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才不合适吧,得时时刻刻防着草丛里突然闪现的闪光灯。现在我不是普通人了,想要自由自在放松一下,也只能趁着大半夜没人的时候。”
司徒青知道他没有醉,他醉了便不会说出这么有条理的话。
“那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陆丞笑笑,搂着司徒青的肩就往外走。司徒青愣了一下,这个动作,陆丞做得那么自然,却让他感觉说不出的亲昵。司徒青看了一眼陆丞的侧脸,不由怀疑,他是真的清醒着
两人走得急,出了公寓才发现没做好保暖措施,冻得直哆嗦。陆丞倒还好,穿了件羊绒大衣,挺保暖,司徒青就不行了,就一件尼子外套,据说还是几千块钱买来的高档货,可惜厚度一般,只适合在室内穿,一来到室外,就不顶用了。
陆丞看司徒青搓着手呵气,觉得挺为难人家的,大冬天的要人家出来陪自己顶着寒风散步,真有点神经质。他不动声色地抓过司徒青的手,往自己大衣口袋里塞。
司徒青睁大了眼睛,对陆丞这一行动挺惊奇。
陆丞简短地说了一句“我这里比较暖和。”
司徒青的眼神从陆丞身上慢慢移开,直视着前方,嘴角渐渐勾起来,他将另一只手插进自己衣兜,虽然手指依旧僵硬,但他却觉得分外温暖。
天气冷,很多店铺都关门了,虽然也有几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冷清的。
陆丞拉着司徒青拐进了一家饰品店,门面不大,里头的商品却很多,上上下下挂得很满。店里开着暖气,店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女生,正坐在靠背椅上编织。
按照平常的情况,司徒青是决计不会进这样的小店铺的,几乎连看都不会看一眼,太降档次了。以他的水准,该去逛的,应该是市中心的高档奢侈品街区,那里是富人的天堂,遇见名流的绝佳场所。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这地方再怎么糟糕,也是陆丞带他来的,两人第一次手牵手进的店铺,怎么说也有点纪念意义,虽然这手牵手稍微有点歧义。
“两位要买什么”小女生站起来,撩过像帘子一样垂挂着的围巾群,探出了还算秀丽的脑袋。
司徒青的手从陆丞口袋里抽出来,与陆丞保持着一段距离。陆丞再怎么说也算是公众人物,他不想对方因为一个动作而被冠上同性恋的名号,他的事业刚刚起步,不能有任何冲击性的言论。
陆丞回身看了看他,对他的动作不置可否。
“能给我选条围巾吗”陆丞问着。
“哦,你要哪种款啊,你不是”小姑娘说着说着,忽然惊呼出声,一脸惊讶地望着陆丞。
陆丞竖起一根手指,贴着自己的嘴唇,摆出噤声的姿势。
小姑娘连连点头,岂料陆丞刚把手指放下,激动的声音便迅速扬起来“你不就是陆哲函吗我是你的粉丝,给我签个名吧。”
小姑娘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个小本子,上面绘着两个男人接吻的图片。陆丞稍稍愣了一下,表情转瞬即逝。
这是陆丞第一次给人签名,那感觉很奇妙,应该说是一种成就感和认同感,仿佛自己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签完了,小姑娘对着那几个字看了又看,嘻嘻道“你写的字可真漂亮。”说着将那本子塞进了一堆杂物里,藏得严严实实,陆丞看了,不由汗颜。
“围巾是要送给谁的”小姑娘问着,眼神很热切。
司徒青在一旁双手环胸看着,心道你热切个什么劲,又不是买给你的。
“给我一个朋友,他跟我的关系很要好。”陆丞答道。
“好到什么程度”小姑娘闪烁着八卦的眼睛。
陆丞莞尔“除了父母,他跟我的关系最好。”
小姑娘眨了几下眼睛“哦,那就应该是恋人了。”
小姑娘贼兮兮地笑着,开始滔滔不绝地给陆丞介绍各种情侣围巾。
对于恋人这个说辞,陆丞并没有否认,甚至没有任何反感的表情。此刻的他就像一位普通的客人,正为自己心爱的人郑重地挑选围巾。
司徒青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陆丞什么时候有了恋人,自己怎么不知道还是说,他是将错就错,不打算辩解司徒青刚刚还泛着暖意的心,不由透出丝丝寒意。
“阿青,你觉得这条如何”陆丞微笑问着,心情看起来不错。
“嗯,你喜欢就好。”司徒青回得有点懒散。
小姑娘介绍道“俗话说男红女绿,这款红色围巾配男生很大气哦,而且是情侣款,女生有配套的围脖,快过年了,情侣两人围着红色围巾,手拉手走在街上很喜庆的。”
陆丞没有去看那款配套的围脖,对那条红人扣花纹的围巾很是执着。
“就拿这条吧。”他说着。
小姑娘顺势将围脖也取下,陆丞却阻止了她。
“只要围巾”小姑娘挺好奇。
陆丞点点头,示意只要围巾。
小姑娘一边摸索着包装袋一边与陆丞闲聊,说这是她手工编织的围巾,线是纯棉的,戴上去绝对不扎皮肤啊之类,一会儿又聊起了即将上映的电影失恋,小姑娘满眼星光闪闪,溢美之词一串接着一串。
司徒青站在一边,百无聊赖,东瞅瞅西看看,看到陆丞手中的红色围巾时,顿觉扎眼无比。配套的围巾,他却只买一条男士的,而且还是情人扣的花纹,有心的人都猜得出他要送的是男是女了,只是司徒青想不到他到底会送谁。一想到陆丞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他就觉得挺郁结。
陆丞拎了个小袋子,里头是一条火红的围巾,他扬起嘴唤着司徒青,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店铺。
陆丞在前面慢悠悠走着,司徒青却始终没有跟上来。陆丞停下,等着他跟上。
“怎么了”陆丞看出了司徒青的反常。
司徒青说着没事,便越过陆丞往前走去,看上去多了一分落寞。
陆丞上前几步,抓住他的手臂,迫使他停下脚步,“帮我拎着。”他将包装袋递给司徒青。
司徒青木然地接着,心道,帮你拎就拎着吧,反正我是你的全职保姆。不过那发红的手指,怎么看怎么让人不忍心。陆丞不是瞎子,路灯亮堂堂的,他当然也看见了。
司徒青接下了包装袋,陆丞却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站在司徒青面前,当着他的面拿出了那条围巾,在灯光下,红得眨眼,司徒青本能地撇过头去,却不料下一刻,那条围巾竟拢在了自己脖子上。
陆丞围得很认真,一圈两圈,最后把两段尾巴塞进衣服里,抚平。司徒青空落落的脖子一下子被柔软的棉线填满。
司徒青惊讶地抚着脖子上的围巾,说道“给我的”
、第二十二章表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涪君的地雷
“是啊,给你的。”陆丞复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副全指手套,是和围巾配套的颜色,挺鲜艳的,“戴上吧。”他将手套塞进司徒青手里,将包装袋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这是一副毛线手套,里面有加绒层,司徒青捏着手套看了半晌,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陆丞什么时候买的这副手套,自己全无意识。
“虽然是廉价品,但天气冷,不可能赶到奢侈品街区去买了,你就凑合着吧。”
司徒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这种毫无预料的转变任谁都无法淡然接受。
“怎么,不喜欢”陆丞问道。
司徒青摇摇头,将手套拽得很紧“不是,只是没想到你是买来送给我的,从没有人送我这种东西,虽然价格便宜了点。”但比奢侈品街区那些标价四五位数的东西要有价值的多。
“那就别发愣,快戴上吧,风刺骨得很。”
陆丞双手插着口袋慢慢地往前走,司徒青看着他的背影,觉得心脏颤抖得厉害。他将手指伸进手套内,羊羔绒紧贴着肌肤,异常暖和。他几步快走,追上陆丞的步子。
陆丞看了看追上来的司徒青,道了一句,再陪我走走吧,便不再言语了。
司徒青很想问,方才小姑娘问他买围巾是不是送给恋人的,他为何一点都不反驳,他买围巾手套送自己,是出于什么目的
“哲函”司徒青叫住了陆丞,陆丞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人。司徒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话就在喉咙口,只要卷一下舌头,发几个音,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呼之欲出,但他又怕,怕最终得到的,不是自己期盼的。所以他很矛盾,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说。
陆丞的表情依旧是平和的,望着司徒青的时候,好像很多东西凝聚压抑在眼神里,那双眼睛,让人觉得很窒息。
司徒青张了张口,那句问话始终没有说得出来,他浅浅道了一句走吧,两人再度归于沉默。
陆丞想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他在想的问题并不是什么人生哲理,只是面对司徒青对他的好,他到底该不该做出回应。
或许那次在浴室的吻,早就让他没有退路了。心里想着不能认真,不能将感情和工作混为一谈,也是因为席榕的背叛,让他对爱情没有了渴望,甚至有点抗拒。可是当遇到一个一心一意为自己付出的人时,自己是怎么也无法忽视的。
说实话,司徒青对自己的态度他是清楚的,从其第一次跌倒时借机勾引自己看,司徒青绝对是对自己有意思的,只是那种意思被他忽略掉了,或者说,他是故意不想面对。
但日子一旦久了,心就容易软,当自己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席榕的影子,他便觉得司徒青真是个好人,愿意为自己忙里忙外,不辞辛苦,早已超越了经纪人的职责范围。
陆丞热爱着演戏,所以他知道,有些话不需要言语,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将它表现得淋漓尽致。司徒青正是这样的人,一个习惯于默默承受,却从不将心意用言语说出来的人。
两人肩并肩走,互不言语,总觉得谁一说话,这种平和的气氛就要被打破了。陆丞猛烈地感觉到,司徒青似乎在期盼着什么,即便对方一个字都没说,但那种欲言又止的状态,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丞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手渐渐收紧,他终于开口,“阿青,我们交往吧。”
话语简洁明了,没有激昂的节奏,也没有洪亮的嗓音,似乎只是在很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但是在宁静的夜里,仿佛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司徒青迈向前方的脚步顿住“你、你说什么”
陆丞也停下来,侧过身面对着司徒青“我不是说过,拍完忘年这部戏,我会给你一个合理的答复吗刚才的话就是我的答复。”
司徒青的嘴唇有点抖“你确定没有喝醉还是说你又在饰演某个剧本里的场景了”
陆丞浅浅笑着,伸出手梳理着司徒青额前有些散乱的发丝。
“我没有醉,我也不是在演戏,我是认真的。”
司徒青觉得不可置信,他张了张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乱了,全都乱了。
陆丞伸出手臂,环过司徒青的肩,搂着他往前走“你看,咱们吻也吻过了,牵手也牵过了,就差没上三垒了,是不是该给这层关系定个名分”
司徒青没有回话,他还是有点蒙。他从来没有想过,他跟陆丞能真正走到这一步,而且,还是对方,率先戳破了这层关系。
陆丞的嘴角上扬着,他现在的心情很舒畅,有些话说出来了,要比刻意压抑要好得多。坦然面对某些感情,并不是坏事。
走在路上,温度是挺冷的,心却是暖的。
回到公寓,司徒青躲在房间里,对着那条红色围巾和那副红色手套,看了整整一晚上,一晚上没睡,绝不夸张。第二天去公司的时候,黑眼圈重得吓人。
李娴雅难得回公司一趟,就碰见呈现惨不忍睹状态的司徒青,顿时惊奇无比。陆哲函与司徒青的相识,她算是唯一的知情人士,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内心还是挺惊讶的。一个前一晚还是酒吧里的浪荡纨绔,第二天却成了自己的经纪人,而且一当就当了一年,水平杠杠不说,长得也相当养眼。这种有貌有才的经纪人在李娴雅看来,已经算得上国宝级了。
“我说,你们昨晚干什么了,看你那经纪人,眼圈重得吓人,不会走着走着就睡过去吧”在陆丞的工作间里,李娴雅抽空与他谈着话。
陆丞刚刚与王丽琛通完电话,大牌明星,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戏刚拍完,就立马赶往另一个城市去了。
听了李娴雅的话,陆丞倒是笑了“这话你不应该来问我,应该去问问他本人。”
陆丞说得很轻松,看起来心情很好。
李娴雅撇撇嘴,这两个家伙绝对有什么秘密。
“你年前还要赶通告吗”她问。
“不需要了,本来有两三个,阿青替我回绝了,他想让我好好休息。”陆丞回答得很自然。
李娴雅挑挑眉,笑得很贼“你跟他处得挺好的。”
陆丞弯起嘴角“处得不好怎么开展工作”
“我说啊,你过年回家的时候,干脆把他带回去见家长吧。”李娴雅有点玩笑意味。
这话刚刚说完,司徒青就出现在门口,“聊什么呢”他看了看两人。
李娴雅捂嘴笑了笑,说你们聊,便离开了房间。
李娴雅方才的话刺激了陆丞某根神经,回家过年他该回哪个家,过哪个年
司徒青在旁边唤他,陆丞几次没有反应,最后被重重地拍了拍肩,他才回神过来。
“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恍惚,她跟你说我坏话了昨天你说的话,可别反悔。”
陆丞瞧着自说自话的司徒青,感觉他那副样子特逗。他看着眼前的人,目不转睛地看。司徒青被盯得吃不消,脸上瞬间就爬上了红晕。在陆丞面前,他从没害羞过,这是第一次。
陆丞心里头乐了,被自己吻的时候他都没羞涩过,怎么自己看他一会儿,他就脸红了。果然,一旦换了一种身份,态度也会不一样。
“娴雅跟你不熟,怎么会说你坏话”陆丞趁其不备,一把拉过司徒青,让他倒在自己怀里,“至于昨天的话,我既然说出口了,就不会反悔。”
司徒青挣扎了几下,无果,只好提醒陆丞“门开着呢,别这样。”
陆丞轻笑了几声,让司徒青站了起来。后者拉了拉衣服,强自镇定。
陆丞支着脸颊看着司徒青的样子,像在欣赏。
司徒青将门关上,室内空调的嗡嗡声变得尤为清晰。
关系一夕之间变化,让两人的相处模式也发生了改变,陆丞认识到了一个不同的司徒青,司徒青也发现了一个不同的陆丞。
“公司没什么事了,接下来,你可以好好过个年。”司徒青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像模像样地说着。
陆丞未改变他状似欣赏的姿势,这让眼前的人更加窘迫。
“你什么时候回家”陆丞问着。
“我”司徒青合上本子,“没个定数,看你怎么安排。”
若是陆丞有安排,他自然不会问司徒青。他想要回家,看看多年未见的父母,可是现在这副样子,他要以什么名义回去回去之后,见到二老又要怎么说他很苦恼,很矛盾,脑子里也没有一点思路。
司徒青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抱歉起来“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想到你父母”
“我父母”陆丞不明白。
“你父母已经去了”
陆丞顿时恍然,司徒青所指的,是这具身体的父母亲,确实,这个重生后的身体,算是个孤儿了,父母车祸去世,其他亲人也从未出现,说什么回家有点讽刺。
陆丞摆手示意不要紧,“我也并不是没地方可去,”他思忖了一会儿,“还记得我去祭拜过的那个和我同名同姓的人吗”
“你是说另外一个陆丞”司徒青当然记得。
陆丞点点头“他的父母健在,但不知道孩子已经去世了,我不忍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所以,我想代表那个陆丞去看望看望他们。”
司徒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生前我是说,你跟他的关系应该不一般吧”
陆丞莞尔,他听出了司徒青话里的意思“怎么,你要跟一个死人吃醋”
司徒青摇摇头,他当然不是吃醋,他只是想起,那个下雨天,陆丞一边摆放着麝香百合,一边对他说,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真相的。司徒青觉得,这个真相,可能要比他想象得复杂得多。
“我陪你一起去吧。”司徒青说道。
陆丞脸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心却是在燃烧的。他知道司徒青猜得到他的心思,自己说出那番话,不就是想让他陪自己一起去吗没有直接开口,只把话说一半,司徒青就猜得到他下一半的意思。这是一个与自己很有默契的人,陆丞深深觉得,昨晚的那一步,他没有走错。
、第二十三章敌意
作者有话要说预告后天有肉吃
“你不需要回家陪家人”虽然这话多余,但陆丞还是问了出来。
“难得不回家一趟,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我家人都是明事理的人,一通电话就能解决。”司徒青望向陆丞,“倒是你,我们的第一个年头,我自然更希望跟你在一起。”
陆丞玩味地看着面前的人“是啊,第一个年头。”
司徒青意识到自己说得暧昧,窘迫地撇过头去,兀自整理着一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杂物。
陆丞站起身来,走到司徒青身后,伸手将他环住,下颚抵在他的肩上,亲昵至极。司徒青一时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陆丞的态度转变让他不知所措,或者说,是不习惯。他不是没谈过恋爱的人,知道恋爱时期的男人举止总会很热切,以自己的经验,本该应对自如的,可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失常了,不像个成熟的男人,倒像个刚刚接触爱情的小男生,感觉和陆丞之间,就像在谈场初恋,小心肝时不时会悸动,有时候连说话都卡。
像现在,陆丞随便一个动作,他就会脸红,会羞涩,甚至会下肢发软。这种感觉很奇妙,真的如同回到了初恋一般。
陆丞搂着司徒青不放手,还时不时在对方脖子边吹气调情,身体的温度正在不断上升。这时候,门开了,门外响起的说话声随着这开门的一瞬戛然而止。
司徒青意识到有人,本能地在陆丞怀里挣扎。陆丞倒挺自然,完全没有因为被人逮个正着而慌不择路。他从容地松开怀里的人,转身面向门边,一如往常般的笑着“林导,怎么是你”没有半点尴尬,那种游刃有余的风度好似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林顾咳了一声,侧过身子,空出了一条道,另一个人走了进来。
待看清了来人,陆丞倒是想笑了,席榕,可真是会凑时机。
席榕的面色俨然很差劲,想也知道,方才他肯定将一切都收入眼底了。
陆丞可不是傻子,与席榕拍戏这么久,早就意识到他对自己有些念头了,庆功宴上替自己挡酒,是更加明显的反应。对于席榕的执念,他不会有任何答复,对方的求而不得,更是让他分外享受。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吧。席榕越是难受,陆丞反倒心情越好。
“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吧。”陆丞熟络地来开椅子,一点都不拘束,“怎么一起过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林顾在圈子里混得久了,有自己的处世之道,对于这样的场面,他一般是假装没看见。席榕就不同了,他对陆丞有着强烈的私人感情,这种私人感情也就外化为对司徒青的敌视。
不过,司徒青也不是吃素的,在情敌面前,他从来不会弱了气势,对方怎么瞪过来的,他便怎么瞪回去。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席榕算是情敌吗他连情敌的边儿都沾不上吧。
陆丞示意司徒青替两位泡两杯茶,礼节从来都是他为人处世的必备武器。
双方面对面坐着。司徒青弯腰在桌子上递上两杯茶水,笑容可掬,席榕瞥了司徒青一眼,在整个谈话过程中,那杯茶碰都没碰。
林顾可不会理会这种微妙气氛,他是来谈正事的。
“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想拍一部电影,题材比较冷,文艺片,联系过一些当红男影星,大多拒绝拍摄,他一直很苦恼,让我想想办法,帮帮忙。”
林顾将剧本简介递到陆丞手里,席榕也有一份。
陆丞看了一下,眉头不自觉地跳动“同志片”
席榕看了一眼陆丞,没有说话,司徒青也觉得挺诧异,便凑了过来。
林顾点了下头“没错,所以才说找不到男影星。我的那位朋友是个新锐导演,跟你们差不多年纪,喜欢拍点新奇的东西,冷门的东西,但是本身并不出名,所以联系上的明星都不愿与他合作。你们该知道的,导演这种生物,并不是想拍什么就能拍什么,不迎合市场的需要是赚不到钱的。”
林顾喝了口热茶,继续道“我那个朋友刚入行的时候很固执,喜欢按着自己的性子来,什么冷门拍什么,结果作品的投资和票房成反比,他也因此喝了三年的西北风。我老是劝他拍点能在电影院里放的东西,他总是不听,这次好了,连演员都找不齐。演员们也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部不能再内地电影院放映的影片,谁高兴去拍”
“那林导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跟席榕两人的人气都不低,而且最近都没有接到其他offer,所以我就是想让你俩来演这部电影,给这部电影撑撑场面。况且,你们刚刚一起拍过戏,默契应该还可以,你们看是不是”
“我不同意”这厢打断林顾话的,是站在一旁的司徒青。作为陆丞的经纪人,他自然有权利发言。
席榕死死盯着司徒青,那眼神,如同两把尖刀。这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与陆丞相处的机会,他可不愿意被碍事的人搅局。
“为什么”陆丞转向司徒青,说道,“有什么意见,可以说来听听。”
司徒青翻开笔记本,无视席榕的目光,倒是看了一眼林顾“我想,你的那位朋友,应该叫蓝湛吧。我了解过这个人,入行三年,拍了两部电影,都冷得要死,属于即使在大电影院放映也没人看的那种。知道为什么没有艺人想拍他的电影吗这导演的人气太低迷了。现在的大众趋势是导演捧红明星,而不是明星捧红导演,所以要借哲函的人气增加影片的可看度,我觉得不可行,而且我坚决反对。”
司徒青说完了,啪的一声合上笔记本,眼神很严肃。
陆丞弯了弯嘴角,他可没想到司徒青会讲得这么头头是道,他原本还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和席榕拍戏会出什么岔子,是吃醋才跳出来说话的,但事实显然不是,司徒青将工作和感情摆得很清楚。不得不说,他很喜欢这份清晰的头脑。
林顾似乎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脸色倒也平淡了,只是说“他对这部电影很重视,跟你们说实话吧,这个故事是真实的,编剧在上个月刚刚拿到病危通知,蓝湛和这个编剧的关系挺好,拍这部电影是为了完成那位编剧最后的心愿。”
林顾说出这番话,一屋子的人都噤声了。司徒青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没开出口,很为难的样子。
陆丞知道,即便内幕很感人,司徒青还是不同意的,他在对待自己的事业时,出乎意料的理性。
陆丞低头翻了翻剧本简介,忽然问“席榕不是要忙活巡回演唱吗有空演电影”
席榕闻言挺自信“这你不用担心,我一向很善于安排时间。”
席榕这么回答,相当于默认自己是同意拍这部电影的。林顾听着,心里也有数了,于是,主要攻克的对象就是陆丞了。
林顾的目光无与伦比的焦急和热切,陆丞却一直低着头,像在思索。司徒青过来拍拍陆丞的肩,示意自己不会给他施压,让他自己做决定。
陆丞一手翻着剧本,一手捏着额头,状似很苦恼的样子。本来,一个新人演员是不该给有资历的导演摆架子的,但陆丞偏偏想摆一次架子。他是新人演员,地位还没有稳当没错,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会去演,什么都能接受,甚至连别人视如敝屣的东西他也会当个宝,他故意摆摆架子,就是想说明,自己也是有脾气,有主见的。
陆丞是个演戏的料子,那副苦恼样自然是装得有模有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是时候表态了,便道“既然林导都亲自过来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这部戏我看着也不错,演就演吧。”
一听这话,林顾长长呼了一口气,如同了了一桩心事。
接着,林顾便与陆丞和席榕谈论起电影开拍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以及其他一些事宜,林林总总也说了将近一下午。
临走的时候,陆丞叫住席榕,意味深长地与他握了握手,道了一句,希望合作愉快。席榕不明所以,只当是字面上的意思,愉快,他当然愉快,除了碍眼的司徒青,他一切都很满意。
“我想你看出来了,他显然对我有敌意。”席榕走后,司徒青说道。
陆丞拉着司徒青坐在自己腿上“他再有敌意也与我们无关,我现在喜欢的是你。”
司徒青捶他一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坏还有,别在人前对我动手动脚的,被看到多不好意思。”语气里难掩嗔怪之意。
陆丞搂着他呵呵地笑,却不做言语。
司徒青表面上也在笑,心里头却回味起“现在喜欢的是你”这句话的意思,现在难道还有以前,那么以前那个人是谁,是那个已故的陆丞,还是说席榕
司徒青将这个问题放在心里,一放就放了好多年,当数年之后陆丞亲自告诉他真相时,他才明白,真相已经不重要,因为守候在陆丞身边的,一直都是自己。
、24第二十四章[回家]
陆丞的家乡距离a市比较远,是一个司徒青听都没听过的边远小镇。司徒青考虑到陆丞是公众人物,建议雇人开车回去。陆丞却摇摇头,说要带司徒青体验一下不一样的回家旅程。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再转汽车,最后尝试了一回电动三轮,两人的旅程可谓丰富至极。
拎着大包小包,捏着好不容易物色来的坐票,陆丞拉着司徒青的手挤进了塞满了各色农民工的车厢。盯着已被占领的座位席,陆丞交涉了好一阵,才说服对方让出位子来。
“这辈子没干过这么蠢的事。”司徒青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车窗透气。
陆丞舀出水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