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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马之华 第16节

作者:赫里安 字数:21037 更新:2021-12-29 11:31:40

    李贤将红色的信放在烛火上,信被血染湿了,好一会才燃起来。影卫替他将手上的血渍洗洗的擦去,一点也不留红,他的眉宇才舒展开来。

    “王爷,还要拦截吗”

    “拦啊,你备下好酒好菜,等着客人上门。”老朋友自当要会会面,再说了他可少不了马仲秋,不然仲贤商行谁打理呢

    艾尔巴疾啊,你冒着危险混入我大凉,难不成只为了杀掉一个毫无作为毫无权势的殇阳郡王不好好看着自己的狐胡,跑来大凉喝酒吃肉冒充英雄好汉作甚呢,不给个解释,就莫要回去了。再说了,殇阳郡王的命,自己总得对满朝文武有个交代。

    燕镇比较山区,夜半凉得有些似进到了冰窖,樊华半夜被冷醒使劲的拽着旁边的被子,还没找到便被一个怀抱紧紧的抱住,他又陷到了冗长的梦中。

    身边这种冰凉的气息又让他梦回了多年前

    当他还是个小人儿的时候,举着一个盛满水的铜盆跪在房门前,天气闷热潮湿,空中乌云滚滚,大雨将至。他不记得跪了多久,手早就麻木无了知觉。雨说下便下,大颗大颗的雨珠打在他身上打在他脸上,疼得跪不稳。

    铜盆里的水越来越多,直到溢出来,浇到他的脑袋上。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青森,他当时还没有这个名字,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血渍。

    他站在他身旁,撑着红色的油伞,脸上有鞭打过的痕迹。他当时便转过头,怒骂着让他滚开,只要有人为他求情,他定要承受更多责罚。一声不吭的承受与挡住所有同情才是他唯一的出路,才能让自己在这些折磨中好受些。

    只是这个穿着破烂的下人似乎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将油纸伞放在一侧,然后就走开了。他回到房里,桌上还摆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绝对不是姑姑放的,是那个低贱的下人做的。明明就比自己惨很多,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他不比自己惨的样子,来同情他,怜悯他,给他施舍

    那碗姜汤,他一口也没喝,连着碗一起丢到了雨中

    当樊华还在梦乡中,一艘渔船顺江而下,到达了灯火通明的小江口,这是李贤专门为他设下的鸿门宴,就看他有没有胆子去。不过看这阵仗,想来也没有他选择的余地。

    小江口两岸火光跳跃,火光之下是一个个窜动的黑色身影,他们手中拿着爪绳,随时就要将爪绳抛来,将他们勾上岸边。

    李贤站在靠岸的商船上看着船头的男子,笑如莲花,男子也看到了商船上的李贤,他让渔船朝着商船划去,轻轻一跃便到了李贤的跟前。

    “贤王爷别来无恙”

    男子一张口,大漠气息便扑面而来,他的全身连带样貌,无不显出大漠的奔放与狂傲,即便他穿着汉人的衣裳。

    李贤看着渔船靠岸了,才回应他道“疾,既然来到大凉,就与本王小酌两杯如何”

    疾放声大笑,“我们狐胡人,不喜欢用杯,皆用大碗饮酒,这样才够过瘾”

    “若是仲秋先生无恙,也请他一同到船上来饮酒,这里的酒肉管足。”李贤拔出艾尔巴疾腰间的弯刀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这里护卫够多了。”

    疾解下披风,随他进了商船,看见一桌的好酒好菜,也不打声招呼,反客为主先吃了起来。

    “疾先生很饿”

    艾尔巴疾冷笑一声,那是当然,绕过了重重守卫,深入大凉,将近要到了大凉的东部,好不容易取了殇阳郡王的狗命,这路上饿了不知道多少天。

    他操着不太标准的汉话,问道“可汗怎么样”

    “好得不得了。”李贤将酒罐子递给他,狐胡人是比汉人能喝,他看着艾尔巴疾的吃相,侧敲旁击的问,“疾先生走之前,能否给本王和黄泉的殇阳郡王一个交代”

    说到这,艾尔巴疾放下手上的肉,用手随意的抹去嘴上的油,“贤王爷又不是不知道狐胡的状况,我叔父尼古篡夺皇位,施行暴政,长年骚扰两国边境,你们大凉也不喜欢吧

    殇阳郡王明知道这点,还搜刮民脂,献给尼古,只为他自己的一点钱财,这对你我都是极为的不利,不过你们大凉似乎不太管这些,所以我就来取他狗命。”

    第六十四章

    说到这,艾尔巴疾还真是一把辛酸泪,尼古趁他年幼,以辅政之名架空他的权势,后来又顺理成章的登基,一脚把自己给踹了,被赶出了首都内拉。长大后他也在水源匮乏的雷州扎了根,他的反叛军也驻扎于此,但是与占尽地利的尼古还是相差太远。

    “那先生可有证据他是奸佞”

    艾尔巴疾看着这个精明的汉人,喝了一口烈酒,道“我从沙城一路查过来,再到洛城,小江口,进江都有他的搜集来的钱财,听说在安陵,他还养了千匹战马,没准就等着发国难财了。”

    “王爷”一个长山羊胡书生模样的人走进来,对着李贤作揖。他便是在李贤手下管账的马仲秋,李贤口袋多少银子他都一清二楚。

    这艾尔巴疾到了洛城调查时动静大了些,马仲秋便一直尾随,没想到还反被艾尔巴疾给绑了做人质,想到此,马仲秋是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只不过碍于李贤不好发作罢了。

    “咕咕咕咕”船外一阵叫声,好似夜猫的啼叫。

    艾尔巴疾一听,两手迅速的将桌上的台布绑成包袱,一整个桌子酒菜都要带走,趁着李贤和马仲秋还在神游的时候,他打开窗子,对着他们招招手让他们回神。

    “贤王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将一张羊皮卷丢向李贤,自己则跳下了商船,回到了渔船上。

    李贤紧握这羊皮卷,看着他背着一桌子的酒菜在夜色中摇手再见,也真是苦了他这般离去。他将羊皮卷平铺在桌上,这可不是一张这么简单的,而是好几张地区版图,都标着名字。

    沙城,洛城,进江,这三张图上都详细的标注着哪个地方有些什么,这是殇阳郡王的钱财艾尔巴疾啊,你是真舍得给呢,还是来不及带走呢

    说到殇阳郡王可是宫中皇太妃的侄子,不知道皇太妃有没有参与此事,不过还是先查查再说,疆域好不容易平静几年,谁敢打破局势,他就杀了谁。

    他召出二影,道“让人将艾尔巴疾送出去,送到雷州人没死就成了。”他把羊皮卷丢给二影,“这里的东西全都给本王挖出来,顺带让人查查皇太妃的近况,速速去办。”

    二影走后马仲秋不解,道“王爷,你这可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放屁如果我杀了他,谁帮我制约尼古,你不要老惦记着你的小仇小恨,你年纪都可以当我爹了,这种道理不必我再多说。”

    他不想久留于此,燕镇那儿似乎有些状况,这些事情大影和二影会处理好的,但是鹿化不一定能处理好那边。

    樊华的梦中下了一场大雨,淋透了他,醒来时窗外落着大雨,淋透了鹿化。他从青森的怀中醒来,睡眼迷蒙看见鹿化正在抖落身上的水珠,抱怨着变幻无常的天气。青森拍拍他的背,想让他睡回去,他却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钻出来。

    “发生了什么”这是他开口的第一句。

    李贤下榻的客栈绝对不小,厢房这的多个,青森没理由跟他挤一张床,天色还这么早,鹿化又出去作甚呢

    “下雨了。”鹿化答道,他将窗子合上,腰间的双刀上被雨大湿,水滴了一地,粉色的雨水

    青森给鹿化使了个眼色,鹿化露出如蜜般笑容,便去厨子那拿早膳。这家客栈已经被李贤包下了,厨子也是自己的人,所以客栈空荡也是应该的,只是房梁上都飘着一股饭香味。细细一听,还能听到,“咯咯”的咀嚼声。

    鹿化瞪了一眼,对着一个黑暗的角落道“你们那边嚼萝卜的,还有那边吃大蒜的动静小点”

    客栈瞬间变更加的寂静,如一滩死水,除了空气中飘着的早饭的气味。

    樊华穿着选好的衣裳,坐在铜镜前,青森正替他梳理头发,还要编发,盘发,自从头发变成了金色后,一些发誓和衣裳再也穿不好看了,无法抵得上之前的花容月貌,为此樊华颇感头疼。

    他从打开木质的首饰盒,里边形形的首饰,不乏贵的,但也不缺美的。他拿起五福玉扳指,套到拇指上,凉意瞬间传遍整只手。青森替他从头到脚戴上了他所要求的,乍一看真的太夺目了,就怕进了本家出不来了。

    羊脂仙鹤玉簪,还有一只藏在青森身上的梨花玉铃,需放在袖中的咬尾蛇鎏金香盒,脚上带着个小铃铛的红色脚绳。一一被青森佩戴在樊华身上,苍鹰耳饰樊华觉着不大相配所以并未佩戴,但是这几样就足够了。

    香盒内放了几颗香丸,徐徐香味从樊华的袖中飘散出来,可是制香人已香消玉殒再也寻不见了,唯有清明时节坟头上的纸钱。

    下雨天,路上总是大大小小的水坑,青森给他备了木屐,即便是这样但衣角不免还是会被打湿。

    樊华撑着红色的油纸扇站在客栈前,望着乌云滚滚的天,轻笑一声,将青森拉进伞下,一脚踏出客栈的门,踩在积水上。

    鹿化在他们身后一脸忧愁,李贤到现在还未回来,忙来忙去都到了正午,是不是遭遇了不测,这样放樊华与青森去本家是否太过放心了些。他想到角落里的影子,这些影卫应该够了,至少能屠尽本家的人,但不保证他们有备而来。

    鹅毛小雨飘落山间,云雾升腾,一辆马车行驶在寂静的山间,车夫披着蓑衣,斗笠拉得很低,隐藏在阴影之中。崎岖的山道本就不太平坦,落了雨后道上一路泥泞坑洼,李贤在马车内坐得很不舒服。

    半夜便赶着回去,按理说小江口离燕镇也就半天的路程,早时也该到了,怎么感觉这路长得很

    “这是哪了”

    车夫答“快了,就快到了”

    李贤的桃眼如猫般眯起,利剑出鞘,穿过帘帐刺在了车夫的心口上,他将帘帐拉开,嘴靠近奄奄一息的车夫的耳朵小声嘀咕,“你骗谁呢”

    他阔袖一挥,车夫便被他推到了车轮下。影卫绝对不会这般回答他的话,他问什么他们便会答什么,这般的含糊不清,即便是影卫也是致命的错误。说来自己也大意了,竟没发觉车夫什么时候被掉了包。

    李贤将马刹住,让车分离去,自己骑着马吹了个哨,几名影卫从树丛间窜出。他心中冷笑,谁那么大本事,竟然将他算计了一笔,影卫也少了几个。影卫反应极快,杀人也不留情,不知道是何人如此手笔削掉了他的心头肉。

    “阁下还不肯露面”李贤对天一问。

    淅沥沥的小雨拍打着树叶,几颗小树如有了生命,左右晃动。

    “装神弄鬼。”

    李贤手势一挥,影卫如同魑魅穿梭在树丛间,泥土的气息如同一道屏障,掩住了透出的丝丝血腥味。他才要朝着马儿走去,脸上突然裂开一道口子,血一下便涌出来,与雨水落在地里。

    他站在原地,用袖口轻轻的将面上的血吸干。这玩意他拔下发丝,向四周丢去,发丝竟拦腰截断。果真是蚕丝阵

    这些人可真是厉害,竟在他与影卫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布下了蚕丝阵,如果自己再多走一步,想来整个脑袋都会被这些天蚕丝削下。自己的行程就是连樊华也不曾知道,这些人竟能设计他到这般田地,图的到底是什么

    为民除害莫要说笑了,若是没了他,半壁江山都会被纳兰连山纳入囊中,他绝不相信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投入如此人力。如果他们舍得,自己早就没入黄土了,还等他们来围堵自己作甚。

    李贤看着树丛中间的动静,也该结束了,这场激烈的厮杀。雨越下越大,冲刷得李贤脸上的伤口发白,但他只是却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雨水汇成水流,从草木丛间流出,丝丝的细细的带着血的雨水流到泥土中,草问是何人的骨肉将长眠于此。

    无人回答。

    两个如熊般的身影出现在草丛间,二影拽着一个男子的衣襟拖着脚步到了李贤面前,三影靠在大树上,脸色发白,他的手死死的捂着肩部

    “还以为你们两会死呢,挺争气啊。”李贤打趣着他们两,差点就全军覆灭了,若是全死了,自己就在这等死了。

    男子站在蚕丝阵外冷笑一声,气息微弱,却也还是想要讥讽一顿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他们两不死,你也走不出来哈哈哈哈”

    “蚕丝也不难解,刀虽然斩不断,用火一把就能烧尽。”

    “可是下着雨”

    “雨总会停”

    “但你也来不及赶回去了李家就要灭亡了”男子在二影的手中挣扎,冷哼一声,“我们死也不会让你如意的”

    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二影的控制,双臂张开,陷进蚕丝阵中,身体被天蚕丝划开一道一道的伤口,腹部被一根天蚕丝卡在其中,肠子流了一地。

    李贤摇摇头,何必这么想不开呢这人皮可是上等的画纸,粗人就是浪费。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竹筒,将金黄的液体浇到尸体上,给二影一个眼神,二影在无雨的地方生了火丢到尸体上。

    这可是长明灯的灯油,这点小雨。火势顺着男子的尸体一直爬到天蚕丝上,蚕丝的结构一目了然。

    李贤迈出蚕丝阵,朝着林中望了一眼,对二影冷然道“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们两处理,该埋的埋了,该剔骨的剔骨。”他翻身上马,马鞭狠狠抽打在马儿的身上,迎着雨驰骋在小道上。

    樊华那边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第六十五章

    “铃铃铃铃铃铃”

    红灯笼,红衣裳,红缎带,本家整个都浸在了欢快愉悦的红色之中,只可惜唯有带着铃儿的一位来客一身白衣,好不吉利。他的出现使整个本家的宾客都寂静不语,那一双一双瞪得比铜铃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来客的脸儿与腰间的坠铃。

    新郎官一身喜气,面色红润,见到此人有些诧异,可那来客却不如此,他走到新郎官面前,作揖递上喜钱,眼睛如月,笑呵呵的道“小叔叔大喜呀,侄儿恭喜了。”

    慕忠心看着他金光夺目的秀发,愣了神,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对着来客客套几句,“今是我大喜之日,贤侄便与大伙同桌共同庆贺,酒肉管足”

    樊华与慕忠心相差不到一轮,若不是按着辈分来说,他们兴许是兄弟相称了吧,但即便是相称叔侄,他们二人却是毫无长幼的尊卑礼仪。可在一旁的姨姥姥却不乐意了,这也算是客吗不请自来的家伙。

    姨姥姥皱纹横生的脸上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在樊华将要进府入座之时手一张开,拦了下来,“你可有喜帖”

    “喜帖在此。”青森将喜帖递上。

    “是贤王的帖子,那为何不见贤王”姨姥姥似乎有意为难他。

    “贤王让我前来,怎么姨姥姥不欢迎”

    樊华望向门后,好大的排场啊,不过还是能一眼看到慕家的酒席,就在最前边,慕忠诚一家子正看着自己,好像紧张得不行。

    “欢迎欢迎。”慕忠心将姨姥姥拉开,给她使了个眼色,姨姥姥没再为难他。

    让他来,又为难他,这本家是唱的哪一出不是为了玉铃才叫他来喜宴吃酒的那为何姨姥姥似乎不太想让他进去的模样

    他望了一眼身后的慕忠心,在众目睽睽之中坐到了慕樊辰与慕红绫之间,在慕家之间他笑得异常的妖艳。是不是太久没见着,他变美了看醉了

    “你们怎么这般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他假意问到。

    被樊华这么一问,在做宾客如同被人命令一般,不约而同的开始交谈动作,高谈阔论甚于他来时,显得有些作弄。只是这情况没多久,声音又开始小了起来,先是成了窃窃私语,后又成了寂静无声。

    听说新娘子已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到了,这雨天嫁过来也是挺辛苦的,特别是这轿夫和奴仆,天湿地滑要走到本家这边。

    “铃铃铃”樊华腰间的玉铃被碰到又发出一阵响声。

    慕家一干人看着他,慕红绫看见那熟悉的坠铃,在樊华耳边用气声道“你不要命了”

    “什么”樊华装傻充愣问到。

    “梨花玉铃你干嘛带出来这么招摇,是活够了吗”

    “哦你说这个”樊华抓着玉铃,故意猛摇玉铃,想要气死慕红绫,“我就带出来显摆怎么了来抢啊姑姑你还能打得过我吗”

    慕红绫被他这么一起,手成爪状,朝着玉铃一把抓去。樊华坐在位置上,向慕樊辰那边一转,灵巧的躲开了慕红绫的爪,他又一鼓作气抓着慕红绫的手腕,将慕红绫的手摁在了慕樊辰的两腿间。

    “你”慕红绫一把推开樊华,羞红了脸。

    慕樊辰也被樊华这一招弄得不知所措,这樊华明明来慕家时言行端庄,现在到底是如何的玩世不恭真是无耻、龌龊、下流

    桌子挡住了一切,对面的长辈们自然都看不见了,樊华奸笑问到慕红绫,“今日不如你们也”

    慕红绫给了他一个白眼,端正的坐好,他的命已经不关乎自己了,自己所做的也尽到了慕家该做的,对樊璎的嘱托也是仁至义尽了。

    他现如今已成为了李贤的看门狗,也许他还是李贤的入幕之宾,或者李贤是他的入幕之宾,但这又有何区别呢这是樊华自己的选择,自己这个做姑姑的将老去,脱缰之马如何管教。

    远方传来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唢呐滴答个不停,婚队愈来愈近,宾客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望向门外。虽然雨依旧淅沥沥的下着,可挡不住来客的热情与好奇,将门口堵得水泄不漏,只盼能看一看这婚队与新娘的曼妙身姿沾沾喜气。

    但慕家与本家一桌倒是沉得住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磕着瓜子喝着茶,好生的舒坦。想要看新娘,过一会新娘就到了他们的前边了,何必去凑这热闹。

    这炮仗是放了一路,一直放到了本家的大门口,客人们看这新娘就要进来了,纷纷回到位置上做好。樊华便能通过这一条道直接看到门口是什么情况。

    那媒婆穿着梅红色的衣裙,将新娘从轿中迎出来,好生的喜庆。大凉女子较浣月更热情奔放,没有盖头遮面,如此直接带给人一种莫名的美感。

    新娘子生得好姿色,今日又是盛装打扮,青质连裳,钿钗礼服,头上插满了珠花,步摇,长钗,华胜,瑰丽异常。她由媒人搀着,缓缓的挪步,要跨火盆,跨马鞍,方能让新郎官牵着手到长辈面前。

    樊华看着这绣工细腻的嫁衣,打扮华丽的新娘,自己也真是想穿上过过瘾,只是自己现在一个男子汉,怕是不能如愿了。

    慕忠心牵着新娘的芊芊细手,越来越靠近上座了,樊华也越是看得清他们的模样。结婚不过几样,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那媒人喊完最后一句,宾客纷纷起哄,随着新郎官涌进新房内。

    樊华坐在过道旁,那宾客一窝蜂的涌上去,还撞着了他,挤得他坐也坐不稳。

    “铃铃铃”在哄闹的人群里,樊华听到一阵铃响,下意识摸向腰间。

    不见了

    他站起身,看着四周人群,也寻不见哪个鬼鬼祟祟盗了玉铃,果然下手了。他扬手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冷笑一声。

    “你干什么想砸场”姨姥姥在一旁看着他一脸阴沉,这质问毫无底气。

    樊华顺了顺自己的秀发,宛然一笑,道“没事,就是丢了个东西”说完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刀剑在雨天里依旧闪闪发亮,就这么指着宾堂中人。

    宾客突然反应过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男人还没什么,只是这女人吓成了一团,到处尖叫,乱跑。鹿化看着想要逃跑的人,弯刀一转,一个人头就这个咕噜咕噜的滚下来,嘴巴还一张一合的在说什么。

    喜宴乱成一团,但是所有人看着这地上的脑袋,纷纷闭上了嘴,甚至有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着影卫放过他们。

    樊华阔袖一甩,疾步坐到主位上,疾言厉色,“全都坐回位置上,谁走一步,杀无赦搜”

    此言一出,大伙都四目相对,乖乖的坐回位置上,老太太只是看着他,却又合上眼轻微的摇摇头。可姨姥姥却不依他,却被慕红绫拦了下来。

    “嘻嘻奶奶,我们又见面了”鹿化提着双刀站在老太太的身旁,眼睛笑得如同月牙。

    影卫来来回回穿梭在本家内,如同鬼魅行走在人们的身旁,一些小姐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与身边的丫鬟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叫人听着十分难受。

    “樊华”慕红绫上前想劝解他,让他不要对这些个千金小姐太过了。

    “不用求情,你们慕家走吧。”

    他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头也不抬的回答她,这点他还是很清楚的,他们慕家要是想下手不必等到如今,而且得手之后也定会有所动作,可是他们没有。

    有了樊华这句话,他们慕家便能离开燕镇回去了,只可惜这本家绝对不能松手。慕忠诚搀着老太太起身,步子还没迈开两步,便被另一个老太太给拽回来。

    姨姥姥看着这小娃娃趾高气昂的坐在主位上,一把拉过老太太,指着樊华道“她是郡主,我是县主比你的官位都要高凭什么困住我们”

    老太太不理会她,这么多年过来还不知道她什么人,人虽老,性不改,有福同享,有难便是分道扬镳算计来算计去。她挣脱她的手,由慕忠诚搀着离开了,她望了一眼樊华,持着手杖缓缓离去。

    青森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对着众人道“贤王玉牌,陛下亲赐,见此玉牌如见贤王”

    本家的声响愈来愈远,慕樊辰撑着替慕红绫撑着油纸伞,回头望了一眼,疑惑的问道“那家伙唱的哪一出”

    慕红绫也回头望了一眼,门口大红灯笼浸在雨水中,小声而又神秘的答道“这是他设计的,也是别人设计的,谁高谁低过一会便有分晓,我们还是莫要掺和其中了。”

    “那玉铃”

    “我都不知道玉铃干什么用的,这世上能有几人能懂拿着不过是给自己徒添烦恼,惹来祸水。”

    她不担心玉铃丢了,因为影卫如同蛛网笼罩大凉,玉铃一处就会惹来追捕,不说查清作用,就是拿去当铺当掉李贤也会第一时间找到。梨花玉铃是馥国的东西,李贤只要掌控住所有馥国遗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车夫马鞭一扬,马儿拉着马车开始了回程。

    两只小脚在空中晃啊晃,鹿化坐在樊华的腿上笑眯眯的看着所有宾客,樊华摸摸他的头,眼睛移到客位的姨姥姥身上,面上的笑意带着寒气。

    “不打算交出来吗”

    那老太太看着他,又看看四周的影卫徘徊,眉头皱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不知道。”

    樊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将鹿化挪走,看着鹿化一蹦一跳的往后院走,又对姨姥姥道“就算死了人也要将玉铃藏起来”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鹿化将两个人从屏障后推出,那是今天的红男绿女,喜宴的主角新郎官与新娘子。他们两的喜服还穿戴整齐,只是这人看着好像变成了傻子似的。

    鹿化笑眯眯的将他们摁在地上,直愣愣的跪在樊华面前,然后也将旁边的老太太压过来放到樊华的前边。樊华端着茶盏,慢悠悠的喝着茶,手一挥,本家所有家仆都跪到了他面前。

    “一盏茶,一条命,你们说还是不说。”

    第六十六章

    他不是在让他们考虑说不说,而是让他们考虑该怎么说,他们已经没有沉默的权利,到最后他们总会说的,只不过要浪费几条人命。

    在座宾客无不惶恐不安。

    “噗”一盏茶毕,青森为樊华倒上了新茶。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名影卫的长剑从家丁的心口拔出,鲜血淋漓洒了一道血路。在樊华那,听到最后的一个声音,便是那家丁深深呼出的最后一口气。

    家丁的倒下,宛如给在场所有人敲醒了警钟。坐在主位的可是笑面虎,真真正正的动着杀心,不是市井混混三言两语的恐吓,他随时会杀掉自己。

    裂纹壶里的茶水将要饮毕,人也杀了好几个,就是不见前边的人发声。樊华正端起新一杯茶是,忽然闻见有人在小声的啜泣,离自己很近。

    “新娘子怎么哭啦大喜的日子。”

    樊华将她扶起,让她坐上椅子,擦拭掉她的泪。

    “新娘子可真漂亮。”樊华的脸凑得很近,新娘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温度极低,却又说不出的温。

    “别碰子月”

    慕忠心突然冲出来将樊华一把推开,紧紧的搂过新娘子,就好像一只愤怒的小狮子,很可怕但是丝毫没有能力做些什么。

    樊华冷笑一声,拍去身上的尘土,回到了位置上,又端起茶水,一饮而毕,同时又有一人殒命,如同杯中的茶水只是一瞬便被吞没。

    “卿今日可真是优柔寡断,怎么”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贤撑着油纸扇站在门前,笑容如这小雨延绵。他走进来,望着一屋子的宾客,笑容不改,直径到了樊华的身边,看见几个家丁横尸前厅,血水一地。

    他好似看不见老太太般,对着新郎官拱手作揖,道“新郎官恭喜呀,娶了这么个貌美的新娘。”

    说什么恭喜,在慕忠心眼中不过是他的讥讽,他让樊华这么闹,喜从何来

    “你怎么回来了”樊华冷淡的问了一句。

    “本王不回来,等着你霸着我的白玉牌,用着我的影卫,就差住上我的王府了吧”他打趣到。

    樊华桃眼流转在杯子里的茶水中,李贤回来,事情也该结束了,只可惜没等到那个人

    李贤看着蹦跳的鹿化,摸摸他的头,对着影卫冷声道“杀无赦。”接着一剑出其不意的刺到了慕忠心的肩头,将新娘夺过来,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慕忠心看着李贤,还有他手中的新娘,若是她落入李贤的手里,绝对不会好过到哪去的,他深知。

    “真香”李贤将头埋在新娘的秀发中,露出如狐狸般的笑容,“戏演够了,就去死吧。”他轻声的道。

    他提起手中的剑,眼睛迷离

    “叮”

    一声脆响,李贤的剑被打落在地,手中新娘一个旋转被人从怀中夺走。李贤看着提着剑的慕忠心,微微一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就在慕忠心将剑指向李贤之时,一张大网从梁上落下,将慕忠心与新娘子笼罩在内。

    “挣扎是没用的。”李贤看着在网内挣扎的慕忠心,蹲下轻抚锁网,道出了一句让慕忠心彻底心寒的话,“这张锁网,用玄铁制成,就算你再厉害也无法从里边出来,不信你试试,笛。”

    一瞬,所有人还以为是李贤口误,樊华也同为疑惑,话不成句的问道“笛他笛”

    李贤轻叹一声,蹲在锁网前看着里边的新鸳鸯,冷笑一声,如果不是大影办事回来,想来就要坏了一些事。

    “铃铃铃”一串乳白的坠铃出现在众人眼中。

    “玉铃”慕忠诚恶狠狠的瞪着李贤,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李贤将玉铃放到樊华的掌心,冷眼看着座下一干人,冷然道,“带走他们,动手。”

    “你们你们你们要将我的心儿带到哪去”老太太拽着李贤,不肯撒手。

    “你的心儿已经死了,被人杀了你也跟他去死吧。”李贤将老太太的手拿开,一把搂过樊华出了门。

    鹿化傻傻的看着李贤的背影,又看看慕忠诚,又看看老太太,软乎乎的小手拉过老太太的手,老太太一把甩开。

    “你别碰我”

    “老奶奶,对不起了。”鹿化皱着眉头,她一定不相信这些事情吧,不过不要紧,唉黄泉之下她一定会知道的,嗯,一定会的。

    “唰”一抹鲜血溅到桌上,鹿化抹了抹脸上的血,阴笑着望向全都傻住的宾客。一个响指,屠杀开始了

    他坐在房梁上,两只小腿晃啊晃,嘴里哼哼着二泉映月,嗅着下放浓重的血腥味,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这才是他的向往,杀得不问是非,不讲对错,不计后果。

    一声声惨叫,存活的人越来越少,血水流到院内,与雨水混淆在一起,流到沟渠内,缓缓的慢慢的流出这个地方。

    “你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樊华一上马车便很迫切的质问李贤,玉铃为什么会他的手里

    李贤微微一笑,摸了摸脸上发白的伤口,道“本王在路上遇袭了不过不要紧,二影三影还活着,我也还活着。

    在遇袭后本王先一步回到燕镇,沐浴更衣又涂了点药,卿说巧不巧大影正好办好事赶回来,带着最新的情报到这里,不过他还带来了一个人,还有一具尸体。”

    “慕忠心”

    李贤对此表现得很诧异,没想到樊华竟猜到了,“正是,慕忠心已死,在河里都泡肿了。”

    樊华不禁去想象那个画面有多恶心,一脸的难受,又问道“那锁网里的是谁”

    “笛。”

    “你是说萧子兰的护卫那个铁面男”

    “他戴了人皮面具,是不是真假难分”

    这么仔细一想,樊华倒是觉得那锁网内的慕忠心有些怪怪的了,他从未见过他,可是开口就是贤侄,娘亲这样他又那样,一点都不像母子慕家对他尚且如此,更别提对他虎视眈眈的本家。

    “嗯”樊华越分析越在理,又问“那另一个活着的人是何人”

    “殇阳郡王密探,殇阳郡王前两天就死了,密探到处乱窜,怎么看都怎么可以,大影就给抓回来了。”

    “玉铃是他拿了吗”

    李贤又是一阵的惊奇,“卿猜得可真是准,正是他。”

    “女人的直觉哦,不对,口误了”樊华一阵羞愧,竟然口误成这样,自己现在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男子汉

    在一旁的青森忍着笑,严肃的问到李贤,“那王爷为何要将玉铃归还。”他记得李贤对玉铃十分的感兴趣。

    “因为我的皇兄也十分的感兴趣为了让他安心点,还是别碰玉铃的好,不然他革了我的职怎生是好。”

    李贤微微一笑,这当然不全是因为这,他李贤怕过谁,还怕李宏除了他王爷的名头吗解铃还须系铃人,铃儿是他的,给他解最好,自己可坐等渔翁,他的命还在自己手上,只要鹿化跟着他,他的命永远是自己的。

    “哒”

    “啊啊啊啊啊”樊华看着手中的玉铃一阵尖叫,玉铃玉铃竟然坏了“怎么坏了”他拾起在马车内到处滚的铃芯,玉玲上竟然有一朵梨花碎裂,留下了一个大窟窿。

    青森还没反应过来,李贤也一阵的慌张,从他手中抢过,看看碎片,再看看铃芯,再看看碎片,再看看铃芯,直到自己接受了梨花玉铃已然破裂。

    “大影”他一阵咆哮。

    “王爷何事”大影将头伸进来,原来现在驾车的已经换成了他。

    “还装”李贤用肘勾住大影的脑袋,死死的勒住,咬牙切齿的骂到,“你有没有脑子竟然给老子弄坏了”

    樊华提着不会发声的铃铛瞪着被李贤勒得面红耳赤的大影,也质问道“是不是你干的”

    大影将李贤的手扒拉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缓了缓,将马车停在路边,支支吾吾的道“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人丢的”

    “你们敢丢玉铃”青森也不禁大叫起来,见过傻的,没见过那么傻的,玉器竟然敢丢他两只手掐着大影的脖子,使劲的摇晃,“你们到底对玉铃干了什么”

    “都说了是那个人丢的不要打我啊不要打脸啊啊”

    小雨淅沥沥的下着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

    “呃”

    鹿化用衣角擦了擦弯刀上的血水,满足的看着脚下的尸体,死透了就好。

    “不要谢我哦”他淘气的拍拍开始变冷的脸儿。

    放眼望去,四周遍地横尸,血流百尺,喜宴的红绫被血染得发黑,冰冷的饭菜上血迹斑斑,散发着血腥味,就差被这鲜血温暖回来

    “呜呜呜”

    鹿化缓缓抬起头,怎么还有活的,自己好心放他们去休息,办事竟然这么不牢靠,回去看他怎么修理他们。

    他缓缓抬起弯刀,看着尸体堆中小小的身影,她还只是个孩子,头发甚至盘不起,可是

    “那又怎么样。”

    刀起刀落,殷红的血泊映着灰蒙的青天

    “你长得真像她。”

    一只沾满鲜血的小手温柔的握着将要冷却的小手,一滴泪滴在了血水之中。

    第六十七章

    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虽然他现在长的还是个孩子,但在十几年前,他真的连这弯刀都握不起。杀人,他从不敢想,就是去抢个包子都要犹豫半天。

    也是一样的下雨天,他还住不起现在这样大的地方,能有个遮雨且不透风的地方让他住下他便心满意足了。那些巷子里,长年没有阳光,阴冷潮湿,地沟里的老鼠与他做伴。他吃的是什么地上别人不要的食物。

    沾满了尘土,一口一下去满是泥味,他与身旁的老鼠毫无差别,甚至比那老鼠可怜三分。

    “想吃饱饭吗”

    她站在他面前,乌衣墨发,手上是一个白净又热腾的馒头。散发着热气与香气,看起来真是美味至极。想要得到一个,恐怕自己还要被那包子铺的老板揍上一顿吧。

    当时便为了一顿饱饭,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到了一个庄园,当时贤王还没有封王,是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屁孩,庄园也不是他的,是一个女人的。一个老而雅的老女人的庄园,种满了花。

    他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干净衣服,还洗了热水澡,住上了干净的房子,不再与老鼠为伴。他来到庄园的第一餐,还是她端上来的。

    那个老女人怜惜的看着他,和蔼的问道“你有名字吗”

    他当时只是眨眨眼,又摇摇头,他一个小乞丐怎么有名字,他连字都不认得。

    “那我就给你取一个就叫鹿化。”

    在一旁的她听着这个名字,也笑了。他想他当时一定如同小鹿那般无辜无害,让人看着为之心暖。

    老女人知道他不识字,让她来教他写字。他终于知道了这个女孩的名字,雨化而他叫鹿化。

    雨化除了做饭洗衣,什么都教。他不会握笔,雨化便抓着他的手,一笔一划认真的写,他当时还羞红了脸。

    庄园里住着很多的人,就像他一样,他们有好多也是乞丐来着,身边都有一个教他们写字习武的人,些许大,些许小,但他觉得还是雨化最好。头发乌黑发亮披散着,又穿着一样的黑衣,走起步来,脚底生风,如同鬼魅般美丽。

    “鹿化,今日你若是能赢得了我,我就请你吃一样美味。”雨化提着剑,得意的笑着。

    雨化对于别人很厉害,可是对他,却不是那么回事。每次出招都一样,只要用同一个路数便能制住她。

    后来怎样,也很明显,他得到了所谓的美味,他只在别人嘴里听说过的糖葫芦,雨化买了一把给他。

    “这个招数你学会了,下一次就要学新的啦,我这回打算教你童子功。”雨化摸摸他的脑袋,笑如春风,

    那一刻,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脏,自己的心好像一只兔子,蹦跳个不停。他告诉老女人他病了,老女人告诉他他没病。

    “你只是有了爱,你爱上了雨化。”

    “什么是爱”

    “爱是你喜欢和一个人在一起,就像你现在这样,有时候心会跳得很快。”

    “是不是我爱她,就会娶她”

    “你不会娶她的,因为爱对你来说是毒药,可以让你死掉的毒药,如果你想活下去,就不要爱她,也不要爱任何一个人。”

    那个女人的一番话,他怎么也不知道,可是至少她当时说对了,他没有娶她,而且爱真的就是一杯毒药,他已然中毒,却全然不知。

    “雨化你爱我吗”

    他问了雨化,雨化给了他一巴掌,还骂他,“流氓”那天雨化都没来教他识字。

    原来雨化不爱他

    可是峰回路转,第二天雨化突然紧紧的抱着他,说她也爱他。

    “你以后会嫁给我吗”

    “会呀,怎么不会了只要你当得了影卫”雨化当时如此肯定的告诉他,可是那个老女人却说她不会。

    就这么过了几年,他们就好像小夫妻,甜蜜恩爱,每天一起吃饭练武,过着其他人都没有的好日子。可是好日子总是会结束,只是他没想过会那么快就结束。

    当时雨化教了他童子功,还要他未经人事,他的身体便会如此,不会再变。个子小总是有个好处,就是容易偷袭,在一群高个子中,他是最矮的那个。

    老女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吃了那么多天的白饭,现在就要用他们了,她要选出里边的佼佼者,作为影卫,保护她与她的孩子。

    怎么选

    杀人。

    名额只有两个,近百人,却只有第一与第二能获得活下去的资格。为了雨化与自己,他定会拼尽全力,可谁人不是如此

    他选了月影弯刀,仗着个子小,他能近身到别人的身下然后一击致命。事实证明雨化是个好老师,年纪虽然比他大那么几岁,可是拳脚却不是一般的厉害。他那日与雨化屠了至少一半的人,刀刃都杀得钝了。

    越杀到后边,就越是困难,剩下来的人都半斤八两,全凭着运气不死。他红着眼,看着对面最后两人,只要杀了他们,这一切就会结束了。

    这个世界,就是嫉妒那些活得好的人,总是让那些有才的,活得逍遥的有点不痛快。他便是如此,他以为他经历了他人生所有的苦楚,会苦尽甘来,却哪想得真正的苦还在后边。

    “鹿化”

    这是她最后一句话,还在叫着他的名字,她当时一定很记挂他,担心他杀不过对面的二人,怕他故意随着她去。

    他含泪拔出她身上的镖,却发现她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就算没有对手掷过来的毒镖,她也撑不到几时。但是还是他们的错,如果他们没有暗算他,雨化便不会去挡暗器,那么雨化便能多活一会,就能看到他成为影卫。

    都是他们都怪他们如果不是他们

    带着这个念头,他杀尽了所有人,他不知道他当时用的什么法子,他只知道另一个能活下来的,本该是雨化,不是他们任何一个

    他躺了三天,不吃不喝,他终于知道老女人说的是什么了。老女人最后还告诉他,即便她不死,她也会让他们二人残杀,他们之间只留一个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老女人从来就没想过让他们二人同时活下来,他们两个也不可能嫁娶,白头到老。

    没过多久,老女人死了,他来到了贤王的身边,李贤又让他按照老女人的方式培养了许多影卫,但是他们没有名字。他们不需要,既然是只是杀人的器具,只要个编号就好了。影卫里除了他,再无人有名字的,第一代影卫里,只有他活到了今日。

    现在的他,是影卫的刑官

    鹿化走在雨里,嗅着泥土的芳香,雨化是不是当初带着雨味或是像雨一般才取的的名儿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雨后来跟血融在了一起,雨不见了,只剩下血。

    要说金银玉器,那毕当是皇室之最,那宫中的老师傅皆是能手,阅器无数。樊华与李贤带着破碎的玉铃到器坊时,一头白发的老师傅摇摇头,放言玉铃再无复原之可能,最多不过粘粘补补过几年,就再也撑不住了。

    无奈,樊华只能将玉铃带回,将碎片与铃芯存在一个锦盒内,牢牢锁上。

    “皇上,听说玉铃碎了。”

    “碎了”正在行宫钓鱼的李宏一口茶没咽下去,咳得泪眼横流,“你说碎了”

    “是”一旁的侍卫替他顺顺气。

    李宏抹了抹眼泪,问道“那现在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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