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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了 第22节

作者:谢主隆恩 字数:22516 更新:2021-12-29 11:14:19

    齐颂锦忽然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有眼泪不住的往下淌。相处了多年的枕边人,从他还是个皇子的时候起她就侍奉在侧,君荣我荣,君辱我辱,她一心一意的跟在他身后,甚至多少次让自己的父亲替他顶过罪,只为有朝一日他能实现宏图,成为那个站在最顶峰的人。

    这是她的夫君,是她视作天一般存在的人,可她怎么都想不到,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他心中想着的竟然一直都是那个早就死了的女人

    “贱人她纪淑冉就是个贱人她害了我的皇儿,她该死”

    齐颂锦撕心裂肺的尖叫。

    “你闭嘴”

    魏承天一脚踹在她肩膀,将她整个人踹翻在地,紧跟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的道“她没有害死你的孩子,是你,自己丢了的”

    “可可她若当时接住了我,我的皇儿又岂会死”

    “她怕猫,从小就怕猫是董婕妤的猫扑到了你身上,你要恨也该恨她你万不该对淑冉下手的,更何况她腹中还怀着朕的孩子”

    说到这里,魏承天闭了闭眼,稳住心神,等再睁开时里头又恢复了冷静。他松开揪住齐颂锦的手,站起身远离她几步,淡淡道“当初朕知道你害了她的时候恨不得一把撕了你,可朕忍下了,不仅忍下了,还继续纵容你,任你胡作非为,从残害嫔妃皇嗣到陷害前朝忠良。”

    “可是齐颂锦,你以前欠下的债,到今天都是要还的。朕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能将你休弃,将你齐家连根拔起,顺带收拾了北狄,着实不易。”

    齐颂锦怔怔的看着魏承天,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难道皇上一点都不曾对臣妾动过心么”

    齐颂锦不信,她不信魏承天这些年对她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夫妻多年,难道仅仅因为一个纪淑冉就能让他们两人反目

    “动心”魏承天听到这两个字挑了挑眉,冷笑道“是啊,动心,朕确实曾对你动过心。”

    眼看着齐颂锦眼中腾起一丝希冀,魏承天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一般直接泼凉了她的心。

    “朕当初收你为侧妃,是看重你父亲的能力,让他能替朕办事。后来封你为后,一是要你父亲继续替朕扫除障碍,一是因为淑冉性子软,恰巧你性子狠,有你替朕清理后宫,日后等淑冉为后时也能轻松许多。”

    第一次,魏承天明明白白的把自己当初的所有考虑都摆在齐颂锦面前。齐颂锦的表情从刚开始的希冀到后来震惊,然后痛苦,最后麻木,她终于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连同她的父亲,不过都是魏承天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这辈子,朕爱过的女人,就只有淑冉一个。至于你,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阴暗勾当,就在这冷宫慢慢等死吧。”

    这是魏承天最后对齐颂锦说的话,说完他便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连看都没看齐颂锦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齐颂锦瘫倒在地上狂笑起来,“魏承天”她用力吼出这三个字,“你以为你能成功哈哈哈,雍王不是你,他没有那么薄情,你杀了齐遥清,就等着他回来杀你吧哈哈哈哈,纪淑冉,纪淑冉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死了我才是皇后,我才是”

    魏承天脚步没有停留,带着满眼的厌恶,迅速离开了冷宫。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齐颂锦的下半辈子都将活在痛苦与折磨里,她已经彻底成了一个疯子

    生不如死,往往比痛痛快快的死了更让人痛苦。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并没能如愿,因为三天后,季宏带来消息,废后齐氏在冷宫中上吊自尽,死时还穿着当初册封她为后时的那身端庄华丽的凤袍,在萧索的冷宫中,孤独而凄凉。

    “皇上,废后的尸首可要葬进皇陵”

    毕竟是曾经的皇后,季宏想了想,还是来上书房征求魏承天的意见。

    “皇陵”魏承天闻言嗤笑一声,“你觉得朕应该让她进皇陵”

    他虽然只是这么反问一句,但言语间的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季宏心中明了,于是恭敬的垂首道“回皇上的话,老奴觉得废后既已被废,再进皇陵恐怕不怎么合适了。不过毕竟身为曾经的皇后,依老奴看,不若将其尸骨葬入妃陵,也算是厚待她了。”

    他说的不错,毕竟是曾经的皇后,阑朝的国母,虽然一朝被废,但对外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魏承天略一沉思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嗯,就按你说的办吧。不过既然已被废,又是畏罪自缢,说出去不光彩,这事便在私下里办吧,莫要张扬。”

    魏承天摆明了是连死都不肯让齐颂锦好死,不过他寻的这个理由虽冠冕堂皇,却到底找不出错处来。齐颂锦选择自缢这种死法,就注定了即便她死了都不会被风光下葬。

    “哦对了,还有,”顿了顿,魏承天又道“你去找礼部商量一下,朕打算追封已故淑妃为皇后,封号就拟定为端淑二字,择日将其遗骨牵入皇陵,待朕百年以后就葬于朕的旁边,也好让朕时时见着她。”

    季宏闻言心神一凛,皇上要追封淑妃为后这事他之前多少也猜到了些,只是没想到不仅封了后,竟然还要迁去皇陵葬在帝王陵寝,待皇上百年之后与其合葬,这分明就是元后或是未来的太后才能有的待遇啊

    淑妃虽曾有孕却到底没能诞下皇子,未来继承阑朝江山的也必然与她无关,可皇上却执意要与她合葬

    季宏举棋不定的悄悄看了魏承天一眼,如果皇上这么做,是不是意味着从此以后阑朝将再无皇后毕竟假如再册封一位皇后,待日后正统嫡出的皇子登上大位之后,能与先帝合葬的就只有这位太后了。

    季宏叹了口气,看来除了废后齐氏以外,本朝的皇后,就只有那位凤魂不知归何处的端淑皇后了

    “老奴遵旨”

    最后,季宏到底还是端正的行了一礼,承下了这件事。

    人就是这样,当你还是万众瞩目最耀眼的那个时,一举一动都能牵动无数人的心神,可一旦失势,变成了那散入凡尘的泥土,纵使是生死这般大事都无人问津。

    关于齐颂锦的死,魏承天并没有刻意瞒着人,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番让世人都知道废后是畏罪自缢的。可即便如此,朝堂后宫竟连个提起她的人都没有,更别提牵扯到她日后葬身何处的事了。

    唯一对此事有所触动的,似乎只有深陷牢狱的齐萧肃和赵氏,还有那位在几天后得到消息,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狄王。

    听闻齐颂锦的死讯,北狄王就像疯了一样,率领北狄大军连夜攻打魏延曦他们的营帐,不论死伤,只要能杀阑朝军一人,哪怕己方损失两个三个乃至更多都在所不惜。

    打仗讲究战略,他这么不要命的打法实在是让人有些经受不住,毕竟他可以不管将士们的死活,可魏延曦却是不能不顾的。

    幸得阑朝军武器先进又进退有度,没有被北狄军的阵势吓傻,最后虽然也损失惨重,但好歹还是打得北狄军退回了边境线。

    “好啊,好,延曦果然御军有方。”

    崇明殿你,袅袅龙涎香慢悠悠的升起,魏承天坐在高座上,看着前方传来的战报龙心甚悦,显然心情很好。

    他就知道齐颂锦一死北狄王肯定会沉不住气,所以一边派探子偷偷去北狄传递废后已死的消息,一边让人知会魏延曦那里,让他这几日小心防范北狄军大举来袭,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算准了

    此番交战北狄凭的是北狄王的一时意气,可阑朝军却是早有准备的,是以虽然折损了不少人,但比起北狄的损失来不值一提。经此一战北狄元气大伤,只怕军心都要因此而涣散,实在是大快人心

    不过虽然魏承天心情很好,可他座下,季宏却皱紧了眉头。不为别的,只因雍王爷此次传回的除了战况捷报,还有一封给王妃的家书。

    、第104章 家书

    “皇上老奴斗胆,不知王爷传回来的那封家书是不是要给王妃送去”

    季宏犹豫再三,联想到如今正在天牢里受苦的雍王妃和远在千里之外苦苦作战却连京都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雍王爷,他怎么都狠不下心来将这封家书置之不理。

    “嗯”

    果然,一听这话魏承天的脸冷了几分。

    他随手取来案边的那封上头写着“遥清亲启”的薄薄信纸,掂量了一下,打开扫了两眼,终于还是将信纸装了回去,交给季宏,道“也罢,只是封信而已,左右也没什么,这样吧,你跑一趟天牢,把这信给他带去吧。”

    顿了顿,他忽然又自嘲一笑,道“呵,没想到朕这弟弟还真是个痴情的。那齐遥清若是真为他着想,就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老奴替王妃谢过皇上。”

    季宏恭敬地鞠了一躬,接过信封,上头原本是封好的,可被魏承天拆开看时破坏了。魏承天自然不在意这些小节,不过季宏想了想,还是先去找胶水将信封复又粘好,这才宝贝似的揣在怀里,急匆匆的往天牢去。

    “咳,这大雪的天,公公怎么又来了呢。牢里阴寒,公公年岁渐长,本咳咳,本不该再这么跑的。”

    天牢里一如既往的潮湿阴冷,因为下雪的缘故,又多添了几分刻骨的寒意。齐遥清曲腿盘坐在软垫上,看到季宏来脸上露出一丝讶异。

    他虽然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雪狐皮大氅,却到底还是耐不住长期环绕在周围的寒气,这几天有些轻微的咳嗽,面色也不怎么好。

    他本就知道自己身子骨不结实,所以真染了风寒,咳嗽两声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可这却急坏了影四,每天雷打不动的送药不说,还把大夫都请到天牢里了,弄得他这间牢里到现在还是一股苦苦的药味。

    “天确实冷,马上都要入九了,王妃在这里受累了。”

    季宏让守卫开了牢门走进去,当看见齐遥清一张苍白而更显瘦削的脸后,尴尬的搓了搓双手,有些抱歉的对齐遥清说。

    “公公客气了。”齐遥清却笑着摇了摇头,似乎对于自己在这儿遭的罪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公公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等季宏在他对案的软垫上坐定,齐遥清伸手替他倒了一杯水,问。

    季宏双手接过杯子,点头算是感谢,然后这才开口道“不瞒王妃,老奴这次来,确实是有两件事要与您说。”

    “其一就是,几日前,废后齐氏在冷宫中自缢了。”

    知道齐遥清跟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姐一向没什么感情,季宏说这话时也没有特意回避什么,如实道“因为齐氏已经被废,又是畏罪自缢而死的,按理入不得皇陵,只能进妃陵。本来这些事情王妃也不必全部清楚的,只是老奴想废后怎么说都是您姐姐,这才来知会一声,王妃节哀。”

    齐遥清静静的坐着,眼睛盯着面前案上摆着的茶杯,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有何哀可节齐颂锦这个姐姐从未真心认过他这个弟弟,假如这次先死的是自己只怕她面上伤感,心中指不准怎么欣慰。可如今反过来,她先身败,然后自缢,听在他耳朵里,却是木然的。

    兔死狐悲也好,真心悲痛也罢,性命都没了,还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呢

    “这事,我爹他们可知道了”沉默良久后,齐遥清抬头问季宏道。

    “嗯,已经派人去说过了。听说夫人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昏了过去,醒来痛哭不已,国公爷虽未表现的太明显,但想来也是伤心的。至于世子,自从下狱之后整个人就有些呆滞,这次也只是哭了一场,其他没别的了。”

    他们的反应全都在齐遥清的预料之内,所以听完也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点了点头。

    “皇废后一直是他们最大的指望,又是骨肉至亲,伤心是肯定的。”顿了顿,齐遥清忽然又问“对了,公公,皇上的旨意是将齐家全部流放,算算日子是不是差不多了”

    “嗯,圣上的意思是等这个冬天过了,年后再离京。”季宏答道。

    “这样啊。”齐遥清抿了抿唇,“那公公可知我呢,我是与他们一道离京还是”

    齐遥清话没有说完便戛然而止。他的身份尴尬,背后还捆了一个魏延曦,绝没有齐萧肃他们那般好解决。

    如果行军顺利的话,估计年前魏延曦就该大胜回来了,若是那时候他还留在京中的天牢内,只怕依雍王爷那性子不把整座天牢踩塌才怪。

    而若是将他在齐家其余人之前送往边疆

    齐遥清摇摇头,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魏延曦就绝不可能放弃找他,甚至会不惜与皇上彻底翻脸的找他。只怕到时候他人还没到边疆,凯旋归来的雍王爷就已经跟着追到边疆了。

    季宏闻言愣了下,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摸摸鼻子,愣是没吱声。

    他能怎么回答,难道直言不讳的说皇上将你与齐家其他人分开来看守,他们被关在普通的大牢中,可你却被关在只有重刑犯、死刑犯才会身处的天牢中,摆明了是要将你与他们分隔开,好随时随地的取你性命

    有些话,心知肚明,却到底还是不能说出来的。

    看出他的为难,齐遥清也不逼他回答,伸手提壶帮他加了杯水,问“对了,公公刚刚说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他好心的转移话题,季宏自然顺水推舟的承了这个情,赶忙笑呵呵的从袖中取出魏延曦的信,递到齐遥清眼前。

    “王妃,王爷前两日在传战报的同时送了一封给您的信,老奴给您捎来了,您看看”

    一听说是魏延曦的来信,齐遥清怔了下,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色有些松动,狐疑的接过,果然见上面写着熟悉的四个字“遥清亲启。”

    笔走龙蛇,潦草却不失气势,隐隐昭示着主人的魄力,果然是魏延曦的笔迹。

    单单只看到这四个字,齐遥清便觉得鼻头一酸,连带着眼眶也跟着发热起来,似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间涌出来,却又被他生生的压了回去。

    他迫不及待的拆开信封,根本没有在意信封封口上那根本还没来得及被晾干的胶水迹,抽出里头夹着的薄薄两张信纸,展开来,就着案头昏暗的烛灯读了起来。

    只见上头写着

    遥清,自匆匆一别,数月有余。北地苦寒,听闻京都亦有雪雨,卿可安否

    北狄来袭,战鼓难息,盔甲不解,昼夜不分。然卿日日扰我思,夜夜入我梦,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如今思及,不过如此。

    大战在捷,不日将归,卿可记,城门石下曾立誓,千鹤楼上待我回

    只盼来年春归日,得见清卿展笑颜。

    盼卿安。

    不过是寥寥数语,可齐遥清却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苍白的脸颊爬下来。他一双薄唇被牙死死咬住,原本就没什么血色,这会儿更是同脸色一样苍白了。

    魏延曦是念着他的

    坚定了这个认知,齐遥清心中也不知是悲是喜。喜的是他一颗真心没有付错,魏延曦果然值得他爱,可悲的却是明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本不可能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莫说千鹤楼上再相会,只怕能遥遥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齐遥清将头埋得极低,努力不让季宏发现他的异样,可那湿润而轻颤的羽睫和泪滴在信纸上晕出的一个个小水斑却出卖了他。

    饶是季宏纵横宫中多年,见惯了尔虞我诈的后宫和久不得宠的嫔妃遇见皇帝时落下的眼泪,如今乍一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明明是互相惦记着彼此的,却因为这身世背景不得不硬生生的拆开,也不知雍王爷写下这信的时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盼望能早日打完仗回来,再次拥王妃入怀么

    季宏一个人坐着感慨世事无常,对面,齐遥清却是早就整理好了心情,再度抬眼,脸上还是那一副温和无害的可亲模样,可眼睛却微微有些红肿。

    “多谢公公咳咳,替我将信带来。”

    齐遥清放下手中的信纸,就着这个姿势,竟是端端正正的给季宏垂首作了一揖。

    “哎哟哟,王妃这可使不得”

    季宏受宠若惊,赶忙倾身伸手扶住齐遥清不让他再继续鞠躬下去。

    “本来就是王爷寄给您的信,老奴也只是帮着带来而已,算不得什么,王妃这样客气实在是折煞老奴了。”

    齐遥清知道季公公不是个在乎虚礼的人,所以也没再多执拗,他扶了,也就跟着起了。

    “虽然话如此说,但我眼下锒铛入狱,乃是罪臣之身,实在不敢奢望能看到王爷的来信。公公肯费神说服皇上为我带来,我心中自然是感激不尽。”

    季宏本来没打算跟齐遥清说魏承天的事,不过齐遥清心如明镜,这其中的曲折又岂会想不通是以他这份感激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季宏笑了笑,“王妃能明白,那老奴费些周折也算值得了。王妃,可要给王爷写封回信,让老奴带回去”

    听见能写回信,齐遥清愣了愣,旋即了然的点了点头。在魏延曦心中,自己这会儿应该还在王府里等他凯旋归来,既是在王府,又岂会不回信呢

    他们想要继续瞒着魏延曦让他安心,就势必要自己写回信。

    齐遥清轻轻叹了口气,唇角却扯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也好,这本来也是自己的打算。

    他将油灯拉近了些,取出一张平整的信纸,提起笔,落了下去。

    “君不见,白雪冰河连北地,为谁聊表相思意。延曦,岁月匆匆,冬雪为凭,王府依旧,人亦如昔”

    、第105章 两封信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盼君早日征北地,待到凯旋归来时,我定当高坐楼台,举杯朝君贺”

    “梁威,你说遥清应该也是想我的,对不对”

    北地,大雪皑皑,营帐内,魏延曦紧紧攥着刚刚从京都送来的书信,无比激动的问身边的梁威。

    遥清那细窄隽秀的字就在信纸上,仅仅是看着,便让魏延曦有一种他就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不过数月未见,他却觉得想念得紧,想的心口疼,尤其当这样一封信被他握在手上的时候。

    魏延曦仿佛能看见齐遥清裹着大袄,坐在王府主屋窗前的书桌旁,一边看着窗外的飞雪一边给他写下这封信。两个人,身在千里之遥的两个地方,却因为一纸薄薄的书信,将他们再度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心的距离近了,天涯也不过咫尺之间。

    梁威愣愣的看着自家王爷脸上难得的笑意,有些不自在的吞了吞口水。

    自从来到北边的战场以后,王爷便收起了所有的心思,再度恢复成那个犹如沙场修罗、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模样,终日里眉头紧锁,杀伐果断,眼中剩下的只有冷漠的戾气。

    不过今天,当王爷看见王妃从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遣人送来的书信时,梁威很惊讶的发现,王爷脸上的冷漠、杀意竟然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他眼中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柔情与思念。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话还真是一点没错。

    “呃,王妃他肯定也是思念王爷的”梁侍卫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答道。

    不过魏延曦对于他犹豫的语气丝毫也不在意,他本就是因为太过高兴随口问了梁威一句,也没指望他能答什么,毕竟遥清对他的心意,旁人看不明白,可他还能不明白么。

    “王府依旧,人亦如昔,哎呀,他这么一说,本王倒是难得的归心似箭了起来。”

    魏延曦轻轻放下信纸,可指腹还是忍不住细细摩挲着上头的墨迹,好像在抚摸齐遥清白皙温热的脸庞一般。

    “唉,可惜北地消息闭塞,京都有什么事都不知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哎对了,梁威,影四可有传来什么消息”

    提到影四,梁侍卫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犹豫了一下才道“嗯影四有递来消息,说一切都好,请王爷放心。”

    “哦,那就好。”

    魏延曦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目光继续锁定在桌上的信上,唇角微微上扬,没有再说什么。

    其实对于影四传来的消息,梁威一直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按理说这种送到千里之外的密报应该是字字珠玑、句句重点的,可也不知为何缘故,影四传来的消息总是寥寥几个字,不是京中无异就是一切都好,按理说他出身军营,又一直跟着王爷四处征战,对于这些东西应该再了解不过的,为何却一而再再二三的犯这种低级错误呢

    当然,这些想法只是梁威心里的一点疑惑,他并没有打算跟王爷说,毕竟除了影四,王妃此次送来的信也能证明,京中确实一切都好。

    这样也就行了吧,梁威舒了口气。

    “不过你说,皇兄他真的会依照与本王的约定,好好照顾遥清么”顿了顿,魏延曦的眉头忽然又皱了皱,扭过头问梁威。

    “啊”

    梁威本来正在发呆,一听这话赶忙转眼看向魏延曦,只见他家王爷这会儿面露疑色,眉头微蹙,似在思考着什么。

    “呃王爷,依属下看,您既然已经跟圣上约好了,圣上应该不会食言吧”

    毕竟是堂堂一国之君,梁威不觉得魏承天会真的过河拆桥,一边重用王爷帮他抵御外敌,一边在京中折磨对王爷而言最重要的王妃。

    “嗯,也是。”魏延曦想了想,点头道“本王如今虽然身在北地,但号令三军,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兄就算再不满遥清,也该顾忌着本王一些。”

    毕竟自古以来兵权在谁手上谁就是霸者,帝王权术尤忌将兵权拱手让人。虽然魏承天与魏延曦是亲兄弟,但一旦生在帝王家,纵使情意再深,多少也还是会顾忌些的。

    魏延曦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魏承天会想不开,冒然动他的遥清。

    况且私心里,魏延曦还是宁愿相信,魏承天还是当年那个好皇兄,宁可自己受罪也不肯让他这个弟弟受委屈。

    可惜有些事,心里头想的是一样,事实却总是另一副样子。好比如今身在京都皇宫中央的魏承天,满心满眼皆是对齐颂锦和齐家的恨,对当年惨死的淑妃的痛心,又岂有心思再去顾及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家弟弟的想法呢。

    梁威很明白,王爷是信任皇上的,可他同样也明白,这样的信任并不完全,假如王爷真的实心实意相信皇上,就不会有先前那么一问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就王妃写来的信和影四传回的密报来看,京都确实没什么异样,应该可以放心的吧。

    谁知就在几天之后,又有另一封来自京都的信被送到了魏延曦手上。

    “朱朱耀紫”

    魏延曦怔怔的看着来信下方的署名,一时间还有些没缓过劲来。

    朱耀紫不是好好的呆在京都么,怎么莫名其妙想起来给他写信的这人是吃错药了么

    魏延曦很清楚,他和朱耀紫两人向来不对盘,难得几次坐下来好好说话也大多是为了齐遥清,眼下他身在北地,朱耀紫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遣人千里迢迢给他送信来

    不过虽然不解,魏延曦还是满腹狐疑的拆开了信封,展开信纸,粗略的读了起来。

    这封信与平常见到的慰安信没什么区别,寥寥几行无非是说北地苦寒,又正下着大雪,要王爷仔细保重身子,莫要受了风寒。

    只是,假如这些看似平常的话是齐遥清写的也就罢了,可朱耀紫魏延曦不认为朱耀紫会脑子一抽给特意写封信来就为了叮嘱他保重身体。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魏延曦把信递给梁威,梁威看完后也是一头雾水。他苦恼的抓了抓头,试探的问“那什么,王爷这信会不会是王妃让朱少爷写来的”

    “你说遥清”魏延曦立刻摇头,“不,不可能,遥清的信前几天刚到的,才短短几日而已,他哪里会紧接着再寄一封。再说了,就算真是遥清的意思,他大可以自己写,何必特意让朱耀紫写来呢。”

    他说的不无道理,梁威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解释,只能尴尬的站在那儿,一手举着信,一手下意识的抓脑袋。

    倒是魏延曦,思量间忽然看见信的反面有一行蝇头小楷,因为墨迹不深,刚刚他从正面看的时候竟没有发现。

    “梁威,把信拿过来。”

    魏延曦再次把信取回手中,翻了个面,就着光亮仔细辨别着上头的话。只见朱耀紫写着当初首辅府,王爷欠我一诺,正好家里蒜用完了,听闻北地产蒜,劳请王爷归朝时替我带一箩。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魏延曦嘴角抽了抽,一时间有些不大明白朱耀紫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欠他一诺这事确实不假,当初在首辅府,为了问出当年他和遥清打的赌,魏延曦确实曾经答应他一诺。只是

    他费尽心机让自己应下的一诺居然就是从北地替他带一箩蒜回去

    朱耀紫的脑袋一定是坏了

    “咦,王爷,北地产蒜啊来了这么多趟属下竟然不知,还一直以为蜀地的蒜才是最好哩。”

    一旁,梁威见王爷有发现,也跟着凑过来看了看,当看到“听闻北地产蒜”四个字时,眉毛高高挑起,一脸惊讶的跟魏延曦说。

    魏延曦没吭声,可心里却在快速的过着。梁威说的没错,北地根本就不是产蒜的好地方,他要真心想要上等的好蒜也该让人从蜀地带啊,何苦特意写信给他让他从北地捎回去呢。

    “他到底想传达什么”魏延曦像是在问梁威,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朱耀紫绝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事干的,不会因为一时兴起寄这么封驴头不对马嘴的信来,更是把他欠下的那个承诺给用在买蒜这种事上。

    那他一定有什么理由。

    “买蒜,蒜”魏延曦喃喃念着,眼睛微微眯起,蒜啊

    只是下一刻,他忽然瞪起眼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下子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信纸就走向屋里的一角。

    那里正烧着一个碳盆。

    因为北地本就冷,这段时间又连着下大雪,所以军营里都早早点上了碳盆。魏延曦作为主帅,帐内的碳盆自然是烧的最旺的。

    他径直朝那碳盆走去,什么话都没说,抬起拿着信纸的那只手便要往上放。梁威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王爷这是想干嘛,就算再讨厌朱少爷也不至于直接把人家的信给烧了吧

    谁知魏延曦并没有将信丢尽盆里,只是用手捏着一角,在炭炉上熏烤了一会儿,只见原本除了那一行小字以外什么都没有的信纸反面慢慢浮现出了浅褐色的字迹。

    梁威恍然大悟,原来是将蒜汁为墨,写在了信纸反面啊

    他点点头,这确实是军中惯用的传暗报方式,没想到朱少爷连这个方法都想到了。在信纸上写要王爷替他带蒜回去,恐怕也是想要提示王爷吧。

    只是

    思及此,梁威却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要朱少爷这么大费周折的用蒜汁传来呢

    等蒜汁全部被火烘烤成深褐色,魏延曦收回手,摊开来,只见上头大大的写着十个字

    京都异变,小清有难,速回

    、第106章 回京都上

    魏延曦怔怔的看着纸上这行大字,半天没吱声,最后还是梁威开的口。

    “王王爷,朱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啊”

    魏延曦面无表情的抬头看他一眼,“还能有什么意思,不就字面意思么。”

    “可这”

    梁威懵了,按照朱少爷的意思,京都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牵扯到王妃,要王爷尽快赶回去救王妃。但思及王妃前两日的来信,京中并没有什么要紧事,他也过的很好啊。更何况影四传来的信件也是这样说的,朱少爷究竟是为何要寄这么一封信来呢。

    梁威一脸茫然,想不明白,但魏延曦却一直怔怔的望着桌案上的信纸出神。

    蒜汁被熏烤过后呈现出一种深深的褐色,透着一丝暗红,其中隐约有细细的裂纹,就像是血液凝固后呈现出的颜色一样,触目惊心。

    魏延曦反复看着这十个字,虽然写的简短仓促,却有如惊雷一般直击在他心头。这暗褐色就像是一抹阴云,笼罩在他的头顶,挥之不去,他总有种错觉,就好像这十个暗褐色的字是用遥清的血写出来的一样。

    那样美好的他,一袭蓝衫被鲜血染得斑斑驳驳,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再无一块好地,手脚都拴着镣铐,被关在深不见底的地牢里,失神的望着一个固定的方向,眼中再无半分往日的神采可言

    “王爷,王爷”

    耳边传来梁威的声音,魏延曦骤然回神,只见身边,梁威正有些担忧的凑近了望着他。

    “嗯,怎么了”

    “哦不,属下只是在想呃,王爷,这信到底可不可信啊”梁威试探的问道“毕竟王妃之前才来的信,相差也不过就只有三两天,应该不会有这么大的变动吧。再说影四也说过京都无异样,这信会不会是其他什么人故意设下的陷阱,诱着王爷踩下去”

    梁威的考虑其实也不无道理,魏延曦如今身为北军主帅,身担重任,没有圣旨传召绝不能离开驻地。假如他真按照信上所说想都不想就丢下大军赶回京都,那可是欺君的大罪,按律当诛

    如果真是因为王妃出事也就罢了,可若不是只怕届时皇上怪罪下来百口莫辩,就算是皇上的亲弟弟也是逃不了一顿狠罚的。

    这一点先前魏延曦确实也考虑到,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不为别的,只为这寄信人。

    “朱耀紫不会无缘无故给本王寄信。”魏延曦摇摇头,解释道“假如真是有人想算计本王,那大可以以遥清的名义寄来,何必用他朱耀紫本王跟首辅公子不和一事在京都人尽皆知,他明明有更好的人选,根本犯不着用朱耀紫。”

    “再者说,本王欠他一诺这事只有我二人知晓,连遥清都不知道。本王不认为除他以外会有谁特意提这件事。”

    “可是王爷,朱少爷为何偏偏要提您欠他一诺这件事呢得您一诺何其不易,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要用掉”

    “这”魏延曦眯了眯眼,“连欠他的这一诺都用上了,恐怕他是想告诉本王,事态紧急,耽搁不得,一定要回去。”

    魏延曦不禁担心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朱耀紫这首辅公子都搞不定,非得他出面不可

    “梁威,替本王收拾东西,本王今夜就走,争取在十日之内赶回京都”

    这世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前一刻还看着好端端的人,指不准下一刻就要身首异处。朱耀紫这一封不明不白的信就像一把锥子一样,一下一下在凿着魏延曦的心,让他焦虑,让他不安,唯恐在京都的齐遥清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大事。

    “王爷果真今夜就走”梁威闻言呆了呆,“那那驻守在这里的大军怎么办,若是北狄趁此机会来袭”

    “无碍,你留下来,暂代本王指挥全军,再让影二影三留着相助,本王只带影一走,应该无大碍。”

    魏延曦迅速的将移交文书写好,又把元帅虎符递给梁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遥清若是有事,本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跟了本王那么多年,该怎么打仗不需要本王再教。北狄此番贸然进攻,物力兵力都不充足,又与我们僵持了这么久,应该元气大伤,再怎么搅合都翻不了天。若本王估计得不错,这场仗半月之内就能有结果。你且守好边疆,待本王回来便可。”

    见梁威张口想要推拒,魏延曦手上力道加重了几分,板了脸道:“旁话莫说,本王此次回去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你定要替本王瞒好,若是期间出了差错,唯你是问”

    魏延曦说这话时面色严肃,眼中也带上了一股审阅士兵时才会有的威严气势。梁威只觉得脖颈一凉,下意识的挺直了背脊,条件反射似的大声答道“属下遵命,绝不辜负王爷期望”

    “很好”

    魏延曦露出一抹笑容,满意的点点头,没等梁威多说什么就把虎符和文书往他怀里一塞,出门找影一去了。

    只留下梁威一个人捧着那些东西,半天才缓过劲来,自己刚刚脑子一抽,是不是把主帅的担子直接给扛了下来

    哦天哪,他这是什么猪脑子梁威同志愤愤的盯着手中乌黑光亮的小虎符,恨不得一头在上面撞死

    魏延曦从来都是那种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这次也不例外,尤其牵扯到齐遥清,他的心头肉,更是耽搁不得,当天把事情简单交代一番后就带着影一和二十精兵出发了。

    从北狄边境到京都一般最快都需要十五六天,如今魏延曦他们骑的是最好的战马,日夜兼程,最短也要十天。十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魏延曦满心满眼想的都是齐遥清,只怕这十天里生出什么变数来。

    是日,他们刚过蜀境,天就渐渐黑了下来,如今正值三九寒冬,冷风阵阵,吹的人骨缝里都是冰的。

    连着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饶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魏延曦看了眼一个个精疲力竭、面色倦怠的亲兵,叹了口气,让影一找了个客栈休息一晚上。

    听闻能休息了,大伙自然是高兴极了,四人一桌凑在桌边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虽然这家小客栈的伙食算不上多好吃,但比起这些天来日日吃冰冷的干粮已经好的不是事了

    可惜他们吃的虽然高兴,魏延曦却面色阴沉的坐在桌前,筷子都没动一下,只眉头紧皱的盯着菜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这些天舟车劳顿,您也没好好用过一顿饭,今日趁这里有热食,多少还是用些吧。”影一盛了一碗饭递到魏延曦跟前,劝道。

    “嗯。”

    魏延曦闷闷的哼了一声,机械的举起筷子,捡了两口青菜便就着米饭吃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近乡情更怯,越是靠近京都他就越是有一种心慌的感觉,食不知味,就怕等到京都那会儿会听闻什么不好的消息。

    “唉,你说这皇上也真是的,前皇后才自缢没多久,怎么就大张旗鼓的另立皇后呢,关键立的还是个多少年前就去世的,啧啧,都说帝王心冷,还真是没错啊”

    柜台那儿,许是到了晚上小店没什么生意,得了闲的小二与掌柜聊开了。

    “嘿哟,这种话哪是你能说的”那掌柜抬手在小二脑袋上给了个爆栗,“皇上那心思咱哪儿能懂啊,你就少说两句吧,虽说这里天高皇帝远,但哪晓得什么时候就会被人逮着呢”

    小二被他这么一教训,讪讪的摸了摸头,嘿嘿笑道“我这不也就是随口一提么,前皇后那么嚣张跋扈一个人,死了也没多少人惋惜的。倒是这追封的端淑皇后,听说她哥哥是镇西大将军,家世显赫,要不是当初被前皇后陷害,这会儿指不定谁先当皇后呢。”

    “你说谁自缢了”

    两人说的正高兴,没注意到魏延曦不知何时丢下了手中的碗筷,疾步走到他们身后,闻言一下子揪住小二的领口,瞪着眼问他。

    “啊,没没谁”那小二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下子吓蒙了,腿都软了下来,不住的摇手,“爷您息怒,您息怒小的小的就是随便说的,爷您饶了小的吧”

    看他被吓得都快哭出来了,魏延曦只觉得心中烦躁不已,一把将他丢回掌柜身边,指着掌柜道“你来说。”

    掌柜显然也被他吓得不轻,不过毕竟比那小二年长了好几轮,这会儿虽然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好歹还能勉强稳得住心神,颤着声问“这位爷,不知不知您想问什么,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掌柜算是看出来了,这位通体黑衣的爷就是个煞神,虽然相貌英俊但那眼里的杀气不是一年两点,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刚刚两人的对话触到他什么霉头了,只要说清楚了,应该能保住命的吧

    “你方才说皇后自缢,皇上追封镇西将军的妹妹为皇后,这是怎么回事”魏延曦冷着脸问。

    “哦,那个啊”老掌柜抹了把额间的冷汗,努力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来,解释道“爷您从外乡来,恐怕还不知道吧,两个多月前皇上忽然下了道旨意,说是经大理寺核实,皇后齐氏通敌叛国,废了她的皇后之位,幽禁于冷宫不说,就连盛国公一家都倒了大霉呢”

    、第107章 回京都下

    “嗯,这我知道,然后呢”

    这事在他离京前就知道了,是以听老掌柜说之后没觉得有什么惊讶的,面不改色的继续问。

    “然后啊”老掌柜犹豫了一下,身体稍稍前倾,声音压低了些,一脸神秘的道“这位爷,您怕是还不知道吧,听说就在半月之前,冷宫里的废后畏罪自缢了”

    “自缢”

    “正是”老掌柜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按理说皇上也没罚她什么,原国公府的人也只是仅仅被抓了而已,也不知废后是怎么想的,可能是顶不住压力吧,就在冷宫里自缢了。”

    “那皇上可有什么反应”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老掌柜遗憾的摇摇头,“咱们这地方偏了点,离京都又远,有什么消息都是人家口耳相传传来的,是真是假都弄不清,就更别提细节了。”

    说到这里,老掌柜似乎有些郁闷,捋了捋胡子,却又道“哦不过啊,虽然废后自缢,但皇上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反倒没过多久就又追封了个皇后。”

    “镇西将军的亲妹妹,已故的淑妃,纪淑冉”

    “对,对,就是她”老掌柜不住的点头,末了还有些奇怪的叹了口气,“不过老夫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淑妃娘娘都逝世那么多年了,该追封早就封了,皇上做什么要等到现在呢”

    他后来还有发了些牢骚,不过具体说了什么魏延曦已经没心情再去理会了。事情的发展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他知道皇兄恨齐颂锦也恨齐家,但他怎么都想不到齐颂锦竟然这么快就死了

    自缢魏延曦皱了皱眉头,她那么一个心狠手辣、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真的会选择自缢这种了结的方式么到底是真自缢还是别的什么魏延曦冷笑一声,那就是宫闱秘事,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只是他同时却也不明白,虽然皇后被废,软禁于宫中,但好歹是曾经的中宫之主,就算真是畏罪自缢,也不该一点都没传到北地去啊。

    那么多次皇宫传来的密报都对皇后自缢这件事讳莫如深魏延曦心忍不住突突跳起来,总觉得这中间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原因

    “那你可知废后自缢以后,国公府那一众人都如何了”魏延曦紧接着又问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皇后一死,皇兄彻底没了估计,树倒猢狲散,怕是最先就要拿齐家那帮子人开刀。齐萧肃和赵氏那些人死了不要紧,就怕会牵扯到遥清

    “这个爷您恕罪,我还真不知。”掌柜想了想,为难的摇摇头,“最近整个京都都在忙追封端淑皇后的事,齐家到底如何了谁也没个数。不过之前倒是有传言,皇上打算将齐家那些人流放到边疆去,永世不得再踏入京都一步。啧啧,国公爷与废后一同通敌叛国,居然还能逃过死罪,皇上真是仁慈。”

    这里离京都甚远,消息不灵通,老掌柜能知道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只是虽然消息不精准,魏延曦还是越听心越沉,废后自缢,国公府众人不日将被流放,那遥清呢,他的遥清呢,又能否在京都的逆流中独善其身

    魏延曦忽然后悔了,后悔当初听了皇兄和遥清的劝说,将他一个人留在京都,以为自己哪怕远在边疆都能护他周全,却不曾想,这样可能反倒害了他。

    “王爷,可要属下派人先去京都打探一番”

    晚上回屋后,影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试探的问魏延曦。

    “打探,有什么好打探的”魏延曦简单净了手和脸,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以我们现在的速度,你觉得还有谁能更快了难不成要飞过去”

    影一被他这么一噎,只能讪讪的点点头。的确,他们现在的赶路速度跟专门用来传情报的风速军也不差多少,照这个速度下去再过几日也能赶到京都了。

    不过影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速度的确是一个理由,但其实魏延曦心底,还有另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理由。

    他在怕,怕如果真派人去打探,传回来的消息会让他崩溃。他宁可继续这么无尽的煎熬、等待,乞求上天看在他这些年为国戍守边疆,几番拿命相拼的份上,还他一个完好的遥清。

    这边魏延曦以风速赶往京都,那边天牢里,却是剑拔弩张、两人的对峙。

    “咳咳我记得我跟你说的很清楚,这件事不要惊动王爷”

    齐遥清坐在牢门内,冷冷的看着外头的朱耀紫,苍白瘦削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眉头紧蹙,似乎很是恼火。

    “我知道。”朱耀紫不甘示弱,微微扬起下巴,丝毫不服输的顶道“但你是他的王妃,如今你在天牢里受罪,他却在外头不闻不问,齐遥清,你倒是说说看,这像话么”

    “像不像话不需要你来评价,我咳,自然清楚。”齐遥清声音有些沙哑,掩嘴咳了几声才继续反驳道。

    “哈。”朱耀紫见状讽刺一笑,“你看看你,嫁给他以后都成了什么样先是被关在王府里头终日不许踏出一步,连我去看你都要偷偷摸摸的。然后呢,然后还被他那几个姬妾合伙下了毒,差点连命都没有好不容易等到那些姬妾死的死,走的走了,以为你的日子能好过些了,可他呢,丢下你一个人跑去打仗,把你扔在天牢里不闻不问,在等死呢”

    朱耀紫说的毫不留情面,说完以后,齐遥清咳嗽的声音弱了些,在里头静静的坐着,沉默了许久没说话。

    “对,你说的都对,可那又怎么样呢。”半晌,齐遥清忽然沉声应道,苦笑着抬起头,“那又怎么样呢”

    “是,自从当了他的王妃以后我确实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被算计,被冷待,甚至连身体都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心中是念着我的,这点我比谁都明白,我相信他也不想这样,可是没别的办法,没别的”

    “腰子,我们从小一同长大,你是再懂我不过的。我既然认准了他,将整个人和心都交给了他,就不会后悔。”

    “哪怕到最后命都丢了也不后悔”

    “是。”

    “好,我懂了。”朱耀紫自嘲一笑,不住的摇头,“为了他你连命都不要了,哈,小清,他到底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让你这么处处替他着想。”

    “没有好处。”齐遥清垂下眼,若有若无的轻叹了一句,“哪来的什么好处。腰子,你不明白,他给我的不过是一颗真心罢了。咳,就为了他这颗心,我便愿意用命来换”

    朱耀紫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牢里的好友,昔日白皙清瘦却不失气韵的脸庞如今因为终日被关在牢中不见天日变得苍白而没有血色。

    他身体本就孱弱,又被那些该死的毒物弄垮了内里,天牢条件艰苦,数九寒冬连个暖炉都没有,朱耀紫上次来的时候齐遥清就咳得厉害,这一次更是,说两句话就要咳一下,有时候更是连话都没说完就被咳嗽声打断,让人看得既心疼又来气。

    朱耀紫在心中把魏延曦骂了千百遍,他不是没想法子救齐遥清出来过,怎奈皇上这次太过坚决,连他老爹都不敢多说什么,他无计可施,只能气的在府里干跳脚。

    后来他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冒险写信给魏延曦,希望他在看到信之后能及时赶回来救小清一命。可惜送往前线的信件查得严,尤其是给主帅的信,为了防止敌我勾结,都要几经转手,被查无数遍方能送到魏延曦手上。

    朱耀紫让他老爹想想办法通融一下,却又到底不敢直接明写京都的困局,只能想出蒜汁这么一个办法试图瞒天过海,也不知魏延曦收到没,看不看得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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