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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_第69分页

作者:吴沉水 字数:12393 更新:2021-12-29 12:14:15

    便是当日酒楼之上护着那两位公子的中年男子。他一字一句地道“你是谁”

    那骑士笑嘻嘻地道“在下袁绍之,无名小卒,郭大侠自是没听过小人的名讳。”

    郭荣眼中狠毒之意骤增,却知此人箭术高超,平身罕见,此刻又一臂受伤,稍有不慎,便有杀身之祸。且这人与王福全似乎约好一般,同时出手,一人主攻,必一人偷袭,防得了一个却防不了第二个。他正要气沉丹田,却觉伤口一麻,整个人身形一晃,险些摔倒地上,那箭上有古怪,遂咬牙切齿道“你,你在箭上涂了毒药”

    袁绍之惊奇地睁大眼道“没有,可别冤枉好人。在下只是自觉武功低微,在箭上涂了点麻药,令中箭者暂时提不起内力而已。”他眼中笑意加深,道“郭大侠,你累了,不如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鹿死谁手,也就水落石出,何乐而不为呢”

    郭荣怒吼一声,劈刀而上,却踉踉跄跄,迈不出五步,终于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众人一见,尽皆骇然,到底是什么厉害麻药,竟然能让郭荣这样的绝顶高手,瞬间瘫软如泥。

    袁绍之笑嘻嘻地自马上调转了方向,弯弓搭箭对准沈慕锐,道“你就是沈大当家,果然英雄非凡,切勿乱动啊,除非你羡慕郭大侠,也想睡上一觉。”

    沈慕锐淡然一笑,伸手自背拔出铁箭,面不改色,随手一扬,那铁箭嗖的一声朝袁绍之飞去,袁绍之眼睛微眯,射出一箭,两箭于空中相撞,玎一声,亮亮落地。

    “我倒要看看,你箭筒中有多少支箭,一旦用尽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可言”沈慕锐微微一笑,伸出手臂,立即有盟众上前为他擦拭伤口,敷药裹伤。沈慕锐待他弄完,忽而大喝一声“凌天盟众听命,狗皇帝正在那头,此时不取他性命,更待何时弟兄们,今日且让我们并肩作战,杀了狗皇帝,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他振臂高呼,果然一呼百应,凌天盟剩余部众,个个精神抖擞,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沈慕锐一马当先,扑将过去,抓住一名骁骑营将士随后一抛,那人顿时被后来之人乱刀砍成肉酱。袁绍之啧啧摇头,道“沈慕锐,都告诫你不要轻举妄动了,还是不听劝,真是。”

    他嘴上说话,手下却不停,三联珠般的利箭连连发出。沈慕锐神功盖世,躲避得甚为巧妙,却苦了他旗下弟兄,纷纷中箭落地者不少。王福全见势不妙,忙一挥手,藏匿于各处的十几弓箭手齐齐发箭,沈慕锐大吼一声,翻身而上,抓起一柄长矛,手起刀落,将那暗处的弓箭手挑出不少,旁边的骁骑营叛军见此状况,也打起精神,开始反攻,一时间,形势又再度扭转,皇帝的护驾圈一缩再缩。

    就在此时,却见空中飞跃的沈慕锐身形一滞,竟如断线风筝,直直落下,凌天盟众一见,吓得魂飞魄散,忙七手八脚接他,待放到地面一看,却见他面如白纸,额头上冷汗涔涔。一双野兽般的亮眼,恶狠狠瞪着袁绍之,袁绍之大叫冤枉,大声道“不干我事,我只是忘了提醒你,不仅我的箭头,连小全儿的箭头,都涂上麻药。你坚持到会,已是前无古人,大大的厉害了。”

    凌天盟众个个悲愤,握拳提刀,正待上前,却听袁绍之大喊道“想要你们首领活命的,就给老子停下”

    那些盟众面面相觑,却心忧沈慕锐,只得停了步伐。这边骁骑营叛军已连连得势,正要一鼓作气,歼灭皇帝身边的亲兵。厉昆仑颤巍巍地扶着一人肩膀,站了起来,跃众而出,大吼一声“住手你们难道真要一错再错么”

    那些叛军,不少人都在厉昆仑手下历练过,自来将军号令,莫有不遵,已成习惯。听他怒喝,不由自主停了攻击,有那些冥顽不灵的,被王福全领着龙骑尉快速收拾了。

    只见厉昆仑苍白着一张脸,忽而指着其中一个叛军,温言道“李泰原,你过来。”

    那叛军万万料不到,将军居然记得自己姓名,吓得面无人色,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语无伦次道“不,厉将军,属下,我,不过去”

    “无妨,我只是想问问你,那日值夜后,身上旧患,可曾复发”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过来,众人皆感狐疑,独那李泰原身形一僵,眼眶一酸,垂头不敢看皇帝,嗫嚅道“回,回将军,属下身上的伤早好了。”

    厉昆仑淡淡一笑,又指一人,道“张世明,你呢,近来可曾贪杯被主将撞见”

    那张世明脸一红,摇头道“不,不曾。”

    厉昆仑面带微笑,又指一人,道“许道择,你呢,老家今年过冬,粮食够吃不”

    被指那人手一松,一柄钢刀掉了下来,竟然呜咽道“托将,将军的福,家里今年学了新的耕种法子,粮食,够吃了。”

    厉昆仑含笑微微颔首,一路指了下来,瞬间不喘气连点了七八个叛军名字,准确无误与个人拉家常。这些小事,均是骁骑营随驾之时,他偶得闲暇,随意询问身旁将士的一两句话。那些人万不料道,将军日理万机,却竟然记住卑微如蝼蚁一般的普通将士姓名琐事,此时听得厉昆仑如此一一道来,胸中酸涩难当,又是激动又是惭愧,那叛乱的原因,匆忙之间不及想起,涌上心头的,尽是这几年在骁骑营中历练种种酸甜苦乐。

    厉昆仑见目的达到,淡淡一笑,勉力提高嗓门道“我骁骑营历来秉德明恤,济时救弊,代代有忠烈之士,仗义优节。皇上的江山,能龙庭稳固,后顾无忧,有一多半,是有骁骑营、龙骑尉这等铁血之军护着,此等功勋,厉某人会记住,皇上也会记住。尔等出身骁骑营,自能忠肝义胆,此时不过被奸人一时所惑,做了糊涂事,瞧在以往功劳之上,朝廷怎会为难倒是你们若一意孤行,且不说杀不杀得了皇上,便是如愿以偿,这叛乱之罪,可就坐实了,这等不光彩之事,背后主使之人如何能忍只怕你们到时候个个都难逃一死。”

    厉昆仑顿了顿,忍痛跪下,对萧宏铖道“请皇上瞧着他们往日有功的份上,网开一面吧。”

    这种情形,自然由不得萧宏铖说不。他微皱眉头,点头道“好,瞧在厉将军面子上,朕如今便给你们一个恩典,有弃暗投明者,只需过来,朕一概前事不咎,非但如此,班师回朝之日,朕还会为你们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底下叛军纷纷有所狐疑,有人大着胆子问“皇上,您,您此话当真”

    萧宏铖负手而立,傲然道“天子一言九鼎,怎会儿戏”

    叛军当中,虽有见利忘义者,可多数却并不仇恨这个皇帝,相反,听适才厉昆仑一番话,并准确无误道出各人姓名琐事,对朝廷的亲近感油然而生。厉昆仑算得很清楚,这帮将士,毕竟出身骁骑营,除去大内侍卫、龙骑尉外,差不多是天启朝众多番队中最与皇帝接近的一支。忠君爱国,这等思想,平日没少灌输,不似边关将领,在外有不遵皇命的例子。这样一些人,或被威逼,或被利诱,或被形势所迫,一时鬼迷心窍,然骨子里的皇权大统,并未消弭。只要有人给指条明路,再许以厚待,没有不动心的。果然,不出片刻,便有人哐当一声扔了兵刃,下了战马,双膝下跪,既有带了头的,余下众人渐渐观望,也终于形势比人强,慢慢放下兵刃,下跪行礼,一时间纷纷口呼万岁者。

    兵不血刃而解除危机,厉昆仑终于力竭而晕过去,皇帝着人好生安顿他,心中甚喜,颔首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都平身吧,此时匪徒剿灭,反贼未揪出,仍是危急存亡之刻仍未过也。”他手指凌天盟众,冷笑道“戴罪立功的机会便在眼前,去吧。”

    “什么味道”人群中忽而有人道。

    皇帝一闻,果然一股奇特的烟味飘来,放眼一看,四周不知何时,弥漫一股粉色浓烟,正悄然围拢过来。忽听“砰砰”声连连,只见浓烟所过之处,不少将士并凌天盟众纷纷倒地,这时方有人醒悟喝道“不好,有人放毒烟”

    第章

    浓烟滚滚,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吸入一点,便引起咳嗽,产生窒息,再在此浓烟中停得稍久,即刻产生头晕目眩之感,恍惚之间,眼前竟然会有点点光斑,周遭事物,均被拉长放大,人声杂乱,竟成瓮声y气,未几不可闻。皇帝一阵踉跄,天旋地转之间,忽觉有人急速朝自己奔来,他勉强睁开眼睛,却看大批黑衣人涌了过来,个个巾帕蒙面,手持利器,且武功不俗,刀下瓜落,顷刻间将场上的骁骑营将士并凌天盟众杀了不知多少。一片血红之中,众人惊惧愤恨悲愤不等,却因身中迷烟,眼睁睁地看敌人杀将过来,却无反抗之力。少顷,皇帝眼见自己身边的亲兵颠三倒四,歪了一片,几个黑衣人嘿嘿冷笑,闪着寒光的利刃顷刻间便要朝自己招呼过来。

    萧宏铖自嘲一笑,却也不想再作垂死挣扎,闭上眼引颈就死,暗叹自己一代君王,今日竟然要以这等死法,命丧此处,青史留名,江山万代的抱负固然成了泡影,便是心底那层隐约的期待,豁然开朗的欢喜,此番也要尽付东流。朦胧之间,皇帝仿佛看到宫中长青柏树,树下一人,月白锦袍,端容无双,和煦如风,精美如玉。那双美眸宛若春波潋滟,光彩夺目,柔和看过来,忽而唇边淡淡的,一层一层漾出微笑来。皇帝模糊地笑了,那遗忘了三十年的眼泪,此刻忽觉沤染眼眶,嘴唇开启,无声地唤了一句“墨存――”

    你可知道我想你,你可知道,我将死一刻,多么想见你。

    突然之间,一声马蹄惊啸,他只觉身子一轻,立即被人提上马背,疾驰而去,堪堪避开了众黑衣人的攻击。朦胧之间,仿佛听见谁喊了一句“还有沈慕锐”马上那人极不耐烦地应了声道“知道了,他那边还能支撑一会。”皇帝听到此处,终于耐不住,两眼一黑,陷入昏迷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似乎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眼前似乎有人来来去去,骤然之间,一道强光射入眼睑,仿佛刀剑加身,皇帝大喊一声,多年来养成的警觉令他立即清醒,直直坐起。可周围哪有什么刀剑歹人,只见一个少年端着药碗,拿着勺子,被自己如此一惊,倒退了两步,手中的药汁洒出不少。那少年见状冷哼一声,重重放下药碗道“醒了就自己喝吧,小爷我还不乐意伺候你。”

    “放肆”皇帝几曾有人敢如此对待过,闻言怒道“哪里来的狗奴才如此没规矩,来人哪,拖出去廷杖四十”

    那少年定定地看着他,目光中有说不出的讥讽嘲弄,嘴角一勾,道“呦,才醒了就发皇帝威风你当这是你的宫殿,小爷是你的奴才么笑话信不信我将这药整个倒了,让你体内余毒不清,回头英年早逝,全了你的千秋帝王之名”

    皇帝大怒,欲拍案几,却怎奈一动之下,方发觉自己浑身无力,他这才领悟过来,自己此刻不知落入谁手中。他打量那少年,却见他长相甚为俊美,可脸色苍白,仿佛重病未愈一般,虽然凶悍刻薄,可却走两步都要喘口气。这么荏弱的一个少年安排到自己跟前,也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有何毒计,他又悄然观察周遭,原是普通不过的民居陋房,墙角也不知堆了什么簸箕铁锄,身上盖的粗布棉被,摸上去有些潮腻,也不知多久没拆洗过。皇帝一阵嫌恶,不觉皱了眉头。那少年一见之下,又冷冷一笑,道“你治下的普通老百姓过的就是这样了,你还别嫌弃,不是见天嚷嚷要与民同乐霈恩均么这下,你可有机会乐个够了。”

    皇帝被这少年噎得说不出话来,直想着一旦出去,定要将这少年千刀万剐,方能泄这心头之恨。却在此时,听得那边床上,有人火上浇油一般哈哈大笑,皇帝怒目瞪视过去,却惊愕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怎的也在这里”

    那边床上,仰躺着一位魁梧男子,脸型硬朗,双目熠熠,正是自己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匪首沈慕锐。

    皇帝骤然变色,冷笑道“沈大盟主,你不是一心一意要弑君篡位么怎的还费心将朕抓到此处”

    沈慕锐也不看他,却盯着屋顶冷笑道“你以为沈某人不想若不是我此刻动弹不得,早就取你首级,以慰我盟中死难的兄弟了。”

    皇帝反唇相讥道“此处又无你那帮愚不可及的匪众,你大可不必装出这等苦大仇深的模样,那些人的生死你若真放在心上,当初也不会牺牲总坛,金蝉脱壳了。”

    沈慕锐怒道“一朝功成万骨枯,你这狗皇帝麾下死的人还少么连墨存都可以设计送到敌手床上,你有什么舍不得的”

    “放屁”皇帝怒道“墨存之事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然后来点点滴滴,若不是你,他又怎会黯然离去,伤心抱憾朕疼在心尖上的人,你居然胆敢让他行刑受委屈,就凭这个,拿十个凌天盟陪葬都不够”

    沈慕锐哈哈狂笑,道“萧宏铖啊萧宏铖,你如今一付伤心痴人模样,没得令人恶心是谁将自己十二岁的亲侄儿纳作男宠是谁不让他入仕是谁任他被宗族子弟欺凌,沦为京城最大的一个笑话又是谁将他置于风口浪尖,朝堂凶险于不顾,利用他推行新政,铲除异己”

    皇帝脸色苍白,胸膛不住起伏,沈慕锐笑声不歇,边笑边道“到得最后,明明是你想将荣华富贵,锦绣前程拱手相送,墨存却不屑一顾;明明是你想将帝王之情,圣恩眷宠堆到墨存脚下,墨存却逼你下旨赐婚。就这样,萧宏铖,你有何资格指责与我你又有何资格,提起墨存两个字还想百年之后,与之骨灰合葬,哈哈哈,真真好笑”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屋内哐当一声巨响,两人抬眼望去,却见那病容少年,用了将那个药碗,摔倒地上。抬起脸来,苍白的脸上一双黑色眼睛蕴藉怒火,他慢慢走过来,忽然扬起手,重重地甩了沈慕锐一耳光,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啐到他衣襟之上,怒道“原来你都知道”

    沈慕锐有些愕然,但他毕竟是做大事之人,立即将那愕然掩饰下去,双目微眯,冷冷瞧着那个少年,道“你,何出此言”

    “原来,晋阳公子所受一切,你都知道”那少年毫不示弱地瞪着他,颤抖着嘴唇,显是气地不轻,指着他怒道“你都知道你还忍心让他一个人在那苦苦支撑,忍心假死让他悲恸欲绝,再忍心复生令他生无可恋沈慕锐,你怎么能对他这么狠”

    他手腕一扬,一柄轻巧的匕首随即现于手中,眼中闪着冷酷之光,狠声道“我才不管你是谁,你这么对他,活着也不过令他徒增伤心,累人累己,不若早早死了为好。沈慕锐,受死吧”

    “且慢”

    “刀下留人”

    两声疾呼同时响起,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的一声,少年手中的匕首被一支箭硬生生撞飞。那少年受不住力道,砰的一下摔倒在地,迅速爬起,对着冲进来的两人怒目而视,尖声道“我杀我的,要你多事作甚”

    沈慕锐一看,冲进了的二人,一是当日马上那箭法非凡的骑士,依稀记得名为袁绍之,一个却是老相识,乃是皇帝陛下身边的红人,当日服侍过晋阳公子的二等带刀侍卫王福全。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了皇帝一眼,却见他也双眉深锁,显是对此也不知情。

    王福全一个跨步,单膝跪下行礼道“皇上,小全儿来迟一步,累您受惊了。”

    “起来吧,是你救驾”皇帝疑惑地看向袁绍之,道“这位,又是何人”

    袁绍之微微一笑,拱手道“草民袁绍之,见过皇上。”他却不行礼,转身看那扑倒在地的少年,喝道“琴公子,你这样莽撞,是要坏小凛的大事么”

    那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终于悻悻然起身,恨恨地瞪了沈慕锐一眼,默不作声,转身离去。袁绍之待他走远,这才笑道“两位莫要惊慌,这等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

    皇帝淡淡地道“他要替墨存讨回公道,这样的事,朕乐见其成。”

    袁绍之笑了笑道“皇上剿匪心切,自然乐见其成。只是此刻内忧外患,真个杀了沈慕锐,凌天盟余党扑了上来,我可招架不住。”

    “凌天盟余党”皇帝瞥了沈慕锐一眼,道“昨日一战,还没被杀光么”

    袁绍之笑道“皇上,您莫忘了,昨日若有凌天盟智多星的徐二当家在,您此刻,肯定没法坐这跟草民聊天唠嗑。”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小全儿,御林军并南疆联军,此时何在”

    “回皇上,奴才赶赴塘定镇之前,已飞鸽传书,命虎豹将军调动人马赶赴而来。不出两日,定能到达。”

    “那么,咱们只需捱过这两日,与大部队汇合即可。”皇帝喃喃低语,忽而抬头,对袁绍之道“袁大侠,你昨日相助于我,效忠朝廷的拳拳之心,可鉴日月。朕立即拟旨,封你为忠义伯,享皇亲俸禄。现在朕命你作朕的贴身护卫,赏一等带刀黑带,即刻上任,如何”

    他眼力甚好,早已看出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袁绍之武功深不可测,立即便要将之招揽过来。却在此时,听得沈慕锐在一旁冷冷地道“男儿当立志天地,行仁义,任逍遥,哪里稀罕你那劳什子官衔袁绍之,沈某敬你是条汉子,可别耽于蝇头小利,让一世英明尽付东流。”

    袁绍之呵呵大笑,团团拱手道“二位,二位爷忒看得起我老袁。只可惜我胸无大志,难成大器,也无甚英明可言,恐怕要令二位失望了。皇上,沈盟主,你二位身上余毒未清,尚需修养,待精神头恢复,咱们再来叙话吧。”

    他又团团一拜,转身走出。小全儿也朝皇帝拜别,正待随后而行,却听得沈慕锐开口道“小王将军,你且慢。”

    王福全默默转身,道“沈盟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只是想跟你借一物一观罢了。”沈慕锐目光炯炯道“你昨日射出的短箭甚为诡异,无声无息,以我的功力,竟然到得一尺之内,方才察觉。不知你可否将弓借来一看。”

    王福全结结巴巴道“这,这是我杀敌制胜的法宝,如何,如何能借给你”

    沈慕锐神情激动,道“不看也成,我只问你,那弓上,是否装了磁环那短箭,是否金石合成锻制你弯弓射箭之时,箭杆是否悬浮于磁环之中,致使箭飞出去,只有弦声,却无利器破空之声”

    王福全脸色剧变,道“不是,不是,你胡说八道,不是这样。”

    沈慕锐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从床上坐起,直勾勾瞪着他道“你从何得知这等制箭之法”

    皇帝此时已听出端倪,立即冷笑道“我天启朝能工巧匠甚多,王福全官居二等带刀侍卫,殊荣之下,得些古怪点的制弓箭之法又有何稀奇”

    沈慕锐摇摇头,只看着王福全,声音微微颤抖道“当日墨存告诉我,这等弓箭改良巧法,当世之上绝无第二人知晓。他恐怕此物制出,会引来不必要的杀戮鲜血,故虽告知我原理,却并未告知我那箭杆如何锻造。如今你却有等弓箭,墨存,墨存”

    皇帝闻言,身形一震,转过去冷冷盯着王福全,似乎他一句话不对,便要下旨抄家斩首一般。

    王福全冷汗涔涔,这柄弓箭,正是他那日见过林凛后,商议良久,终觉以寡敌众,非强劲弓箭不能得。因事态紧急,林凛方赠与他弓箭改良图,他连夜召能工巧匠赶制,也是赶巧,当地州府内藏有玄铁一块,这才锻造成功。也因为这样,终究迟了一日,令皇帝深处险境,幸而飞马赶赴,方没有误了大事。

    此时左右两人视线如刀剑,犹如吃人一般,令王福全备感焦灼,然公子爷安危为重,当是之时,如何能说他心中虽忐忑不安,脸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不错,这等巧法,正是晋阳侯当日所教,沈盟主,你莫忘了,公子爷可是我的主子,当日亲授小的读书写字,礼义廉耻。小全儿今日这点出息,可都是自公子爷那得来”

    沈慕锐脸色惨白,喃喃低语道“不是么,不是这样么是他原来就教你的,是我痴心妄想,竟以为人死可以复生”   他脸色颓丧,两眼暗淡无光,忽而低头呵呵大笑,猛地一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颓然倒下,王福全冷眼看着,目光闪烁,终于还是一转身,抬脚欲走。皇帝冷声喝道“王福全,你上哪去”

    “找,找人救他。”

    “朕不许”皇帝喝道“救了此人,后患无穷,你掂量了再办”

    “皇上,”王福全闭了闭眼,困难道“不救此人,则眼下危机,解救不得。奴才,奴才不得已,只能如此一回了。”

    “王福全,你要抗旨么”皇帝怒喝道“王福全,你要害了墨存么”

    王福全身形一僵,勉强笑了笑道“皇上,您,您说什么,公子爷,早已过世”

    “你在朕眼皮底下玩的那些个把戏,还入不了朕的眼”皇帝吼道“此事日后再与你追究,唯今之计,不得你出此房门一步,否则你便杀了朕,不然朕一回京,王门一百二十余口,朕定然尽数杀光”

    王福全一呆,年轻的脸上茫然无措,就在此时,却听得沈慕锐冷哼一声,如大鹏展翅一般自床上疾驰跃起,瞬间已扣住王福全的喉咙,王福全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你,你不是穴道被点,封了内力么”

    “冰魄绝焰神功若能如此轻易被封,便不是天下至尊了。”沈慕锐嘿嘿冷笑,焦灼而迫切地道“到底让我试出来了,墨存没死对不对告诉我,他在哪里快说,他在哪里”

    第章

    王福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嘴角却上勾嘲讽一笑,从被掐的喉咙捶出声道“沈慕锐,你说的什么,本将军一句也没听明白,公子爷去年入葬皇陵,追封仁孝晋阳侯,敕令昭告天下,您莫非失心疯了不曾,倒管我要起公子爷来”

    他一句话未说完,沈慕锐已然收紧手劲,瞬间令他透不过气来。王福全脸色骤变通红,脖子上青筋直冒,眼珠凸出,被扣着的喉咙咕咕说不出话来。沈慕锐贴着他的耳朵狠声道“你休要瞒我,你与墨存感情最是亲厚,若是他死了,你见着我,不上来拼命,却还来救我,这等胸襟气度,你一个小厮出身的奴才只怕还没有快说,墨存在哪”

    王福全却只斜睨着眼看他,眼中波澜不惊,不为所动。沈慕锐心里慌乱不定,这一年来所受的苦痛相思,那不敢奢求的微薄愿望,突然间被点燃,并以燎原之态将自己整个人都烧灼起来。他一发狠,手劲加重,王福全已经双眼往上翻,眼见就要断气,可两片嘴唇却仍旧紧抿,绝不肯透露半点消息。沈慕锐冷冷一笑,骤然松手,王福全立即摔倒在地,双手掩住喉咙,又咳又喘,眼泪鼻涕齐流。还未待他缓过气来,沈慕锐单手一提,瞬间将他双手扭在身后,一只手按住他头顶天灵盖,狠声道“不说是不是没关系。墨存最是良善懦软,咱们出去,看看你家公子爷,舍不舍得你死在眼前”

    王福全闻言一震,脸上却再无法维持置生死于度外的无畏无惧。自己服侍过的主子,他如何会不清楚便是自己曾欺上瞒下,犯了大错,可依着那人的脾性,又怎能眼睁睁瞧着自己命丧而置之不理他这下大惊,自己死不足惜,可沈慕锐犹若癫狂,又武功盖世,若再伤了公子爷,那可怎么得了王福全一面挣扎,一面高骂道“沈慕锐,你这卑鄙小人,要杀便快些动手,难不成你还跟娘们似的,要挑时辰地方沈慕锐,你放开老子,有本事就当着皇上的面杀了我,皇上,奴才来世再来报您的大恩,您可千万要将这乱臣贼子千刀万剐,以慰藉奴才的地下之灵啊”

    他情急之下,不假思索,宁愿将皇帝拖入险境,也不愿让林凛在世的消息曝光。果然沈慕锐一听之下,停下脚步,冷笑道“果然是忠君的奴才,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还有这狗皇帝。”他出手如电,封住王福全的穴道,几步跨到皇帝床前,犹如拎小鸡一般将萧宏铖提起,再一提王福全,两大活人在他手下,却宛如轻若无物,沈慕锐大步跨出房门,才觉外间不过是最为常见的天井小院,前面是正方,左右各有小小一间耳房。沈慕锐将那二人往地上一扔,颤声喊道“墨存,墨存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见我啊。墨存,我知道你没死,不要躲着我,不要这样对我,墨存,墨存”

    沈慕锐神情惨烈,嘶声痛呼宛若受伤野兽,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焦灼热切,深切哀伤。再看地上二人,王福全固然焦灼万分,恨不得跳起来一刀杀了沈慕锐,却怎奈穴道被制,动弹不得。皇帝脸色颓丧,眼中哀痛难当,沈慕锐适才的呼喊,又何尝不是他心中所想那心心念念的人,想见他想到心里发痛,可却又忧心他此时出现,会陷入险境。萧宏铖自嘲一笑,他的帝王心术,向来是权衡利弊,喜怒不显,几时如此为一个人考虑过当日将那个小男宠纳入麾下,不过作个新鲜精巧的玩意儿,谁曾想光阴飞渡,竟有今日,要为那人牵肠挂肚,一怀相思。

    正怀想间,却觉头皮一痛,竟被沈慕锐揪住头发,整个提起,耳边听得沈慕锐生生吼道“墨存,你将我与这狗皇帝弄来此处,想来有你一番打算,但你若再不出来,我便在此将这狗皇帝毙命掌下,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坏了你的事”

    萧宏铖微眯双眼,忽然觉得,与沈慕锐对峙着十年甚为荒唐,为铲除凌天盟,朝廷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致使穷乡僻壤比比皆是,边关南疆屡屡遭侵,到头来痛失所爱,一朝天子落入敌手,落得如斯狼狈,据为了对付眼前这个红了眼的癫狂男人么一股滑稽感油然而生,萧宏铖情不自禁,笑了出声,越发不可收拾,竟仰天长笑,笑到心境沧桑,眼角沁泪。

    “笑什么狗皇帝,不许你笑”沈慕锐手上用力,一只手掌已然抵住皇帝后心,喝道“闭嘴不然我立即就让你成为一个废人”

    萧宏铖摇摇头,叹道“沈慕锐,朕笑的是自己,竟然为了你这么个疯子,失了墨存那样的百年良才,倾心爱人。”他目光幽暗,暗含忧伤,却在下一刻,脸色一变,一股剧痛自后背蔓延全身,却是沈慕锐往他后心大穴暗吐内力,登时令他疼得冷汗直冒。沈慕锐冷冷一笑,道“你是该笑,因为你笑的时候不多了。萧宏铖,受死吧。”

    他内力再发,萧宏铖忍痛不住,闷哼出生。就在此时,只听空中嗖嗖利箭之声,沈慕锐大喝一声“来得好”左转皇帝身躯,单手劈出一掌,掌风所向,竟将那利箭扫得失去准头。沈慕锐右掌尚未收回,却见左边白影一闪,一人行云流水一般凌空飞来,砰砰连发数掌,姿势固然美妙,招式却凌厉之极。当是之时,那边射箭的也不闲着,连珠三箭,这二人一左一右,配合默契,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

    沈慕锐背腹受敌,他纵使一身神功,怎奈对手二人也均是顶尖高手,无法等闲似之。白衣人一掌已到他胸口,沈慕锐侧身避过,正要反掌相击,那人却掌心向下,变掌为肘,击向他的小腹,这一招甚是灵巧,沈慕锐若非武功高出那人,定无法避开。他艺高胆大,一个回旋,已跃上半空,手指犹提溜着皇帝后领,尚未落下,那夺命三箭却已到跟前,沈慕锐若要活命,便必须放下皇帝。他后仰堪堪避开三箭,手中一松,萧宏铖已被那白衣人一把夺过,沈慕锐一个后跃,停下站定,看着那俊逸非凡,却一头华发的白衣人,嘴唇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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