王宸忆将手放在我肩上,轻声道“延之,若你不是少傅,可愿与我一同一同相处”

    我的眼睛已经盯着那紧闭的门“可惜,我已经是少傅。出不得这东宫。”

    王宸忆眼中有几分残忍“他死了,你自然能出这东宫。”

    我身上一颤,蓦然转过头狠狠揪住他衣领“你说什么”我声音越发凛冽“王公子如此确定,莫不是下毒的人吧”

    王宸忆避开我的眼神“我只是不想你在这东宫里辅佐一个不成器的人何况一开始这少傅,也不是你愿意当的,我”

    我冷冷放开他“是么那真是多谢公子帮忙了。可惜我安延之既然当了这少傅,便一定要当到底。”

    王宸忆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延之”

    我冷冷道“滚”

    他放了我,苦笑一声,后退几步。

    其实我知道,要杀禹连的不是他,是皇后。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把这罪名揽到自己身上。月色灯火下,他背影一如少年时那样。只是那时的王宸忆每每和我说了再见,走的时候总要一步三回头,而此时,他却一次都没有回头。

    我看向那人群之中,老皇帝的背影萧瑟地可怜。一个人君,沦落到这地步,是他一生不幸。可是,这样结局,终不知怪他生不逢时,还是过于懦弱。

    我想他此刻面临爱子惨死的事实,只怕是后悔这一生过得如此窝囊。他或许会想,若是自己鼓起一次勇气,拼了一了百了,也许结局,就不会如此。

    我向人群走去,在皇帝面前跪下“启禀陛下,太子伤重需要休养,而人声嘈杂,显然不易休养,请陛下准许众人离开。”

    皇帝说得话从来没有算过数,然而此刻,他却面色疲惫,挥了挥手“都下去吧。”

    众臣又齐声跪安,这时,却听见一个人缓缓道“臣不才,家里有味药,或许能救太子一命。”

    说这话的,正是刚才离去的王宸忆。此刻他站在撒了银霜的青砖上,一步步走来。

    话一出口,王恒震惊,而皇后更是怒目而视,王宸忆面色不改“已经让下人去取,即刻就能到,还请陛下,不要灰心。”

    他这话说给皇帝听,却又望向我。王恒脸色铁青,唯一不同的是,比在那宴上之时更加铁青,而皇后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皇帝眼中有泪水夺眶而出“如此,多谢爱卿。”

    路上小心

    众人都已散去,我留下来照顾禹连。王宸忆那枚药丸已经送来了,现在放在案上。

    禹连脸色惨白,嘴唇紫青,浑身却是在发烫。他已经不再吐血了,现在昏迷着,双眉紧皱。

    我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月色明亮,照在他的脸上。

    禹连咕哝了一声,我没听清。我只得凑过去,听见他轻声喊,少傅,少傅。

    我叹口气,摸了摸他滚烫的脸,正要抽手时,被他紧紧抓住,断续道“少傅手凉,能不能给我冰一会儿”

    我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我怀里,他在我怀里蹭蹭,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整夜,他烫的像炭火一样。

    次日清晨,太医刘长宏又来看过他,说烧已经退了,他给禹连把了脉,又道“王家的药还真有用。”

    我应了一声,他给禹连盖上了被子,又对我道“昨夜陛下大醉,闹了一夜,下官还要去看看,若是太子醒了,下官再来。”

    我点头“好,辛苦刘大人了。”

    他拿药箱,我送他出去。外面是一阵议论,小宫女们见我来了,都躲开了。

    这两日,王宸忆时常来,却从不进来。我看见他了,他就走。中秋过后,月又半残,禹连昏迷的时候,我扶起来喂他几口参汤,他躺在我怀里,乖得像只猫。

    然后这只乖猫就把我喂他的东西全吐在我衣襟上。

    我忍住想要发出来的脾气,又再喂。

    如是反复,我那身衣裳已经洗不出来。

    五日后,禹连身上的毒大概好利索了,皇帝时常来看他,坐在他床边一言不发,时又关切地问“太医,他几时醒”

    太医每每听到,都赶忙擦一把汗,怯怯道“就快了,就快了。”

    这一日,我又端了参汤来,皇帝还坐在那里,见我端了禹连的吃食,便柔声道“我喂他。”

    我依言递给他。见他小心扶起禹连,却显然是一点儿经验都没有,手里的汤撒出去许多。我只得替他拿着,让他先把禹连扶起来。

    我再把汤碗递给他的时候,禹连微微动了一下,复又睁开眼睛来。皇帝手一抖,我没跟上,那精致的汤碗咣当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禹连自己坐起来,一手撑着头,茫然看着我们。

    皇帝惊喜地弹簧一般从那塌上跳起来,大笑,“禹连醒了”

    禹连眼里依旧是茫然的神色,呆呆看着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皇帝没注意道,却还是大叫“太医太医”

    刘长宏慌忙进来,跪下“陛下。”

    皇帝一边笑,一边道“朕的好儿子醒了哈哈”然后他又亲自去吧刘长宏扶起来“你去给他瞧瞧”

    刘长宏应了一声,走到禹连床前,道“不知殿下可否把手给臣,让臣把把脉”

    禹连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把手缩回去,向后挪了几步,把身子蜷在墙角。

    刘长宏一愣“殿下”

    皇帝察觉不对,赶忙走过来“禹连,怎么了”

    禹连歪歪头看他“你是谁”

    一句话,仿佛一道沉重的闸门落下来,整个屋子一片沉寂。皇帝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如死人一样,疾步上前,疾声道“禹连,我是你父皇,你连父皇也不认得了么”

    禹连向后再挪,已经到了墙角,后退不得了,只得茫然摇头。皇帝大惊,一把捏住他肩膀,厉声道“禹连,我是你父皇”

    他又猛地转过头,狠狠盯着刘长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长宏看了禹连的情形,赶紧跪在地上“陛下恕罪,是臣无能当日那毒发得厉害,只怕是毒已经入脑,如今太子又发烧几日,只怕是”

    皇帝戚声问道“只怕是什么”

    刘长宏伏在地上“只怕是已经烧坏了脑子,今生便是个傻子了”

    这一句话仿佛五雷轰顶,震得皇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过了许久,他忽然惨笑,跌跌撞撞坐在一旁,神情颓废。

    禹连仿佛一头受了惊吓的小兽,茫然睁着眼睛,忽然一下子哭出来“少傅,我怕”

    我一愣。

    皇帝一惊“禹连”

    禹连不顾他,只是往我身边缩,扯着我衣角,眼睛里带着泪“少傅”

    我叹口气,只得抱住他,轻拍他肩“禹连不怕,少傅在这儿。”他把头埋在我怀里,一只小爪死死掐着我手腕。

    全天下人都知道太子如今傻了。

    次日朝上,王恒带领众臣上谏,残智之人不能担任国储重任,请陛下另立国储。

    群臣齐跪,山呼万岁。

    然而,那平日里最是无能软弱的皇帝却忽然冷笑一声“王丞相难道需要的不就是一个傻子来当国君么怎么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却要反悔”

    王恒面色平静“太子不废,社稷不稳。如今三皇子禹城聪明伶俐,更适合为国储。”

    皇帝冷笑“王丞相说定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朕来做主了”

    王恒依旧面不改色“既然皇上已经应允,那臣即日就去草拟诏书。”

    说罢,他却忽又看到我“安少傅才华出众,是难得的人才。如今太子既然已毁,臣想请皇上再赐安少傅别职,方不负了人才。”

    皇帝从来没有拒绝过王恒说的话,然而,他此刻却似毫未听懂王恒话外之意,道“安卿,禹连是朕最疼爱的儿子。”

    我前行一步,跪下“是。”

    皇帝看着我神色有几分凄楚“如今他已然是傻子一个,却只认得你。朕把禹连托付给你,望你能照顾好他。”

    我叩首“臣遵旨。”

    下朝之后,王恒还特意来寻我,我客气了一声王大人,与他并肩同走下那雕龙的长阶。他同我随意说了几句客套话,我笑而答了。

    那时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从没想到有一日自己能平静面对王恒,他就站在理我一尺之内的地方,可惜我腰上没有剑,不然我不介意玩一玩。十年前,王恒和我父亲年岁相近,我被送走的那个雪夜,二师兄千诚替我拎着行礼,我师父白少景揽着我,问“延之,什么时候你能见到这个人毫不动容,什么时候你就能赢他。”

    我看见那个身穿紫红色官服的人,只觉得他就像一道深渊,我全家败在他手上,输得人财两空,然而我今日再回想,他那些手段,输得我心服口服。

    那夜风雪下的大,我隐约见到王宸忆站在他身后。我连他面容和都看不清,只记得他左手腕上似乎缠着什么,在白色的飞雪中显得猩红醒目。

    这时,王宸忆似乎看到我们并肩而行,大概是怕我二人再起冲突,匆忙赶来,我以为他怕我临时起意杀了他父亲报仇,却没想到他站在我前面,把我护在身后。

    搞得我小小的感动了一下下。

    他恭谨道“父亲身体不好,日日忙碌,此时想必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11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