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当是觉得,断袖很恶心吧。你分明是不愿陪我一起胡搞的,却又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耍我逗弄我?”任羲翎轻声哽咽着,“还有交心蛊……那种东西是能随便给人的么?容澜,你放过我,行不行?”
他的视线一片模糊,终于凝成两滴清泪低落在两人紧扣的手上。容澜的身体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长长叹息了一声。
“我是想放过你,可你何曾给过我机会?”
任羲翎闻言猛然抬起头,仍带泪痕的双眼讶异地望着他。
容澜勾了勾唇角回望他“我早有所察觉。七年前你看我的眼神就已经不一样了,在那之后我就一直很怕见到你,可老天爷总是让你我不断重逢。”
“容澜……”
容澜伸出手去,小心地替他擦掉了眼角残余的泪液,既无奈又好笑地轻声道“一个大男人哭什么,不就是断袖么,已经断了,干脆断个彻底。便让我在你这块死木头上嗑一辈子吧。”
任羲翎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刹那间狂喜与悲凉交织在一处,痴心妄想终修成正果,两颗赤诚之心紧紧相交。巨涛般的情感滚滚决堤,他情不自禁用力握住容澜的双肩,激动得声音都在战栗不住。
“澜……你答应了?”
容澜似是被他捏得痛了,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表情扭曲了一阵之后,他也没答话,双手捧住任羲翎的脸庞,直接倾身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已经对这个坑绝望,随性瞎写到完结吧
第47章 篇十六 晓镜(二)
任羲翎顿觉一道灼烫的火苗燎上心口,当即反客为主,将容澜压倒在榻贪婪地亲吻着。
比起迎合,容澜更像是在引导,逐渐的两人如鱼得水,渐入佳境,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喘息的间隙中,容澜低哑地笑了几声,挑逗般地轻轻啃咬着任羲翎的嘴唇,一双手更不安生,悄然攀上他的腰肢,一把扯开了腰带。
任羲翎吓得身体一抖“你干什么?!”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暧昧气氛被瞬间打破,容澜被气笑了,无奈道“你这人真没意思,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双修?”
任羲翎正一头雾水,容澜却显然不打算给他发呆的机会,灵巧的双手几下扒了他的外衣,更加热情地亲过来。染着炭香炉的房间内干燥而温暖,紧拥的两具身体都渗出了薄汗。
最初的紧张与生涩逐渐消退,任羲翎循着容澜的诱导慢慢解开了对方的中衣,拉开领口,从脖颈到锁骨再到肩头,温柔而耐心地一寸寸吻过。鼻尖充盈着容澜清洌洌的甘凉味道,犹如醉翁山泉,未饮佳酿,先自醉了。
谁料情正浓时,忽而传来了一阵惶急的敲门声。两人都很是扫兴,正郁闷着猜想究竟是谁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就听见外面响起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声线。
“哥!羲翎哥!你们在吗?”
任羲翎“……”
容澜“……”
好巧不巧,来的是容湘,还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两人无语地对视一眼,只得又是惋惜又是不舍地从榻上爬起来。外衣已然来不及穿了,任羲翎便一边整了整中衣的衣襟边朗声应道“都在,进来吧。”
容湘闻言,立刻推门而入,见到屋内的场景却是愣住了。两个男人都是薄衣轻衫,外衣还散乱地扔在地上,简直像是被洗劫般的一片狼藉。
“你们这是……在……”容湘结结巴巴道。
任羲翎有些难堪地瞧了一眼容澜,对方却是矜持地将领口又紧了紧,非常淡定地回答“没什么,换衣服呢。这么匆忙是有什么事?”
容湘听了他的回答,一脸的不敢苟同。
换衣服会脸红?当她眼瞎还是真傻?!
为缓解尴尬,她清了清喉咙,对两人道“徐夫人让你们去她的房间一趟。”
“哦,明白了。”任羲翎淡淡回答。
容澜奇道“我也要去?为何?”
容湘嗫嚅一阵,欲言又止。容澜耐不住,随口催促了一句。容湘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终于开口,虽然答非所问,两人却在听完之后已然懂了十之八九。
“我去的时候,任羲羽师兄刚刚出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结果等我进去就看到,夫人她……似乎很生气。”
待二人来到任桓与徐珩的房间时,徐珩并没有在内间,而是正襟坐于主室,怒容正盛,向来柔和的眉眼变得十分凌厉。见两人并肩进来,她的面容狠狠一抽,似乎在强忍着什么情感。
任羲翎面无表情地行了一礼,容澜则只是微微欠身,客气地道了一声“见过徐夫人。”
徐夫人冷冷地目睹了他们的动作。等他们直起身后,她漠然地举目瞥了容澜一眼,毫不隐藏目光中万般的嫌恶。
“容澜,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来此。”
容澜粲然一笑“徐夫人此言差矣。我不但能活着回来,还打算……”
“跪下!”
不料他还未说完,徐夫人便怒声喝道。容澜一瞬的怔忪,表情僵在了脸上。
徐夫人混不饶人“回来?你还有脸说了!”
任羲翎只觉头脑一热,当即厉声抗议“娘,容澜他身体尚未恢复,跪不得!”
“你这孽障,原来还认我这个娘么,”徐夫人寒笑,“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又不是娇弱女子,如何跪不得了?”
“徐夫人,无需说这些无用的,我跪便是。”
容澜镇定至极地说完,上前一步,在徐珩面前直直跪下。任羲翎心内焦躁,正欲说话,被容澜偏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只得强忍火气闭嘴。
容澜仰头定定望着徐珩“不过,我还是希望徐夫人能够相告要我跪的理由。”
徐夫人眯了眯眼“你过来这半天了,居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不合理的地方?任羲翎和容澜听到这里,都有点愣住。
然而仅仅过了片刻,任羲翎便明白了徐夫人话语中的深意。自从两人来到这里,他们就一直没有见到掌门任桓的影子,之前容湘在跟他们说的时候,也只是说了是徐夫人要求见他们,对任桓根本就是只字未提。
现在这个时候,任桓绝无外出的可能,那么既然他不出来见二人,只有两种解释。
要不然就是不想见,要不然就是……不能见。
任羲翎压低眉头问道“我爹怎么回事?”
徐夫人凄凉地笑了笑“你可算想起你这个爹来了。他自从你偷离门派之后,便怒火攻心将身体压垮了,一直卧病不起。如今你们兄弟两个好容易回来,他的病不轻反重,不久前还吐了血……好在现下是重新昏睡过去了,不过情势不容乐观。”
任羲翎的面容上掠过一丝震惊,默然不语。
“你兄长方才过来,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我了,”徐夫人强忍着声音中的悲痛继续说道,“他知道自己修为尽失,因此主动放弃了继任下任掌门的资格,你父亲之所以口吐鲜血,就是被这件事气的。如今你可算高兴了是不是?”
任羲翎听完最后一句话,耳边嗡的一阵轰鸣,弄得他头晕目眩,当即一步踉跄。
凭什么又觉得他会高兴,凭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快乐只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凭什么所有人都要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来羞辱他?!
他无意识地用力捏紧了垂下的双拳,牙关被他咬得几乎要渗出血来,可他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为所有的恶果,确确实实都是他亲手造成的,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最终还是容澜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替任羲翎辩解“徐夫人,你也不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今病重的是他父亲,身废的是他兄长,你觉得他能高兴起来?”
徐夫人对他怒目而视“简直反了!容澜,你给我好好想想。若不是为了去找你,他怎的会弃门规于不顾而肆意外出?再者,羲羽的经脉是不是你封的?你害羲翎被认为有断袖之嫌,害他遭人白眼,如今你竟还胆敢在这里指责我?!”
她气得面色发白,指向容澜的手指剧烈地颤抖着。任羲翎被这种进展压得身心俱疲,膝盖一软,虚脱般地在容澜身边一并跪了下来。
“娘,那些事,能不能不要再提了,”他用微哑的声音低低说道,“当时我哥身中剧毒,若是不封住他的五经六脉,便只有丧命。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带着他的尸首回来?”
容澜因为长时间跪地,已然有些体力不支,他的身体轻微地晃动着,似乎随时会坠倒,额角更是源源不断地冒着冷汗,可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不吭。任羲翎都看在眼里,心疼得要命,然而在徐夫人面前他又不好做什么,只能干着急。
“徐夫人,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害的。我此番前来,本就不是意在逃避,而是为了将我欠天行门的东西,尽数奉还,”容澜缓了一口气,静静说道,“我知道徐夫人你一定讨厌见到圣蛊门人,虽说如今我也是圣蛊门人的身份,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个让我不再昧着良心行事的机会。”
任羲翎目光复杂地望着对方,他深知容澜已经退让到了极限。那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需要以巨大的隐忍为代价。容澜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欠天行门的,应当是天行门欠他才对。
徐夫人亦在盯着容澜看,眉梢眼角带着阴沉的狐疑。
容澜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声线道“首先,我精通医术,定当竭尽全力医好任掌门,若医不好,也只能怪天命。然后,因为说到底天行与圣蛊之间的矛盾皆是因我而起,我必定会努力将两门矛盾解决。最后,我将会让天行门中有关任羲翎与我的谣言猜忌……就此消失。”
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任羲翎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望了过去,他凝视着容澜宁静的侧脸线条,燃着烈焰的心口犹如被正正浇下一盆冰水。
什么叫,令有关两人的谣言猜忌尽数消失?
不过半个时辰前他们还在同一张榻上浓情蜜意,莫非现在就反悔了?
他闭上双眼,不忍再想,心绪已然乱成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线。
徐夫人脸色复杂地注视了容澜一会儿,似乎好容易下定决心要开口说话,岂料就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混乱的骚动。三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名看守弟子未经通告便奔了进来,衣冠凌乱,带着满脸的惊慌之色。
“夫人,徐夫人!出大事了!”
徐夫人眉眼一凝,忙道“莫急,你慢慢讲,发生什么了?”
任羲翎眼皮跳了跳,心头瞬间涌上了强烈的不祥预感。只听那弟子刚来得及喘了一口气,便惊惶地回答道“徐夫人,方才圣蛊门掌门秦玮带着一众弟子突然打过来,逼迫弟子要我们将容澜交出去,否则便要……便要发动讨伐!”
徐夫人闻言,面色大变,惊怒交加拍案而起。
“虽说如今门主正身体不适,可我们天行门好歹是堂堂五门之首!那秦玮好大的胆子,居然都敢欺到我们头上来了?!”
容澜淡淡应道“徐夫人,如今五门的关系早已不比十年前,都是表面上平和,实则早已蠢蠢欲动。不信你可以亲自去问问,看看那个门派还真的将天行门放在眼里?”
任羲翎直身而跪,强忍心痛道“不论如何,都断不能将容澜交给他们,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任羲翎,你别说了,”容澜很平静地打断了他,“没什么不堪设想的,后果已然清清楚楚摆在我们眼前。将我交出去,损的便只是与天行门无关的我一人,若是不交,损的可是整个天行门。你难道甘愿为了保我,而辜负你的整个门派?”
任羲翎抿了抿嘴唇,无言以对,瞳仁中则是写满了悲凉。天下最难的决断,便是个人与集体利益的碰撞,无论你选择哪一方,总会让另一方对你失望,尤其当这选择还关乎生死。
容澜曾经甘愿叛离圣蛊门而只为保他一人,按理说,他也应当如数奉还。可他的身份太过特别,若是他选择了容澜,那整个天行门便无人来护着了。
徐夫人站在那里默然观望着两人的互动,面色极其难看,喉间的滋味难以言表。
容澜坚定而郑重地仰起头望进了徐珩的双眼“徐夫人,我已决定了。让我一人去面对他们,换个天行门的周全。秦玮对我早起杀心,便让我以死谢罪,也算是对天行门的偿还了。”
第48章 篇十六 晓镜(三)
“你陪我在门派里走走吧。反正马上就要见不到了,留点最后的记忆也好。”
两人到底还是没能见到掌门,徐夫人以任桓病重需要休养为由,硬是将他们赶了出来。刚刚出门,任羲翎便听见身前的容澜并没有回头说出了那句话。
容澜的声音极为平静,还带着那么点熟悉的调笑意味。任羲翎暗暗叹息一声,上前一步携了他的手,将两人的五指轻轻相扣。
容澜没有挣开他,反而让两人的手交握得更紧了些,提足开始随性地在门派的园子中绕行起来。无论往什么方向走,任羲翎都百依百顺。他们刻意挑了些没人的小路走,穿过枯黄的草地与树木,沿着抹了青泥的高墙,逐渐来到了门派的一角。
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傲然耸立着那个鹤立鸡群的宝殿,檐上铺的青色琉璃瓦更显冷清,不知是在映照着谁人的心境。
“五行宝殿,”容澜怀旧似的低声念出了挂牌上的篆字,“原本我真是不愿再过来这地方。”
任羲翎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他们都清楚,在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当真不愿再想起。
“啊,罢了罢了,”容澜自嘲地摆了摆手,“反正都过去那么多年,何必念念不忘呢。再说这里,左右不是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