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又做了让他不快的梦,狄兰的情绪不太好,漫不经心的回答“没什么。魏国都城虽然繁华,人却叫我恶心。”
“和江淮王的合作不顺利?”
“……啊。”
“唉……大乌依这次集结了众多兵力,最后却说不打了,左右贤王都有些不满,大乌依还是……”
“他们不满是他们的事,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见狄兰又露出不耐烦的样子,深知他脾性的金朗台识相的闭上了嘴,这时,一个军士进来禀报“左鹿蠡王求见!”
“叫他进来。”
左鹿蠡王进来行礼,道“大乌依,你总算回来了!”
“我回不回来又怎么?”
“大乌依不在,今年秋天的骨都祭已经推迟了很长时间,再不举行就迟了!”
狄兰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一回事,兴致缺缺的道“哦。”
“不知现在是否可以开始举行?”
“你看着办吧。”
“那我今天就去办?”
“随你。”
“那好,大乌依,我先走了!”
草原的夜异常寒冷,饶是林仪,半夜也被冻得睡不着,天亮之后才勉强眯着眼挨了一会儿。快晌午的时候,林仪开始觉得饿了,便问拴在他前面的年轻人“他们不给我们吃的吗?”
昨天闲聊一会儿,林仪得知这年轻人名叫罗小二。听了林仪的问题,罗小二道“给是给……只是有时候多有时候少,有时候就忘了给。今天这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饿也不是什么非常容忍不了的事情,林仪正想着,干脆再睡一会儿,外面忽然喧闹起来。
有呜呜的嗡鸣声,像是某种奇怪的乐器,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在不远处响起。林仪问罗小二“这是做什么?”
罗小二听了听,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是头一次听到。”
他们听了一会儿,林仪便失去了兴趣,正歪着身子闭上眼睛准备要睡觉的时候,囚牢的门忽然打开了,进来几个高车士兵,不知高声喊着什么,就进来拽人。
“……好像是叫我们出去?”
果然,他们这一长串被栓在绳子上的人被拉出了囚牢,朝着那号角和鼓声的方向走去。前方是一个石头堆砌的,类似于祭坛的地方,再往近走,林仪忽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他很快分辨出了那是什么声音,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走到近前,看到了那可怕的景象,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70章 七十 彼心不知意
王帐中,金朗台正在向狄兰禀报最近高车及周边各部的动向,一个军士忽然进来禀报“大乌依,左鹿蠡王把汉人的俘虏都拉了出去,在那儿看祭典呢!”
金朗台皱眉“祭典是大事,左鹿蠡王怎能这样做,这成何体统!”
骨都祭狄兰从来没参加过,他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祭典,也觉得有点太野蛮,所以很少管,都是交给左右鹿蠡王去做。听说汉人俘虏都被拉过去,金朗台虽然认为不妥,他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眼不见为净,正想说知道了,让那人退下,忽然想起来,俘虏里还有那个人。他忽然很好奇,师兄如果见了那样的场景,会有何种反应?于是他站了起来。
“走,去看看。”
圆形石砌的祭坛上,野蛮而残忍的祭祀正在进行。祭坛上摆放着十数个石台,每个石台上,都捆着一个赤|身|裸|体的汉族女子,她们被手脚分开固定住,仰面朝上,接受高车军士的轮番侮辱。所谓的骨都祭,其实就是选择从外族俘虏来的美丽女子进行交|媾,以供养生育之神。如此野蛮的祭典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边被捆着的汉人俘虏们惊呆了,很快,都扭过了头,不忍再看。林仪怒火中烧,向前走了一步,高声道“住手!”
那边看起来像是带头的一个壮汉抬起头往这边看了看,林仪怒视着他,重复了一遍“我叫你住手!!”
左鹿蠡王听不懂汉话,喊旁边一个人翻译一番,然后仰天大笑,说了些什么。
有人便翻译给林仪听“我们左鹿蠡王说,你不过是个被俘虏的汉人,居然还有胆量说这样的话。”
罗小二悄悄拽林仪的衣裳“林大哥……别逞强了……他们会杀了你的!”
林仪仍然一步不肯退缩。被称作左鹿蠡王的男人从他正在侮辱的那个女子身上直起身,提着裤子,也不系上裤带,那|话|儿还在外面晃荡。他将那个女子的束缚解开,从台子上扯下来,拽着她的手腕,缓缓向林仪走来,一边走,一边还说着什么。
“我们左鹿蠡王说,看着这样的事情,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站在林仪及其他俘虏面前,将那个女子抱在怀里,抬起她的腿,正|面|进|入,那女子又是一声哀鸣。他一边一|耸|一|耸|地律|动,一边挑衅地看着林仪。
“我在你面前上|了你们汉人的女人,你这个汉人的男人,又能有什么办法?”
林仪攥紧了拳头。
“女人这种东西,你别看她好像不愿意,一会儿,本王就让她爽到天上去,从此,她就再也忘不了本王的这|根|东西!”
左鹿蠡王看着林仪眼中的怒火,哈哈大笑。
那个女子一边呻|吟一边哀哭,那声音刺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罗小二蹲在地上抱住头,呜呜哭了。林仪忍无可忍,怒吼一声,一使力,绷断了捆着他双手的绳子。左鹿蠡王吃了一惊,捆着俘虏的绳子,是浸过油的麻绳,十分坚固,他居然徒手就挣断了?!没等他吃完惊,眼前一晃,林仪的脸已经到了近前,冰冷的视线近在咫尺,林仪一手揽住那女子的腰,一手掐住左鹿蠡王的脖子,一转身,左鹿蠡王像是暴风中的叶子一般飞了出去。
其他还在交欢的高车士兵都停下了,吃惊的看向这边。祭典中止了。林仪将那女子轻轻放在地上,脱下外袍为她遮挡身体,受了这样的侮辱,那女子除了哭,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看她那凄惨的模样,还有石台上捆绑着的其他十几个女子,林仪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左鹿蠡王在地上摔了老远,这会儿才爬起来,他怒吼一声,上来一拳击向林仪头部,林仪身体后仰躲过他的拳头,飞起一脚狠狠踢在他胸口,他立即重又飞了出去。
刚才愣在周围的高车军士们这时终于反应了过来,高喊着冲了过来,然而手持马刀□□的高车猛士在林仪面前却如面人一般不堪一击,一会儿被放倒了一大片,林仪打红了眼,从地上捡起一条马刀,指着周围包围着他的军士高声道“来啊!有种都上来打啊!有种堂堂正正和男人打,欺凌手无寸铁的弱女子算是什么?!”
没人敢上前,林仪一转头,看见刚才被他踹翻的那个什么王还趴在地上,便提着马刀走了过去,揪住他的领子,咬牙道“禽兽不如的东西,我今天非要结果了你不可!”
“住手——!!”
身后忽然有人用汉话高喊,林仪回头,看见狄兰骑着棕色的大马,带着一众随从,瞬间已到眼前。他已经换了高车大乌依的服饰,身上穿着白色的左衽袍,头上戴着鹰羽编就的发饰,头发真的扎了许许多多的小辫,末梢系着各式各样的宝石与金饰,颈项间带着好几根各色宝石穿就的足有一指粗的大项链,有一条下面还缀着一个金时轮金刚咒圈。耳下垂的金摩羯耳环闪闪发光,衬着他墨绿色的眼睛,更显得气势逼人。不过比起他这一身华贵装束,更吸引林仪注意的,是跟在狄兰身后,方才出声制止他的金朗台。
在这种地方,居然也能见到故人。
金朗台看见林仪,脸上也露出了十足的吃惊神色,他先是回头看了看狄兰,又看看林仪,大概是看到自己一身高车人服饰,以为自己看错了吧?
明明会说汉话,但是狄兰在马上看着林仪,嘴里吐出一段他听不懂的音节。身旁的金朗台便翻译道“大乌依让你立即跪下就擒!”
林仪看着狄兰“就擒可以。”他指着身后的祭坛“立即将这些女子全都放了!”
狄兰看着他,继续用高车语对他讲话,金朗台仍然在旁翻译。
“大乌依说,这是命令,不是和你讲条件。”
林仪愤怒地瞪着狄兰,见他又说了些什么,金朗台愣了愣,看了他一眼,才道“大乌依说,你要是再不束手就擒,这十几个女人都得死。”
林仪瞪大了眼睛。
“不光她们得死,和你关在一起的所有汉人,都得死。”
林仪看着狄兰,狄兰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证明他不是在开玩笑。林仪只能垂下手,手指一松,马刀锵啷落地。两个高车士兵上来,将他一把按倒在地,手用铁铐铐了起来,锁在一边的柱子上。
左鹿蠡王这时候才摇摇晃晃爬了起来,肚子被那个该死的汉人狠狠踢了一脚,疼得要死。他蹭到狄兰面前,行礼“大乌依……”
狄兰仍然没有下马,他还没有说话,金朗台便开口训斥道“左鹿蠡王,你也太不像话了。骨都祭是大事,你怎么把它当作玩一样,还把这些汉人俘虏叫来观看?”
左鹿蠡王虽然年近三十,却头脑简单,平日里做事都像小孩子一样,金朗台说他,他立即替自己分辩道“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叫些汉人看看,看他们那可怜的表情,大家也会更快活些……”
“行了!都闹成这样,祭典都中断了,你还顾着快活!”
左鹿蠡王被个汉人打成这样,本来很是羞赧,然而他毕竟好面子,听见金朗台训他,不高兴地回嘴道“金老头,你为什么训我?!这怨我吗?这都是那个该死的汉人冒了出来,才会这样的!”
“如果你不把汉人俘虏拉过来看你们举行祭典,他能冒出来吗?”
“……”左鹿蠡王卡壳了,拧着脖子,气哼哼道“气死我了,我要杀了这个汉人!不然我心头这口气怎么能消!”
金朗台已经认出了那人是师天锡,听了此言,他看了看狄兰没有任何波澜的脸,道“无论如何,还是骨都祭要紧,先把祭典举行完吧!”
“不行!”左鹿蠡王也犟起来,“先杀了他,再继续祭典!”
“左鹿蠡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打不过这个汉人,现在你又要大乌依杀了他,那以后你左鹿蠡王颜面何存?”
这句话戳中了痛处,左鹿蠡王闭上嘴,很快又道“那,至少让我打他五十鞭子,解我心头之恨!”
金朗台还要劝说,一直默不作声的狄兰开口了“那好,那就打他五十鞭子。”
金朗台惊讶的看着狄兰,五十鞭子相当不少,真要下手狠了,打死都是有可能的,大乌依居然想要杀死他的师兄?!这下左鹿蠡王开心了,又向狄兰要求道“大乌依,看别人打也不过瘾,我要亲自打!”
感受到金朗台的视线,狄兰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那就你去打吧。”
林仪被捆在了柱子上,见狄兰和那个被称作左鹿蠡王的壮汉以及金朗台说着什么。这次见面,狄兰自始至终没有直接和他说过一句话,显然,之前的伪装已经全部揭去,恨意彻底爆发了。他猜想狄兰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果然,他们说了半天话后,那个左鹿蠡王一脸得意的走了过来,从身旁一个军士那里要了一根马鞭,走到林仪面前,照脸就是一鞭。
林仪被抽得偏过头去,左脸火辣辣的疼。左鹿蠡王哈哈大笑,鞭子劈头盖脸抽了下来。
林仪的外袍刚才脱掉了,身上本就只剩薄薄一件中衣,这左鹿蠡王心里存了恨意,下手又极其狠,二十几鞭子后,林仪的中衣碎成了布条,前胸已经稀烂,没有一块好肉,连脸上也挨了几鞭子,像铁烙着一般痛。他咬紧牙关,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左鹿蠡王凑过来在他眼前说了几句话,见他没有反应,转头道“喂!金朗台,你告诉他我的话!”
金朗台斜眼瞅了瞅左鹿蠡王,显然有些不愿意,不过还是走过来,对着林仪低声道“少侠,左鹿蠡王说,只要你求饶,他就放过你。”
林仪垂着头,轻轻嗤笑一声,左鹿蠡王见了,手下抽得更狠“现在还在我眼前横!”
左鹿蠡王其实存心想要抽死林仪,他手下越来越狠,打得自己都气喘吁吁,林仪已经没了动静,金朗台终于看不下去,一把拉住左鹿蠡王的胳膊“够了!左鹿蠡王,你作为高车四王,在一个汉人俘虏身上这样报复,不会被人看笑话吗?少打几鞭子吧!”
“嗯?”左鹿蠡王瞪着金朗台,想想他的话也有道理,又看了林仪一眼,哼了一声,扔下鞭子走了。
林仪仰面躺在囚笼里。白天那一场大闹,使他成了重犯,不再和其他汉人关在一起,而是单独锁在囚笼里。他已经一天没吃饭,身体极度不舒服,想要闭上眼打个盹,胸前、胳膊和脸上的鞭伤又火辣辣的疼,疼得他根本难以入眠。正难受着,忽然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师少侠……”
林仪偏过头,看见金朗台站在囚笼外。见林仪对他叫的名字有反应,金朗台似乎才真的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按照高车人的礼节按着左胸口的位置向他致礼,道“没想到还能见到少侠。”
林仪看着囚笼外的老人,道“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金朗台,久见了。”
十多年前赤手能打碎石头的猛士金朗台,如今也已经是年近花甲的老人了,岁月如刀,刀刀催人老,一点都不假。金朗台用钥匙打开囚笼,道“少侠出来吧,我给你治治伤。”
林仪体质很好,这鞭伤倒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但如若不处理,化脓了的话也会很麻烦。他也就不客气,忍着痛困难地坐起来,爬出囚笼,坐在地上。金朗台拿起酒囊,噙了一大口酒,喷在他的伤口上,道“包扎是肯定不行了,大乌依看见了不好。我这里有金创药,给少侠敷上。”
林仪略低一低头,道“多谢。”
药碰到伤口很疼,但林仪只是咬着牙,没有吭声,金朗台一边为他敷药,一边道“大乌依之所以会这样对少侠,也是有原因的。当年的事情,终究是伤了大乌依的心。原本以为他那时候还小,长大了,也就淡忘了,可是他却一直耿耿于怀,这我真是没想到。”
林仪忍着痛,道“我知道他伤心,可是……”
当年的做法,会让狄兰变成这样扭曲的性格,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早知会让云儿变成这样的一个人,回头来重选一次,他会后悔也说不定。只可惜,这世上哪里来的后悔药?
“可是现在的大乌依,对于我们高车来说,却再好不过了。他需要狠心,也需要果断。也许少侠会觉得有些太过,但是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这都不算什么……”听见林仪轻声笑了,金朗台连忙道“当然,今天白天的事情……”
“我明白,金朗台。我全都明白。”
“您明白就好。”金朗台给林仪上完了药,又拿出几块风干牛肉来,“也没什么好吃的,少侠将就着吃吧。”
林仪道了谢接过来,咬一口牛肉,就一口酒,吃得分外香。草原上的肉膻气都很重,不过林仪饿了一天了,也就不觉得难以下咽。金朗台看着林仪狼吞虎咽,道“少侠,实在不行,你逃走吧!我帮你逃走。大乌依固然恨你,如果你逃得远远的,时间久了,他也就忘了。少侠,怎么样?”
林仪嚼着满嘴的肉,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放过……我只是在一个bl文里不小心捎带了一个妹子的悲惨经历,怎么就又要被锁了?囧
第71章 七十一 恩怨笃深杀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