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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 第5节

作者:千里孤陵 字数:28420 更新:2021-12-29 13:05:37

    周继尧只听得莫名其妙,那美人是乐坊中专为富贵人家训练出来的,能歌善舞性情温顺,怎么也和又脏又臭又冷扯不上关系。他心下转了个念头,不禁开始疑心起自家大宝儿弟弟到底知不知道女人的正确使用方法。

    这儿正想着,前头周继戎不知想到什么,又掉转过马头跑了回来。

    他一脸的严肃,对着周继尧道“哥哥,我有话跟你说。”说着话便示意原本就远远跟在后面的一众侍卫再走远些。

    皇上心下便有些不妙的预感,一手拢住缰绳让身下坐骑慢下来,抬眼望着周继戎。

    “你别再费心思给我送小娘们,我知道那都是你喜欢的,你就自己留着吧。”周继戎见众人都走远了,一脸真诚地道“我仔细地想过,我也不想成亲了。”

    周继尧耐着性子好言相劝道“这是怎么了,如果昨天那样的不合你的心意,再挑别的就是。怎么就扯到不想成亲上去。别胡闹”

    “我没胡闹。”周继戎一脸正色。“刚才我很认真地想过了,确切来说,不光她不合我的心意。女人就没见过合我心意的,软弱又没用,成天哭哭啼啼的麻烦死了。”他对他哥哥一向坦承得很,当下把昨天的事给他兄长交代了一遍,当然其中效那春秋笔法删去了白庭玉一节,此外又详详细细提了昨天没来得及细说的对妻子种种期望。

    “女人能生孩子。这就足够了。”周继尧听完他那些丧心病狂的要求,对这个弟弟多年疏于教导的而自发生成的古怪观念简直无计可施,冷着脸一针见血地道“你还想要她们有什么大用就冲你这样无理取闹,你这辈子都别想找着个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女人。”

    周继戎压根就没指望着能找到这样的女人,当下满不在乎地道“既然没有,那我也就不用娶媳妇了”

    他哥忍了半天,这才低声道“哪有人不娶妻生子的,你便是不怎么喜欢她们,也该容忍包涵些,至少子嗣是必要的,那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亲人。你现在或许觉得无所谓,等你真正成了家有了家人,你习惯了之后慢慢就会懂。戎戎,不要任性”

    周继戎这任性妄为的毛病在他哥哥面前也一向不知收敛,却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

    眼见他哥一付想抽人却强忍下来的神情,他倒也不再死咬着不娶妻这一句,只是换了个话题道“哥哥,我虽然许久都难见你一面,但在我心里,咱们那是不分彼此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所以你成了亲不就等于我成了亲你有子嗣和我有子嗣,那不都是一样的。你喜欢换着新鲜的翻牌子,我却不喜欢睡觉时有个女人在旁边。咱们各投所好,皆大欢喜多好。”

    他停下来瞧了瞧他哥因为惊怒反而面无表情的脸,自觉得兄长这应该是并没有勃然大怒,于是接着道“至于儿子么,你反正有不少女人,你多努努力,以后生了儿子过继给我一个,也就成了。”

    他觉得这办法简直是面面俱到皆大欢喜“现在只有两个小侄儿,你当然会舍不得。但你马上要收秀女入宫,哥哥你正年轻力壮正当盛年,我觉得明年后年给我添上十个八个的侄儿侄女还是不成问题的。你放心,我一定待他比亲生儿子还要亲还要好。我说句实话,哥哥你今后也许会有许多个儿子,可弟兄之间可能永远也比不上你我这般的情谊了,他跟着我也可以避开宫里那许多破事,未必不是件好事。”

    他也堪称伶牙俐齿心思独到,只是全都用在了歪门邪道狗屁不通的地方。

    他的每一句话都让周继尧想将他劈头痛骂一顿,这般气得过了,反而发不出火来,当下也懒得再与他细细理论,冷冷道“少废话既然你不识好歹,你未来妻子的人选也不必由着你自己挑选,朕都替你一并安排了,你等着洞房就是”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顿时将周继戎劈得懵了,他望向周继尧冷硬铁青的脸色,发觉兄长完全不是在开玩笑,怔了半晌,百般挣扎道“大哥你不要无理取闹”

    周继尧一扯缰绳策马往前走,沉着脸也不打算再理他。

    周继戎见情形大为不妙,慌忙追了上去,他寻着各种各样的理由,试图挽回局势“你要纳那么多妃子,不就是想着借此与各方势力缔结关系维持平衡么我真不用这种方式,那些女人靠的全是父兄的家族势力,我直接去同她们的父辈兄长交好,不是直接得多只要我愿意,我要交朋友是很容易的”

    他这话倒还像句人话,周继尧稍稍扯住缰绳,侧过头来淡淡的看他一眼。他那才那等着洞房的说词也是一时气话,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弟弟的婚事,他想的全是怎么办得隆重盛大,无论从新娘人选到礼仪细节,是半点也不愿意马虎的。

    但大宝儿这般胡闹,他还不想轻易就给他好脸色,免得他日后越发的蹬鼻子上脸,更加地不好管教其实现在就已经十分不好管教了

    但周继戎难得看他对自己这般疾言厉色,毕竟这兄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远胜旁人,这样真正动起怒来,他多少还是有些不安的,也就难免沉不住气。可是要他老老实实地等着洞房,这简直是一场远胜过美人成堆的恶梦,至少那只是梦而已,洞房可是实打实的。这比直挺挺站着等挨刀还让他难受,他也是百般的不情愿的。

    于是他也是慌不择言,豁出去横下心翻脸胡诌“反正老子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想过了。老子不喜欢女人女人哪里都不如男人好老子情愿喜欢男的老子死都不要和女人成亲”

    此话一出,那晴天霹雳便又风水轮流转,也甭管你是天子还是大哥,照样轰轰地劈到了周继尧的头上。

    皇上觉得自己有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周继戎被他从小小个肉团子宠到大,一向连手指都舍不得碰他一根,今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做得到一巴掌就照着大宝抽过去的,打完了他比挨打的大宝还要茫然错愕,只觉得自己从手指到心尖都是哆嗦着的。

    、第34章

    周继戎便是不上战场与匈奴厮杀,搁平时也是个顶能惹事生非的主,或者说总有是非找上他。偏他有个和优雅精致外表大相庭径的暴脾气,对此一贯的处理态度便是来比比谁的拳头大,打架对他来说简直就像一日三餐必不可少的开胃小菜。

    虽然他至今为止未逢败局,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也不是次次都能毫毛无伤。拳脚棍棒乃至刀伤箭创他都受过,但脸上挨巴掌这种事这还是平生仅有的稀罕事。

    这一巴掌给他的震撼十分巨大,他捂着脸睁大眼睛懵在那里,半天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脑子里头则不着边际地想到老子操老子天天打别人的巴掌今天终于叫巴掌给打啦老子叫哥哥给打啦老子叫哥哥当着众人的面给打啦

    其实他虽然从来没有挨过兄长的打,但在潜意识里也没觉得兄长打自己有多不能接受,这时候他关注的重点也不在自己挨打这个问题上。

    周继戎转眼朝后面望去,侍卫们虽然被远远支开,但一个个都克尽职守小心谨慎,一直留意着前头的两人。虽然听不到他两人说些什么,一举一动却都看得清清楚楚。本朝这位唯一的小王爷在皇上心目之中份量极重是人所共知,这时看皇上亲自赏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一个个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方真不善掩饰,那嘴张得能塞进一整个鸡蛋。

    于是周继戎较为清醒地跳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子很没面子地被人看见挨打了,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老子好不容易维护了多年的威武霸气的形象从此就毁成渣渣了

    这要换个别人就得是你死我活才能了结的局面,可打他那人是含辛茹苦把他从小拉扯大的亲哥哥,他现在就是再憋屈死也得忍着。而且哥哥打弟弟这天经地义得根本不能叫做仇,永远也不会再有找回场子的那一天。

    这般一想简直要将人郁闷出内伤来,周继戎眼圈微微发红,抿紧了嘴巴一声不吭。

    周继尧打完了他也是后悔了,他完全猜测不到周继戎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风马牛不相干的事,见他这样子更加心疼不已。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摸大宝儿脸上那五指分明的巴掌印,但一想到周继戎方才的胡言乱语,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他将手缩回袖子里攥成拳头,强迫自己不去看大宝的脸,冷着声音道“你方才说什么你要喜欢哪个男人白庭玉你和他究竟有什么瓜葛”

    他前面的话周继戎梗着脖了就当作没有听见,后面又莫名地牵扯到白庭玉身上,周继戎终于忍不住了,哼了一声怒道“这又关小白什么事早和你说过了老子只当他是兄弟你老往他身上想是个什么意思就算他喜欢老子,老子难道就非得也看上他不可这天底下有的是男人,老子难道除了他就再没有别人可喜欢了么你等着瞧好了老子这就去找上个”

    这话把皇上给气得够呛,几乎都想给他另一边脸上也依葫芦画瓢地再照着来上一巴掌。只是看看他明显肿了起来的那半边脸,到底没再下得去手。他藏在袖中的拳头无意识地攥紧,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周继尧便借着这一丝细微的疼痛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眼看是打又舍不得,骂又有如马耳东风无济于事,皇上瞧见面前还一脸不羁忿忿不平的大宝就觉得糟心得肝疼。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滚”

    周继戎木着脸二话不说,当即掉转头打马就飞奔而去。才跑出几步,他便听到身后兄长似乎是后悔了,带着颤音叫了他一声戎戎。

    不叫还好,这一叫,周继戎越发赌气,头也不回地片刻就跑得没有影了。

    其它侍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眼看周小王爷跑走了,这才纷纷赶了上来。

    皇上也无心向旁人解释太多,无奈地对着询问地看向自己的时未辰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去追他家那不省心的小主子。

    段宁泽也在前来送行之列,虽然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瞧着皇上疲倦忧虑的神色却是暗暗有几分同情,谁要摊上这么个弟弟都是件实在头痛的事。

    他本就还在周继戎府中住着,这时便道“小王爷少不更事,不论他说什么,皇上也不必同他一般见识等臣回去劝一劝他”

    周继尧原本蹙着眉头,听闻此言看了他一眼,沉吟了片刻却婉言拒绝道“戎戎只是一时意气,不必去管他,过些日子他消了气就好了。”顿了顿又道“他脾气向来不好,你这些日子与他同住一个房檐下,想来平时里没少受他的气,实在是委屈段卿。那案子没几日也将要审定,到时那些宵小便再无文章可作。这样吧,段卿你还是搬回府去住,朕给你调一队侍卫过去。”

    段宁泽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皇上突然要他从周继戎的府上搬出来,但那毕竟是别人的府宅,虽说后来周继戎侍他友善了许多,两人也渐渐能找到话题聊得起来。这般住着终究是不太自在。段宁泽倒是也没有什么异议。

    皇上细瞧着他并无异色,微微舒了口气。但一想到大宝方才的言语,心下仍旧添堵,皱着眉缓缓不再言语,带着一众人回城。

    周继戎一口气跑回府里,一进门就吩咐众人收拾行李,要回寒洲去。

    时未辰和方真等人却是先在城中找了他一圈,晚了些时候才回来,一看府中鸡飞狗跳的情形,而周继戎大马金刀地坐在正厅里发呆,一脸明摆着我很生气的表情。

    时未辰大为头疼,叹着气与方真嘀咕“老子打儿子,这明明就是天经地义”

    、第35章

    方真还没回答呢,周继戎过了这半天已经冷静了不少,他坐在那里看似发呆,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头的动静,此时顿时暴躁如雷“谁是他儿子了谁说他打老子就天经地义了”

    时未辰心道皇上就是当真养个儿子也不用像养你一样费心思,嘴上却插开话题道“候爷,咱们真要这就回寒州”对于之前周继戎为什么挨打的事,他明智地选择缄口不提。

    周继戎气哼哼道“我哥都让我滚啦老子这辈子还没被人骂过滚咱们还在这儿呆着做什么”话虽然说得干脆,但他的口气却并不是十分坚定。他在事后回想起来,其实也知道自己今天把哥哥给气得不轻,心里也有些后悔当时说话太过于肆无忌惮言出惊人,但他挨了平生第一次巴掌,也实在万分委屈。况且平时他与兄长置气,一向都是兄长先向他低头,他便是错了也不肯认的。

    顿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忍不住问“我哥哥呢”

    他问得含含混混,不知是问皇上后来怎样,还是问皇上为什么没来,时未辰也就跟着他装糊涂,道“皇上回宫去了。”

    周继戎对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木着脸出了会儿神,哼了一声扭头道“回宫就回宫,让他回去翻他的牌子好了等东西收拾完了,咱们也回家去”

    虽然他嘴上说着要回寒州,但却没有说确切的日期,时未辰人老成精,揣度着他的心思只是在赌一口气而已。纵然他们确实想回寒州,也没真到说走就走而且是因为这个原因离家出走的地步。

    时未辰也就授意让其余人等做做收拾样子,私底下并不真的按周继戎的吩咐照办。

    周继戎这几天也是哪儿都没去,在自己府里踏踏实实地呆了三天。虽然他嘴上一直不曾服软,但他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很明确地向兄长表明自己态度虽然那天老子把大话放出去了,但你看我多老实多乘,根本就没有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

    但随后段宁泽依照皇上的吩咐从他府中搬了出去,却好似在快要熄灭的火头上再浇了一瓢油,让他那本已经蠢蠢欲动的愧疚心思又随着烈焰烟消云散。

    周继戎虽然一直不太喜欢段宁泽住在自己府中,不过后来两人的关系有所缓和,他对此也是挺无所谓的了。但皇上就在这个时候让段宁泽搬出去,这简直就是摆明了完全不信任他,生怕他会做出点什么来似的。

    而且这几天来,周继尧就一直没什么表示,既没来看他也没叫他入宫,更没有试图来与他言归于好,颇有点儿不闻不问的意思。

    他又气又恼之下,这次倒是真动了要走的心思。暗中给卓问写了信,让他伪造出点儿敌情上报,好让自己借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回寒州去。

    信送出的第二日,皇上总算是露了面,抽了空上门来看他。

    皇上把他晾了这几日倒并非存心,而是有事给耽搁了。这几日仔细想想,与周继戎的脾气,那日的话多半是张口就来,未必就能够当真,这般一想,勉强稍稍觉得安慰一些。他便是当时再怎么气恼,却也没办法和大宝记着隔夜仇。

    他倒是神色如常,也并不提当日的事。见周继戎还绷着脸怏怏不乐的委屈模样,也有哭笑不得。招手把他叫到身边,道“大宝这是还记着仇呢”

    小时候孩童打架的那点儿事周继戎都能念念不望地记到如今,眼下就算是他哥,被冷落了这么些日子,他心里也是气闷。不过要他承认自己心眼小还在记仇那当然不可能。

    他朝一边撇过脸道“我那里敢。”

    皇上知晓他的脾气,摸了摸他的脸,当日的指痕自是已经散了“朕是不该动手打你,可谁让你说那般混帐话来气哥哥疼不疼”

    这其实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不过有了皇上前面的话,周继戎心里也就痛快了些,当下摇了摇头,算是把这事儿给揭过去。

    他既然与兄长言归于好,便想起了他之前给卓问去的那封信。当下支支吾吾地同兄长道“哥哥,我的生日还早,我在京城里无所事事,难道就这样一直这么着我想过两天,出去外地逛逛,或者回一趟寒州。你放心,我生辰之前一定回来。”

    皇上沉吟了一会,微笑道“正好这里有些差事需要出京,你嫌京城里闷得慌,正好可以交给你去办。”至于回寒州之类的,他身边那一干近侍大多都在寒州,尤其是还有个白庭玉也在,皇上暂时是不放心他回去的。

    周继戎没想到他哥这么轻易地就松了口,既然提到是差事,他便也不好推托。便问道“什么差事”

    “各地的秀女,按例要由宫庭管事前去挑选。江陵一带,朕想让你去。”皇上慢慢斟酌着词语,一边留意着周继戎的神色,见他眉梢上扬,急忙又道;“你就挂个名,也不用你管事。江陵一带风光秀丽,你就当作去玩吧。母妃也是江陵人,她住过的地方,你也该去看看。”

    周继戎打小没见过娘,对这个母妃的印象实在模糊得很,但兄长既然这般说,他也不好反驳,虽然心下觉得自己去给哥哥挑女人这事太那么不是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只要出了京城,他哥还管得了他去那儿

    当下也就勉为其难地点了头“只要你不怕我给你挑回几个母夜叉,那就好吧。”

    皇上见他答应下来,放缓了声音又道“你那日的话就不要再提了,哥哥就当没有听过成亲的事也先放一放,你再仔细想想,好么江陵的女子秀美温顺,你且看看”

    周继戎刚要瞪眼睛,皇上又道“等你去了江陵回来,今年西北招募的新军,就交给你去收拾。”

    果然有了这个甜头,周继戎想了想,觉得这个江陵的女子秀美的问题是和差事一样自己可以无事的问题,于是再次的点了头。

    只是问及出行的时间,皇上道“尽快吧。你怕冷,京城如今还天寒地冻的,江陵却已有几分,你去看看。”如此便将此事给定了下来。

    周继戎送走兄长,仔细想想便回过味来,这些差事显然他哥哥来这前就已想好了,只是他提起要出京,便顺着自己的话头提起来。

    只是这时间显得匆忙了些,不过他只当兄长急切的指望着他能看中个女子什么的,这才巴不得让他早早出行,对此他嗤之以鼻,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他这边是随时可以出行,只等着礼部委派的同行官员。只是这一等便又是几日都没安排妥当。

    他在家中甚是无聊,直到这日难得李皖和刘经宇与段宁泽几人结伴来找他,他才知晓最近京城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第36章

    李皖和这些日子他常常在府中出入,段宁泽承他仗义出来斡旋的情,倒也愿意与他来往,两人也算是混出些交情,俨然成了朋友。但刘经宇却是京中有名的纨绔,跟其余两人仅是点头之交,平时也玩不到一块,与他二人结伴而来却有些奇怪。

    周继戎上次因为种种变故没能把刘经宇收拾够,至今一直耿耿于怀。当下对其余两人视而不见,摩拳擦掌地对着刘经宇道“你来干什么皮痒想死还是又皮痒又想死”

    刘经宇住李皖和身后一缩,只探出个脑袋来,悻悻地道“大宝儿弟弟,听说你就要去江陵了,哥哥我就不能来看看你么。”

    他不说也就罢了,一说周继戎便想起件事情来“对啦,我记得你还有好几个欠条在我手里。正好路费还没着落,你来得正好,先把债还了”

    刘经宇自从上次被他收拾得怕了,这之后都能躲则躲地与周继戎有将近一个月没见面。若非逼不得已也不会想要来见他,不过近来他老父对他严加管束,他手头也紧迫得很,明知道大宝有了银子就会好说话一些,但此时要他投其说好他也没法做到。

    周继戎可不管这一些,上前去往他怀里一搜,他本来也没想着强取豪夺,没想到真摸出来几张银票。他也没看清是多少,稍稍一犹豫,转念想到刘经宇拿着这银子也是去花天酒地地糟蹋,不如自己拿来有用。于是毫不内疚地都给全塞进自己腰包里去,他这才松开了姓刘的。脸上虽然没有喜笑颜开,却也果然就和善了一些。

    刘经宇整理着被他扯歪的衣襟,虽然不忿却不敢如何,只小声地道“你拿了银子,好歹也要还我张借据吧。好几十两银子呢”

    周继戎撇嘴道“这点银子,就当是利息了,老子还嫌少呢。”他一瞪刘经宇,刘经宇又住李皖后面缩,想想又不甘心,壮起胆子与周继戎怒目而视。

    李皖和居中圆场,对刘经宇道“小王爷这是不拿你当外人。刘兄多担代一点。咱们说正事要紧。”

    刘经宇心说不当外人就是每次都要挨他欺负,那我还情愿是外人呢。不过听李皖和提到正事,他便悻悻地不再作声。

    周继戎早想到他们结伴前来必是有事。见姓刘的身上再没有油水,也懒得再和他纠缠,转头看了看李皖和段宁泽两人,皱眉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磨磨蹭蹭做什么”

    看人神色竟像是一点儿也不知情,近日又要前往江陵。段李两人毕竟颇通人故,难免想到这是皇上有意要瞒着周继戎,不由得稍稍迟疑起来。

    刘经宇没他两人那么多顾虑,忍不住叫起来“大宝儿弟弟,那些胡狗实在猖獗可恶,你就这么坐视不理”

    “匈奴”周继戎想到自己让卓问作伪的信只怕还在半路上,顿时谨慎起来,回想近日的军报中有无异常,一边追问“他们有什么异动”

    齐经宇气冲冲道“化外之邦,果然不通教化。来议和还敢这么嚣张,把咱们的人给打了不算,还扬言”

    周继戎听着这话风不对,不耐烦地打断他“什么和谈老子怎么不知道”他心思动得极快,转念也想到别的方面上去。“匈奴派使者来议和了几时来的从哪儿来的寒州关卡森严,他们难以通行,那就是绕道甘陕一路朝中还有人通敌,与他们行了方便这群王八蛋,还真是什么钱都敢收”

    他一口气的问下来,刘经宇只管张着嘴巴一个也答不上来。

    周继戎显然也没指望他能答得上来,他怒气冲冲地转了一个圈,愤愤道“议个鸟和老子和他们不共戴天送上门来就该全宰了老子操,我哥还想把老子给弄出京去,他偷偷摸摸想干嘛议和这么些年自己人的血白流了老子的爹白死了”

    刘经宇乘机道“就是。在咱们的地盘上还敢这么放肆简直不把你放在眼睛里,大宝儿,去揍他们”

    周继戎脾气暴躁,却不是任人摆布的易与之辈,若是能轻易被刘经宇当枪使,他小名就该反过来叫儿宝大。他恼怒归恼怒,心里却大致有数,这两年匈奴老单于身子大不如前,其下各子为争位正闹得不可开交,议和无非缓兵之计,或是其中一方想在争权夺位中取得中原的支持,而他兄长或许也存了借机挑拨先让他们内部斗个你死我活的心思。确实这般做比照着他的心意全杀了要更有用。

    只是政治他并不擅长,大约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至于其中的操作与权衡,他却是一时想不透也懒得想那么多。多这点来说,他哥哥怕他搅和坏事也属正常。

    他这时候仍懒得搭理刘经宇那个饭桶。径直问李段两人“他们几时到的京城领头的是谁使者几人护卫几人在何处落脚来京城干什么”

    李段两人只知晓匈奴使者是十七日到的京城,暂住在一处使馆中。别的事便说不上来了。

    论及匈奴的情形周继戎比其它人都要熟悉,他低头沉思了一阵,心里大致有数。见他两人所知不详,也不往下追问。只是问道“打人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便是为此事前来,这个倒能说得清楚。

    皇上以议和需要仔细商议为名不曾正式答复对方,也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也责令朝臣不得妄议此事。但这事知道的人仍旧是不少。

    本朝以武立国,后世子孙却免不了走上重文轻武的老路。面对外族的骚扰侵犯日渐无力抵抗。边境受匈奴祸害已有数十年之久,在最积弱之年有过割地纳岁甚至以公主和亲等事。匈奴如此低头示好这还是百年来的第一次。难免要令人欢欣鼓舞。

    便是这般飘飘然的情绪之下,便是使馆中的小吏,也有扬眉吐气之感,对一众匈奴使节颇为怠慢。这也就罢了,今日更有些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一时心血来潮,结伴跑到使馆去讥讽对方以作取乐。这群玩意儿多半是绣花枕头肚内全是一包草,嘴皮子却一个比一个油滑利索,那话说出来是一个赛一个的毒辣。却不想那些人性子野蛮,被冷落了这些天早已经憋了一肚皮的气,再被这般一羞辱,嘴上说不过便动了拳头。

    顿时打得这干平时只知吟风咏月的公子哥哭爹喊娘,落花流水。

    周继戎嘴巴也刻薄毒辣,可他心里明白自己有强悍的实力做坚实后盾。任你嘴巴上能说出花来,也比不上能揍得对方脸上开花才是真本事。所以挨打的虽怎么说也是自己人,但周继戎实在生不出多少同情,可是他也不能为敌人拍手称快道一句打得好,脸色变幻了一阵,实在不便发表看法,最后慢慢吐出两字来“傻戳”

    “如果就为这事,自己惹的祸事自己善后,若是善后不了,找我哥去,看我哥怎么收拾他们。他们以为丢的只是他们几个人的脸本朝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他恼怒却冷淡道“还嫌不免丢人显眼么,老子可不想就为这么一群傻戳出头。”他心里虽然不满兄长对自己隐瞒此事甚至还想把自己打发出京,现在却多少能够明白兄长的想法。朝堂上的事不比他在战场上两军交战,只有你死我活的问题。不管这议和一事能不能如兄长所愿,至少不能依他所想一杀了事,

    他心下想到的却不止是丢了脸面这般简单,这后果隐晦而深远。匈奴如狼似虎反覆无常,便是有过议和的先例也只是权宜之计,一旦回复元气便又撕毁协议卷土重来。如今他们亲眼见识了京城的繁华富饶,同时还有中原人怯懦积弱,自然会生出垂涎之念,便是此时他们不得不服软,日后也是个极大的隐患。

    他虽然不清楚兄长的具体想法,却也明白这般变故只怕要把他哥苦心经营的一番局面彻底地破坏殆尽。越是细琢磨这事,越是恨不能把那几个多事的草包再揍一顿,脸色不由得阴暗下来。

    “大宝,你这话就不对了。”刘经宇道。“这也不算是仅为他们几个人出头。你不知道那些胡虏有多可恶。他们打完了人,还嘲笑我们中原无人,提出要与咱们比试,若是咱们赢不了,也不值得同他们议和。你听听,这话说得”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起入v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扶持。

    顺便送上迟来的中秋祝贺大家中秋快乐,合家团圆,万事如意

    、第37章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让周继戎暴跳如雷,但周继戎只是神色更凌厉了些,却没有如他所愿地立即要去找对方算帐。

    他沉默了一会,方才慢慢地道“今日老子在这里,你们可以找老子去收场,若是没有老子,又该怎么办。”他转头问段宁泽“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哥那里应该瞒不住。他如何打算是他让你们来找老子的若他让我去我就去,若不然,老子还是不趟这混水了。”

    段宁泽忙道“皇上答应了他们的比试。但来找王爷却是我们的意思,并非要王爷如何,只是觉得这件事也该让王爷知道。”

    周继戎觉得他们的本意并非只是告知此事,只是他也懒得追究。匈奴人这般顺势挑衅,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周继戎自己心里也明白,本朝若是除他之外再无可用之将,只怕这万里江山早叫胡骑踏破。即使别人不一定能赢,但他毕竟是当朝堂堂的王爷,随便匈奴上来个什么勇士都要他亲自上去对付,纵然赢了也显得寒碜。

    转念又想既然他兄长答应比试,想必却是有着合适的人选,他长久囿于寒州不得脱身,对各地的将领并不熟悉,一则想看看其他将士的武艺,二则也关心比试的输赢,若当真一败涂地,颜面扫地还在其次,若叫匈奴起了小窥之心,日后边境只怕鸡得安稳。他有这样的顾忌,周继戎虽然嘴上说着不掺合,但比试时他还是换了身侍卫的衣服偷偷地跑去看了。

    比试的地点在英武门外的广场上,他混在已方一堆军士里,皇上仍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瞧见他不请自来,虽然微微吃惊,大体上却还很是镇定,朝他微笑招手道“戎戎,过来。”

    周继戎哼了一声,他虽然恼怒兄长在这种时候居然想把他弄出京去,众目睽睽之下却知道仍要给他哥面子。虽然冷着个脸,到底还是老老实实地坐到他哥哥身边去。

    皇上瞧见他随身携带兵器,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当下哭笑不得地伸手去解他背上的弓箭“今天没你什么事,你坐着看就好。”

    周继戎也不置可否,他转眼朝对面看了看,啧了一声道“老子还真是看见他们就手痒”话虽如此,看他兄长神色镇定,想来多少也有几分把握,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倒是没有执意要如何,

    匈奴自然也不会比什么吟诗作画,不外乎是弓马骑射一类,几场下来,有胜有负,居然还是小赢的局面。

    别人倒还罢了,周继戎看出这些人显然还略有余力,简直眼睛都要发出光来,把仪姿什么的都丢在脑后,扯着他哥哥的袖子道“你平时把这么些好手藏在什么地方了我怎么都没有见过。我的侍卫不是都被你赶跑了,不如把他们给我了呗”他瞧着他哥不快的脸色,退而求其次道“实在不行就只给我一个,我就要就要那一个”

    他手指处,一名胜了骑术的军士正策马上前向高台上的皇帝复命。他身姿精悍挺拨,在马背上坐得笔直,而面目则隐在头盔的阴影里看不清楚。此人似乎觉察到周继戎在看着他,朝他这边投来一眼,周继戎只觉得他目光清澈明亮,其中神彩濯濯。只是也没等看清楚,他似乎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实在冒昧,随即又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

    皇上说了几句鼓励之言,待他下去,方才对着周继戎道“别胡闹,他是阎焕,你还要叫他一声哥哥。”

    周继戎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结结巴巴地道“你是说,他,他是咱们爹在外头养的儿子么”

    皇上哭笑不得,瞪他一眼道“他是舅舅收养的阎家兄弟其中之一,你想起来了么”

    这一说周继戎倒是想起这个人来了,他家舅舅膝下无儿无女,后来收养了旧时同僚家中一对父母双亡的兄弟两人。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人却从来没有见过,是以他听见名字一时没能记起来。

    在周继戎心目里除了兄长以外,唯一还存有敬意的人便是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连带着对舅舅家两个姓阎的便宜兄长也俨然有点敬畏。

    当下也不好再和兄长提要人的事,心下又有些好奇,侍他转头看去时,阎焕回到一众士兵当中,已经认不出他在哪儿了。

    周继尧见大宝无所事事,目光便不怀好意地住匈奴那边打转,一付琢磨着坏水儿的模样。周继尧对这些匈奴也并无好感,只是在其位谋其政,总不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深知自家这位弟弟的脾性,别看这会儿不声不响的,要发作起来可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还真有点担心他侍会儿突然就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

    眼下见他提起侍卫一事来,便对周继戎道“戎戎,朕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新的侍卫,你去找吴思则,他自会将人带来见你。”

    周继戎如何听不出他哥哥这是在打发他离场,不过他便是有什么盘算,也不准备选在这个时候动手,眼下没有已方一败涂地的忧虑,他也不是很乐意留在这儿看那群人高马壮的胡人扑腾。当下撇了撇嘴,还是起身走了。

    不过他一看吴思诚领来的那一干侍卫,他却是一个也看不上。

    这些人看上去倒是人高马壮也武有力,但一个个都已是三十出头四十开外,年纪实在是大了些,而且长相也实在差强人意。周继戎本来不是多看重外表的人,不过这些人是自己的侍卫,日后得天天见得着,只把看久了自己要审美崩坏美丑不分了。再拿来心里和之前自己那一干标致挺拨的侍卫们一作对比,这简直就是人参和萝卜一般的云泥之别。

    这么一想,他心里要就老大的不乐意了。不过他觉得堂堂男子汉根本不必在意长相,自己也不好意思当着人的面就说老子实在是嫌你们长得太寒碜了。

    周继戎二话不说,回头就去揪着吴思诚的衣领子往一边拖。

    他绑着脸一付要用拳头和吴统领谈谈人生的架势。吴思诚心说这人都是你兄长亲自千挑万选的,你现在找我麻烦算怎么回事儿。不过他也不敢把事儿往皇上那儿推,当下赔着笑脸道“小王爷,有话好好说么,别动手别动手。这些都是从前在寒洲就跟着皇上的老人了,都是从小看着王爷你长大的。皇上也是信得过才让咱们给你做侍卫的。”他还一脸嘘唏地道“就连在下当年还跟过老王爷,那时你才一点点大,属下还曾给小王爷把过尿呢”

    周继戎和他也算是熟识了。这位禁军统领看上去一付精明稳重的模样,性子却颇为洒脱爽快,这才能和周继戎混在一块。现下见他是豁出一张老脸恬不知耻地在那儿津津乐道。非但有些下不去手,听听他那些混帐话,反而难得尴尬起来。

    诚然现在的周继戎周小王爷英明神勇威武霸气,但他毕竟也有小的时候。而在他小到连他自己都不记得的时候,自然也是让人给把过尿的。

    吴思诚有没有干过这事无人证明,不过他让人给把过尿这事实无法争辩,但这却并不妨碍周继戎因此而恼羞成怒。他当下就连长像还过得去的吴思诚这个新任的侍卫统领也不想要了。一转头怒气冲冲地去寻他哥。

    、第38章

    彼时比试已经结束,周继戎即然知道他另有打算,也不去打听结果。只问清他哥哥在那儿,也不等就自个儿寻了过去。

    “哥哥。”他闯进殿里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挑的那些侍卫老子一个也看不上,重换一批,老子要自己挑。”

    他也不管兄长阴沉下来的脸色,尤自忿忿不平道“你也不看看老子从前的侍卫长什么样,卓问小白老蒋,那个不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材。你现在全弄成一堆干橘皮的老脸戳老子面前是个什么意思,存心要叫人吃不下饭么那个吴统领,居然还说反正老子不要他们做侍卫,老子要换人,要年轻英俊的”

    周继尧听到他说要叫人吃不下饭,不由自主想到的便是秀色可餐,再听他后来说到要年轻英俊的,更觉得一颗心悬了起来,胸中一腔虚火无处不在,沉声道“做侍卫的,身体强健武艺不凡,再加做事稳重为人忠心便足够了你偏要挑年轻英俊的干什么,你究竟有什么企图”

    “老子就图个看着赏心悦目不成么”周继戎一听他又往歪路上想,翻脸就恼了,也顾不得那是他哥,当下道“你懂个屁。老子长得这般模样,身边不得带几个俊俏英俊的侍卫,好把旁人的注意力分一分,让老子没那么显眼。你弄那么些个糙汉子,是非要把老子衬成一朵娇花才高兴么”

    平心而论,他这番话倒是也有几分歪理,不过周继尧不论是作为他的兄长还是作为皇上总也不方便承认自己不懂个屁。他面色阴沉地盯着周继戎,与不容辩驳的口气道“便是再换,也须得由朕亲自考察过。”

    周继戎是抵死也不肯要一个据说是给自己把过尿的侍卫统领以及那些个会把他衬成娇花的老橘皮侍卫在身边的,于是也不肯退让,睁圆了眼睛同他哥哥互瞪“老子偏要自己选”

    两兄弟于是你瞪我我瞪你地僵持着,一旁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道“若是无事,属下告退了。”

    周继戎这才注意到这殿中除他兄长之外竟还有别人。也是他一进来便叽叽喳喳的抱怨个不停,这人便是想脱身都没有机会。

    皇上也是被大宝搅得头疼不已,有这旁人在场实在不方便管教这个弟弟,摆手示意他自便。

    那人也十分机敏,好不容易得了这插言的机会,他也不待事情有变,当机立断地单膝行了个礼,便要退出殿外。

    在周继戎这个位置,只能看到他的侧面,这人也就二十一二的年纪,额头经鼻翼到下巴的轮廓硬朗深隧,有种近乎阴郁的坚毅,那种气质堪称英俊非凡。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同周继戎交汇而过,却是意外的清澈明亮。

    周继戎对这双眼睛格外的印象深刻,略略一想便记了起来,他倒是个不知拘束腼腆为而何物的主,脱口而出道“阎焕哥哥”他稍一迟疑,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加上了哥哥两个字,叫出来了倒也顺口。

    阎焕被他当场叫出名字,实在不好当作没听见就这么走出去,又被周继戎莫名其妙地叫了一声哥哥,竟然显出点儿手脚都没有地方放的错愕。他虽是站住了,却是半晌方才轻声道“小王爷言重了,再下不敢当。”

    他似乎有些勉为其难地回过身来,飞快地看了周继戎一眼,随即低下头去。

    阎焕左边脸上有块两个铜钱般大小的暗红色瘀斑,从耳侧处向着脸颊上延伸,皮肉也因此而微微扭曲,那张堪称俊美的脸,也因此生生给毁了,乍一看还有些吓人。

    就算是断手断脚比这狰狞百般的伤口周继戎也曾见过,他自然是不会怕的,只是猛然一见,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他一时找不到话说,便伸手去碰了碰那处伤痕,坦然地问道“你的脸,怎么弄的”

    阎焕显然有些在意,微微一动似乎想避开他的手,然而最终还是没有。他因为这伤痕而算是破了相,虽然他本人不见得有多在意容貌,但旁人见了他的脸,要么略受惊吓要么刻意避而不谈,倒是很少见过周继戎这般平淡坦率的反应。

    阎焕轻声道“属下小时候遇到战乱,当时烧伤的”

    他兄长叩了叩书案,低声道“戎戎。”

    周继戎便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但顿了片刻,他又偏了头道“疼么”

    阎焕道“当时年纪小,早已记不清楚了,如今自然是不疼的。”

    周继戎哦了一声,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忽又记起自己与这阎焕还是初次见面,就让他把自己那些肆无忌惮的话全听了去。他平时口无遮拦惯了,既然敢说就是觉得自个占理,便是无理他也要赖三分,从来不怕被人听到。

    但阎焕这人身份不同别人,他是自个舅舅的义子,这些话若是传到舅舅那里,难免有损自己的形象。

    他有心想挽回自己的声望,又觉得有必要对阎焕展示自己的善意,便朝着阎焕笑了笑“刚才的话我和哥哥说着玩的呢,你听过就算了,别出去乱说。”

    他很少存着示好的心思这样笑,便是平时笑的时候也不会平白地寻个镜子来照着看上一看,他自认为笑得十分和蔼庄重,足以证明自己只是在同兄长开玩笑,疏不知这般笑起来,竟是色如春花,明艳灿烂。

    亏得他是背对着他兄长,没叫他兄长瞧见这笑模样,否则他哥还得再多一桩烦心事。

    但阎焕正对着他,却是从头到尾全瞧见了。整个人都怔了一怔,待反应过来,却是觉得自已耳根都有些发烫,又想起他方才自称被衬成一朵娇花的话,一时想笑又不大方便,只好低了头不敢再看他,讪讪地道“属下什么也没有听见。”

    、第39章

    阎焕如此的知情识趣,令周继戎大为满意。

    他不用想也知道换侍卫的事接下来再争执也未必能如他所愿,而他哥哥必定有一堆大道理等着教训他,他也不想平白地留下来挨训,扭头对他哥道“行了行了,侍卫的事咱们先不谈,你年纪还不大,别跟个老头子似的啰哩八嗦,反正那样的我不要。”心里想的却是老子城外还有数百将士,老子难道不会从里头自己挑去,怎么也比吴思诚老贼那一伙人强得多。

    于是也不等他哥表态,遂上前揽着阎焕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外走“阎焕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走走走,我给你接风洗尘去。”

    阎焕被他拖着出了殿外方才挣开他,他久仰周继戎的大名,这却还是第一次得见。他实有有些不能适应这付你我好像很熟的作风,对于周继戎接风洗尘的提议,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婉言谢绝“多谢小王爷好意,但我还有几个同伴在宫外等着我”

    阎焕在西北大营中任骁骑,此行同来的还有几个同僚下属。虽是有意推托,但有人等着他这倒是实情。

    周继戎其实倒也不是跟谁都这么自来熟的脾气,只是因为舅舅的那一层关系,便觉得看这阎焕要格外投缘一些,而且阎焕本身的本领过硬,是他愿意结交往来的那一类人。

    当下他听阎焕这么说,转念一想,他可还记得之前校场上他看得上的可不止阎焕一个,其它那些人武艺也很好,只是向他哥哥讨要却无果,心想老子自个去拉拢去,到时他们自己情愿改投自己这一边,大哥你又能怎么样哼哼哼

    当下那里肯放过如此好的结交机会,嘻嘻笑道“没事没事,一起去就行了,老子的府里大得很,最近人都走空了实在无趣得很,正好叫上人一起去热闹热闹。”当下不由分说,拖着阎焕走了。

    当下不由分说把一行人全带回府去,叫了酒席来接风。一来他存着撬墙角心思着笼络,二来也是最近人去楼空十分寂寞,委实热情得很。

    时未辰和方真两人跟在周戎身边日久,如何看不出他家主子肚子里的盘算,当下跟着劝酒布菜殷勤周到,实在叫几人受宠若惊。不过推杯换盏三四次之后,便熟络得跟自家兄弟似的。就算不能如此轻易地将人拉拢到寒州大营来,也算是结下一个善缘。

    阎焕素来十分克制,实在推却不过喝了两杯酒就不再饮。镇北将军辖下甚严,很少有这般饮酒作乐的场面,阎焕对眼下这场面颇为不习惯,见众人不曾注意到自己,遂悄悄起身离席。

    他知道周继戎这府中并无女眷,因此走动起来也甚是随意。他一路走来,除了寥寥几队巡逻站岗的守卫,此外也没见着什么下人,而那几除守卫相对于整个偌大的府第来说也实在太少,除了他们摆洒席的那个院子,别处都显得冷清空寂了些。

    阎焕便又想起今天殿上周继戎与皇上提及的侍卫一事。他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只觉得给周小王爷拨些侍卫实在必要得很,最起码也能多些人气。只是周继戎与皇上在侍卫是否年轻英俊这一点上争执不下,看那态度双方都固执得很,他一个为人臣子的,也不好插什么嘴。

    他正这般想着,忽觉得背后生风,有人往他肩上一扑,嘿嘿地笑道“阎焕哥哥,你怎么不去喝酒,跑这儿来干什么”

    阎焕只好道“我出来透透气。小王爷,你怎么也出来了。”

    周继戎一只胳膊挂在他肩膀上,他喝酒便上脸,脸颊粉扑扑的,兴致却是很好,看起来神采奕奕。笑嘻嘻道“唉呀老子操,他们合起来灌老子酒,老子要再不跑,等会儿就要趴下了。如今小白不在,可没有人背我回去。”

    说到这儿,他却是自个有些出神,半晌长出口气,对着阎焕道“他们正闹腾着,你要是不想喝酒,那就等会儿再回去。咱们到一边去坐坐。”

    阎焕自然是从善如流。

    他敏锐地察觉出周继戎自从提起小白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心事,话便少了些,他这般枯坐了会又觉得无聊,扭头对阎焕道;“你好歹是个活人,别坐着就一声不吭的,和老子说说话。”顿了顿又道“别随便糊弄老子,说点儿正事来听听。”

    阎焕只得自己寻了些话来说,奈何他天生就不是话多的人,又和周继戎只是初识,实在不知这位主子想听什么样的正事,想了半天对周继戎道“小王爷,请恕属下冒昧。皇上的话也有道理,侍卫只要能干又有忠心,长相是还在其次的。你这府里也实在是太过空旷,加些人手会更热闹些,顶多不让他们在跟前当差便是。”

    周继戎哼了一声道“老子就是喜欢年轻英俊的,就是不要那些个橘皮老脸在我跟前晃你管得着”

    阎焕还真管不着,而且虽然承他口头上随口叫一声兄长,也不敢真以他兄长的身份自居。他自己因伤而破相,这时一想自己大约也和周继戎抵死不收的那些侍卫相差不多,他性情豁达,倒不怎么在意相貌一事,只是想来自己这样着实没什么立场来对周继说这样的话,难免有自欺之嫌,只好笑一笑沉默下来。

    周继戎见他不再作声,想到阎焕毕竟是初识,不是平时习惯了他口无遮拦的时未辰等人,隐约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妥,缓了口气道“那个姓吴的,今天还倚老卖老的,跟老子说什么小时候给老子把过尿换过尿布来着要让他跟在老子身边,不管有人没人动不动就把这事抬出来说,老子的脸还要不要了。万一别人有样学样的也这么说,老子还要不要活了”

    见阎焕嘴角微微一抽,周继戎连忙道“老子有奶娘呢,这些事那里轮得到他,他胡说八道的。”

    阎焕的脸色依旧有些诡异,不过看见周继戎十分在意此事,只得强自镇定地作出面不改色的姿态道“王爷言之有理。”

    被这番言语一岔,阎焕顿时不觉得气氛似方才那般拘谨。见周继戎脾气却还爽快,忍着笑道“若是就为这事,只需让皇上勒令他们不得再提便好了。”

    “屁”周继戎也还真不拿他当外人,当下道“你以为我哥为什么尽给我挑些又老又难看的侍卫”

    、第40章

    “我哥他小心眼他疑心病他在无理取闹”

    周继戎憋了许久,遇到这么个阎焕算是可靠可信的自已人,觉得自己总该能说说心里话了,当下也不用等阎焕追问,自已个就叽叽呱呱地把话住外倒“老子还多大点儿年纪呢,他就巴巴的非要老子成亲。老子不想成亲,他就疑心老子有那不喜欢女人的毛病老子是不怎么喜欢女人,可是老子绝对没毛病”

    “然后我哥他呢,看我那些侍卫一个个长得俏,就疑心里边有老子的相好。那都是老子多少年的兄弟了,屁的相好,老子多冤啊他把老子体贴的小白,机智的卓问,能干的老蒋,通通都用升迁的名义给弄走了那些家伙也都见利忘利,没良心,一个个都丢下老子走啦只留了个奸滑狡诈的老时和傻里傻气的方真。还要给我换上又老又难看的,这不是明摆着不信任我污蔑我么”其实这里头还真有个小白喜欢他,不过他大而化之地把这个问题给无视掉了。

    他简明扼要地挑重要的把事情的经过给概括了一遍,未了无比嘘唏地大言不惭“摊上这么个哥哥,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阎焕第一次见到有人无耻地颠倒黑白到如此笃定的地步,心中实在无法认同他这说法,一时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好不发表任何意见,忍笑忍得简直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周继戎还在那儿忿忿不平“老子不就是还没看上合适的小娘们儿,他至于这样么,至于么至于么娶老婆生崽子这种事难道就有那么要紧”说着便又突发奇想,接着道“老子长得像我娘,他长得就比较像我爹。他这么喜欢翻宵夜牌子,等开了春还有不少新鲜的呢或许这点也是像我爹。若是我爹当年也年少风流来着,说不定老子还有别的兄弟呢,也省得他整天巴巴的替老子操闲心”

    周继戎是口没遮拦想到就说,借着这点酒兴连他老子都敢拿出来编排花样。阎焕要想一想才弄明白他口所谓宵夜牌子是什么,哭笑不得之余却是不好再任由他胡谄,再听下去,指不定光知情就足够砍脑袋的话也要从他嘴时蹦出来,听多了总不见得是好事。

    阎焕连忙趁着周继戎换气的工夫插言道“王爷,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一杯。”

    周继戎却不会轻易上当,不悦地看着他道“你嫌我话多”

    阎焕自然不会承认,当下好脾气地微笑道“当然不会,其实是我有些渴了。”

    他与周继戎这一番接触下来,觉得他也并不完全像传言所说一般凶神恶煞。这人性情固执脾气暴躁是有的,但让人觉得难以相处的,或许是那般直截了当到不近人情的行事方式,怎么痛快怎么来,怎么高兴怎么着,完全不顾及别人是否如坐针毡。不过说白了,其实这位小王爷还是性情中人,阎焕心怀坦荡,反倒觉得这般说话倒也直爽。

    阎焕眼睛清澈明亮,看人的时候有种特别专注的感觉,就这般带着几分容让的意味温和坦然面对周继戎观察的目光。

    周继戎就算看出他是有意岔开话题,但阎焕此时面对周继戎的态度从容自若,既不像某些一般唯唯诺诺避之不及,也没有周继戎的属下一般恭敬膜拜惟命是从,倒有些像朋友相处间的随意。这倒是周继戎很少在引一次见面的人身上见过场面,自然有些新鲜,而且感觉也很是不错,于是倒不好意思真与他计较了。

    再想想自己扯到老爹身上确实有点不为人子,且听他这么一说也真觉得有点渴,当下嘿嘿了两声住了话头,道“也好。不过我不要水,我要喝茶,里头要放梅子。”

    他这口味十分独特,不过也不是多难的事。阎焕又问了他要什么茶叶,一一记下了。

    正起身要走。周继戎想了想也跟着站了起来,他道“这府里难得遇上什么下人,你又不认识路。还是我带你过去吧,厨房离这儿也不远。”

    阎焕觉得自己个找到厨房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一抬头看见周继戎不知为何显得兴致高昂,一双乌黑秀美的眼睛睁得圆溜溜亮闪闪的,正饶有趣味的看着自己。阎焕虽有些奇怪,但被他这般一看,不由得就想起日间他对着自己那明艳嫣然的一笑,莫名地就有些耳根发烫,谢绝的话终究忘了说出口。

    两人一路慢慢走去,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阎焕性情平淡处事稳重,平时话就不多,但周小王爷却是个话茬子,天马行空想到哪就能扯到哪里,多半是听他东拉西扯地在说,阎焕只是偶尔答上一两句,奇异的是谁也没觉得拘谟和冷场。

    这时天镄渐晚,阎焕顺着周继戎指点的方向一路走去,瞧见一个院子里亮着些许灯光,便推门走了进去。周继戎虽然知道厨房的在什么方位,但显然他也没有亲自到过这些地方,跟在他身后东张西望。

    净焕走进院门便发现这是一间专门用来堆放柴草的院落,正要退出去,突听得院中有人咦了一声。循声望去,却见院中有人掌着灯在劈柴。

    再仔细一看,这人即不是仆从也不是侍卫的衣着打扮,穿的竟是一身破旧的紧身黑衣,更出奇的是脚下还用粗大的铁链分别与一对百十来斤重的石锁拷在一起。而这人年纪瞧来不大,不过面黄肌瘦一脸的菜色,篷头垢面十分狼狈,此时他一双眼睛正在阎焕身上滴溜打转,神色说不出的又惊又喜,简直见了亲人将要喜极落泪的模样。

    阎焕见他这番不化不类的情形便已觉得怪异,不禁仔仔细细地在记忆里搜寻回想了一遍,却委实记不起自己曾在何时何地见过此人,实在也弄不清楚对方见了自己为什么会露出一付见了亲爹似的表情来。

    对方刚要张口说话,眼角余光突然瞧见跟在阎焕后头进来的周继戎,他欣喜的脸色顿时全僵在了脸上,半晌后换成了一付泫然欲泣的苦瓜脸。

    “小二。”周继戎眼睛利得很,早已看到他方才的失态,这时眼光在阎焕和他身上转了两个来回,阴恻恻地未语先笑“哼哼哼”他也不去管这人,转而两眼放光地问阎焕道“你认识他他姓甚名谁何门何派家住何方家里和门派里有钱不”

    这被周继戎唤作小二的不是旁人,正是那日上门企图找段宁泽麻烦却失手被擒的刺客。周继戎本意是留着他要换大把大把的银子,死活不肯把他交到官府。但如今段宁泽手头上的案子都已经结了,他那些同伙却就此石沉大海踪迹全无,居然也不管这位落难弟兄的死活了。

    、第41章

    周继戎纵然没有刑部那许许多多折磨人的手段,他也懒得玩那许多的花样,一句话,往死里揍呗

    这法子对付真正骨头硬的人或许不见得管用,不过周继戎飞扬跋扈这许多年,这样难啃的硬骨头还真碰上几个。

    这人白活了二十来年,却还是年少无知热血冲动,起先还摆着一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模样。奈何也架不周继戎跟饭点似的一天三顿的揍,几次之后便哭爹喊娘,把他能招的全招了。原来他与师兄出来之后便分开了,那日的同伙是他新结识的朋友,除了知道个名字,别的底细还真是一无所知。

    如此对方见势不妙逃之夭夭,不曾试图来搭救他也就说得通了。

    但这人家中规矩森严,他一时头脑发热闯下这般祸事,事后回想起来不由得冷汗涔涔,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把自己是何家何派说出来的。

    周继戎找不出他的同伙,原本想着问出他的门派也能一样打秋风,还指望着拿他换银子呢,对他如此不识时务当真是深恶痛绝,几番无果之后也不好真弄死了他,在关押了他一段时间之后。周继戎对于府里有这么号吃干饭的人物实在是忍无可忍。

    当下发话把他拖出来干苦力,又担心他逃了,拿链子把他拴石锁上。

    这人用的名字也并非真名,周继戎也懒得去记,使唤他打杂,随口就招呼他一声小二。

    他这时瞧这情形,这小二显然是认得阎焕。这眼看已成镜花水月的赎金已有了着落,不由得满是期待起来。

    他那样灼灼的目光看得阎焕都有点儿招架不住,不过他确实不认得这人,只好对着周继戎摇了摇头。看着周继戎瞬间失望的表情,他不知为何也有点过意不去,想了一想,转头对着被叫做小二的人道“你认识我你是谁”

    那人脸色变幻不定,半晌后搭拉着眼皮摇摇头。

    “老子也觉得他一定是认识你。不说是吧”周继戎一看他神色就觉得有鬼,他借着几分酒兴,撸胳膊挽袖子地跃跃欲试“阎焕哥哥,咱们揍他”

    他一向是说翻脸就翻脸可不光是吓唬人的,还当真就要动手。

    小二早已在他手下吃过无数苦头,本能地畏缩了一下,叫道“我真不认识他,我认错人了”

    周继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谁信”不过见阎焕似乎在出神,没有要一块动手的意思,于是只把拳头在小二面前换了换,倒没有真下手。

    阎焕想了一会儿,拉住周继戎“小王爷,我想他说得不错,他不见得认识我,但也许认识的是我兄长阎素。”

    周继戎略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你们俩长得很像么像到会认错”

    阎焕脸上有那么明显的一块伤痕,要认错也实在是不容易。不过看这人至少也也应该是从他兄长那里听说过自己。因此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周继戎一拍手道“这就好了,他认识你哥,你哥就认识他你哥难道和他是师兄弟”

    还没等阎焕答话,这人冷汗涔涔地扮着道“不是”

    周继戎认定的事,不是也是才不管你承不承认,哼了一声道“老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们”当下只向阎焕追问他兄长拜在什么门派下面。

    阎焕却有些为难“这个,我兄长少年时便出外游历,认识的江湖朋友不少,师门也拜过好几个,这位与他是不是同门实在不好说。”

    周继戎略略失望,转头向这人怒道“老子这王府还没住热乎呢,你们一干子乱七八糟的人就潜进来企图对付老子的客人,这么晦气的事,老子没砍了你脑袋当球踢那都是好的你难道就不该赔偿点老子的损失就跟你说了,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哪里比得上你这条小命重要你老实招出来,叫你家里赔点银子出来,老子高兴了自然就放了你,省得你在老子这儿白吃白住的还不乐意,岂不皆大欢喜。钱这种东西有什么好,你个小贼的干嘛要死死地巴着舍不得给老子啊”

    这人抿嘴不答,他并非不相信周小王爷在收人银子替人办事这点上的信誉,更不是他舍不得那点银子。只是他在外头瞎混倒也罢了,但他家里的规矩也极大,若是叫家里人知道他乱结交狐朋狗友还头脑发热地做出这等称得上犯上作乱的勾当,即使是周继戎如他所言不予追究,他家老子也有可能活活打死了他。

    他在府里已住了一月有余,最开始的那几日挨了不少皮肉之甘,后来更多的则是周小王爷舌灿莲花威逼利诱地想叫他交代出家门来。周继戎任性妄为飞扬跳脱,威逼利诱起来也是花样百出,光是听他在那满嘴胡咧咧地叫嚣着要把自个如何如何,那滋味也并不比往死里揍好过多少。

    不过听得多了没见他真如何,人也就有些麻木起来。

    同以住相比较而言周继戎今日的话还算不上太难听。

    这小二也是满肚子苦水怨气,不禁道“那里有白吃白住的好事,我这不是得干活么,不干完还不给饭吃,咱们家就从不这么亏待底下人”

    院中劈好码放着的柴火堆成了一座小山,而一边还没劈的柴火也同样堆得跟小山似的。周继戎算着没几日就要出京,自然要物尽其用,少不了一番威胁要把他如何如何,逼着他赶在这几日里得把院中的干柴都劈了。小二从前可没干过这般苦活,亏得是多少有点工夫在身,勉强还做得来。只是这气力活却是比练功时还要辛劳,几天下来那手上的大燎泡层层叠叠跟马蜂窝似的,委实苦不堪言。

    可要是真不做吧,周继戎别的如何如何也许说过就罢了。不干活没饭吃这一点却是实打实的。小二是满腹委屈敢怒不敢言,奈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得不每日披星戴月地赶工,顶多能在心里腹诽上几句。

    他毕竟是打骨子里悚了周继戎,这一时冲动顶了句嘴,但下意识的就压得极小声。可周继戎天生的狗耳朵,贼灵贼灵的,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周继戎嗤了一声道“哟,就看你细皮嫩肉的,果然是个少爷。还你家下人呢,你是老子的阶下之囚,跟下人都比不了”

    他今天兴致甚好,也就把自已个的如意算盘给小二透露了“老子听你说话,像是临漳一带的方言。过几天等你劈完这些柴,老子有机会出门一趟,正好带上你绕道临漳。到时候把一处处的把你吊到城墙头示众,老子就不信了,就碰不着个认识你的嘻嘻嘻”

    小二脸色发白。周继戎找他的岔除了巴望着银子,也有无聊找乐子的意思,这几日有事没事便来吓唬一通,倒叫小二琢磨出几分端倪,这位大爷恶狠狠地大放厥词危言耸听的话,多半是吓唬吓唬人就算了,反倒一旦当他喜滋滋说话的时候,甭管狗嘴里吐出来的是多么骇人听闻丧心病狂的勾当,他还真就是打算这么干的

    小二欲哭无泪,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道“小王爷,你真要这么干,我还不如死了算了。你杀了我好了”

    “老子的哥哥说老子戾气太重了,让老子注意修身养性杀人什么的都悠着点。老子要宅心仁厚。你要死自己死好啦,反正老子不杀你。”周继戎根本不把他的话当回事,还挺开心地道“反正死有什么难的,上吊撞墙绝食,哪样不能去死一死要照老子说,你还是绝食吧这样你饿死之前能把柴劈完了么”

    小二虽然知道周小王爷那张嘴就这么个生冷不忌的狗脾气,恶毒刻江薄得别出心裁天怒人怨,还是差点把肺都给气炸了。他杵在那儿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半晌说不出来。心里还真他娘的不想死了,都要饿死了还得给你把柴劈完,美不死你

    周继戎见他不作声,不甚耐烦地道“你到底还死不死啦想怎么死”

    小二梗着脖子不作声。

    阎焕不知不觉被两人冷落在一旁,倒是从周继戎的话中大致听明白了怎么回事,传言里这位小王爷除了暴躁凶残之外,贪财吝啬也是小有名气的,这时还真是长了见识了。当下哭笑不得地听他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越扯越不像话,不得不插言道“小王爷,这位小兄弟是我兄长的旧由。至于他的谢礼,日后便由我兄长来出便是。区区小事,实在不必牵涉到生死之上。”

    他目光在灯下也显得格处清亮,含着一点微微笑意,轻声道“便是一时找不到我兄长,兄债弟偿,由我来料理也是天经地义。”

    周继戎还真是一时兴起口无遮拦,把阎焕还在一旁这事忘得干干净净。这时想起自己当着他的面千方百千地讨要银子,难得的也有了那么一点儿不好意思,本想客气说不用他还了,到底又舍不得快到手的银钱。着实为难了好一阵,最后他拧着两道秀气的眉头,吞吞吐吐地道“你有钱还么你一个月多少饷银到时你家后院的葡萄架倒了,老子可不管”

    阎焕轻轻咳了一声,忍笑道“这么些年,钱还是攒下了那么一些,就看小王爷要多少了。后院也没有葡萄架。”

    、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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