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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道 第2节

作者:千里孤陵 字数:28971 更新:2021-12-29 13:05:32

    皇上斟酌一番,也不让他插手审讯拷问,只把些抄家拿人的事派给他去办。此外又指派了一队禁卫军给他,名义上是协助,实则替皇上看着他,遇到那关系背影复杂的人物,该动的暂时不该动的,该怎么动的,可以从旁提点着他一二。

    这却是皇上与他数年不见,小觊了周继戎。周继戎能在民风剽悍的寒州镇得住场子,除了他更加凶悍之外自然也有他的能耐,能把事情给你做得妥妥贴贴,抄个家自然不在话下。

    京官多半富庶,周小王爷这一抄家算是真正开了眼界,他在寒州扣扣索索地过了好几年紧巴巴的日子,一看好么,老子出去打战还要餐风饮露茹毛饮血的,可别人都是一直吃好喝好住好用好的,怎么舒坦享受怎么来。他本来就有点小心眼,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手底下从謇州带出来的鹰犬爪牙也有和他差不多的毛病,暗底里一个个犯起了红眼病来,于是抄家抄得分外卖力。

    寒州与匈奴向来交恶,到了周小王爷这儿更是的年年交战不休。他这人比他父亲当年更有股不肯吃亏的狠劲。匈奴每年南下抢劫,抢粮掳人无恶不作,他打过去便要铢锱必较地连块兽皮也不放过地抢回来,至于人他却是不要的,嫌养着浪费粮食又还要时刻提防着,不论男女老幼一概杀个干干净净,未了还要放上一把火,做得十分狠辣。

    御史为此参了他无数,他照样半点不理,如此打打杀杀数年来以战养战,却将寒州的地境向北推进了四五十里,在青峦山处重新修筑关卡,杀得匈奴望风却步。

    此时却是让京中禁京大开了一回眼界,个个心悦诚服叹为观止。他手下这些人已然做得熟手,翻找东西是一把好手,想像当中的打砸却是没有,这些人个个客客气气,只是动手拿起东西来却是半点不含糊,有什么拿什么,飞快地住车上就装。在周小王爷眼里,字画古玩名珍玉石自然是好东西,但这京城里大户人家用的茶盏想必都值好几个铜板,吩咐仔细着一个也别打破了,回头他还要拿去卖钱的。

    一时如风扫落叶蝗虫过境,除了给被抄的人家留两套替换的衣服,就连一片茶叶也没拉下地打了包。也不知他在寒州暗地里还做得些什么勾当,手下人里竟还有精通机关枢纽堪舆风水的,把那些密室暗格的也通通找了出来,檐上房瓦地下青砖都给筛了一遍,就连床底下花盆底也没放过。

    若不是吴统领与他商量说带来的车辆实在拉不下,他连厨房的干柴也想带走。如此只得指着柴草堆向这家倒霉催的官员家眷道“这院子里的东西都是老子的了,暂且放在这儿,你们给老子好好看着,嗯,烧饭可以拿些去用,别拿多了我改天还来的”

    也不管这话让听到的人如何悲痛莫名惊骇欲死,他只管欢欢喜喜地带着一干人等满载而归。

    回去了大略一盘点,竟然比兄长事先给他估算的数目还要足足多出三四成有余。周继戎大喜过望继而咬牙切齿,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自己搜刮太过,只觉这京官果然肥如硕鼠,大有可供压榨的空间,自己的手段看来还是太温柔了点。

    如此将那已然罪证确凿的一干官员一串儿的抄下家来。皇上处置了一拨人,再发下话来不再牵连其它,这其间周小王爷已经替兄长将国库很是充盈了一番,他自己扣下了其中的一成,也足够寒州数年的军饷粮草一应开去,除了被牵涉其中的倒霉鬼,一时皆大欢喜

    不过人生难测,周小王爷占了这一头的东风,在别的事上便要受些亏损。他有了空闲,便不得不按照兄长的交代,挨个到有适龄待嫁女儿的人家去遂一拜访,却很是吃了几个恭敬客气战战兢兢的闭门羹,或是小姐访亲未归或是偶感风寒不便见客的,更有那胆大直白点的直接苦着脸跟他说自家女儿患有癔症,疯起来六亲不认逮谁咬谁,实在不是周小王爷的良配。

    如此借口各自不同,目的却大同小异,皆是视周小王爷如同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周继戎巴不得如此,京城里小姐个个都弱柳扶风娘们兮兮的不爽利,要不是碍着兄长的情面,他才不爱伺候呢,整得就连谁有多稀罕娶媳妇似的。

    不过想到不好和皇兄交差,他还是找来李皖和仔细打听了一番。

    这位李公子寻了机会向周小王爷表达了对他高深武艺的景仰,言下隐隐流露出想要拜师学艺的念头。周继戎对于教不教他倒是无可无不可,只是觉得老子一身功夫没什么取巧的地方,全是靠着苦练出来的,当然自己天赋异禀悟性远超凡人,这也是原因之一而且别人想学也学不来。但见李皖和不曾迷途知返,便由着他跟着侍卫一同操练,这几日混下来,倒算是周继戎在京城里数得上的熟人之一。

    李皖和不负重望,果然一日工夫就替周小王爷将京城中的风言风语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其中缘由连周继戎听也有张口结舌之感却是不知从那儿起的风声,道是周小王爷暴虐嗜杀,每天都要以人头佐酒,不看见血就吃不下饭。这也就罢了,毕竟那日他当场斩杀三名刺客,看到的人不少,吓得人家不敢把女儿嫁他也在情理之中,这传言只是略有夸大。

    李皖和想了想,仍是说了,还有传得离谱的极小道的消息,说周小王爷是阎王专门派来讨债的恶鬼所化,直接是不食人间烟火,每天吃人肉饮人血,晚上便要显出青面獠牙的原形,半夜里起来咯吱咯吱的啃骨头,将他十二分的妖魔化,简直比志怪小说还要灵异。

    李皖和跟他说这些是担着风险的,从一说完就被周继戎掐着脖子摇晃就可见一斑。

    周继戎是不想娶媳妇,可也不见得乐意被人拿来这么着的止小儿夜啼。他竖着眉头大怒,道“谁敢这么编排老子是不是那姓刘的王八蛋你快说是不是老子去砍了他说”

    、第10章

    这事却实在与刘经宇无关,他自打目睹了周继戎的雄姿英发之后,立时顿悟了大宝今非昔比,再不是当时那个能被一干顽童搓扁揉圆的漂亮小孩儿。而且仔细想想,当时他们以众凌寡也没能把人家怎么样,如今大宝真正长成爪尖牙利的凶悍神兽,稍有应对不慎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

    刘经宇惜命得很,这几天躲他躲得像避猫鼠似的,纵然心存不满也只敢在心中腹诽,旁人面前却不会再多说周继戎一字半字的是非,免得平白地给自己招灾引祸。

    那传言空穴来风,却是京中百姓凭着一星半点的真相,发挥无穷想像力加油当下三两句将醋刨制出来的,以满足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八卦需求。本来么,漠北外族被中原百姓传得如同恶鬼。这位爷震慑得外族不敢轻易进犯寒州,可不是更令人生畏才是。

    至于这消息最先是由谁传出来的,却是无从查起。

    周继戎因此多少有些郁闷,但想到自己的亲事最近大约是成不了,勉强算是两分籍慰。偏偏皇上得知缘由之后,沉思片刻之后十分怀疑地看着他道“戎戎,这些话该不是你自己放出去”

    周继戎闻言连忙撇下微微上翘的嘴角,努力将眼睛眨巴得天真无邪,一边佯怒道“我多光明正大的行事,像是这种人么哥哥你不相信我你居然不相信我”

    一见他要恼,周继尧只得苦笑道“不是便不是。那边有杏仁糕,你自己去拿来吃。”

    周继戎对他这套哄五岁时自己的把戏十分不屑,表示自己现在不吃这一套。他继续挽胳膊撸袖子地跃跃欲试以表明心意道“谁再造我的谣,我去剁了他”却是因兄长无意间的一语点醒,打算将这个人人畏惧的形象再演绎演绎以便深入人心,至少让这几年之内无人敢起嫁他的心思。

    皇上不理会他,皱着眉心颇为惆怅。本来周继戎的身份摆在那里,合适的女孩子本就有数,如今闹这一出,一时半会还当真想不出有什么妥当的人家。

    周继戎查颜观色,看兄长的面色凝重,又知道他对自己成不成亲的十分在意,生怕他还不死心,仍是要给自已指个亲赐给婚什么的,非要自己娶个不知是方是圆的大家闺秀。想了想连忙道“要说是合适的,我觉得还真有这么一个,而且她一定也愿意的”

    周继尧半点风声也没听见他对谁有那么点意思,一时倒来了兴致,缓和了脸色道“哦是那一家的女儿”

    周继戎小心觊着他的脸色,吞吞吐吐地道“我倒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不过这个人哥哥也认识的,她叫做墨莲”

    皇上回想了一番,仍想不起这叫墨莲的是那一家的千金。

    周继戎在一旁提醒道“就是你书房里的,上次你让她给我端点心的那一个,脸白白的,个子还挺高的那一个,想起来没有”

    皇上默然,记起来书房里轮值的似乎有这么一个宫女,他不曾太过留意也就不知道对方名字,没想到周继戎居然还去打听了。只听得周继戎继续道“我看她就很不错,又安静又稳重,能做事又没烦死人的废话,再好也没有了。”

    见兄长不作声,周继戎退而求其次“其实我看这宫里的宫女每一个都很好,不咋乎又不多话,换成别人也行。”

    先撇开别的不说,能在御书房伺候笔墨的宫女自然身家清白,只是这职务不比别的,挑选的人除却本身就沉稳之外,更是受过特别的训练,要做到不看不听不问不想,一个个小心谨慎,安静得泥塑木雕一般,沉稳是沉稳了,却无趣得很。

    但周继戎就是这么个奇葩,极端反感吵闹娇气的女人,反而觉得无讷老实的婢女们更来得贴心,个个都比她们那些天姿国色却娇柔矜贵的小姐们讨人喜欢。

    皇上忍了半晌道“此事暂且以后再议。”

    周继戎也不是非要娶妻不可,闻言也跟着松了口气。他是巴不得兄长再也不提此事,见周继尧一时无言,他连忙抢先道“你给我的宅子住着很好,我让时未辱和卓问他们也搬来一起住。你什么时候过去吃顿饭方真嘴上不说,一直想看看皇帝长什么样。上次闹刺客的时候乱成一团,他没有看仔细。”

    周继戎如今的侍卫,除去一部分是他后来自己挑选的,其它都是周继尧进京之前给他安排好的。当时周继尧并没有如今的权势,凡事亲力亲为,与军中士卒打成一片,完全是兄弟一般的情谊。如今回想起当年,不免诸多感概,当下爽快答应。

    周继戎又不放心道“你那一天能有空到时我来接你,侍卫要多带一些。”

    “有空时自会让人事先告诉你。”周继尧道“戎戎,你不必这么紧张。你忘了你小时候的功夫有一大半是我教的么这点自保之力我还有。那一天就想说你了,你手无寸铁的还冲什么以后不许再这样。”

    周继戎心想老子才不要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呢,害得老子担惊受怕的。当着兄长的面也不顶嘴,温顺地应承下来。

    转头出了宫殿时却忍不住一路与那个姓吴的禁军统领商量,仔细问过了平时的当值编制和轮换,觉得万无一失了方才放心。

    吴思则随着他抄了这半个月的家,到得今日周继戎也不太拿他当外人,只要不当外人,他的话很自然的就多了起来。

    此时他向着吴统领小声道“我哥小时候是教过我功夫,不过老子这么些年来也是靠练得勤才有的长进。他到了京城之后事务繁杂,那里插得出时间花在习武上面。如今更是白天要看无数折子,晚上还得翻牌子接着干活,当年的功夫只怕已经一落千丈了。还好意思说是做过我的师父,我看在他是我哥的份上才没有揭穿他”

    吴思则与他厮混了这几日,对他的脾性渐渐熟悉起来,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也不是死板人物,此时自然不会去与他讨论这等皇家秘辛,也不会与他分辩皇上至今依然收入后宫的一共没有几名嫔妃,并没有多少牌子需要翻的事实。

    吴思则只是左耳见右耳出的听着,时不时嗯上一两声以示配合。等回到了府上,转头就立刻把听到的那些大不敬的话语忘了个精光。

    、第11章

    他来京城没几天就遇上了刺客谋逆,为这事奔波忙碌了许久,真正的京城风光还没有余暇去领略过。

    不过周小王爷这一场忙活赚得盆满钵满库府充实腰包滚圆,他本人便也满意得很。至于京城风光总在那里跑不了,看不看的又不能当饭吃。其实他对京城并无多少好感,人人都拿腔拿调不知所云,尤其是出了刺客之事后,更觉得这京城就是个泥沼火坑成潭虎穴,叫人头疼厌烦得很。

    不过他如今也不是当年稍不顺心就打滚挠墙的大宝,明白兄长毕竟做上了皇帝的位子,许多事情就已经身不由已,总不可能一个不顺心就撇挑子撒手不管。因此他心里虽想着哥哥大不了可以不做这个皇帝,一起回寒州去,即使是不比京城繁庶,却有着不受拘束的自由快活。但他也知道这念头只是白日做梦,倒也不曾去缠着皇上游说闹着回寒州去。

    如今反贼捉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他手里又有余钱,竟是他过的几个新年里难得最为财大气粗的,周继戎于是也就欢欢喜喜地计划着买这买哪,一心一意地准备着过年了。

    这一天他正指挥着人往回廊上挂灯笼,突然前院来报有个自称姓段的小姐求见。

    他这宅子是前朝某个王爷的宅子,后来又经过扩建,实在宽大得很,仆从一时有些不够用,这看门的要事暂时还由他身旁的侍卫担任着。

    这人显然不怎么胜任这个活计,来得个把客人便大惊小怪的,拿一脸古怪的神色对着周继戎道“小王爷,那姓段的小姐是个美人,看上去倒也配得上王爷你看,她是不是”

    “是个屁”周继戎顺口就先骂了一句,再低头冥思苦一番,实在搜不出那个旮旯里对这个姓段的小姐有印象。一边忍不住却是暗自惴惴,心道难道是这姓段的小娘们儿与众不同,竟是慧眼识珠看上老子啦他已经这般凶名赫赫了,难道竟因着自己玉树临风龙章风姿的外表太过迷人,京城这般偌大,终究还是有无知少女情不自禁地春心萌动

    接连吃闭门的滋味虽然让人心里不舒坦,但突然莫名地开出一朵烂桃花也令周继戎又惊又恐。那看门的侍卫显然也是存着些别样想法,被周继戎训了一句也不当回事,继续暖暖昧昧的扭动着五官看着他。

    周继戎定了定神,朝他道“你让她先等着。”心想还是先弄清这段小姐的底细,他还犯不着有个女人上门便平白地自作多情。

    这日李皖和不在,吴统领算是皇上指派给他的一队禁军的头子,这今日就住在府上。皇上放这人在他身边是为着周继戎对京城情形不甚了解,关键时候可以稍加提点,吴思则果然对京中人脉了若指掌,听得周继戎转述一遍,当即就向周继戎道“姓段的小姐,想必是段太后的侄女儿,段云嘉小姐,她在京城也很有名气,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从太后那里论起来,还与小王爷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周继戎使劲想了想,自己第一次进宫时意思意思地去拜见了两位太后,其中似乎就有姓段的。只是他自小没娘照顾,对妇人也亲近不起来,这太后与他兄长都还只是名义上的母子,与他更隔着九拐十八弯的距离,他转头就把这人忘在了一边。

    此时他一听吴思则细数这些关系便觉得头疼麻烦,直接问道“你说她来找老子干什么,总不会是上门来弹琵琶给老子听的吧”

    吴思则习惯之后便不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当回事,有些听过就罢了,只是道“王爷把她叫起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段家从前是京中望族,如今虽然没落得只剩兄妹两人,声望总还在,又是段太后的娘家人,皇上平时对他们也还客气。她兄长也是个人物,在士林中颇有声望,皇上还准备用他,小王爷对他妹妹也不要失礼便是”

    想了想又补允道“她自小与刘家二公子定了亲,就是被判了流放,咱们大前天去抄的那个刘家,段小姐大约是存了侥幸想来向你求情,谁知道呢。王爷若是怕麻烦,不见也没什么。”

    周继戎听得她定了亲,并非是为自个春心萌动的无知少女,虚荣心有点小小的失落,听到后来奇怪道“她不是太后的侄女么,要为她的小情人求情不去找她姑母,来找老子干什么老子和她又不认识。”

    吴思则猜测这小姑娘只怕已经求过段太后了。段太后好歹是个有眼界的人,刘家失势已成定局,平时里再怎么疼爱段小姐,这时候也绝不会强出头去为她的小情人求情。她兄长段宁泽更是个聪慧明白人,早在风声不对时便作主为妹妹退了亲事,与刘家划清了界限,毕竟没了刘二公子毕竟还能有张二公子李二公子。只是这小姑娘一片痴心舍不得青梅竹马,只怕是背着她哥哥跑出来的,想到来求周小王爷,大约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

    但他知晓周继戎一向最烦这些不干不脆叽叽歪歪的破事,也不和他多说,心里则琢磨着回头就让人去给段宁泽通风报信,让他来把自家妹子领回去看好,招惹谁不好,偏要招惹别人躲都来不及的这位小王爷

    话虽如此,人家找到门上来了总不好连面也不见。再者周继戎这几天也颇有点闲极无聊,心想听听这小姑娘想干什么也好,发了话让守门的侍卫把那是个屁的段小姐给放进来。

    段小姐当然不是来弹琵琶给某人听的,她是个十五六岁正当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模样确实是很漂亮,周继戎没见过她平时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精心地打扮过,只是再精致的妆容也没能掩饰住两只微红的显然是哭过很长时间的眼睛,抖抖索索悲悲切地低着头跟在侍卫后头。

    漂亮是漂亮,不过周继戎每天都看着自己的脸,对别人的长相一向就再没有多少想法,住她脸上扫了两眼就不再关注。目光住下留意到她两手空空显是没有准备礼物,顿时小心眼的毛病就有点发作,心道上门求人有你这样的么,大过年的登门连块腊肉也不给老子带虽然带了老子也不一定就会给你办事,但这不能改变这姓段的姑娘果然是不通晓人情世故的无知少女的事实。

    、第12章

    周继戎向来不在寻常小事上压抑自己的情绪,他既然心下不快,面上就没有什么好脸色。对着走过来的段小姐理所当然地视而不见,对方自报家门便听而不闻。他若无其事的仍旧指挥着方真架着梯子住高处挂最后几个灯笼。

    方真年纪小性子也不够稳重,眼角瞄着旁边的段姑娘,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做起事来就很是心不在焉的。随着周继戎往左往左,再高点的瞎指挥,方真也跟着一阵乱晃,将大半个身子都探出梯子外,随即一个不稳连人带梯子倒栽下来。好在地上还有些积雪垫着,人倒是一点儿也没有伤着,却把手里的灯笼压得稀烂。

    方真才才摔下来之时就料想自家的主子定然要骂人了,只管一声不吭地飞快爬起来,不等周继戎有所表示,手里抓着那烂灯笼一溜烟地就跑得没影了。

    周继戎没法再装模作样,只得转过去看段云嘉,冲她点点头“段小姐,你来找我干什么”

    要说周继戎也就是脸蛋长得漂漂亮亮的,一张嘴却轻易就能把人噎个半死,尤其不知道怎么和女孩子说话。他这时干巴巴地一点弯子也不绕地把话问得十分直接,精致漂亮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漠神色,目光也冷淡,口气里还有丝毫不加掩饰的不耐烦。

    段云嘉愣愣地站在长廊上有些发呆,即没下跪也没行礼,周继戎不太讲究这些,她自己也没有发觉,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她长这么大,遇到的人无不对她客客气气的,还真没有谁用这种口气和她说过话,虽然来时就寻思了一路,此时对这个异乎常人的周小王爷还是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才是最好,咬着嘴唇一时作声不得,眼眶周围越发地红,眼泪在里头要掉不掉的。

    一时间有如新荷载露梨花带雨,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要换个别人只怕就得心软怜惜,少不得就要关切地询问她如此模样为那般。殊不知周继戎根本不吃这套,他最烦的就是妇道人家磨磨蹭蹭哭哭啼啼,直看得眼角抽搐爪子痒痒的很想一巴掌把她有多远抽多远。心道这多大点事儿,这些妇道人家长了舌头也没见打了结,就不能有话直说么。女人什么的十个有九个光知道哭,果然最讨厌了这能顶个屁用呢还是能解决问题。对着老子哭又算什么事儿,老子又不是你爹

    再说大过年的跑别人家里哭这得有多晦气啊

    周继戎想到这一点,于是他的脸也跟着黑沉沉地晦气起来,忍了半天见她还在那儿犯病似的一抽一抽耸肩膀,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悻悻道“段小姐,你是不是打算留下来吃晚饭”

    段云嘉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问得一怔,掩着口惊讶地轻轻啊了一声。

    周继戎冷着脸道“你要是准备留下来吃饭,我去让厨房添个菜。你先在这儿慢慢哭着。”也不等她答话,拔腿就想走。心想她要真磨蹭到吃晚饭的时候,还确实得让伙房里把鱼和狍子肉都撤掉,换成萝卜白菜什么的随便做做就成了。

    段云嘉被他那句你慢慢哭着给弄得一阵错愕,还真不好意思再梨花带雨下去。她虽然人有些天真幼稚,但有个据说聪明的哥哥,到底却还不算傻到家,猛然间瞧见周继戎眉间的厌烦之色,顿时醒悟到自己用错了方法。

    她为人倒也十分果断,见周继戎要走,慌忙一抹眼泪追在后头叫道“小王爷请留步,我我不哭了,我有话同王爷说”

    周继戎见她都追上来了,总不好再装作风大太没听见,只得止步道“你说。”

    段云嘉住地上卟嗵一跪道“王爷,我有事相求”

    周继戎一看麻烦果然来了,面无表情地道“起来说话。”

    段小姐说“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周继戎对这些招数嗤之以鼻,她愿意跪着就跪着好了,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反正疼的不是自己的膝盖,老子如何会怕了你不成无关痛痒甚至乐见其成地嘻嘻笑道“哦,那你就跪着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送个薄团过来”

    段云嘉连番吃亏,只得站起身来愤愤地拍着膝盖,冲着周继戎的身影叫道“王爷非要一直和我装糊涂觉得戏弄我很有意思么”

    周继戎被她一语道破,然而他是抵死不肯承认的,木着脸转过头来“我装什么糊涂,我难道之前就认识你么除了知道你姓段家的小姐,别的什么都不知道。”终究是没再把她晾在这院子里冻着,将她请到一旁厢房里说话。

    段小姐终于喝上一口热茶,握着杯子暖着手,一边简单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最后果然提起齐家的事,戚声道“小王爷,岭南一带多毒瘴,刘家二老年事已高,刘羡他也只是个文弱书生,去了那样的地方,简直和送死没有什么两样,小王爷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刘家一马。”

    周继戎垂着眼睛一直静静听着,侍他说完了方才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笑。

    段云嘉看见他眼里一片冷清,心里就有些绝望。

    果然周继戎漠然道“段小姐还真是情深意重。”顿了顿接着道“刘家犯的是国法,按污银百万两算来,便是问斩也不为过,如今只是流放,还不够网开一面若是为恶不受惩治,该拿什么以儆效尤。照我说你也想开些,刘家风光了这么些年,什么都享受过,也该知足才对。就算真有个万一,你大可以给他们多烧点纸钱,便仁至义及啦。听说你哥已经给你退啦姓刘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亲退得好,你日后再找个不姓刘的踏实人”

    他倒有一半的本意是想劝解劝解这段小姐,可惜前半段勉强还像话,后面的简直就是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巴还要端出一付我是为你好的架势。

    段小姐敢怒不敢言,其实他这话里的大概意思与她大哥说的一般无二,只是段宁泽的表述方式无疑要温和委婉得多。

    段小姐知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然而情梅竹马的情谊哪是说说割断就能割断的。她依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周继戎皱眉想了想,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识字不没读过书本朝的律例,徒流之刑可以用银钱抵除减免一部分。你要是舍得替他家出钱,活络一番挪个地方减几个年头的总还是办得到的。就十万两,怎么样”说到这里第一次两眼放光地上下打量段小姐,等她从袖口里掏出银票来。

    段小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惜她平时虽然吃穿不愁,却是个不理俗事的主,大宗的银子却都握在段宁泽的手里。平常还嫌银钱等物带在身上铜臭俗气,这时知道什么是钱到用时方恨少,金钱并非粪土而是傍身好物。

    段小姐一听那数字顿时傻眼了,想起近日关于周小王爷抄家抄得好生凶残的传闻,一边在心里腹诽周继戎贪婪受钱,一边苦兮兮地道“我没钱。”

    周继戎这是从前在寒州时过苦日子留下来的恶习,他真正接手寒州事务时,才明白当初兄长有多艰难,战马兵器粮草兵饷样样要钱,修筑城墙抚恤将士救济百姓也要钱,而且要的都还不是小钱,寒州又不富庶,他简直恨不能一文钱掰做两半来花,那几年简直是咬着牙撑过来的,一回想都是满满的血泪史。直到后来他不得已想办法走了些歪门斜道的路子,日子这才渐渐好了些,可是那种没钱时的惶惑却是刻在了骨子里,他自然把钱财要看得格外重些,只是其中缘由却懒得迥外人解释。

    周继戎眼里的光芒瞬间偃旗息鼓,垂下眼来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翻脸不认人地道“哦,那当老子没有说。这事老子也没办法了,你请回。”

    说完话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却不料背后悉悉索索的声响,一阵香风袭来,一时不察竟被人从背后一把搂住。

    周继戎立时就要把人摔出去,半道想起这人是段小姐才勉强放轻力道。脱身出来脸色立即就就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敢非礼老子坏了老子的清白是你赔还是谁赔啊”

    段小姐也不知是摔疼了还是摔傻了怎么的,泫然欲泣万分艰难地道“我愿意嫁给王爷”

    周继戎“”老子操老子随口一说谁真要娶你了啥情况

    段小姐继续道“只求王爷放刘家一条生路这对王爷只是举手之劳,并非什么难事”

    周继戎黑了脸,打断她道“拿银子来,没有去找你哥要,反正一两都不能少否则这事免谈”

    、第13章

    银子与美人孰轻孰重这问题到他这儿根本不是问题,而是秃驴头上明摆着的蚤子。何况这美人也没见美到如何要死的地步。两者的价钱根本就不在一个对等的位置上。

    周继戎脸上鄙视不屑的神色就显得分明分明的。

    段云嘉向来是受人追捧,她自己也因此自视甚高,觉得无论是论容貌还是才华,她在京城里也排得进前几位去。虽然她自己开口说要嫁人自损了不少身份,却也想不出对方也应该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但从周继戎那儿得到的回报显然完全超出了她心中原本的期待。

    段小姐颜面有失,顿时就觉得悲愤了,向着周继戎叫起来“京城里都没有哪家小姐肯和你谈亲事了,你还挑三拣四我那儿不好”

    周继戎去拜访各家小姐接连吃了好几个闭门羹,这事并非是什么秘密,也算不得周继戎的痛脚,他本时也并不怎么在意。但被段小姐这么拿来说道,那种豪门世家子弟所特有的高高在上的施舍般的态度就令人十分不爽了。

    周继戎看在她是个比自己小的小姑娘,与兄长勉强算沾亲带故又明显的不谙世事,这才忍住了没有抽得她满地找牙。

    不过他打小就是一点点亏也不肯吃的主,忍得住蠢蠢欲动的爪子,就管不住自己牙尖齿利的那张嘴了。瞥了她一眼坦然自若道“老子就是要挑三拣四,老子就是有这个能耐挑三拣四,怎么样你难道还管得着京城里的小姐不愿意又算什么,老子也一样看不上她们。”

    “再说别人都看不上老子,不是还有段小姐你迫不及待地送上门来么。这世上有强买强卖的生意。却没听说有强娶强嫁的道理。你不想要面子了老子可还要脸。谁都知道老子是多清白的一个人啊,可不想被你坏了名声。”

    段云嘉平时也是个娴静斯文的淑女,到了他嘴里就跟有多不堪似的,一时被气得都要说不出话来。最可恨的是周继戎看她表情不太对劲,怕她哭起来没完没了让人头疼,最后还一脸认真地来了一句“老子这是在好好和你讲道理,你也要讲道理才行。老子说的都是大实话,你要是说不过老子,可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撒泼。撒泼就把你叉出去,丢大街上。”

    段小姐又羞又臊又悲又怒,哆嗦了半天恨声问道“我难道不漂亮”

    周继戎仔细打量了她半天,段小姐此时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瞧起来好生怪异。不过想来女人都是注意自己容貌的。周继戎勉为其难道“漂亮。”

    顿了顿连忙又道“不过再漂亮你也真不值十万两银子啊。就是寒州的含章姑娘,也不敢开这个价。反正你在老子这儿是不值的。我跟你又不熟,没有好处干什么要帮你。要不,你去找找别人借点钱”

    他本来想说你这招还不如拿去对付我哥,放不放人的那才真正是他一句话就能尘埃落定的事。可转念一想兄长日理万机的已经够辛苦,这种麻烦还是不要住那儿推的好,忍住了没有说。

    他也不顾自己之前把姑娘家得罪得有多狠,仍是愿意做这笔生意“还是方才那句话,你拿钱来,我就办事。算啦算啦,少收你一百两”说到少收一百两,他眼里闪过一丝肉疼的表情。

    段云嘉若是能找得出别的冤大头,又怎么会知道明知道周继戎野蛮凶残简单粗暴名声在外,仍然壮着胆子找上门来,果然自取其辱。然而这份屈辱她受得十分不甘,还是忍不住追问道“我怎么就不值十万两”看她的神色,倒不是非要替自己争个十万两的价钱,而是对明明花容月貌的自己却在他那儿一文不值耿耿于怀。

    周继戎见她天真无知得让人同情,倒不介意与她分说一二“大小姐只怕连鸡蛋多少钱一个也不知道吧,你哪知道银两足够做多少事。你当你的肉就是金子做的么,怎么能一样反正我要钱不要人你拿不出钱就想开些,流放又不一定要死人,不然直接砍了可不是干脆利落,还费这么大的周折干什么。”

    段云嘉确实不知道市井中鸡蛋如何买卖,更无从应对周继戎这种死要钱不认人的古怪思绪。至此也算是有些死心了,要她拿周继戎的开解来安慰自己又实在不甘心,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含章姑娘又是什么人”

    “含章是寒州最大的青楼里的最红的头牌,长得比你更漂亮,不光会弹琵琶,还会唱歌跳舞,最会哄人开心”周继戎一时说得顺口,话出口就意识到有些不合适,又改口道“不过她当然比不得段小姐你出身高贵你干什么”

    段云嘉跳起来,抬手就想打他,周继戎当然不能让她得逞,一把将她推了回去,怒道“你又发什么疯”

    段云嘉涨红了脸道“你拿我和风尘女子相提并论,你”她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合适的词来,只好说“你不要脸”

    周继戎觉得这么点小事哪里就能值得自己挨一巴掌,再说这关老子要不要脸什么事,简直莫名其妙无理取闹“老子后来不是说了她比不了你么还要怎样”

    他越发觉得这小姑娘有病,啧了一声朝着外头道“小真,你还要在那里躲到什么时候活都干完了么”

    方真眼见藏不住,只得走出来期期艾艾地说“灯笼还剩几个,时大哥他们在挂。吴统领让我过来看看客人的事说完没,要问你屏风要摆哪儿。我我我也没有过来很久,真的就一会儿”

    他偷偷地打量着周继戎的脸色,说起来后来声音已经小得跟蚊子叫似的。

    周继戎也没功夫跟他计较偷听的事,朝着段云嘉的方向随手一指,吩咐道“你也看到了,她刚才想打老子来着,可不能便宜了她今天咱们就不能放她回去了,你先找个柴房先把她关起来,叫她哥哥拿钱来赎段小姐肉金贵着呢,得算仔细了论斤两卖”

    他吩咐完也不管显然十分为难的方真和身后愤怒的段云嘉,仰首挺胸出门而去,一边撇着嘴角想道“敢找到老子的门上来撒野,老子非把你油水剐干净不可,叫你知道厉害。”

    想到不日还有段宁泽前来赎妹子的一笔银子可收,他看着满檐满院张灯结彩的一片红色,觉得富贵喜庆吉祥如意,心情甚是舒畅。

    他这种愉悦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饭时方真回来的时候才告一个段落。

    周继戎身边也没有什么家人了。他隐约也会觉得寂寥,总嫌一个人吃饭不够热闹,又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讲究,平时就让几个亲近的侍卫陪着,如今又给吴思则添了个座,七七八八的坐满一张桌子。

    方真鬼鬼祟祟地从门口偷偷摸进来,周继戎偏就眼尖看见了,诧异道“小真,你脸怎么了,捂着干什么手拿下来我看看。”

    方真继续捂脸道“没什么。”

    周继戎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竖起眉头来“有什么没什么老子没长眼睛难道不会看老子叫你把手拿下来,没听见”

    “就是让猫给挠了一下。”方真眼见实在瞒不过,只得将手放下来,他将脸微微侧了侧,希望这样能使得周继戎看不真切,一边欲盖弥彰地道“真的只是让猫给挠了,并不要紧。”

    、第14章

    他脸上那血道道十分显眼,在坐的都是明眼人,立即就神色古怪起来。

    周继戎更是恼他张着眼睛说瞎话,哼了一声道“咱们有养猫么你倒是找出这么大的猫爪子来让老子看看,怕是猫精挠的吧。”

    想来他身边这些侍卫里,除了白庭玉沉稳庄重还有点儿读书人的斯文劲,其余人不是凶神恶煞就是阴沉狡诈,一群人乌烟瘴气地聚集在一起,算得是寒州数得上来的泥沼深潭。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乌,这方真跟在他身边和这些人打交道也有几个年头了。却依旧改不了骨子里的天真温顺,不光性子软心也软。

    周继戎简直是恨铁不成钢,悻悻道“老子多久都没给你派过事,让你做点小事你就弄成这模样不过让你找个地方把她关起来,你自己倒落成这样了平时卓问他们做事你也跟着,难道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换了小白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你学了功夫难道是用来赶蚊子的,她挠你你不会揍她老子平时怎么和你们说的谁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只管往死里揍别客气,揍死了算老子的”

    方真又想去捂脸,见周继戎狠狠盯着自己,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去了。讪讪地说“她总是个姑娘,我把她住死里揍这不太好”

    周继戎捶着桌子道“那就活该让她挠你活该知道不你活该”

    方真知道他脾气,见话已经说到这儿,接下去也不会怎么样了。他倒是没怎么把这伤放在心下,想了想小心道“我听到王爷开口就和她要十万两银子,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过狮子大开口了。”

    周继戎简直都要没脾气了“你也知道老子那是漫天要价,要怪就怪她不知道落地还钱你听她一张口就跟老子说她没钱,偏偏没看到她耳朵上带的珍珠耳坠么,脖子上还有项链,手上的玉镯那成色水润润的有多好”

    “听说从前太后还得宠时就十分喜爱她,平时宫里给的赏赐一定少不了,她一个望族的女儿,首饰珍玩根本就少不了。只要舍得都卖了,凑一凑总能拿出一部分钱来。口口声声如何念着刘公子的旧钱,却连这些身外之物都舍不得这要多没诚意才会这样想都不想一张口就说没钱。”

    方真却是没有留意到这许多,一时哑口无言,顿了顿小声分辩道“也许段小姐只是一时没有想到可以把首饰换成银钱,毕竟她像是没经过什么事的样子,什么都不懂”

    周继戎哼了一声“就算真不是故意的,但她以为会哭就了不起么空口白牙的两片嘴皮子一碰,别人凭什么就要给她白忙活她是没经过事,却未必什么都不懂你却是经过事也什么都不懂,脑子里全是豆渣的傻戳”

    只因为有着这么木讷老实得愁死个人的手下,周继戎愤愤地再次一拍桌子,表示“老子不吃啦”

    他发起脾气来骂人比这凶残的时候多了去,今天还是有吴统领在场而收敛了一些。

    众人除了吴思则知道一点点原因,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情。只能从他两人的话时揣摩出一点事情的脉络,不明就里的也不好开口劝说。

    眼下见两人的争议告一段落。白庭玉悄悄起身去让厨房准备宵夜,向来活跃的卓问则扳过方真的脸来嘻笑道“只可惜王爷家里不种葡萄,没有搭架子,要不然你还不如说是葡萄架子倒了给划的。来来给哥哥看看,这就是被京城大小姐的爪子给挠出来的老时你也来看看,是不是跟什么春红柳绿姑娘们挠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嘛”

    看了看他就啧啧地大惊小怪道“坏了坏了方真,这血道道挠在脸上,你这小脸从此可就算是破相了啊。你可还连亲事都没有定,以后顶着这一看就是小娘子挠出来的爪子印,大姑娘们一见准觉得你不是好东西,谁还愿意跟着你呢。你以后找媳妇的事就难办得很了。难办得很啊”

    周继戎听到媳妇什么的心里头就不痛快。瞪着眼接腔道“破相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个什么将军的女儿,脸上也是不平整,正好盘配。”他回忆着刘经宇那个王八蛋那时怎么说来着的,大概地描述了一遍“那位小姐长得那叫磅礴大气,身强力壮精悍能干,身板壮实传宗接代准没有问题,是英雄豪杰的良配。”想了想他又添上自己的话道“大约拳头上能站人,胳膊上能跑马你实在找不着妻子,我就帮你向她家提亲。”

    方真苦着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不娶媳妇也不要那样的姑娘多谢王爷美意。”

    周继戎道“老子给你选的,不许说不要。”说完仍是不快,索性起身走了出去。

    满座的人都看向方真,时未辰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地拍着方真肩膀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时大哥去替你寻些生肌养颜的秘方来用用,说不定治好了也能是个美人对吧”

    方真知道自己这下子成了别人的乐子,苦着脸也不答话,坐到一旁盛了饭来匆匆扒过几口。周继戎没说不用给段云嘉吃的,他也就自作主张地盛了碗米饭,拣着还完好的菜挟了一些。只是怕周继戎那天想到追问起来,少不得又是一顿骂,也没敢拣什么肉食。如今也算是他的一番照顾,至于段小姐领不领情吃不吃,则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送过饭回来,就看见周继戎拿着弓箭木着脸靠在白日他挂灯笼的回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瞄上半天,偶尔一开弓,必然射断挂着灯笼的红绳,那灯笼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落地却仍是完好无损。

    白庭玉站在他身边,蒋俞帮他把箭再捡回来,卓问和时未辰一干人等扛着梯子候在一边,专等着拣地上的灯笼栓上绳子再重新挂上去。做主子的心情不好,侍卫跟着遭殃,一干人全是叫方真给连累的,见他来了,不好开口埋怨便一个个都拿眼瞪着他。

    周继戎瞧见他,指了指房檐处让他过去挂灯笼,示意卓问和时未辰等人可以收工了。

    方真刚刚才背着他给段小姐送了吃食,这时颇为心虚,连忙殷勤备至地上去接手“我来我来。王爷,要不要挂高一点”

    周继戎也不理他,射箭的速度却快了许多。有几次方真刚把灯笼挂好,嗖一下又被他射下来。折腾得方真跟个猴似的,在梯子上爬上爬下。

    只因为他把方真视为自己人,总不好上拳头什么的招呼,只好用这么歪歪扭扭的方法。别人也不敢来劝,好在他一般闹上一闹出了气也就消停了。

    等到华灯初上时,再看方真,他一番上窜下跳累得一身是汗,但活动开来反而脸色红润。反倒是周继戎坐了半天觉得有点儿冷,这才愤愤放下弓箭。

    白庭玉查颜观色,抖开手中早已准备着的外袍给他披在身上。卓问背着周继戎连忙给方真使眼色。

    方真趁这机会连忙上前认错“王爷,我知道错了。”

    周继戎哼了一声道“错在那了”

    方真道“她挠得不是我的脸,是王爷的面子。以后我一定不让人再挠我,谁挠我我就揍谁,一定揍”

    周继戎虽然觉得他口是心非,再有下次一定还会犯他那些破毛病,只是入夜了气温下降,他在石栏上坐着越发冷得很,垫了垫子也没有用,想了想觉得自己坐在这根本是在自找苦吃,也懒得再和他啰嗦下去。

    正要说两句话收一收场赶紧回房里去,又是日间看门的那位侍卫来报,那段宁泽已经来了,正在门外求见,先就道是舍妹年少无知多有打扰,托门房将一个做赔礼的盒子进来。

    别看周继戎当着段云嘉的面嚷嚷着把她关起来让她家里拿钱来赎,要把她论斤论两地买掉,却也是说得一时气话,大半还是吓唬的成分居多。过后想想便觉得自己这做法实在有欠考虑,先不说把个小姑娘留在府里不放传出去实在不好听,换做时别人或许当场就会劝他这么做不妥。

    可惜那时只有老老实实的方真在旁边,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

    现在人家的家人真上门来了,那要人家拿钱来赎的话却有点不太好出口了。

    他出了一小会儿神,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策来。只是人家礼数周全言语客气,他也不好简单粗暴地拒之门外,让侍卫带人进来。

    一边又把放在手边的弓箭拿起来,默不作声地去瞄挂得最高的灯笼。

    段宁泽来得很快,脚步声轻盈地止在他身后三米处,下拜行礼道“在下段宁泽,见过王爷。”

    周继戎听得他声音低沉温和而且平静,并没有表露出妹子被大魔头抓去了应该有的慌乱。不由得有些好奇,晾着他的打算只坚持了小片刻就忍不住转头去看他。

    段宁泽身段高挑匀称,在地上跪得端端正正的,也正微微地仰着脸在看周继戎,见周继戎转过头来,他对着周继戎勉强笑了笑,微微垂下眼来,脸笼在黄昏时朦胧的灯光里,轮廓看不太清楚,只是脸色是世家子弟惯有的那种白,甚至他还要更白一些。

    周继戎总算从他的神色上看得出一分强自的镇定,令得周继戎大为满意,觉得这才是该有的态度才对嘛,于是道“进来说话。我低着头说话不舒服。”却是连他自己都没党棍自己的口气和缓了很多。

    段宁泽先道了谢才站起身来。这下子却又变成周继戎得抬着头和他说话,拈量着那身形,段宁泽只怕要比自己还高一点点,周继戎在心里默默地骂了声娘的,却不好说你还是再跪下来吧,老子低着头比仰着脖子舒服。

    他只好就抬头看着段宁泽,开门见山地道“你是来找你妹妹的吧”

    段宁泽似是没料到他这么直接,眼中微微闪动“在下疏于管教,使得云嘉天真愚昧,她冒然上门打扰王爷,一定有得罪王爷的地方,我先侍她向王爷赔罪,日后必定对她严加管教。”

    这几句也就是一般的场面话,并没有什么格外有新意的地方。若是换成个别人同样来这么说,周继戎可不见得好说话。只是他有一把得天独厚的声音,低沉和缓地如温水一样的听得人舒服。

    周继戎本来率性,看在他声音不错的份上,也就没心思怎么刁难他,只是直话直说道“你妹妹莫名其妙地跑来,要我救她的小情人一家。我不干白工,让她拿钱来。她拿不出钱,就说要嫁我算了,让我帮她。我说认钱不认人,争执了几句,她大失所望之下想打我,就这么回事。”

    段宁泽听到段云嘉说要嫁给周继戎甚至周继戎说只认钱的时候也只是嘴角微微抽搐,等说起段云嘉动手时他方才真正大吃了一惊,立即又跪了下来急道“王爷见谅”

    “我当然不能让她打着,这账一会再算。”周继戎摆了摆手,只是这次也没有让他再站起来。“我是觉得她今天脑子不清醒,要是这么随便跑去那户人家,张口就说要嫁谁谁的,实在太扰民了。所以先把她留在了府上作客。”倒是把他张牙舞爪地说要把段小姐论斤两换银子的话抹得干干净净。

    、第15章

    他这理由说得十分牵强,段宁泽嘴角似笑非笑地微微一挑,然而他随即感激地道“云嘉确实胡闹,幸好有王爷将她拦下。”

    他尽力将自己真实想法掩饰得十分好。但周继戎偏偏眼睛亮得跟贼似的,他又有种野兽一般的本能,直觉向来敏锐又准确。段宁泽脸上的神色只是一闪而过,他却立即就嗅出隐约的不对劲。再一回想,觉得他虽然说了些责备段云嘉的话,但却不说具体怎么处置,显然是敷衍自己的成份居多,可见这人也不是实诚之辈。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段宁泽在他面前示弱服软或许是想避免再起冲突。

    但周继戎心里能明白约摸是这么回事,可被人当傻子一般的哄也令人心头不爽,不知怎地,他看着这段宁泽是越看越不顺眼起来。

    周继戎瞪着还死样活气地低头装老实的段宁泽,若是他稍稍顶上那么一句半句嘴,周继戎能一巴掌就呼过去。但对方言语恭顺,一时也挑不出错来,反而叫人憋屈。

    周继戎前面把话说得好听,整得自己就跟那义薄云天的大善人似的,这时却总不能再自打嘴巴吐露实情,翻脸说其实就是看她不顺眼抓了她好换银子,如今老子看你也不顺眼了。

    “她不识好歹还在其次,可你看看她把老子的侍卫给抓成什么样了。”周继戎想了想,招手把方真叫过来,指着他的脸示意段宁泽看仔细了“这可得有个说法,我的手下,不是谁想挠就挠,挠了也白挠的。”

    方真想说自己这是皮外伤不要紧,被周继戎恶狠狠地一瞪,只得讪讪地把嘴巴又紧紧闭了回去。

    段小姐留得老长的指甲,愤怒之下毫不留情,挠得痛快淋漓,这时渗出的血丝凝固起来,瞧上去倒十分严重的样子。

    段宁泽歉意地连连赔礼道“舍妹顽劣不堪,实在是不成样子这样,所需的医药花费,在下定然双倍奉上。此外改日写然另备薄礼登门赔罪。还望王爷海涵、这位军爷海涵则个”

    在他开口之前,周继戎又从他脸上看到一闪而过的冷笑神色,果然之前并非是他的错觉,顿时勃然。你个龟儿子当着老子毕恭毕敬,背地里却在瞧不起老子,果然兄妹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这点医药费老子还出得起,可话是不是这样说的”周继戎冷冷道“段小姐挠得也太不是地方,都说打人不打脸,可她倒好么,全朝着脸上招呼老子这侍卫原本眉清目秀,乃是老子众侍卫中拨尖的一枝花,现在全破相了。他以后要是因此说不成亲事,方家因此无后,你说这怎么办吧”

    段宁泽听出他从我到自称老子的变化,可任凭他再怎么聪明也万万猜不到周小王爷那九曲十八弯的小心眼。也想不出他突然变脸的原因。

    适才他提出赔偿周继戎不肯答应,接着又扯到破相说亲上,这意思待要如何,难不成要让段云嘉负责不成段云嘉虽不是金枝玉叶,却也一直是当作掌上明珠养到如今的。

    要说周继戎看人的眼光倒是很少出错,这段宁泽比段云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要好些,却也好得有限,向来也是心高气傲目下无尘的。他方才一直小心赔礼,但周继戎反而越反咄咄逼人,心里头也渐渐有了火气。

    段宁泽将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冷淡了许多,神色也不复方才的温顺恭良,抬起头来直视着周继戎,不答反问道“那王爷想怎么办”

    周继戎心道看吧看吧你方才果然是和老子虚以委蛇的,这会终于忍不住露出刻薄尖酸的嘴脸了吧。他原本只打算想逼得这段宁泽本性毕露跳脚不已。

    但他进京也来遇到的世家子弟都对他恭敬畏惧,便是刘经宇也不敢这样和他顶着干。这时段宁泽锋芒稍露,不想却激起了他争斗的心思,打又不能打,便只有在言语上为难为难对方了。

    他给方真使了个眼角,一边道“这要问方真。方真你说怎么办吧”

    方真从方才周继戎吹嘘他是一枝花的时候就涨红了脸,这时终于得了说话的机会,他不得周继戎给他的眼色,抢着说道“我我我娶不到媳妇也没什么,我愿意一辈子追随王爷伺候王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宁泽有些出乎意料,看了方真一眼“多谢军爷宽宏大量。但这确实是云嘉的不对,不管王爷稀不稀罕,段家都会将药费奉上。”

    他的话是对着方真说的,但眼睛却看向周继戎,对着他微微地一笑。

    方真把周继戎给气的只想骂娘。暗恨这方真果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老子正替他出头,他却在底下拆台,让别人看老子的笑话,整个一胳膊肘子向外拐的混帐东西。

    却听得段宁泽又道“既然这位军爷不予计较,在下可以把妹妹带回去了么”顿了顿,似乎是觉得不该把周继戎得罪太过,接着又道“等在下管教好了云嘉,定然带她来向王爷赔不是。”

    “不行”周继戎道“他挠的不光是方真的脸,还有老子的面子方真可以不要脸,老子的面子不能不要。你若是能把人管教好,今天她就不会找上老子无理取闹。反正谁管教不是管教还是让她小住几日,老子替你管教。”

    顿了顿又不耐烦地道“你非要现在非要带她走,也行。她怎么挠的方真,也在自个脸上比划比划就行,老子能给她出十倍的医药费,干不干不干滚,过几天再来”说完也不看段宁泽,拈了弓去东瞄西瞄。

    可女孩子的脸毕竟比那性命也不差上多少,那能说挠就挠。周继戎这话其实只是吓唬拿捏人的,但这话听在段宁泽耳中可谓歹毒阴狠之极,段宁泽如何会肯。

    周继戎正等着段宁泽要如何反驳呢,又琢磨着自己又要如何如何的应付,却不料自己这虚张声势的绝户计太过霸道,让段宁泽息了与他争辩的心思。

    他只觉得身前一暗,却是段宁泽站起身来,径自从一旁取过一张备用的弓箭来,拈了一只箭搭在弦上。

    他这些动作也不过几个眨眼间便成了,众侍卫微微有些骚动,方真长得最近,本能地就往周继戎的前面站,用自己的身子拦住他。

    段宁泽与他不足一丈,这点距离弓箭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周继戎非但不怕,反而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他,却要看他这小白脸意气用事之下,能做得出点什么来。

    段宁泽也并非头脑发热,放着大好的人生不享乐而要走那罪诛九族的不归路。他却也像方才周继戎一般,屏息静气朝着檐下瞄去,半晌一松手,却是嗤嗤数响,那箭洞穿而过,一连灭了三盏点着烛火的纱灯。

    方真扭头看了看周继戎,小声道“小候爷,他的箭法难道比你还好”

    “好个屁这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也不对”周继戎正要嗤之以鼻,突然想到了什么,勃然大怒“老子家的灯难道不用钱的么,一下子给老子弄坏了三个”

    段宁泽那一箭准头虽好,但也是极为吃力,一箭射出之后便不禁微微喘息,听到他这话猛地一怔,突然就被冷风呛了一下,微微咳嗽起来。

    周继戎心疼灯笼归心疼,对真正有本领的人却也心存敬重,不会因此就诋毁别人的本事,口气倒是缓和了不少“你这箭法倒比李皖和更好一些,不过人也太不济事啦才射了一箭就这般要死不活的,有个屁用而且这种死靶子”

    段宁泽显然是知道他当日与李皖和等人比试的情形的,出声道“王爷喜欢用活人做靶子,在下愿向王爷讨教一二,若是侥幸小胜,还请王爷放了云嘉回去。”

    他倒是还挺骄傲自大,不过周继戎十分的信不过他,总觉得他想小胜是假,想借口手拌歪打正着往自己身上扎一箭是真。不过对方勇气可嘉,自己推辞却像是怕了他。偏着头道“你说讨教难道我就要让你讨教,这里的侍卫随便那一个都能赢了你。讨教就算了,看在你有这份胆量的份上,给你个机会,免得你心里也不服。”

    周继戎道“你过去做靶子,老子只射一箭,绝对连油皮都不给你擦破一块,你要是当真不害怕,马上放了段小姐也不是不可以。”

    段宁泽早觉得他阴险凶残,此时别无他法,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周继戎再三保证不会伤他分毫,又让白庭玉等人搬过来数个灯笼,将当下照得一片通明。

    段宁泽顶着一只灯笼站在正中间,自觉自己颇像一只猴儿似的被人围观着,但为了妹妹也只有忍了。周小王爷的名声虽然狼籍凶残了一点,但有一点好处却是说到的事绝对做到,说不会伤人就决不会伤到自己。料想就是弄个擦着头皮过去什么的凶险万分的场面吓距自己,段宁泽自诩这点胆量还有,当下微微冷笑着,却要看周继戎如何。

    周继戎果然没有拈弓就射,对着他头上的灯笼瞄了半天,又不放心地朝着段宁泽叮嘱“你可别闭眼睛啊千万别闭你要是闭眼睛我可就当你是害怕了啊”

    喊完他略微垂下手臂,箭头微微下移,离开了灯笼,分明是瞄向了段宁泽身下某处。

    段宁泽“”他脸上不受控制地变了颜色,平来就白的脸色,此时更是跟白纸一般。

    周继戎兴高采烈“嘻嘻嘻”

    、第16章

    被人拿箭这样瞄着那处地方,能做到视死如归的人也未必还能淡定自若。这段宁泽显然还是凡夫俗子不曾超凡入圣,此是也不知是惊是怒是悲是怕,总之他脸上风云变色难以名状。

    方真也傻眼了。

    比他见过大世面的卓问蒋俞与时未辰等人挤在一旁,个个伸长了脖子地看,交头接耳地嘀咕着王爷可得瞄准点云云。只有白庭玉觉得不妥,开口打算劝一劝周继戎道“王爷,这样恐怕不太好”

    周继戎那里还管听他念叨,他瞧见着段宁泽的脸色不出所料地乍青乍白之后,心下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忍不住叽叽咕咕的开始发笑,越笑越是开心,简直不给某人留半点面子。

    他笑还不要紧,一笑还手抖,手一抖,箭就软绵绵地飞出去了。也亏得这一手抖,那箭歪歪斜斜的插在了段宁泽的袍子上。

    伤是没有伤着,但段宁泽没料到他居然还真射了,一时全身僵硬地傻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周继戎还真不是存心的,只不过他那一箭也是做做样子,其实瞄的地方只是段宁泽的大腿,虽是手抖飞出去的,能不能射中他心里还是有数的。当下忍着笑向段宁泽道“对不住,老子手滑了一下。”

    瞧见段宁泽居然没有吓尿了,他心里还是挺服气的,于是关心道“应该没擦着大腿啊什么的吧这府里有军医,要是不放心,叫过来给段公子检查一下”

    段宁泽脸上几番色变,最后一片铁青,自己伸手把袍子上的箭拨了下来。他也不愿意随便扒了裤子让军爷看个大腿有没有伤什么的,倒把周继戎这一番发自肺腑的好意思当成嘲讽。他明面上没有任何伤损,但觉得尊严已经被戳了几个窟窿出来。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中挤出字来道“小王爷箭法果然高妙在下见识了”

    “那里那里。今天只是一般般而已。”周继戎只假装听不出他的情绪。这一场赌注说到底其实要算段宁泽输了。但周继戎此时心情甚好不同他计较,朝着方真道“行了行了,去把段小姐请出来,让她哥哥拎回家去,留在咱们这儿还得养着她吃白饭。以后可得关好门窗别再让她乱跑出来。”

    段宁泽受这一下刺激险些将自家妹子也给忘了,羞愤得直想掉头就走。此时方又记起自己来此的目的,这妹子总还是要得带回家去的,只得又站住等着,但半句话也不想再和周继戎说了。

    周继戎偏又道“你胆子还挺大,以后常过来玩啊对了,方真的药费不要忘记送来。”见段宁泽一声不吭,心道可别是想赖账,捉摸着是不是让个人这就跟着他们去把钱要回来。

    这一会儿工夫方真将段云嘉带了过来。

    段小姐显然不知道段宁泽为了将她从周魔头的爪子里捞出去,身心受到了多么不人道的摧残。她见着了亲人的第一反应便是要告状的。当下一指旁边偏头瞧热闹的周继戎,泪涟涟地向段宁泽道“大哥,他,他欺负我”

    段宁泽现在一丁点也不想再和周继戎扯上关系,更知道向他讨要公道这种事完全是痴人说梦自寻烦恼。被段云嘉再这一闹,更觉得心烦。当下怒道“你自己做的什么事自己心里有数等回去再和你好好算帐”

    段云嘉自觉今天受了莫大的委屈,非但没得着安慰还被这么吼了一句,一时难以置信地愣住了。

    周继戎嫌她又要哭哭啼啼地闹得人不得清静,插嘴道“你哥哥这是怕了老子,不敢再替你出头啦你还是老实点儿少他娘的为难人,快跟他回家去吧。爱怎么闹回你们自己家闹去。”

    段云嘉除了被他给关到厢房里去,其实也没受什么罪,周继戎当众眼也不眨地连杀三人的那天她也不曾亲见,还当真是无所畏惧。此时心中只有被人戏弄欺负的愤怒不满,反倒不害怕周继戎,又有自己哥哥在场,潜意识里大约觉得多了几分依仗。

    当下她被段宁泽抓着,想冲上来打人是不可能,也不知她怎么想的,张口呸地朝周继戎吐了口水。

    也是周继戎小觊了天下小娘们儿的战斗力,又为着瞧段家兄妹的热闹站得近了些。虽然本能地朝后跳开了几步,可低头瞧时,那口口水正亮晶晶地顺着袍子向下淌去。

    周继戎半晌不动,再抬起头来整张脸都黑了。

    他眼里有着暴戾的杀意,段小姐还想叫嚷,猛然被他盯了一眼,竟觉得遍身发凉动弹不得。一旁站着的段宁泽毕竟还是个男人,眼见周继戎神色不对,他手刚一动,立即就一抬手抓住了周继戎的手腕。

    周继戎转过眸子来瞧了瞧他,眼睛里一片墨似的冰冷,也不言语。

    段宁泽随着他的目光松开了手,退开一步道“王爷恕罪,云嘉她”

    话还没有说完,周继戎反过手来,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半边脸立即就高高肿了起来。还待要再打,那边白庭玉抢上前来,抱住了他的胳膊哄道“小候爷,候爷,有话好好说”

    段云嘉这时才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满眼的惊恐和不敢相信“你,你竟敢打人我、我们太后”

    周继戎比她还怒不可遏,只是白庭玉那边也不松手,他便跳着脚向白庭玉叫道“还说个屁说老子的新衣服今天才刚刚穿的新衣服”

    倒霉孩子进京以来就穿过三次新衣,第一次叫刘经宇那恶心玩意儿在裘毛上摸了好几把,第二次叫刺客给溅了血上去,今天这是第三次穿,一次次都没有好下场,已然要让周继戎怀疑自己是不是就没有穿新衣的命。

    那边段宁泽出乎众人意料地转头就给了段云嘉一巴掌,低声喝道“闭嘴”这事确实是云嘉做得不对,而且他感觉得出来周继戎方才确实动了杀意。段小姐虽听闻周继戎手刃刺客的事,仍未能认清这位周小王爷是一头怎么样的凶兽。他却在事后仔细了解过事情的经过,知道这位爷真想要杀人,就绝不会瞻前顾后心慈手软。

    当下自己跪下了,再一扯段云嘉“跪下向王爷认错”

    段云嘉方才也着实吓了一跳,见段宁泽神色严厉非常,心里也有些不安。然而对方也动手打了人,现在还要她下跪认错,她觉得不甘心,仍倔着直挺挺地站在那,嘴里干巴巴地道“抱歉了。”

    周继戎被白庭玉抓着,这会儿工夫稍稍冷静了一些,见她毫无诚意,哼了一声道“不必如此,反正这笔债老子都非要讨回来不可。咱们来日方长,等着吧,老子早晚要把你浸粪池里去”

    段云嘉到底是女孩,听到他这话到底有些害怕。段宁泽皱着眉头,嘴微微动了动。他此时脸肿得跟个猪头似的,实在是不堪入目,周继戎也懒得再看他,不等他说完便喝道“滚”

    方真也在一旁小声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你们还是先回去吧”

    段宁泽见状也无可奈何,不管周继戎听还是不听,他还是说了些改日再来赔罪的话,拉着段云嘉向外走去。

    人还没有出院门口,听得段云嘉尖叫道“大哥,你怎么了”

    周继戎抬眼看去,只见地上一滩殷红血迹,而那段宁泽不知怎么的,整个人已经软趴倒雪地里了。

    让人过去瞧时,只见段宁泽面色青白呼吸急促,嘴角还沾着些血痕,显然刚吐了血而晕了过去。他大伤小伤见过无数,心里有数这绝不是自己那一巴掌把人给打成这样的。心里嘀咕着这段宁泽别是本来就有伤带病的,专门上门来讹诈老子的吧

    段云嘉连惊带吓,这时整个人几乎都成傻戳了,不管不顾地哭叫着道“你把我哥怎么了我跟你拼了”说着便要扑上来厮打。

    一旁卓问上前一拦,这家伙脸上总一付嘻皮笑脸的模样,下起手来跟他那主子似的一个赛一个的手黑,当下也不怜香惜血,拧着段小姐的两只手腕分筋错骨地朝后一扭,段小姐眼泪水哗一下就下来了,一时只顾得叫疼,再没有叫唤的力气。

    周继戎血腥的场面见得多了,这情形却还完全不够看,只是心下也郁闷非常。自己这完全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要多无辜就有无辜,被平白的被吐了口水打扰了一场不说,眼下这麻烦还一波接着一波的,这段家兄妹就是两祸害人的倒霉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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