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微笑着插言“染儿是在演戏,袭羽却是真心。”
方晓朗眸色一寒,凌厉的向袭羽脸上扫去。方小染大吃一惊,伸手揍了袭羽的肩膀一下“你瞎说什么刚刚明明是说好了帮我演戏的呀”
袭羽的唇角浮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侧脸向床里,合了眼,不再讲话。被捏住脉门的手平平的搁在床边,不挣扎不抵抗,好像所有的事再也与他无关一样。
见他消停了,方小染稍稍放心,额头上却也急出一层汗来,抱着方晓朗的手臂忙忙道“你不要听他乱说呀,他一定是病得糊涂了。”
方晓朗哼了一声,道“娘子只说在演戏,我怎知你今后再乱玩这红杏出墙的游戏,会不会假戏成真”
她急忙信誓旦旦曰“不玩了不玩了,我再也不了。”
“再也不怎样”
“再也不红杏出墙了。”
方晓朗没的接话,只挑了挑眉,显然是觉得这诺言说的不够全面。
她领会到了,努力思索着追加条款“再也不拉别人的手了。再也不替别人擦汗了。再也不提喂药的事了”
听到那个“喂”字,方晓朗身周勃然发出袭人寒气,方小染呐呐禁声。他深呼吸一下,努力克制了情绪,忽然冷冷的笑了一声,道“染儿又是哀求,又是发誓,只是为了保全这个人么”
眸色忽然暗沉下去,几分怒意,几分悲伤,几分痛楚。
方小染瑟缩了脑袋,低垂下目光,忽然间没有勇气看他的眼睛。手却固执的抱住他拿着袭羽脉门的手臂不肯放开。他烦闷的蹙了眉尖,闷闷道“松手,不要妨碍我诊脉。”
神医遇到袭击
他烦闷的蹙了眉尖,闷闷道“松手,不要妨碍我诊脉。”
“咦诊脉”方小染惊奇的抬眼看去,这才看出他搭在袭羽腕上的手指,用的正是把脉的指法,而不是袭击时拿人命门的手法。原来,他并没有打算攻击袭羽,只是想替他诊脉哦。
该死他故意误导她,害得她发了一通誓。
鼻子里冒着忿忿的冷气,却也不再干扰他,乖乖的退到了一边。看他诊脉的样子还像模像样的,难不成他真的懂医术
他微蹙着眉尖,专注的诊脉。忽然开口问道“病发时的症状,是不是一次比一次重了”
袭羽仍是侧脸向里,眼睛没有睁开,却开口应答了“是。”
方晓朗道“须得根治。这病,不可再犯了。虚症已成实病。”
袭羽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转头看着方晓朗,面上波澜不惊。方小染也是暗吃了一惊。方晓朗这话里话外,似乎是知道了袭羽是在通过特殊的办法致病。他的医术竟如此高超数名医术一流的御医多年来都没查出真正的病根所在,他方晓朗不过是诊了片刻的脉象,便道破了玄机
她只知道早年间爷爷将他送到“友教”学艺,因为自己漠不关心,也从未问过究竟是什么友教,学的是什么艺。这时细细想来,居然没有人曾提过具体的详情。难道他去学是便是医术么
只听方晓朗又道“经脉之间,已蓄积了过多的毒素没有排出,你病得太频繁了。若再不清除,侵入心肺,便成大病。用这种法子,本是不该。”
袭羽长睫缓缓阖上,嘴角勾出一个凄然微笑,低声道“我别无选择。”
方晓朗缓缓的深长呼吸,似乎是在叹息。亦是低声道“不可再拖延了。我必须替你驱毒。”
袭羽蹙起眉来,道“不必。”便想将手抽回去,方晓朗指上稍稍加力,便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的灰眸中是不可违逆的固执,坚定的道“遵医嘱。”
袭羽犹豫道“可是”
方晓朗不容他争辩,果决的道“你只管闭眼,凝神,放松。我将内力注入你腕脉之中逼毒,有人看到只会当成诊脉。”继而转脸对方小染道“染儿,去外面守着。有人问,就说王爷的脉像杂乱,极难辨别,须得环境清静。”
一直在旁边凝神听着二人对话的方小染,听到这声命令,答了一声“是”,便匆匆向外走去。临到门前时按住胸口稳了一稳神,这才开门出去。
门外的砚儿见她出来,问道“染掌柜怎么出来了方公子呢”
方小染笑道“正在给王爷诊脉呢。说是王爷的脉象杂乱,极难辨别,我在旁边发出声音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就赶了我出来。”
砚儿叹息一声,道“王爷这个病不大不小的,真是挺折磨人的呢。如果方公子能给治好了,可真是咱们的大恩人了。”
二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有一句没的一句的聊着天。
过了不久,大门外忽然有人走了进来。来人蓝衫素裙,手中托着一个漆盘,盘中是一只盖碗。正是前来送药的丫鬟弦筝。
方小染见她到来,心中紧张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
砚儿已迎了上去,道“弦筝姐姐,药煎好了”
弦筝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方小染身上,施了一礼,问道“染掌柜为什么不去屋里坐”
方小染尚未答话,快嘴的砚儿已替她答道“方公子正在替王爷诊脉呢,说是王爷的脉像难诊,需要清静,染掌柜怕打搅到,便出来等着。”
“哦方公子”弦筝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是今天早晨,与染掌柜一起来的那位方公子”
方小染笑道“正是。姐姐的消息好灵通啊。”
弦筝亦是笑得彬彬有礼“哪是什么灵通,不过是听遛狗的小厮说没有牵好黑豹,冒犯了二位贵客。两位有没有被伤到”
“没有。”
“那真是万幸。与黑豹狭路相逢,能毫发无伤,也算是奇迹了。”
“是吗呵呵呵,那我回家后一定要烧一柱香,谢天谢地。”
说话间,砚儿伸手去接弦筝手中的漆盘“姐姐把药给我吧。等一会儿方公子诊完脉,我再将药送进去。”
弦筝却自自然然的躲开了砚儿的手,道“过一会儿药该凉了,喝下去会伤脾胃。就由我将药送进去吧,免得打搅了诊脉,王爷怪罪下来,连累了妹妹。”
砚儿一想也是,欣然答应“也好。”
方小染却心下凛然。她出身自武林门派,同门中也曾有人中毒,见过运功逼毒的情形,多少知道一些常识。她清楚运功逼毒的过程中万万不可中断。尤其不可突然强行中断。那样不但会使毒素不能被彻底清除,传输在医患二者之间的内力也有可能突然失控反激,对双方造成极大的损伤,严重者可危及性命
眼看着弦筝托着漆盘举步朝屋门走去,她急忙横身拦住,微笑道“姐姐,只消稍等片刻就好了。再说了,药凉了可以再温啊。”
弦筝看着她,脸上挂着笑,眼睛却似黑潭暗沉无底,回了一句“温两遍就减了药效了。”一面说着,用闲着的左手向她推来。
她暗暗运起内力站稳了脚跟,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拦住弦筝,拖得一刻是一刻闪念间弦筝的手已貌似轻柔的挨上了她的身侧,轻轻往旁边一拨,她顿时感觉那掌心传来绵深的力道,将她推得向旁边平平移开两尺,那力道又及时的收回,她稳稳的站住了。在砚儿看来,方小染就是很顺从的往旁边让了两步,而只有方小染自己知道,她隐在裙底的脚根本没有迈动,在弦筝的掌力下,简直就是虚空的飘移了过去
王府中的一名普通丫鬟,居然有如此高深的内力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弦筝的对手,眼睁睁看着门被推开,她故意大声道“弦筝姐姐,等方公子诊完脉再进去吧,此时进去王爷会生气的”
弦筝回头扫了她一眼,目光阴沉寒冷,一语不发的快步穿过层层纱帐向里走去,脚步迅捷到诡异的速度,身边带起的风使得纱帐飘摇不止。方小染急忙拔腿跟了进去。
弦筝踏进最后一层纱帐,一眼看到袭羽平静的合眼躺在床上,手搁在床侧,露出一截手腕,而那位方公子正坐在床边的一把椅子上,手指搭在袭羽的脉上,灰睫阖着,眉头微锁,似在凝神思考。
弦筝心中生疑难道真的是在诊脉
目光闪动了一下,突然将手中的漆盘一丢,药碗跌落在地,发出碎裂的脆响,同时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为何拿住王爷的脉门”
猛然出掌,掌缘带起凌厉劲风,向着方晓朗突袭而去
方晓朗始终闭目凝神,连药碗跌碎的声音也似乎压根儿没有惊动到他。随后跟来的方小染眼看着弦筝已袭至他的面门,不由的一声惊呼
方晓朗突然睁眼,灰眸中如寒冰凝结,原本搭在袭羽腕上的右手忽然撤回,以极巧的方位与弦筝的手掌掌缘相切,手腕几度翻转之后,人稳稳坐在椅上不曾起身,弦筝那凶狠的一掌却已被化解,整个人随着方晓朗的招式乱了步伐,跌跌撞撞摔向一边,狼狈的跌倒在地,却旋即站了起来,显然没有受伤,满脸胀得通红。
方晓朗面色如常,不悦的蹙着眉头,对袭羽道“王爷不是吩咐过了不让人打扰吗王爷府上的丫鬟都这样没规矩吗”
原本合着眼的袭羽也睁开了眼睛,脸一沉,对着弦筝呵斥道“哪个准许你进来的”
弦筝急忙跪倒在地“王爷恕罪是奴婢怕药凉了,不听劝阻,执意要送进来的。”
方晓朗凉凉一笑,对袭羽道“这位姑娘身手不错啊。王爷府上真是藏龙卧虎,人才济济。”
弦筝惶恐道“不过是小时候父母传授的一些乡野功夫。”
袭羽闻言更恼怒了:“你居然还敢对客人动粗”
弦筝忙对着方晓朗磕头“奴婢一进来便看到这位客人拿着王爷的手腕,想起小时候听人说手腕处是人的命门,拿住了能要人性命的,误以为客人要伤害王爷,护主心切,这才冒犯了客人。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方晓朗笑了一下,打趣道“罢了。幸好我也会些功夫,否则的话,就要被你这护主的莽撞奴才一掌打死了。看来如今行医也不易啊,需得练好武功,才能保全性命。”
弦筝抬眼仔细打量一遍方晓朗,忽然道“您武功高强,外貌特异,莫非是传闻中的神医黑白判”
方晓朗微笑道“你这丫头,见识倒广。”
弦筝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传闻说神医黑白判的医术出神入化,竟夺了黑白无常的买卖,能够定人生死,将死之人也能复生。却是行踪不定,便是皇上想请,也不知道该去何方预约。今日弦筝能瞻仰真容,实乃三生有幸”
方晓朗微笑一下,不再理她,对袭羽道“今日被这丫头打断,王爷的脉像也没能完全辩明。我也没心绪再诊了,改日再说吧。”
弦筝听到这话,面露惭色。袭羽愠怒的瞪了她一眼,面带乞求的望向方晓朗“那就请神医改日再来,我这病,全指望神医了。”
方晓朗不耐烦的道“再说吧。”起身便欲辞。目光忽然落在地上碎裂的药碗瓷片上。弯腰,用两根手指掂起了一块,凑到鼻尖前嗅了一嗅,道“连翘荆芥防风菖蒲”
弦筝怔了一下,回道“是,有这几味药,是按御医开的方子抓来煎的。”
他轻蔑的将瓷片丢回到地上,道“治标不治本,长期服用,还会伤及脾胃。”
袭羽连忙接话“对对对,喝了这药以后总会心口烦恶。”
方晓朗探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搁到床边的小桌上,道“这是我配制的浊清冰辰液,感觉不适时便饮一小口,可以暂时缓解你的症状,那汤药就先不必喝了。待我改天给你诊明了脉,再细细的拟个对症的药方。”
袭羽赶忙致谢。方晓朗就此告辞,袭羽用手臂撑起半个身子示意相送。
“染儿,我们走吧。”方晓朗挽起站在一边的方小染的手。她也不拒绝,任他握着,乖乖的跟他离开。
两人手牵着手,平平静静,自自然然的穿过王府。路上凡遇到王爷中的人,无不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对于“王爷的相好的”如此公然与别的男人表现亲密,均是忿忿不平。
然而方小染却全然顾不得这些人的嚼舌头了。她清晰的感觉到,方晓朗隐在袖中的与她相握的手,寒冷如冰,微微发抖。她明白,他定然是在替袭羽内力逼毒时被猝然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