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点消息,莫非,他已经不在京城了
尹浔朦朦胧胧有些意识,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痛,好痛,好痛好痛,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不对,他好像这么痛过一次,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
耳边响起两声夜莺的叫声,声音清脆动人,很是好听,空气中湿气很重,看来应该是晚上。
耳边突然响起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两个男人,一个是之前一直折磨自己的那个人,另一个声音嘶哑,很是陌生,不知是本来就是这般,还是故意隐藏变声的。
两人站在这破屋中,低声交谈着,借着外面的月色,可以隐约看清两人的样子。
他们其中一人似乎年长一些,四五十岁的年纪,一身长袍,上面的图纹很是古怪,仔细看竟让人有些头晕的感觉,只一件衣服,竟是以五行八卦的阵法为图样,他长得也十分怪异,目光中似乎透着些许邪气。
另一个较为年轻,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衣,与这黑夜融为一体,他不像那中年男子般露出相貌,而是在脸上蒙着面巾,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却透着阴测测的凉意。
明明另一人比较年长,可那黑衣的年轻人对他没有丝毫的尊敬,反而怒目相视,“你这个废物这么多天,连这么个小事都办不好还没逼出他摄魂的秘密”
中年男子态度也是不好,“哼他可是尹浔,是区区几天毒打就能服软的你觉得我是废物那你自己来啊”
“我自己来那我还凭什么跟你分享这个秘密”黑衣男子声音嘶哑地怒喝“我已经想办法把尹浔给你弄来了,我再给你最后三天时间,如果你还问不出来那我就只能自己来”
“不用等三天后了,你可以现在就来。”
尹浔突然开了口,哪里还有之前的虚弱模样,即使是伤重如此,他依然是那副冰冷傲然的样子,因为被绑着,他无法站起来,只能直起身子坐直身体。
“我还想着,你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出现,那我还要多演几天戏多挨几天打,你的耐性比我想象中要差一些,”尹浔微笑着念出他的名字,一字一顿,“郭、小、白”
那黑衣年轻人一愣,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醒来,满是杀气的视线射来,嘶哑的声音阴阴开口“你胡说什么”
尹浔慢悠悠地继续开口,“我一直在想,你的摄魂是跟谁学的,原来是跟他,”尹浔即使眼睛看不见,依然将头准确无误地转向中年男子那边,“你叫什么来着,被称为天下第二摄术师的”尹浔认真想了想,突然想了起来,“啊,孙无尊”
孙无尊一愣,他明明在第一时间毁去了尹浔的双眼,他怎么还能认出自己
“怎么去年你来找我逼比试,输给了我,非但没有摄魂我反被我摄魂,所以你收郭小白为徒想逼出我摄魂的秘密”尹浔一阵嗤笑,“啧啧,小白啊,你好歹是我千金坊出来的人,怎么跟他学摄术,真是丢我的人”
黑衣年轻男子又是一喝,嘶哑的声音很是难听,“你胡说什么什么郭小白”
“你别装傻了,从我开始生病我就觉得奇怪,你跟了我那么多年,可见过我生病水土不服呵呵。”尹浔冷笑,“事实上,从你对萧月下毒开始,我就在怀疑你了。”
“对萧月下毒”黑衣年轻人嘶哑着声音重复。
“萧月是从我手下出来的人,她什么脾气什么秉性我最清楚,也许楼天祺的伤害的确让她受不了,可是再怎么样她也不会癫狂掉,甚至活生生地吃掉一个孩子”尹浔瞎掉的双眸甚至还能透出阴狠来,“她是个杀手,杀手是世间最隐忍的职业,就算她经历再大的打击也不会活吃一个孩子,常人都不会如此,何况是她。”
“从听说闹婴灵鬼案的时候我就在困惑,我知道一定是萧月,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突然想到,当初萧月被我赶出千金坊的时候,我便一直没有理会她,想必你就是那时候给她下的毒吧你也早知道她怀孕了,知道她不能生产,于是你下的毒在她流产时发作。”
“你知道在这个世间,唯一一个能够影响到我的人就是萧月,所以你从她身上下手,扰乱我的心神,从而一步步对付我,郭小白,你真的很聪明,可你不该对付萧月。”
听他说完,黑衣年轻人突然笑了,嘶哑的声音瞬间改变,很是天真动听,“主人,真正聪明的人是你,我自认我的布局很是完美,却还是一眼就被你看穿了,没错,你说的都没错,一切都是我做的,这么多年步步为营,我一直都在等今天,你以为我真愿意做你手下的一条狗啊。”
尹浔只是笑着,鼻青脸肿的脸上满是骄傲。
“主人,告诉我你摄魂的秘密吧,你总要找个衣钵传人不是吗你扪心自问,不会再找到比我更合适的了。”郭小白揭下脸上的面巾,缓缓向尹浔走来。
“在你没有对萧月下毒之前,我的确有意将衣钵传给你,但是你不该动了萧月。”
郭小白低下头,半晌,缓缓抬头,“如果我硬要来呢主人,你可能不知道,虽然我的摄术是跟孙无尊学的,但你知道我很聪明,我一直在你身边偷学,如今我的摄术,可他在之上。”
郭小白刚说完,孙无尊瞬间变了脸色。
“主人,你说过,摄魂不一定要对方看着你,所以即使你瞎了眼,我一样有办法。”说着,郭小白恨恨地捏住尹浔的脸,抬起他的头恶狠狠地瞪着。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c明显了嘛知道谁跟谁了吗
、薛唐的真心
尹浔也不挣扎,只是淡淡地开口,“我还说过,摄魂不一定要看着对方,声音,呼吸,任何东西,都可以将人摄魂。”
尹浔话还没说完,郭小白竟觉得一阵眩晕,他只觉得眼前鼻青脸肿的人明明是尹浔,可不知怎地,竟满满变成了薛唐的模样,他吓了一跳,忙着松开了他,仓皇褪去。
他瞬间清醒过来,才发现原来还是尹浔,自己竟又被他摄魂了在他瞎眼的情况下
尹浔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郭小白恼羞成怒。
尹浔依旧在那笑着,郭小白知道自己仍旧拿他无可奈何,只能从长计议,愤然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刚走到门口,他便退了回来。
门口站了一个人,他很熟悉的人。
薛唐。
薛唐愣愣地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身后,所有人也跟着现身,薛秦,花净初,沈沐彦,还有隐藏的羽林卫。
黑压压的一群人,将整个破屋包围。
薛秦忙着冲上前,点住准备逃跑的孙无尊的穴道,又忙着过去给尹浔松绑。
郭小白白了脸色,他突然慌了,一把抓住薛唐的手,薛唐先是愣了下,随即忙着甩开了他,眼底满是惊恐。
“阿唐”
花净初危险地看着郭小白,“没想到是你。”
沈沐彦由花净初搀扶着,叹了口气,看向薛唐,“你怎么会想到跟踪郭小白”
郭小白错愕地看着薛唐,是他提议跟踪自己的
薛唐怔怔地回望郭小白,“萧月跟我说过,小白表面上好像很善良的样子,实际上在一步步将尹浔往死角上逼,我在想,尹浔失踪了,谁最有好处,”他的视线定在郭小白身上,很是冰冷,“当然是你。”
郭小白脸色煞白,天真无辜的大眼通红,“你相信萧月说的话”
半晌,薛唐闭上眼睛,点点头,“我一直都相信的,只是,装傻而已。”
眼泪顺着郭小白的脸颊流下来,映得他的娃娃脸看起来很是楚楚动人。
牛筋很不好解,薛秦这才给尹浔解开,尹浔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下手腕,手腕勒出的伤痕痛得很,他微微皱眉,扶着薛秦说道“太子,花公子,放郭小白走吧。”
“什么”所有人闻言一惊,尹浔竟然愿意放过他
尹浔笑了笑,“经过这件事,郭小白名声尽毁,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假面具,他走到哪都没脸做人,这对他而言,才最痛苦。”
果不其然,尹浔说完,郭小白脸白更甚。
不过既然尹浔这么说,自然没人再追究,身后的羽林卫纷纷让开一条路,让郭小白可以离开。
郭小白看了薛唐一眼,想说什么,却到底说不出口,事到如今,他又能说什么。
他刚要抬脚离开,突然觉得后腰一痛,回头,竟是薛唐刺了他一刀。
薛唐这一刀没有刺中他的要害,只是痛得厉害。
郭小白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刚才尹浔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不该动了萧月,你可知,我为何刺你一刀”薛唐坚定地看着他,抽出手中的刀子,血滴在地上,“你不该动了他。”
转头,薛唐对沈沐彦道“太子,麻烦您将郭小白带去东宫囚禁,再请御药房最好的太医为他诊治,我要用他的眼睛,换尹浔的眼睛。”
所有人纷纷奇怪,不明白薛唐的所作所为。
薛秦却骤然变了脸色,扶着尹浔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尹浔倒是没什么反应,点点头,很是赞同,“也好,那就辛苦太子了。”
沈沐彦摇摇头,“无碍。”
尹浔被送进了皇宫御药房,由御药房最好的太医亲自医治,尹浔在旁指导,将郭小白的双眼换给了自己。
尹浔的双眼缠着纱布,静静地休养,是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所以他任由郭小白和孙无尊弄瞎自己的双眼,因为他总能治好自己,不过用郭小白的眼睛换给自己,他倒是没想过。
尹浔一直在御药房休养身体,眼睛虽然换好了,可是他的身体依旧虚弱,头晕得竟越来越严重,甚至时而剧痛难忍,每日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薛秦整日在一旁照顾着,所有太医都为尹浔诊治过,可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看着尹浔的状况日渐严重。
“尹浔,你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到底怎么了我能为你做什么你告诉我”薛秦焦急地说道,甚至红了眼眶。
尹浔摇摇头,拼命扯着自己的头发,大口喘着气,他也不知道,按理说郭小白如今被关起来了,与废人无异,他不可能再给自己下药,为什么自己非但没好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
“太医说你的眼睛再有十天就可以拆开纱布了,等你眼睛一好,我们马上赶回千金坊”薛秦道。
尹浔疼痛难忍,根本无法回答他的话。
“不行我要去找郭小白,我要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说完,薛秦就跑出去了。
没了薛秦的支撑,尹浔从软榻摔倒在地上,他拼命仰着脖子,手揪着自己的胸口,下唇都被自己咬得出血来。
黑暗中,他再度摸到了一只温暖的手,那只手紧紧地握着自己,那只手很大很暖,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地握着自己的手。
尹浔稍稍侧头,巨大的痛苦让他分辨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只是拉着这只手,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他确定从未拉过这只手,可是怎么会这么熟悉像是灵魂最深处的烙印。
“你是谁”尹浔急切地问道。
那人没说话,只是将他扶起来到床上。
“告诉我你是谁”尹浔用另一只手抓住他,却被他拂开,然后松开自己。
尹浔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他四处摸了摸,都没摸到,看来那人已经离开了。
谁到底是谁
因为尹浔在御药房养病,所以薛唐和薛秦自然也住在御药房,相比薛秦形影不离地照顾尹浔,薛唐倒是久久不曾露面,整日早出晚归。
这天,又是天黑之后才回来,他才刚推开自己的房门,便被人一脚踢了出来。
薛唐被踢出好几米远,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痕迹,薛唐捂着胸口爬起来,这才看清来人从自己屋子里缓缓走出来。
往日冷峻的模样,此刻更是满是杀气,薛秦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手中的长剑握得死紧。
“大哥”
“别叫我大哥”薛秦喝道。
往日他总是一惯漠然,似乎从不在意任何事,此刻却双目猩红,满脸杀意,怒不可遏。
“你知道我喜欢尹浔,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可你也喜欢了他对不对”
薛唐捂着胸口的手一僵,却也只是一瞬,随即对薛秦笑了笑,一脸无奈,“大哥,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冷血的怪物。”
“你别骗我了”薛秦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扯了起来,“你为了他甚至伤了郭小白你不是喜欢郭小白吗竟然为了尹浔的眼睛刺了他一刀,你还说不喜欢他”
薛唐似乎很是疲累,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又无话可说,许久,他叹了口气,抬起眼睛,“那大哥想怎样”
“你走永远离开尹浔”
薛唐后背一僵,“为什么”
“因为是我先喜欢尹浔的,他也没有拒绝,我们才是最该在一起的人”
“大哥,我”
“你闭嘴”薛秦厉声打断他,“你走你必须离开,如果你不肯,就休怪我不客气”
薛唐垂下头,敛去那一抹哀伤,轻轻地答应“好。”
薛秦的手不自觉地松了,“你答应了”
薛唐点点头,抬头看他,“我答应,可是,等我确定他的眼睛没事了,我再走好不好”
薛秦皱起眉头。
薛唐忙着解释,“只要我确定他眼睛没事,只要我确定了我就走天涯海角,永远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夜色中,薛秦有些看不清薛唐的表情,只看得出他很着急,很在意,为那人欢喜忧愁。
他,真的喜欢他了
“好。”他答应,到底是他的亲弟弟。
薛唐松了口气,感恩地道谢“大哥,谢谢你。”
薛秦一把推开他,转身离开。
他没有看到,在他离开的那一刻,薛唐的眼眶,渐渐红了。
十天之后,尹浔拆了眼睛上的纱布,薛秦紧张地在尹浔面前挥手,只怕他看不见。
尹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手挥开他,悍然站起身。
薛秦盯着他的眼睛看,他之前一直担心他无法复明,又担心他复明之后,他失去那双摄人心魂的双眼,而是变成郭小白那样的大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要真相了,要真相了,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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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所谓单纯的大眼睛。
还好,还和之前一般模样。
依旧那般迷惑好看,冰冷彻骨。
“尹浔,你的眼睛好了。”薛秦惊喜道。
“你这么问,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尹浔冷冷地睨着他。
“额,我不是”薛秦急着想解释。
“够了,”尹浔打断他,“郭小白现在还关在东宫吧”
薛秦点点头。
尹浔揉了揉太阳穴,头又隐隐作痛了,“问出来了没,郭小白到底对我下了什么药我怎么会这般痛苦甚至查不出病因。”
薛秦摇头,“我用尽了各种办法,可是郭小白死不认罪,他一直说自己没有对你下过毒,我看他不像是在说谎。”
“废物”尹浔重重一拍桌,“带我去东宫,趁我现在身体还撑得住,我要亲自审问他”
饶是尹浔冷漠无情至此,薛秦却明白,这才是真正的他,他便没有说什么,领路带着尹浔向东宫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时间在御药房养伤,太久不活动的原因,尹浔才跟着薛秦走出御药房,便觉得一阵头晕,他晃了晃头,继续跟着薛秦走。
薛秦走在前面,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御药房与东宫不算远也不算近,因为沈沐彦有特地交代过,所以一路上他二人畅通无阻,没有人敢去阻拦,甚至恭敬行礼,那般礼遇,与皇子无异。
看着那些太监宫女向自己行礼的模样,薛秦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皇上,想走进这深墙大院。
“尹浔,你”
薛秦回头想和他诉说,却见尹浔脸色煞白,额头上再度渗出冷汗来,他的脚步踉跄,吃力地往前走,只是他拼命咬着下唇,手狠狠握成拳,指甲都嵌入了肉里,逼得自己清醒。
“尹浔,你没事吧”薛秦忙着上前扶住他。
尹浔摇摇头,声音很是虚弱,“我没事,或许是走太远路了。”
薛秦一边扶着他一边往前走,“那我背你。”
尹浔再度摇头,“不,还有多远”
薛秦抬头看了看,“快到了,过了前面那个转角就是。”
尹浔松了口气,努力想要加快脚步,却觉得愈发地痛苦,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憋得很是痛苦,却不会晕厥不会死,只是喘不上气来,还有那全身阵阵的痛楚,不知道到底是哪里痛,只觉得到处都痛,痛
见他这么痛苦,薛秦扶着他加快脚步,想快些到达东宫。
走进东宫的大门,尹浔几乎已经到了极致,脸色已从苍白变得紫红。
知道尹浔要来,沈沐彦和花净初二人早已将郭小白提出了大牢,在东宫正院拷问着。
短短几日,郭小白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他被挖去了双眼,眉毛下面是两个血窟窿,满脸满身血污,身上布满了伤痕,鞭痕杖刑手脚的夹板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寸好地方。
昔日单纯白皙的郭小白,现在这副样子,任何一个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
可是他就那样跪在正院中,明明往日的他看起来如此天真想让人保护,此刻他却如此坚韧,傲然于此,不为所动。
明明他跪在那里,却仿佛比任何人都高大。
沈沐彦和花净初坐在前面,一旁刑官正在执着满是倒刺的长鞭,一鞭子一鞭子地抽在郭小白身上,每一鞭,都抽出郭小白的血肉,他的身体看起来血肉模糊。
郭小白跪在那里,由着一鞭子一鞭子地抽在自己身上,甚至没有喊出一声,只是闷哼着承受。
在看到郭小白的那一刻,尹浔瞬间红了眼,他一把推开薛秦,不顾自己的痛苦,大步冲到郭小白身边,揪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在看到尹浔冲过来的那一刻,刑官早已收起鞭子褪去一边。
“说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尹浔瞠目逼问,恨不得马上掐死他。
“主人”
听到他的声音,郭小白一直淡漠的神情终于笑了笑,他竟还笑得出来。
“说”尹浔抓起他的头发,逼得他仰起头来逼近自己,“我明明百毒不侵,为什么我会这样,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没有,我没有对你下毒。”郭小白自从被抓之后便一句话也不肯说,再见他,终于开口说话。
“不可能”尹浔一脚踢开他,却因为动作太大让自己愈发疼痛,他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喘着气,“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郭小白笑了,笑得都咳出血来,却依旧笑着,“我真的没有对你下毒,我只是发现了一件事而已,那就是,薛唐的血并没有安魂的作用。”
“什么”
“薛唐的血并不能安魂,却可以让你熟睡,而你的一切不适症状,都是从你离开千金坊,朝京城赶路开始的,”郭小白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说道“开始我也以为你是水土不服,可我发现,你越靠近京城,身体就会病得越厉害。”
尹浔后背一僵。
“所以我什么也没做,”郭小白继续说道“我只是在你每日的餐食里,都加入了薛唐的血而已,你虽然五感敏锐,可你一面对薛唐的血,好像就五感失灵了。”
尹浔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薛唐,血,安魂
尹浔突然觉得头一下子剧痛起来,痛得他几乎晕厥,同时心头又揪痛起来,仿佛有双无形的大手,拿着最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地在他心上划着,同时又在刀划过的伤口上抓着,指甲嵌入伤口般的感觉。
痛,好痛
尹浔捶着自己的胸口,大力地捶着,想要缓解自己的痛楚,这样远远不够,他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头用力在地上磕着,身子不断地站起来再摔下,想要用身上的痛楚缓解心痛和头痛。
这样不够,太不够了尹浔不断地撞在墙上、桌上、地板上等任何地方,可还是痛,他如玉的身体被他撞得满是伤痕。
薛秦看不下去,冲上去想要拦住他,可是尹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发狂的他力气之大,薛秦竟拦不住他,他甚至向自己撞来,薛秦没办法,只能松开他,看着他不断伤害自己而无可奈何。
“来人快去按住尹公子。”沈沐彦忙着去守在一旁的太监宫女们吩咐。
太监宫女们纷纷上前,七手八脚想要按住尹浔,防止他的自残,可是眼前的这个尹浔是可怕的,他们想要按住他,不让他伤害自己,又不让他伤害到别人,却是难上加难。
一群人围着尹浔,又都无从下手。
尹浔的头都被自己撞出血来,却还是不停地四处磕撞,胸口也被自己捶得红肿不堪。
正当别人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一道人影冲了出来,拨开所有人,大步冲到尹浔身边,一把抱住他。
尹浔被他抱着,他抱得死紧,让他没法再四处撞击,锤击胸口的手由于被他抱着,拳头只能落在那人后背上,尹浔无法再捶打自己的胸口,只能拼命摔打自己。
那人抱着尹浔,由着他摔打的动作,带动两人一起摔在地上,只是他拼命护着尹浔,每次摔打都是他垫在低下,护着尹浔不让他受伤。
薛秦后背狠狠一僵。
他竟不顾自己,这般护着尹浔
“放手”尹浔痛得甚至眼泪都流了下来,“你快放手”
“不放”
抱着他的人正是薛唐,他红了眼睛,紧紧地抱着尹浔,不让他伤害自己,承受着他的捶打,他的力道之大,捶得薛唐都吐出血来。
“你快放手你会受不了的”尹浔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薛唐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免得他又撞到自己的头,声嘶力竭“我不要放手我死都不放我放手过一次了我不会再放手第二次”
“你胡说什么”尹浔的神智都已经不清楚了,完全听不清或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就那么抱着他,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或者,不知该不该上前。
薛秦看着他们,脸色煞白。
薛唐抱着他,许久,许久,久到,尹浔的痛苦竟慢慢平复。
他自残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也渐渐可以呼吸,薛唐没有发现,依然紧紧抱着他,薛唐的嘴角还有血迹,那是被尹浔打出来的。
尹浔的头埋在薛唐怀里,他平顺了下呼吸,缓缓地抬头,看着他。
“薛唐。”他的声音沙哑,唤他的名字。
薛唐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他,想要对他笑笑,可是这一笑牵动得他很痛,他却依旧想给尹浔一个安慰的笑容。
“你是谁”
薛唐抱着他的手臂一僵。
、深夜的私会
尹浔定定地看着他,“或许,郭小白没法给我解答的,你可以。”
薛唐愣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他扶着尹浔站起来,缓缓伸出手,整理他凌乱的头发,擦去他满脸的冷汗尘土和血水,动作轻柔,仿佛这是他最疼惜的珍宝。
“小浔,我不想和你相认的,这么久了,我从没想过会再见你,可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内心还是狂喜的,所以我装傻,想要留在你身边,可我不想爱你了,太累了,所以我和郭小白在一起,想要放弃你,最终,却还是走到这一步。”薛唐自嘲地笑了笑。
眼泪顺着薛唐的眼眶流了下来,他像个孩子一样吸了吸鼻子,随即忍不住哭了出来,“其实,郭小白做的那些坏事我都知道,我只是不想计较,我和他在一起才是最好,对你对我而言才最好,可是他不该伤害你,我无法容忍”
郭小白跪在一旁,闻言一僵。
薛唐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想要把眼泪倒回去,“郭小白没有说谎,他的确没有对你下毒,而我的血,也确实没有安魂的作用,只是针对你而已。”
薛唐执起尹浔的手,轻柔地握在手心,“你没有记忆对不对多少次午夜梦回,你都看不清梦中那人的样子,因为,你的前尘被封印了,而你梦中那人,就是我,我的血,是解开你封印的唯一钥匙。”
“不可能”尹浔一把推开他,“你知不知道我多大了而你才多大。”
“我知道,”薛唐道“你已经两百一十九岁了。”
此言一出,在场人除薛唐外无不震惊,其他人是不敢相信,毕竟尹浔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而尹浔是惊讶,他的年纪从没告诉过任何人,他怎么会知道
薛唐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尹浔俊美的容颜,“小浔,其实你之所以会生病,不是水土不服,是因为”
薛唐缓缓抬起头,看着大门上挂着的“东宫”二字的匾额。
“因为你越来越靠近这东宫,而这里,是我们共同的梦。”
尹浔闻言也抬头看向那匾额,明明那两个字都认识,可不知为何,他看着却十分难受。
他好像,很喜欢这里,很憧憬这里。
“小浔,你摄魂过很多人,大哥、萧月、郭小白,还有很多人,好像唯独没有摄魂过我吧你要不要看看我的梦境”
尹浔看着眼前这人,突然觉得很是陌生,他竟然有些害怕,害怕摄魂他。
薛唐忍不住上前,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看他的眼神不再平静,而是带着深深地痴迷和爱恋,几乎膜拜般的手抚上他的脸,“两百年了,四世轮回,我都没有喝孟婆汤,除了我现在的名字,我只记得我的第一个名字”
“沈、修、文。”
沈沐彦闻言大惊,“这不是我曾祖爷爷寰宇帝的名字吗”
薛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尹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过去吗摄魂我,一切,就都揭晓了。”
尹浔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薛唐的脖子,“我杀了你”
“也好,”薛唐竭力地笑了笑,“这次死了,我一定要喝孟婆汤,忘了你,再也不要记得你了。”
“你胡说哪里有什么地府孟婆,你在撒谎”尹浔忽地又松开他,不敢置信地吼道。
“你不肯面对也好,”薛唐叹了口气,“那段回忆,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上当吗我不会相信你的”尹浔吼着,声嘶力竭。
“小浔,其实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是你不敢面对罢了。”
尹浔只是拼命摇着头,瞪大着双眼,“不,你胡说,你胡说”
薛唐继续咄咄逼着,“你到底不敢面对什么不敢面对我们共同的东宫梦不敢面对自己的邪恶不敢面对昔日你一手造成的皇子夺嫡血案还是不敢面对”薛唐深吸口气,一字一顿说道“你从没爱过我。”
“不”尹浔一把推开他,“我不爱你,我当然不爱你,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说完,尹浔大步跑了出去。
没有人去追。
当晚,薛唐早早地就睡了,灭了蜡烛,他看着透过窗子的盈盈月光,他现在睡的是东宫的客房,东宫,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两百年了,他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闭上眼睛,想要快点入睡,明天一早,他会离开皇宫,甚至离开中原,与尹浔,永不相见。
只是有时候,睡觉都是一件奢侈的事。
当初听说尹浔有失眠之症,梦中还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