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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晋阳_第14分页

作者:吴沉水 字数:13335 更新:2021-12-29 12:13:36

    第章

    “记不记得,我们曾经打过一个赌”

    “记得,我输了,出来的那个月,我太忙,顾不上那个。”

    “那么,你是不是,该为我做一件事”

    “墨存,”沈慕锐哈哈大笑起来,“只要不是让我立时将脑袋割了抛你脚下,别说一件,便是一百件,我也甘之如饴。”

    “请你,帮我出宫。”

    “你若想走,此刻便随我而去,江湖之大,断少不了你的容身之所。”

    “不,”萧墨存摇摇头,“若是这样就走,难保不激怒皇上。朝堂之力,以江湖抗之,无异于螳臂挡车。没有必要为我做多余的牺牲,我只需要你,做很简单的一件事。”

    “什么事”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萧墨存笑了笑,站了起来,看着窗上微微泛白的光线,叹了口气道“很久,没有看到日出了啊。”

    “想看吗”

    “想,可是皇宫森森,纵有几处登高凭栏远眺的地方,我也不想去。”萧墨存摇摇头,道“再怎么华丽精致的亭台楼阁,只要沾染权势二字,都跟看日出的心情,相去甚远了。”

    “那么,房顶上如何”

    “房顶”萧墨存眨眨眼。

    “房顶。”沈慕锐笑着看他,“就你这个尚书处内房的房顶。一来人少,二来,踏足房顶这样的地方,本就偏离了循规蹈矩的宫廷礼仪,反倒有种洒脱飘摇的气概。我敢打包票,天启朝一百余年,在皇宫房顶看日出的,除了咱们,不会再也多少人。

    萧墨存不禁莞尔,点头道“依你。”

    那天,他们一起并肩,在皇宫豪华的明黄色琉璃瓦上,一起静静目睹了太阳升起的全过程,晨风袭来,天色淡蓝,一切宛若初生婴儿般纯洁干净。宫闱望过去巍峨庄严,仿佛那些阴谋诡计,藏污纳垢,都能在初生的阳光中得到救赎。

    那一瞬间的光华迸射,令俩人禁不住屏住呼吸,然后,相视一笑,在那一刻,心里均浮现这样一个感觉

    此时此刻,幸好是这个人,陪着我。

    因为是你,眼前的美景变得分外惊心动魄;因为是你,我得以抛开那些烦恼牵绊、职责道德,全身心地,观赏这样的美景。

    也因为是你,所以,我在这里,我只是我自己。

    沈慕锐凝视着身边的男子,沐浴晨光之中,宛若天人临世,真是再怎么看,也看不够。这附近的奴才,早已在刚刚,便被生性谨慎的锦芳遣开。但以他敏锐的听觉,已然发现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朝“尚书处”走来。

    再怎么舍不得,也到了离开的时候。他笑了笑,将杯子里的半杯残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道“我走了。”

    “嗯。”萧墨存没有看他,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近期之内,我恐怕有事要忙,不能常常来看你。”沈慕锐又说了一句。

    “没关系。”萧墨存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们心知就行了。”

    沈慕锐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短小漆黑的竹签,放入他怀里,道“这期间,若遇到难为的事,用这个,到侍卫房传一个叫张毅夫的三等侍卫,他是我的人,见令如见我,自会听你调遣。”

    萧墨存接过那小小的令签,触手只觉非木非竹,漆黑沉手,掂了掂,初步判断为某种金属,只是黑黝黝的,看不出是哪一类。他点点头,收入怀中,道“别担心,我会应付的。”

    “我自然知道你才学八斗,但你学的是经世治国之道,于揣摩人心,勾心斗角上却毫无经验。总之我不在,你凡事多留个心眼,这里谁都不简单,不要轻信任何一个人,知道吗”

    萧墨存笑了,光下璀璨如天人,他轻轻地问“连你,也不能轻信么”

    沈慕锐叹了口气,替他捋顺鬓角的乱发,眼底是慢慢的爱怜疼惜,柔声道“如有必要,连我,都不要轻信。”

    萧墨存笑笑不语,眼眸中波光潋滟,似乎清澈见底,却又流淌着某种坚定不移。沈慕锐看着这个男子,眼里温柔如水,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略一迟疑,转而向下,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行了,酒也喝了,日出也看了,我真要走了。你呢”

    “我再坐一会。”

    “那么,我让锦芳在墙边给支个梯子,有人朝这边过来了,怕是来打探你消息的,小心着点。”沈慕锐豪迈地挥挥手,道“保重,墨存。”

    “保重,”萧墨存看着他,笑得风轻云淡,轻轻道“慕锐。”

    那人走的时候,当真是如鬼魅出没,悄然无息。

    晨光在天边扯出几片难描难画的朝霞,诺大的皇宫,望过去,一片或高或低的金灿灿琉璃瓦。

    随着这些出现的,还有自家“尚书处”杂役宫人开始忙碌洒扫的声音,传水传膳的动静,片刻以后,前边议事厅的几个官员就会汇聚一起,开始这个小部门的运作。各部相应回话的人,打交道的人,也会陆陆续续到来。

    萧墨存看着看着,轻轻地笑了。他舒服地斜卧了下来,手擎着才刚给沈慕锐用的酒杯,慢慢地,喝下生平第一杯烧刀子。

    也不知锦芳在宫廷之中,从何弄来的江湖之酒,仅需要一口,就几乎能唇舌味蕾强烈刺激中,感受到那属于江湖,舔刀生涯中直接而激烈的快意恩仇。

    沈慕锐,过的就是那种生活么

    萧墨存等着那口酒流入腹部,所经之处均引起一阵火燎火烧,瞬间,那酒直冲脑门,再舒缓至四肢。

    这感觉,其实也不错。

    萧墨存笑呵呵地,又喝了一杯,空腹喝酒,就如赤膊上阵,担着风险,可也流露着痛快。

    是的,痛快,无论前生今世,他最缺的,就是肆意妄为,痛快过活。原来痛快之感如此轻易,借助一点液体,就能如此放松,他又喝了几杯,在阳光的沐浴中,惬意地眯起眼。

    忽然之间,他手一松,那个杯子咕噜咕噜顺着瓦片往下滚,萧墨存待要伸手去捞,一动之下,头一晕,身形没有站稳,朝着斜斜的房顶,直直栽了下去。

    滚下去的时候,萧墨存闭上眼睛想,没准这一下,又能穿越到别的地方。

    如果真能穿越,希望这一次,别到宫廷,别占有漂亮男人的身体。

    他果然重重地摔到地上,在肩膀即将着地的瞬间,被一股强力扫到一边,再顺势一卷,他奇迹般地倒转了方向,被一个人牢牢托住,随后又轻轻放下。他回头一看,只见到一个脸型方正,气宇轩昂的黑衣男子,面无表情,冷冰冰地说“晋阳公子,小心。”

    “多,多谢。”萧墨存低头拉正了自己衣服,见此人配戴紫色腰带,是少有的一等侍卫。萧墨存一愣,知道本朝本代的一等侍卫身份非同小可,出身俱非一般官宦人家,个个来历不小,且自小经过各种严格训练,淘汰极严,等够资格放到皇上身边做一等侍卫,均是精英中的精英,其后,多供职军旅、六部或全国各省,身居要职者比比皆是,这些人,等于是皇上撒出去的亲信网络成员。也因为此,一等侍卫多不在宫中,萧墨存在此处住了这许久,今天才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紫腰带侍卫。

    萧墨存脸色一正,作揖道“墨存多谢这位大人相助。”

    那人却不再理会他,甚至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垂手后退了一步,似乎唯恐避之不及一般。萧墨存正诧异什么时候得罪这位从未谋面的一等侍卫,却听那人恭敬唤了一声“皇上。”

    萧墨存忙转身,却见皇帝萧宏铖尤自穿着早朝的明黄九龙袍,身后也没带人,只有俩名太监急匆匆地跟着伺候,此时正快步跨过门槛,指着他道“墨存,你给朕过来。”

    萧墨存满心疑惑,只得上前,正欲跪下行跪拜之礼,已被皇帝拽着胳膊一把拉了过去,差点撞进他怀里,下巴一痛,已被皇帝捏起,被迫抬着头对视上萧宏铖隐含怒火的双眼。

    “刚刚怎么回事上房揭瓦出息了你,若不是朕领着颜侍卫正好赶过来,你想摔死吗”

    萧墨存笑了起来,道“陛下,沉只是脚下一滑,更何况,这么矮摔不死的。”

    “放肆,谁准你这么说话的”萧宏铖喝了一声。

    萧墨存看着他,淡淡笑道“陛下,臣惶恐,臣罪该万死。”

    “我看你这个小脑袋在脖子上安的有点痒痒了,”萧宏铖哼了一声,道“跟着的人呢让你便宜行事,不是让你放着奴才们睡懒觉,自己一个人爬屋顶”

    “哦,那个,臣腹中饥饿,让他们传膳去了。”

    “你喝酒了”萧宏铖忽然脸色一变。

    “是啊,喝了一点。”萧墨存笑了起来,“陛下,这个,臣能做得了主,不用请旨了吧。”

    萧宏铖阴着脸,眼睛危险地眯成一线,道“登高饮酒,你好大的雅兴。跟谁呢这么情致盎然之事,一个人做,岂不没趣了许多”

    萧墨存心中一惊,这皇宫内处处有皇帝的耳线,自己与沈慕锐这么看日出,别是早已有人通报了去吧。况且,自己与沈慕锐昨晚确实有暧昧之事,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但在这古板的古代皇帝脑子里,恐怕做不做到最后,都是铁板钉钉的死罪。

    皇帝见他不答,脸色愈加不豫,忽然用力拦腰抱起了他,大踏步往卧房走去。

    萧墨存吓了一跳,待要挣扎,手刚一推,忽然想起自己此时抗拒,只怕就坐实了皇帝的疑惑,索性豁出去赌一把,或许还有点活路可走。

    他将头埋入皇帝的胸膛,犹如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呵呵低笑了起来,果然喝那点烧刀子是有用的,要不然,让平时的他如此笑法,只怕也做不出来。萧墨存只觉自己此刻也并非假装,穿越到此,处处受人之肘,这往大里说是种不同人生的历练,可往深里想,又何尝不是一次荒诞的旅程。从前想过没想到的戏剧人生,此刻全在自己身上现了个遍,要是不能哭,那么就只能笑了。

    他一路笑个不停,到皇帝将自己扔到床榻上时,还打了个滚,将脸埋进枕被之间笑得双肩耸动。皇帝一把将他拖了出来,欺身压了上去,狠狠地道“笑什么,再笑,朕现在就要了你。”

    还真是巧,从昨天晚上到现在,连着好几个男人把自己压倒在这张床上说要自己。这还真是荣幸啊,萧墨存自嘲地勾起嘴角,眼波横流,看着皇帝,轻声道“陛下,臣是笑,墨存明明是宗室子弟,怎么却进不得报效朝廷,退不能闲散度日;墨存明明是个男人,怎么到了今日,却这么不男不女但凡墨存身边有个 可商量可相伴的人,又何至于如此不尴不尬,要借酒消愁”

    皇帝顿了一下,缓缓地道“你是在怪朕了”

    第章

    “你是在怪朕了”

    “你是在怪朕了。”

    这句话,从疑问句转为肯定句,萧墨存听后,只觉一阵尴尬。为什么自己每回想好好跟这个皇帝沟通,都会被他自动归入为后宫嫔妃娇嗔怨怼的情绪

    他揉揉太阳穴,正待组织语言,重新表达,却接触到皇帝深邃而专注的眼神。随即,一双大手抚摸上他的鬓发,皇帝难得换了口气,声调温柔地道“你是该怪朕,朕昨晚,本该来看你,驾辇明明朝尚书处来,却不得不在中途,折去了别的地方。”

    萧墨存心道,还好你去了别的地方,若不然,就凭昨晚那种混乱,你一来,都不知道会演变成什么局面。他定定神,道“陛下,臣不是”

    “小东西,你是该发脾气。”皇帝打断了他,一边轻抚着他散落身后,还来不及梳理的长发,一边道“朕将你放在宫中,却没有名分;让你参与朝堂事务,却没有官职;赐给你封号,却不入典册;为你花的心思,却不能堂而皇之,诏告天下。这些,你心中有怨,朕都明白。”

    突然之间,萧墨存被如洋娃娃一样抱了起来,转迅之间掉了个方向,置于皇帝雄健的臂弯之中。皇帝将他紧紧拥抱着,用力之大,几乎要把他嵌入身体那样。萧墨存极为不舒服,却只能暗忍着,乖乖呆在他胸膛处,听他低沉雄厚的声音,如风吹过谷,在耳边回荡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其实是为了护着你。别的不说,就说昨晚,若朕一意孤行,将徐妃抛在脑后,第二朝中必定流言四起,徐妃的兄长,御史大夫徐静谦,未必会上奏弹劾,可保不定他底下那帮御史们不趁机做做文章。更何况,有心人虎视眈眈,宫里各方势力波涛暗涌,你现在这样,都有人见的想没事找事,若是但凡有一星半点的把柄被人抓住,那朕也难保你懂吗朕不是不愿意给你那些虚名,朕是不能啊。”

    萧墨存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那个男人继续在他耳边道“朕也想陪你,想与你日日流连,夜夜共欢,但现在不行。再等一等好吗墨存,等朕扫平北疆,南定百越,中兴朝纲,到那一日,天下之大,就真如你所说的,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到那时,朕成为下真正的主人,朕要与你站在一起,许给你的位置,好吗墨存。”

    他的声音不可不谓情真意切,他的抚慰和承诺,也不可不谓动人之极。帝王无情,天下皆知,但无情中难道的一点真情实意,却最为蛊惑人心。倘若自己不是来自两千年后的时代,此刻只怕真要为其所动。

    但此时此刻的萧墨存,非但不觉得感动,相反,心底有隐隐的怒气正慢慢积聚上来。

    他再儒雅,再清淡,却也是商人出身,商人的思维令他迅速在此中判断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萧宏铖所说的话,听起来句句为他着想,可实际上,却句句为他自己千秋万代的帝王霸业做打算,他只想用不着边际的幻想和爱意套住自己,但并不打算许给自己任何一种实际上的利益,那点好不容易显露出来的真心,也在如此重重的盘算当中,显得如此可怜和微不足道。

    又或者,对萧宏铖而言,帝王的私下宠幸,就已经是给予晋阳公子最高的利益了。得到宠幸的晋阳公子,理当乖乖爬过来任他予取予求,这才是为臣之道,或者说,这才是为宠之道。

    非常好,这才是帝王心思,想是昨儿晚上一曲越人歌,令这个皇帝以为自己心系于他,这片“真心”,无疑为皇帝的如意算盘增添极大筹码。锦芳说得不错,想来“尚书处”令皇帝意识到,自己不仅可以成为娈宠,还能成为一个工具。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才是一个皇帝会考虑的问题,可笑自己还以为能与他交易,殊不知,对皇帝而言,你的一切都为他所有,原本就是自家东西,哪里需要拿东西去换

    萧墨存克制着自己,才没有上去一巴掌殴在皇帝陛下高高在上的脸上。他把紧握的拳头藏在袖子里,垂首一笑,淡淡道“陛下无需说这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陛下待墨存,已是恩重如山,墨存只是昨晚一夜未眠,难免有些浮躁,陛下恕罪。”

    “这就对了。”萧宏铖满意地笑了起来,抬起他的下巴,强硬地道“下回,不准睡到房顶去,你的美,只能给朕一个人看,明白了吗”

    萧墨存心底的反感之甚,已经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冷冷推开皇帝捏他下巴的手。

    “又生气”萧宏铖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嘴角边勾起习惯的痞笑,一收紧手,将他拉入怀中,低头逗弄般道“小东西,这么容易生气,嗯昨儿个晚上为什么不睡等着朕么朕也想你啊,昨晚歇在徐妃那里,满脑子想的却都是你弹琴的样子。心悦君兮君不知,呵呵,朕心已知,而且,很是喜欢。”

    萧墨存想起昨晚宴会上的大乌龙,涨红了脸,直悔得恨不得揪住皇帝的衣领朝他吼“少自作多情”。他急忙道“陛下,那只是臣偶然听到的野曲小调,不能”

    他还没说完,嘴上一热,已被萧宏铖吻住,这个吻极其激烈和霸道,萧墨存根本无法挣扎,因为皇帝的手掌住他的后脑勺,不让他有任何后退拒绝的可能。他只能被动地仰着头颅,任皇帝的唇舌攻城略地,撬开他的唇齿,不放过口腔中的任何一寸。在这个令人窒息的亲吻中,不知为何,萧墨存感觉到皇帝不同寻常的迫切和无法确认的焦燥,到后来这个吻渐渐失控,到了要将他的呼吸全部挤压出胸膛的地步。

    “唔嗯”萧墨存想推,却推不开这个霸道强健的男人。他一宿未眠,又无半粒米进食,又空腹喝酒,到了此时,早已浑身无力。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才算告毕,皇帝的唇终于离开,萧墨存喘着气,不用照镜子,看见皇帝此时眼中得意而志在必得的笑意,他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必定软如春水,媚若春花,一副婉转承恩,娇柔无力的娈宠模样。

    萧墨存脸色一下变白,他定了定神,拉紧衣襟从皇帝怀里挣脱坐正,还没坐稳,却见皇帝似笑非笑,用力一拉,将他一下按倒在枕席之上。皇帝瞧着他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萧墨存一看,心里一惊,从昨儿个起连着遇见好几个把他扔到床上的男人,那视线中燃烧的男性欲望,他要再瞧不出,那就是浑沌无知了。

    眼见皇帝的嘴唇慢慢地要吻下来,萧墨存匆忙之间,只得把头一偏,顺势躲到他怀里,虚弱地道“皇上,我累了。”

    皇帝一笑,显然对他主动靠过来甚为满意。揽住他的身子,一路摸索着低声道“累了么没关系,不用你伺候就是,你只管闭眼休息,朕不累。”

    萧墨存在心里恨不得将前生今世所有骂人的词汇全堆这色皇帝身上,脸上却怎么显露半分他似讥非讥,淡淡笑道“皇上,早朝之后,御书房怕有一大堆折子等着您,那御阶之下,跪着面圣的官员,没十个也有八个。难道陛下真想看着人弹劾墨存不成陛下不心疼墨存也不打紧,墨存只担心,白白带累陛下的圣誉,要再耽搁个什么北疆八百里加急的,墨存就真的罪该万死,死不足惜了。”

    萧宏铖抚摸着他的手到例如颈部,微微一顿,呼吸似乎变得有些急促,不一会,渐渐放缓呼吸,搂紧了萧墨存,将下巴搁在他头顶厮磨着,道“行,都依你,今儿个就不碰你,但是,你给朕记住了,你是朕的人,永远都是,明白了吗”

    我去你的。萧墨存在心里暗暗骂道,底下微微握紧拳头,脸上却一派风轻云淡,假装倦意上浮,脸贴着萧宏铖的胸膛闭目不语。那龙袍质地柔软凉滑,不愧为帝国最精湛的丝织品。几时弄匹来做枕头被套倒也不错,只不知有无其他颜色,不要明晃晃的黄色,晃得人眼花。萧墨存胡乱地想着,鼻端闻着皇帝身上衣物薰的极品檀香的淡淡气息,渐渐觉得有些眼皮发重,索性放松神经,把这帝王的胸膛当枕头,好好睡一觉算了。

    至少,这个高级枕头是这个时空最有权势的男人,枕着他,这一觉的安全,总是能够被保障的吧

    这具身体确实在昨晚被折腾坏了。此时全身一松懈,随即进入黑甜的梦乡。在朦胧之中,萧墨存感觉皇帝一直在注视着自己,良久以后,久到萧墨存后来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到有人笨拙而小心翼翼地抚摸自己的头发,有人在耳边喟叹了一声,低柔地道“小东西,你要老是这么温顺该有多好。可惜,你要果真这么温顺,朕又拿来何用”

    他一觉醒来,竟然已是第二白天。这种宛如被人拖入黑暗地穴一样的睡眠,以前从未试过。他睁开眼,皇帝早已离去,床边脚凳上坐着一个少女正捧卷细读,乌鸦鸦的鬓发,雪白的肌肤,不是锦芳却是哪个。

    “锦芳。”他低唤了一声,爬了起来,才发觉四肢宛如灌了水银一般沉重,脑袋一阵眩晕,竟然连坐都坐不住,直又摔回枕上。

    “嗳,哥哥,你醒了”锦芳急忙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来搀住他,将他扶了靠在垫褥上,扬声道“来人哪,公子爷醒,洗漱伺候。”

    纱幔后有宫女应声,不一会,几个捧着青盐银盒子、漱盂、铜盆巾帕的宫鱼贯而入。锦芳亲自伺候他漱了口,擦了脸,再伸手拿过旁边一个宫人托盘中的彩蝶戏花成窑盖钟,递到萧墨存眼前道“哥哥,请用。”

    “不吃茶。”萧墨存轻声道。

    “知道,是牛乳。”锦芳笑着道“哥哥,你上回跟我说过,牛乳对人有益,可恨宫里却连只牛都找不到。这还是我特特找人疏通了角门的太监,命人大老远弄来的,你快尝尝,冷了就腥了。”

    萧墨存揭开盖子,果然是一钟热气腾腾的白色牛奶。他心下暖流暗生,微笑道“难为你还记着,可累着你了,锦芳。”

    “哥哥说的哪里话,快喝吧。”

    萧墨存点点头,呵了呵热气,慢慢的,将那钟牛乳饮完。锦芳又捧温水让他漱口,另外呈了一个描金菱角碟,里面一颗碧绿芬芳的药丸,笑道“哥哥,这药是皇上赐的,一共四丸,说是南疆进贡的珍贵奇药,对养你这个病,是再好不过的了。妹子对过,与先前景王爷送咱们的,一模一样。这天下统共才九丸的奇药,咱们这就独得了六丸,你说,这可算不算皇恩浩荡呢”

    萧墨存愣了一下,掂起那颗药丸,只有龙眼大小,颜色通透碧绿,仿佛玉雕一般,闻起来气味芬芳沁人,有没有奇效不知道,但这样子确是弥足珍贵的。他沉吟了一下,道“我这个病,拿不准是怎么回事,宫里的太医含糊其辞,我疑心他们”

    “哥,这但凡做了太医,必定要与哪宫哪殿的主子有些私底下的牵连。他们不敢不治,却也不敢治好,这本不出奇。我只担心,万一是个大病,你这身子耽搁不起。所以将这奇药,找了宫外的郎中验过,确实非同小可。咱们先服一丸,保个平安,其后再找名医调理便是,您说呢”

    萧墨存笑了起来,道“你连景王爷都信不过好好的,连药也验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我的傻哥哥,快吃吧。”锦芳笑吟吟地道。

    萧墨存点点头,依言将那绿色药丸放入嘴里,含了口清水咽下,入口只觉滋味甘甜,倒也不算难吃。

    “皇上说了,这四丸药,一丸留着,剩下三丸,我们伺候您每月初十吃一丸,连吃三个月,要好了,他再派人去百越国要去,让您只管吃。”

    “又不是花生米,吃那么多干嘛。”萧墨存皱皱眉,又在床上坐了一会,只觉服药以后,周身脉络似乎都舒畅起来,才刚起床的沉重感和眩晕感不知不觉都消失了。他心下惊诧古代药业的发达,伸脚下床,穿了鞋,锦芳料他闲了这些时日,是要到前面议事厅看看去。于是走去捧了他出门的衣裳来,萧墨存接过换上,由她帮忙系带挂好配饰,再坐到铜镜前任她帮忙梳头,锦芳双手灵巧,不一会就将他及腰的长发挽好,拿一根紫金发簪穿过,笑问“那碧玉的呢又丢了又给哪起不起眼的奴才拾去,便宜了别人。”

    萧墨存想起那簪子那晚用过后,似乎记不得丢在何处,道“是丢了吧。”

    锦芳从镜子里瞧了他一眼,撇撇嘴,没说什么。

    萧墨存穿戴完毕,整整衣冠走出了房门,外面艳阳高照,早晨已过了大半,正是“尚书处”忙得滴溜溜转的时候,哪知他一出内房的院子,抬头便见李梓麟一身红色官服,站在外院与内院之中守备的军士边上,垂首而立,不知候了多久。

    “李大人,”萧墨存奇道“你怎的在此”

    李梓麟一见他,如看到救星一样松了口气,三步作两步上去,道“公子啊,您可算出来了,快别提了,速速跟我来吧,前边出事了。”

    “即是急事,为什么不让人通报一下”

    李梓麟一路催促他,一路苦笑道“皇上下了圣旨,晋阳公子身子欠安,任何人不得入尚书处内房扰其静养。下官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守在那,盼能见到锦芳姑娘或梅香姑娘一下,通过她们得以向您通报。”

    “到底怎么啦”

    “别说了,您随我去了,就明白了。”

    第章

    萧墨存被李梓麟拉着,一路急急忙忙赶到了“尚书处”。还未踏入议事厅,远远地,隔着曲折的水榭走廊望进去窗子里,似乎瞥见议事大厅上一人高坐首座,其余几人在底下陪坐。萧墨存心底暗暗疑惑,这古代人最讲究尊卑座次,需知这首座的位置,除去景王爷萧宏图坐过外,他掌管“尚书处”这么些时日以来,还从未见有谁敢大剌剌坐在那上面,况且是在主人未到的情况下。走到近前,还未进去,“尚书处”的另外两名官员早迎了出来。

    一见他来,俩人脸上均不约而同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其中一人性格耿直,名唤路展台的年轻官员,口中早已嚷嚷出来“我的公子爷啊,您可算是到了,您要再不来,下官就算抗旨,也要到内院门口觐见。”

    “展台,这怎么回事瞧你们一个俩个,都慌成什么样。”萧墨存皱眉道。

    李梓麟与路展台二人面面相觑,均面露苦笑,末了李梓麟支支吾吾道“若来的是别的人,哪怕天潢贵胄,凭他什么事,咱们该怎样还怎样,原也不至如此,可他老人家亲自前来,我们几个实在是”

    “来的是谁袁藉,你说。”萧墨存指着另一人道。

    名唤袁藉的官员年纪比路展台稍大,行事却沉稳谨慎许多。此时见萧墨存相问,也苦笑了一下,道“公子爷想想,满京城除了一人,谁能让我们这起子见天得罪朝中百官,横行六部无忌的家伙们既怠慢不得,又殷勤不得”

    萧墨存疑惑地睁大眼睛,想了想,迟疑着问“不会是刘昌敏,刘老丞相吧”

    路展台笑得比哭还难看,道“可不就是刘恩师,按说平日里咱们得罪六部的也不少,也没见他老人家怎么着,今儿个却怎么了,一早来先训们仨一个时辰,接着又指名道姓要见公子爷。回了他皇上旨意,公子爷静养期间不得叨扰,老爷子恼了,骂我们是群饭桶,这么多年京官混下来,连顶头上司都看不见摸不着,这官还当个”他瞥了萧墨存超凡脱俗的脸,硬生生咽下后面个“屁”字,一脸好不辛苦的模样。

    萧墨存禁不住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原来,你们三位的恩科,都是刘丞相的主考”

    李梓麟道“我和展台兄是,袁藉兄则为地方上的孝廉,那年上京叙职,问询的也是刘丞相,被丞相大人相中后留在京师,因此,也跟着我们叫一声刘恩师。”

    萧墨存点点头,一旁的路展台早急了,连声敦促道“公子爷,才刚我们出迎,恩师大人已经知道您来了,这会您就紧着进去吧。”

    萧墨存戏谑地道“等等无妨,我总得弄清他的来意不是。最多呆会刘丞相问起,我就是路展台路大人孝心甚佳,怕我无意冲撞了丞相,直拉住我嘱咐了半天”

    他话还没说完,另外俩人已经掌不住笑了,均道“可不是,若论对恩师的孝心,我们都比不过展台兄的。”

    路展台哼道“你俩少得意,我还不是为了公子爷,刘恩师的脾气你们不知道么一会要急了训人,连公子爷都不带例外,咱们谁也逃不过。”

    萧墨存淡淡一笑,道“是,谢谢路大人一片好心,我进去会会你们恩师便是,再耽搁了也不好。”

    “公子爷,”李梓麟尤自不放心,道“那个,刘丞相两朝重臣,当今天子的帝师,朝中威望甚高,一会,若说得不客气,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晓得的,梓麟。”萧墨存轻轻打断了他,朝他们鼓励一笑,转身踏入议事厅。

    萧墨存是第一次如此正面打量天天启王朝几乎最著名的知识分子领袖,细细打量之下,只觉这个传中的刘丞相,老爷子,其实并不显老,相反相貌清俊,下颌几缕长须,衬得整个人颇具道骨仙风,只是鼻子下两道深深的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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