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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初照人 第2节

作者:白唇小狗 字数:34582 更新:2021-12-29 12:52:32

    萧思话一坐起来,便觉一阵头晕,靠在袁子湛肩上喘了一会,才道“也好。”袁子湛见他面色更加苍白,便道“您还是躺著吧。”萧思话道“好。”袁子湛又扶他躺下,道“我去端饭,等吃了饭,就立即去给你叫大夫。”袁子湛说完,就匆匆离开,去厨房端了一碗热粥回来,喂萧思话吃了,正准备去请大夫,徐桂正好来了,听说之後,对袁子湛道“我去吧,你留在这里照顾王爷。”

    徐桂说完,急匆匆的走了。他走後没多久,徐娇怜来了。袁子湛略感意外,徐娇怜对他道“子湛,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叫我。”袁子湛道“好。”萧思话正在睡觉,袁子湛便拉著她去院子里,问道“你是不是知道香蕊姐的事你认识那个男人吗”徐娇怜听了,默然片刻,才摇头道“我只知道那人姓孟,家在京城,其它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袁子湛听了,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徐娇怜也道“人各有命,谁也顾不了别人。算了,别忘了,有事就去叫我。你一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照顾不来病人。我虽不如香蕊细心,可至少要比你懂得多。”袁子湛点头道“知道了。”

    徐桂很快就带著大夫一块回来了。大夫诊完脉,斟酌了片刻,写了副方子,并叮嘱病人必须放宽心静养。徐桂将大夫送了出去,找人按著药方去抓药,又著人去煎药,直忙到午时才停下。

    袁子湛喂萧思话吃了药,见他沈沈睡去,忽然想起件事,便去找徐桂,到了徐桂屋子外,却无意间听到屋子里人的谈话,当即刹住了脚步。他本想转身离开,可忽然间听到的一句话却让他站住了。

    徐桂大声嚷道“什麽王妃你别痴心妄想了”

    徐娇怜不满道“这你不要管。正好现在院子里缺了个丫鬟,你让我进去就是了。”

    徐桂厉声拒绝道“不行我不同意”

    徐娇怜叫道“为什麽不同意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机会一旦成了王妃,我就一辈子荣华富贵了你凭什麽不同意”

    屋里静然片刻,隐约听到徐桂的叹息,还有无奈的声音,“什麽荣华富贵,王爷他自己都保不了他这辈子的富贵。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

    袁子湛听到这里,心里又酸又苦,想起萧思话来,心中竟针刺般的发痛。他本来就是想跟徐桂商量让徐娇怜顶替香蕊的事,只好作罢,悄悄走了。

    end

    、第四章 下

    回去之後见萧思话依然睡著,呼吸虽极轻,却也平稳,只是双唇泛白,人也清减了些。露在被子外面的双手苍白发青,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虽然他体型微福,可这双手却极瘦。指甲仍是修剪的整齐,不带一丝垢色。

    袁子湛突然觉得心中很满,什麽东西已经盛不下,要溢出来。可那感觉却太飘渺模糊,他看不真切。

    香蕊离开造成的创痛逐渐淡去,萧思话的病也好了许多,只是精神总不大好,本来白皙的脸色少了光彩,苍白了几分。秋日将过的一日午後,萧思话午睡醒来,见袁子湛正坐在桌前看书,忽然窗外吹进阵风,将那书页掀飞起来,哗哗作响,袁子湛慌忙用手掌压住。萧思话笑道“几时了”袁子湛听到,略忖片刻,道“大概申时了吧。”

    他说完,起身倒了杯温水,给萧思话端过去,又道“刚才徐管家来了,看你正睡得熟,就走了。”萧思话喝了口水,问道“嗯,什麽事”袁子湛道“好像是徐娇怜的事。”萧思话听了,一脸了然,道“是她的婚事。前几日徐桂提过。”末了,又补充道,“倒是个不错的人家。”

    袁子湛想起数月前在徐桂房外听到的对话,心中不快,只是淡淡应了一声。萧思话却突然叹口气,悠悠道“不知香蕊怎样了。”袁子湛经他一提,思绪一时飘远了,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道“但愿那人对她好。”萧思话道“如此自然最好不过了。”

    袁子湛忽然心思一动,望著他问道“王爷曾喜欢过什麽人吗”萧思话沈默片刻,似是在回想,才道“不记得了,过去的许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袁子湛走回桌边,将杯子放下,徐徐道“王爷,我现在明白香蕊姐的心情了。若一个人有了喜欢的人,这世间唯一想做之事便是同他相守到老,不欺不负,不离不弃。”

    萧思话叹道“相爱之人若能相携白首,确是这世间至美至幸之事了。”说完,又长叹一声,道“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袁子湛立即道“不会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陪著王爷。”萧思话道“别说这种话,今後想再收回去可就不易了。”袁子湛双手在身後捏成了拳,咬唇不语,思量良久,才终於压下心中的冲动,低声道“既然说了出来,自然不会再收回去。”

    窗外秋风扫过,树叶飒飒作响,枯叶悠然飘落,院子一角的花坛一副凋败之景。袁子湛想起去冬在这院子中同香蕊玩雪,如今却是人去物旧。

    今冬之冷,犹胜以往,几场大雪,残雪堆积,院中一角积雪半人高。萧思话的病未痊愈,因之体虚,又添了畏寒之症,袁子湛总是惦记著向炉中加碳,夜间也总要起来查看炭火。便如此相守著到了年底,徐桂被养女夫妇二人请了过去,只剩下他们二人。

    人虽少了,可袁子湛却非要过个热闹的新年。吃罢年夜饭,他便拿出爆竹,吵著点了,又慌慌张张跑到萧思话身边。二人并肩站著,看著那漫天的纸屑飞舞。四处鞭炮声响,这屋中却寂然无声。萧思话乏了,和袁子湛说著话靠在榻上睡了过去。袁子湛看他面色虽苍白,可脸庞却丰润了许多。双手十指曲起,指根後顶起十颗小包,顶部尖尖。这人的双手只不过随便放在那里,却总是让袁子湛离不开目光,看的忘了时间,满心的欢喜,满心的疼惜,想握却又不敢。

    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子湛猛然回过神来,见萧思话依然睡得熟,便慢慢站起来,拿来一条绵被,轻轻盖在他身上。袁子湛一人无趣的很,找来本书却没有心思看,突然想起多时没有练字,便走到书桌前,铺展宣纸,拿笔时却没有拿稳,掉在了桌上。他忙抬头向前看去,见萧思话并未被自己吵醒,这才放了心。再拿起笔时,心中忽然有了几个字,便一笔一划,细细写了起来红尘万里,愿与君度。正在想如何接下去时,徐桂忽然掀帘进来,他不知萧思话睡了,一进来便道“王爷,我回来了。”他心中奇怪这屋里怎麽这样安静,见萧思话正睡著,急忙住了声。

    萧思话却是醒了,见徐桂竟然站在屋中,奇道“徐桂,你怎麽在这。”接著掀开身上的棉被,低声喃道,“我怎麽睡著了。”

    徐桂急忙歉道“王爷,吵醒你了。”萧思话道“无妨。”袁子湛见他手上提著两包油纸,不知里面包了什麽,便问道“徐管家,你带了什麽”徐桂听问,忙抬起手,笑著说“我女婿他们家里包的包子,香极了,我便给你们带了几个回来。另一个是卤鸡,他们家自己卤的。虽然不是什麽好东西,可都是自己家里做的,味道不错,就带了一些给王爷尝尝。”

    袁子湛接过徐桂递来的油纸包,对萧思话道“王爷,我去厨房拿两个盘子来。”萧思话阻止道“先放厨房里吧,明日再吃。”袁子湛便道“哎。”说罢掀帘离开了。萧思话又指著身边的一条几凳对徐桂道“坐。”徐桂应声坐了。萧思话望著他说道“今冬格外的冷,你过几日得空便去乡下看看,见到度日艰难的人家就留些钱。”徐桂点头应了,又道“子湛很聪明,我这里能教给他的东西有限,我想是不是让他出去历练一下。男孩子还是多锻炼些的好,正巧我在京城的一个朋友刚开了家店”

    萧思话忽然打断他道“算了,以後再说吧。”徐桂听他口气,不知为何心中一酸,想起香蕊来,不觉叹了口气。萧思话似乎没有听到,转而说道“我乏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徐桂道“哎。”站起身後又道“王爷,子湛家人的下落还没有找到。”萧思话闻言,微微一怔,道“再找找吧。”徐桂道“是。”

    “慢著。”徐桂刚要掀帘,忽闻萧思话出声叫他,立即住了手,回身问道“王爷,还有事”萧思话闭著眼,满面疲色,缓缓道“过几日去乡下走一趟吧。”徐桂“哎”了一声,见萧思话不再说话,便问“王爷,还有事吗”萧思话叹口气,道“没了,你回去吧。”徐桂道“是。”说完,便转身掀了帘子,立时一小股寒风夹著细碎的雪花卷了进来,徐桂不禁打了个寒颤。

    徐桂刚出了院子,迎头碰上袁子湛。袁子湛先道“徐管家,回去吗”徐桂回道“是啊。”他说完,抬头看了看天,又道,“这雪,竟又下起来了。”袁子湛不觉停下脚步,呵了口气,笑道“是啊,都不知何时开始下的。”徐桂在他身前停下,搓了搓手,道“过两日我去乡下,要三四日才能回来。我若不在,府里的事就交给你了。”袁子湛听了,心中一慌,忙道“徐管家,我”徐桂明白他的意思,抬起手打断他,嘱咐道“莫怕,你是王爷身边的人,他们不敢不服你。王爷身体愈发不济,府里这些杂事还是不要再烦他的好。”袁子湛听他这样说,轻轻吐了口气,道“我明白了。您放心吧。”

    end

    、第五章 上

    第五章

    一日清晨,袁子湛起来推门而出,见院子里地上铺了一层细细的雪粉,面上还透著一丝青砖地面的翠色来。他刚踏出门槛,就听到一阵吵嚷声逐渐朝院子里来,听那声音,喊声最大的竟是厨房里的大师傅蔡升。袁子湛心中一慌,怕吵醒萧思话,急忙迎过去。他还没出院门,蔡升就揪著孟大壮骂骂咧咧的闯了进来。

    蔡升一见袁子湛就嚷道“小哥,徐管家不在府上,这小贼你看要如何处置”蔡升说完,将孟大壮狠狠推倒在地上,指著他大骂起来,“你个没良心的蠢贼,竟然把主意打到我蔡升头上来了。咱们王爷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偷起厨房里的肉和粮食来今日若不是我醒的早,又让你得手了”

    孟大壮“咚”的一声重重撞在地上,他虽长得结实,此时却像只待宰的绵羊。只见他从地上挣起上身,垂著头,一语不发,任凭蔡升辱骂。蔡升见他如此,火气反而更大,说到激动处,用肥厚的手掌用力在他後脑上拍了一下。

    袁子湛忙拉住蔡升的手腕,劝道“蔡大哥,有话好好说。”他想起前几日似乎听徐桂提过厨房里失窃的事,只是万没想到小偷竟是孟大壮。

    院子里这一番吵闹,早吵醒了萧思话,听了几分明白後,便大声朝外斥道“蔡升,你好大的胆子,撒野竟撒到这里来了”蔡升吓得双腿一哆嗦,慌忙跪下道“王爷,实在是徐管家不在府上,小的只好来找袁小哥。”萧思话随即道“你们都去外面说去,闹得我心慌。”

    袁子湛急忙应道“是,王爷。”他说完,朝蔡升使了个眼色,同时拉起孟大壮,将他们两个以及闻声来看热闹的人一起带了出去。

    众人来到外院,袁子湛将看热闹的人打发走了,只留下蔡升和孟大壮二人。他看向孟大壮问道“大壮哥,你为何要做这种事”孟大壮平时沈默少言,做事勤劳,人又老实,袁子湛实在难以相信他竟会作出这种事。

    孟大壮闻言,作势又要跪下,袁子湛急忙双手托住他的手臂,道“你有话站著说吧。”一旁蔡升冷哼一声,没好气道“小哥你和这种人客气什麽”袁子湛对他道“蔡大哥,大壮哥在府上干了这麽久,即使有过,也还有苦劳,留些情面还是应该的。”蔡升听了,似有所动,抱了双臂,不再说话。

    孟大壮听了袁子湛这番话,竟一时羞愧的红了脸膛,许久说不出话来。袁子湛见他这样,只好劝道“大壮哥,你若有难处,直说就是。”

    孟大壮垮了双肩,垂著头低声道“是我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来。我任你责罚,绝无怨言。”

    袁子湛闻言,皱起了眉,他盯著孟大壮,见他一脸决然,不由得问道“你是不是有什麽难处你,你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孟大壮这才抬起头来,望著袁子湛道“我娘病了,领的月钱几乎都花在给她治病上,年底她突然说想吃肉,可家里连米都快买不起了,哪有钱买肉。我,我也是一时糊涂,竟然偷偷从厨房里偷了点回家。”

    蔡升此时消了怒气,不由得放下手,叹口气,对孟大壮道“大壮,你,你怎麽不早说。你若说一声,我蔡升亲自提著肉送到你家里去。”

    袁子湛听了,心中为难,若这次放过他,便要坏了府里的规矩,可又实在不忍心责罚他。思量许久,才慢慢道“这月开始,扣你一月工钱,再罚你帮蔡大哥干两个月杂活。”

    蔡升听了,面露喜色,笑著催孟大壮赶快道谢。孟大壮没想到竟是这样,慌忙谢道“多谢小哥,多谢小哥。”袁子湛拉住他的手,盯著他道“我知道你困难,这一月家里的花费我先借给你。”他见孟大壮想要拒绝,急忙说道,“莫急,这钱既是借给你,日後是要还的。”

    将二人送走,袁子湛知道萧思话还等著他回话,一刻也敢不耽搁,匆匆往回走。站在门外,刚要开口,就听得屋里传来萧思话的声音,“进来吧。”袁子湛便掀帘进了屋子,却见萧思话正倚在短榻上,直直盯著他看。袁子湛不等他问,便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讲了。萧思话听完,面露赞赏之色,点头笑道“做的很好。没想到你竟这样聪敏。”袁子湛倒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过奖了。”

    萧思话猛地想起初见时他不过是个个头瘦小的男孩,如今站在眼前的却是个结实俊朗的少年,忽然没来由的心中一动,连带著目光也陡地一跳。

    袁子湛见他许久不说话,试探性的轻轻叫了声,“王爷”

    萧思话猛地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失态,轻咳了一声,笑道“我肚子也饿了,你去拿饭吧。”袁子湛这才想起,一早为了孟大壮的事,耽搁到此时还没顾上吃饭,不觉肚子里也“咕噜噜”的叫起来,便道“哎,我这就去。”萧思话又叫住他道“拿两人的饭,你也在这一块吃吧。”袁子湛回道“是,王爷。”

    end

    、第五章 下

    徐桂外出这几日,袁子湛便代为管理王府中的杂事,幸得曾跟在徐桂身边学习一阵,也未出差错,只是遇到难处,免不了手忙脚乱一番。待徐桂回来,见府中事务一切照旧,井然有序,当著萧思话的面很是夸赞了他一番。萧思话等他说完,笑道“你这样一说,我倒突然想起件事来。”徐桂好奇,向前倾了身子,问道“什麽事”袁子湛一旁听到,也盯著他等他回答。

    萧思话故作神秘一笑,不答反向袁子湛问道“子湛,今年已有十六了吧”袁子湛顿觉莫名其妙,点头道“是。”徐桂似乎已是明白,也露出奇怪的笑容来,意味深切的看了袁子湛一眼,慢悠悠说道“王爷,是想给你介绍件好事啊。”

    “什麽好事”袁子湛依然不明所以,只觉这二人一搭一唱,竟似在给他出谜题。

    徐桂笑道“这还不明白吗傻小子,王爷是想给你牵一段好姻缘呐”袁子湛一听,心中大惊,慌忙道“我不要”另外二人倒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都大感意外。萧思话望著他关切道“为何不要”徐桂也在一旁问道“胡说什麽,王爷亲自给你做媒,你还担心什麽”

    袁子湛越听越急,情急之下,忽然心思一动,敷衍道“我年龄尚幼,婚姻之事还未到时候。更何况这种事,总要征求父母的意见,如今我也不知他们流落何方,这种事倒也不急。”

    徐桂沈吟著道“你这话倒也有道理。”萧思话听他说出这番道理来,倒也不好强驳,只有道“也罢,这事日後再说也不迟。”

    袁子湛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心中不乐,想不明白为何萧思话竟会无端提出这种事来。一面为今後萧思话再提此事时如何应付发愁,一面又暗暗恼怒对方如此不通情月。哪知萧思话和徐桂还以为他只是害羞罢了,倒也未把他的话当真。

    徐桂偷空去了徐娇怜家中,将此事讲了,并道“今後你多留些心,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王爷说了,倒也不必是个美人,重要的是会体贴心疼人。”徐娇怜听他说完,扭过头嘻嘻笑了一阵,打趣道“王爷也是瞎著急,子湛不过还十几岁的孩子,就想要给他成家了。他自己倒从来不见急的。”徐桂听了,使劲跺了下脚,急道“瞎胡说什麽我是从京城跟了王爷一起过来的,王爷的事你不明白,不要胡说”

    徐娇怜反而不服,见徐桂杯中茶水已尽,起身走过去,端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同时嘴里嘟囔道“什麽王爷不王爷的,在外面说起来,爹你也是个王府的总管,这听著倒是风光的很,可实际上还比不过人家开杂货铺子的小贩子。”徐桂越发著急,端起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厉声道“闺女你住嘴”徐娇怜也觉话说的过了,被徐桂一喝,闭了嘴不再说话,掀开壶盖看看,见水不多了,从火炉上提起铜壶,往茶壶里续了些水。

    徐桂看著她,长长叹了口气,才道“王爷是个好人,事事都为他人著想,却总是忽略自己。他那性子,又是极淡的,对这世间的名利富贵没有欲望,不过求个一生平安罢了。你是我到了这里才收养的,不懂这些,我不怪你。”

    徐娇林不满道“不懂不懂,我是不懂。当初香蕊姐在的时候,也总是这麽说。好像我多麽想懂似的。”徐娇怜说完,见徐桂脸色一变,又要发作,急忙道“好了,你说的话我记住了。绝对找个好姑娘,又贤惠又漂亮。”

    徐桂听了,这才稍觉满意,点头道“这事你不能敷衍我,看在子湛跟你也是相识一场,可得看好了。”徐娇怜笑道“爹你放心就是了。若是能促成对好姻缘,也是善事一桩,我怎会不上心。”徐桂听她这样说,才放心道“那就行。我先走了。”他说著话就站起了身,徐娇林也忙站了起来,意外道“不是说好吃了饭再走吗”徐桂道“不吃了,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些事要办。”徐娇怜闻言,也不再留他,叫住他道“等等,昨日包了白菜猪肉馅的包子,你带几个回去吃。”徐桂一听,立时停下脚步,笑道“好。白菜猪肉馅的我最爱吃了。”徐娇怜笑道“知道你爱吃,所以多包了一屉呢。”她边笑著边急急进了灶间,一会怀里抱著一个油纸包回来,递给徐桂,并嘱道“吃之前可得拿到厨房里热一下,不然吃冷的要坏肚子的。”徐桂笑道“知道的。”

    end

    、第六章 上

    第六章

    萧思话意识到袁子湛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稚嫩的男童,而已长成一名成熟俊朗的少年,便又让他跟著徐桂,帮著一块打理府中的事务。徐桂猜到他的心思,竟是想要将这少年一直留在身边。恰此时又有了袁子湛家人的下落,徐桂一得到消息,不敢耽搁,匆匆去见了萧思话。

    萧思话正在练字,见他急急闯进来,不由放下笔,问道“什麽事,慌成这样”徐桂道“王爷,找到子湛家人了。”萧思话一听,顿时兴奋起来,追问道“他们在哪”徐桂笑道“原来前不久回了家乡,通州渠县。”萧思话又问道“他家里人可都还好”徐桂道“都很好。一家六口人,除了子湛,都回了通州。”萧思话点头道“这个消息若告诉子湛,想必是要乐坏了。”他说完,站起身绕过书桌,向徐桂吩咐道“快去把子湛叫来,我要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徐桂道“是,王爷。我这就去。”徐桂说罢,转身又同来时一样,匆匆的走了。

    袁子湛正在学著记账,徐桂风风火火撞进屋来,二话不说拉起他就走。袁子湛一头雾水,一时无措,任他拉著走了好几步才反应过来,好笑道“徐管家,你这是做什麽,我可还不想去投胎呢。”徐桂被他逗乐,扭头看向他道“王爷找你有急事。”袁子湛愈发不解,笑道“什麽事能这麽急。”徐桂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袁子湛笑道“您就别跟我卖关子了,到底是什麽事”他说著话,轻轻挣开了徐桂的手。徐桂故作神秘一笑,道“你就别问了,去了王爷自会告诉你。”

    袁子湛无奈,只好快跑两步跟上他,道“究竟什麽事,这麽神秘”徐桂虽听到,却没有回答他。他看徐桂的样子,竟是高兴极了,心想定是什麽好事了。可是他能有什麽好事呢,难不成还是王爷突然想明白,要向他表白不成。一想到这里,他倒自己先嘲笑自己来,这种事若有可能,那太阳确是真要从西边升起来了。然而转念一想,前一阵王爷说要给他牵姻缘,难不成竟是这事吗。念及此,不由得心中一紧,脸色也跟著僵下来。徐桂回头正好看到他这副脸色,安慰道“你瞎想什麽,我绝不唬你,这消息你若听了,怕是要乐的蹦到天上去呢。”

    袁子湛试探的问道“难道和前阵子王爷提到的那件事有关吗”徐桂不知他说的哪件事,问道“哪件事”袁子湛道“王爷说要给我说段姻缘的事。”徐桂经他一提醒,立即笑道“你看,还说不要呢,这才几日就心急成这样。”袁子湛没想到竟被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慌忙解释道“我不是这意思。”徐桂“呵呵”笑笑,又道“恐怕这次要让你失望了。不是这事呢。”袁子湛听了,这才放下心。

    二人说著话,已是到了萧思话门外。萧思话早已听到声音,不等他们说话,先就在屋里道“快进来吧。”袁子湛听他口气,也似徐桂般高兴,愈加感到好奇。二人进了屋子,见萧思话正盘腿坐在长榻上,红木雕云纹炕几上反盖著本书,书旁是白瓷茶杯。

    萧思话见他们进来,曲起右腿,伸手指指屋内的两张凳子,对他们道“坐下。”二人於是相继坐下来。萧思话望著袁子湛,见他也正一脸紧张的盯著自己,轻轻一笑,道“子湛,你可想你家人”袁子湛闻言,心中一动,猛地站起身,急切问道“难道王爷知道他们在哪”萧思话便道“虽然之前没有向你提过,但是我和徐桂一直都在想办法寻找你家人的下落。刚刚徐桂得到消息,他们前不久回了你们家乡。”袁子湛屏息听他说完,一时激动难抑,在屋里快步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喃喃念道“这可太好了我得回去看看他们”他刚说完,猛地想起什麽,冲过去抓住萧思话的手,满脸担心的问道“他们,他们都没事吗”萧思话点头道“都很好。”袁子湛闻言,高兴极了,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徐桂见状,打趣道“你看,我刚才说的可准。不过,你若真想往天上蹦,可得先跑到院子里才行,在屋里是要把房顶弄坏的。”

    袁子湛似没听到,自言自语道“我这去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我很好。”他说完,看一眼徐桂,又看向萧思话,道“谢谢徐管家,谢谢王爷。我这就去写信。”萧思话看他这般高兴,不觉也心情很好,朝他摆手道“快去吧。”袁子湛嘴里应著声,人已转身朝外跑了。

    等他一走,屋内二人默契的互视一笑。徐桂先道“看把他高兴的。”萧思话也道“虽说已是成熟很多,终究还是个孩子,竟高兴成这样。”徐桂笑道“他怎能想到会是这事。方才来的路上,竟然问我是不是给他做媒。”

    萧思话听他提起此事,便正了脸色问道“可找到合适的人”徐桂回道“人是有的,只是不知那孩子会不会喜欢。”萧思话笑道“只要那姑娘不错,相识久了,自然就喜欢了。”徐桂附和道“人是不错的。不过还得拿著二人的生辰八字去算算合不合。”萧思话便道“你去问他就是。”徐桂於是道“还是改日吧。”

    end

    、第六章 下

    袁子湛一连数日都十分兴奋,挂念许久的家人终於有了下落,且都安然无事,这令他连在睡觉时都能笑出声来。这几日做事更加勤奋,想起萧思话和徐桂待他的好来,心中感恩之情愈深。虽然一颗心早已飞到家乡与家人团聚,也恨不得这身子随了同去,然心中却十分不舍离开萧思话。一颗心儿焦躁的像是烈火炙烤一般。

    到了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无奈的长长叹口气,坐起身下了床,披上衣服,推门出了屋子。已是春末,夜间微寒,漫天星光,一地清辉。清风略带了寒意,拂起细细发丝,不料意识却更清醒。袁子湛抬头见那树上幼叶随风摆动,带著地上树影摇曳,想起身旁屋中正熟睡之人,心中莫名的一阵悸动。猛地发觉这必是个无眠之夜,便关了房门,朝萧思话门前走去。

    因为畏寒畏风,萧思话夜里总是关著窗户。袁子湛走到窗下,将耳朵贴在窗纸上,屏息静听许久,房中却没一丝声响,便知那人正睡得熟,於是放轻脚步,走到门前,席地而坐。也不敢向後靠,生怕弄出响声,吵醒了那人。虽有一门之隔,然想到心心念念之人就在身後的屋子之中,心中不由得涌上股满足之情。於是无声的望著远处的树影屋影,竟忘了时间,不知不觉歪在门框上睡了。夜间风寒,他不久便被冻醒,猛地发觉自己身处之地,心觉好笑,撑著地面站起身,朝他自己屋子走去。回了房间,只觉浑身冰冷,忙钻进被窝,被窝里一丝热气也没有,猛地打了个哆嗦,过了片刻,被窝里暖热了,这才翻个身睡了。

    翌日一早醒来,由於几乎一夜未睡,有些头晕。打起精神下了床,用冷水洗了脸,这才清醒些。陪著萧思话吃罢早饭,便朝前面去了。昨日徐桂交代了今天要核算上月账目,他怕因为头晕出了差错,冲了一壶浓茶,连喝了三四杯。他到的早,喝第五杯茶时徐桂才背著手走进来,向袁子湛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径自在桌前坐下。袁子湛急忙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徐桂说“这活不能急,得认认真真慢慢来。”他说著话,端起茶杯送到口边,刚喝了一口,结果皱起一张脸,放下茶杯问道“好浓的茶。你冲的吗”袁子湛忙道“昨夜没睡好,怕一会核算时出错,才想喝几杯浓茶提神。”

    徐桂将茶杯推到一边,道“若是不舒服,可以休息一日。反正这活也不急这一时。”袁子湛道“无妨,喝了几杯茶,精神多了。”徐桂便道“还是年轻啊。一夜两夜不睡,亏得身体壮实,才能顶得住。若是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今日说什麽也爬不起来呢。”袁子湛笑道“你说笑了,哪有这麽严重。”徐桂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吗,等你到了我这岁数就明白了。”

    二人说著闲话,袁子湛又喝了几杯茶水,这才开始工作。记账算账的活一直都是徐桂在做,没有另请账房。虽说是王府,可平时的花费用度却不算大,徐桂倒也顾得来。二人认真对账,也不说话,屋里安静极了,只偶尔从墙外街上传来阵孩童嬉闹声。

    约过了半个时辰,徐桂放下账本,长舒了口气,见袁子湛依然扎在账本里,便叫他道“小夥子,休息一会吧。”袁子湛闻言,这才抬起头来,叹口气道“看得我这脑子越来越晕。”说著话,站起身走到黄花梨木雕花嵌理石面圆桌前,拎起茶壶,一气倒了三杯冷茶水灌进肚子里。

    徐桂忽然想起件事来,便向他问道“子湛,把你的生辰八字写下给我。”袁子湛一听,诧异道“写这个做什麽”徐桂便道“拿去测测,看有没有好姻缘啊。”袁子湛闻言,脸色一僵,敷衍道“我不记得了。”徐桂没觉出他的不快来,不相信道“怎会不记得,至少记得哪年那日的吧,什麽时辰忘了就算了。”袁子湛反问道“王爷知道吗”徐桂不明白他为何要问这个,回道“当然知道。”袁子湛顿时生起气来,一时难以控制,竟冷冷道“我这就去问问王爷。”

    徐桂见他这样,大感意外,问道“你去找王爷做什麽”袁子湛也不理会他,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徐桂忙起身追出去,谁知他出门一看,人已不见了,心中奇怪极了,不知他为何好端端竟生起这大的气来。又担心他闹出事来,慌慌的追了过去。

    袁子湛一刻不停的跑了回去,到了萧思话门外,也不问一声,直接掀开帘子冲了进去。萧思话正坐在窗下的榻上发呆,膝上放了本书。袁子湛猛地闯进来,吓了他一跳,身子一抖,膝上的书立即掉到了榻上。他看清是袁子湛,松了口气,佯怒道“你这是急什麽。没头没脑闯进来,前面没事做了吗”

    袁子湛冲到他身前,俯视著他质问道“是你让徐桂给我做媒的吗”萧思话见他这般大的火气,不解得反问道“是,怎麽了”袁子湛大声喊道“我不是说了我不要吗。”萧思话皱起眉头,不快道“若是真不愿,那就算了,生这麽大气做什麽。”袁子湛想起夜间独坐他门外之事,一直强压心中的情感瞬间爆发出来,顿时气愤与委屈全部涌上心头,大喊道“你什麽都不懂我才不要那些不认识的女人永远都不要”他喊完,脑子里立即乱成了一团,一阵阵发晕,就像他被裹在汹涌的海浪中翻来覆去。

    他话音里带了哭意,令萧思话十分惊讶。然而袁子湛这般无礼取闹,却彻底惹怒了他,不禁提高音量斥道“胡闹这里是你耍脾气的地方吗”他话音刚落,袁子湛眼圈红了,眼见就要哭出来,却突然转过身,一声不吭的跑了出去。

    萧思话不知为何,心脏竟猛地一缩,一股不安霎时涌遍全身,胡乱踏上鞋,就要去追他,大声叫道“你去哪给我回来”

    徐桂此时方赶到,袁子湛红著眼从他身旁跑过去,接著萧思话又一脸慌张的从屋里追出来,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好。徐桂见状,心中一紧,也来不及多问,忙转身去追袁子湛。可他哪里能追的上,气喘吁吁跑到门外,左右一看,哪里还有袁子湛的影子。他又心急火燎的返回去,却见萧思话踏著鞋在院子里来回踱著。萧思话见他一人回来,脸色立即变得更加苍白。

    徐桂小心翼翼问道“王爷,究竟发生什麽事了”萧思话气道“天知道子湛他突然气冲冲的跑过来质问我一通,被我骂了一句,又赌气的跑了出去。”说完,转身走了几步,又担心道,“他一个小孩子,这麽冒冒失失跑出去,能去哪,要是出了事可怎麽办。”徐桂安慰道“王爷,别担心,子湛已经不小了,能照顾好自己。等他气消了,想通了,自己就回来了。我这就去派人找,一定不会有事的。”萧思话听了,依然不放心,又不安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回通州”徐桂听他这样一说,也没了主意,就道“王爷先别慌,要是过了今夜还找不到人,就去报官。”萧思话强自镇静下来,心知自己再急也无用,便向徐桂嘱咐道“快派人去找,越多越好,将这府里的人全派出去。一定要把人找到。”徐桂应道“是,王爷。”他一说完,就慌张张的走了。

    萧思话见他走远了,又不安的在院中来回踱了一会,时不时停下朝外看看,却总是不见有人进来,心中越来越急。

    end

    、第七章 上

    第七章

    袁子湛赌气跑了出来,却不知去哪。一人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胡走一通,倒也亏了他这漫无章法的路线,才没被府里的人找到。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他走到城外的一座林子里,在一条小河边靠著树根坐了下来。走了半日,已是饥肠辘辘,附近阒无人声,去哪里寻吃得来,只好生生饿著。

    眼前那小河清可见底,淅淅沥沥朝东淌著,将他心思也带著飘远了。他默然自问,何时对萧思话有了这种感情,却不得答案。只是一想起那人,那十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便跃然心间,逐渐合拢,将他一颗茫然无助的心紧紧抱住。想起当初香蕊为了所爱之人,毅然决然同王爷闹翻,离开王府,他无法理解。而今,亲自尝到这爱之苦,方知不过这一字,就能令人发疯发狂,不肯回头。

    思及那人不解此情,又恨又气。然转而一想,却发现自己从未暗示过什麽,对方又怎能明白,这一通脾气发的在那人看来倒是莫名其妙了。

    “唉”他将手中捏著的一颗石子狠狠扔进小河,只见石子落水时溅起一束水花,很快的沈到河底,混到众多石子中间,再也找不到了。

    此时他心里这股气已消了大半,正犹豫著要不要回去,却又觉得现在回去太丢人。忽然听得远处传来说话声,不知为何心里一慌,急忙站起身,抓著树干,三两下爬了上去,刚刚在树杈间坐下,就见孟大壮和门房急匆匆的朝树下走来。

    门房边走边向孟大壮道“哎呀,这袁小哥究竟去哪了”孟大壮四下一看,见附近没有人影,胡乱应道“不知道。”门房又抱怨道“这可要把王爷急死了,竟把府里的人全都支出来,今天要是找不到人,怎麽跟王爷交代。”二人边说边走,不久就没了身影。

    袁子湛听到他们的对话,心中又苦又酸,愈发想回家了。想起萧思话身体虚弱,真要急坏了可怎麽办,可刚下了决心,又觉得在府里大发一通脾气,过了半日,没事人似的回去,实在难为情。

    萧思话悬著颗心,连午饭也没胃口吃,饭菜刚端上来,他只扫了一眼,便让人原封不动的端回去。他又空等了一下午,直到天色变暗,月上树梢,袁子湛垂著头,一步一步走了回来。萧思话见他好生生回来,提了一天的心终於放了下来。

    袁子湛已经见过徐桂,听徐桂说王爷等了他一天,担心的一口饭也没吃,现在又见他正站在院中等著,鼻头发酸,红了眼眶,低低叫了声“王爷。”

    萧思话冷哼一声,气道“这麽大的人,为了一点小事就跑出去,一日不归,你可知道错了”袁子湛点点头,道“王爷,我错了。”萧思话见他嘴唇干的破了皮,不忍再责骂他,便问道“饿吗”袁子湛经他这一问,立即觉得肚里空荡荡的,饥饿之感烧灼著他的心,难受极了,赶忙点头道“饿。”萧思话道“先去洗脸,稍後来我房里吃饭。”袁子湛道“嗯。”

    袁子湛仔仔细细洗了脸和手,见衣服下摆沾了泥土,刚想换下来,转念一想,样子越是狼狈越好,惹得王爷心疼,就不舍得责骂了,於是作罢。

    他走到萧思话屋子门外,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道“王爷。”屋内立即传来萧思话的声音,“进来吧。”袁子湛这才进了屋子,见萧思话正坐在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面圆桌前,桌面上摆满了饭菜。他心里一热,不觉站住了。萧思话指著一把圆凳说“愣住做什麽,快坐下吃饭。”袁子湛心中又愧又疚,忍著涌上喉间的哭意,闷闷的回道“嗯。”

    袁子湛走过去坐下,刚拿起竹筷,萧思话就夹了块肉放进他碗中,并道“多吃些。”袁子湛终於没忍住,泪珠从眼中掉下来,咬著嘴唇点头说“谢谢王爷。”萧思话见他这样,不觉轻叹口气,道“你若不喜欢,好好说就是,我也不会勉强你。生这麽大气,气坏了身体怎麽办。”袁子湛听他说完,抹掉眼泪,认真道“我知道了。今後决不会这样了。”萧思话心想刚觉得他长大了,可生起气来还是像个孩子,微微一笑,指著他的碗道“快吃吧。”

    袁子湛也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萧思话碗中,笑道“徐管家说您也一天没吃饭,王爷您也多吃点。”萧思话笑道“好。”袁子湛回他一笑,夹起碗里那块肉,放进嘴中,起劲的嚼著。

    二人开始吃饭,也不说话,袁子湛拿眼偷偷看看他,见萧思话慢条斯理的嚼著,忽然放下筷子,“扑通”一声跪在萧思话身前,把萧思话吓了一跳,也慌忙放下筷子,问道“你这是做什麽”

    袁子湛抬头望著萧思话,一脸期望道“我求王爷一件事。”萧思话道“你起来好好说。”袁子湛摇摇头,坚决道“除非王爷答应我。”萧思话越发不解,便问道“什麽事”袁子湛道“我不要结婚,我想一辈子陪著王爷,照顾王爷。”萧思话闻言,惊得一时无话,过了片刻,才道“你怎麽说这种话,又没人赶你。快起来。更何况,成了家,也照样能留在这里。”袁子湛态度愈加坚定,一字一句道“求王爷答应我。”

    萧思话悠悠叹口气,道“你这傻孩子。快起来,我答应你就是。”袁子湛听他这样说,才展颜一笑,站起身来。萧思话望著他道“其实我急著给你成家,也是为了把你留在身边。若是你在这边有了家,有了牵挂,即使找到你家人,也还是会留在这里。”

    袁子湛听完,才明白他这番苦心,激动的说道“王府就是我的家。王爷在哪,我就在哪。就算王爷赶我走,我也死赖著不走。”

    萧思话心中,早已将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如今见他也将自己当成家人看待,心中涌上一股暖意,轻轻拍拍他手背,道“赶快吃饭吧。”

    end

    、第七章 下

    这场风波便就此停止,只是府里的下人经过此事,明白萧思话是怎样重视袁子湛,对袁子湛的态度愈加客气有礼。然而这府上里里外外十几人,人心不一,有几人的心思就想歪了。见了袁子湛一脸奉承,背地里却骂他男宠。这话传到徐桂耳中,气不过,便将所有人偷偷召集,狠狠训了一通。恰被路过的袁子湛听到,冻在当地,激出一身冷汗,心中滋味难明。

    这之後,他都心神不宁,身上忽而发冷,忽而发热。自从进了这王府,他的世界就是萧思话和他居住的这小院,就是这王府,外面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从前被爱冲昏了头脑,一心一意,奋不顾身。今时猛地醒觉,这禁忌之爱,见不得一丝光,犹如飞蛾扑火,终将被烧成灰。这般竟隐约生了退缩之意。

    做完一日工作,黄昏回了小院,先去见了萧思话。萧思话一见他,立即高兴道“饿了吧。我已经吩咐厨房今日多加几个菜,给你补补。”袁子湛迅速的看他一眼,低下头无力道“王爷,对不起,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萧思话见他一脸疲惫,心疼道“你不用如此辛苦,慢慢做就是。既然累了,那就快回去休息吧。”袁子湛心中升起愧意,低声道了再见便走了。

    袁子湛一回屋,胡乱蹬掉鞋,扑倒在床上,心神俱疲,不过片刻,就熟熟睡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忽然感觉有人在床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来,却正好对上萧思话惊愕的目光。袁子湛见他手里抓著被子,动作停在半空,原来是要给自己盖被子。一盏烛灯立在屋中的桌上,昏暗的烛光在他脸上映出明暗相间的光影来。萧思话回过神来,笑道“吵醒你了。”说著放下被子,又道,“真是个孩子,睡觉也不盖被子。”

    袁子湛望著他出了会神,忽然叫道“王爷。”萧思话问道“什麽事”袁子湛轻声道“我喜欢你。”他一对黑眸,在昏暗之中,晶晶发亮。萧思话忽然觉得满心欢喜,摸摸他的头,笑道“我也是。睡吧,累了一天了。”袁子湛开心的点头笑道“嗯。”萧思话又冲他笑笑,转身拿了桌上的烛灯,走了。袁子湛盯著他背影,忽然发觉这人跟初见时相比消瘦了许多,厚实的肩膀变得单薄,显得那样脆弱。

    萧思话走後,袁子湛彻底没了睡意,躺在床上,万千思绪,如团乱麻。想起日间之事,似一场梦,极不真实。本来压下去的感情,在这万籁俱静的夜里又猛然迸出,竟比之前更加强烈,像汪洋之中的一股巨浪,瞬间将他卷入其中,不知下刻身至何处。

    萧思话看他累成这样,有心让他休息几天,翌日一早便对他道“休息一日吧,陪我下几盘棋。现如今这院里只有你我二人,你一走,剩下我一人,实在无趣的很。”袁子湛仍然处於两难煎熬之中,一想起要整日面对他,愈发害怕,便借口道“不了,还是得趁现在多学点东西的好。累是不怕的。”萧思话闻言,心中小有失落,却为他这股好学的劲鼓舞道“不错,年纪轻轻,便如此上进。那好,你去吧。下午早些完工,你很少出去玩,我让徐桂今晚带你出去转转。”袁子湛听他不再坚持,暗暗松口气,忙高兴道“谢谢王爷。”

    下午天色刚暗,他正在厨房里和蔡升说话,徐桂忽然走进来,笑道“原来你在这。走,我们出去玩。”袁子湛一愣,问道“去哪”徐桂道“你尽管跟我走就是。”这时袁子湛才想起清晨萧思话说的话来。他本来早已忘了,那会也是为了敷衍才答应的,倒并不想出去,便拒绝道“徐管家,累了一天,还是想早些回去。”徐桂呵呵笑道“王爷的命令,怎能不从,走吧。”一旁蔡升也跟著劝道“小哥,就去玩一晚上,日日闷在家中,有什麽乐趣。”袁子湛不便再拒,只好道“好吧。”

    徐桂一听,就拉了他往外走,边走边道“王爷真要把你当成亲弟弟呢,看你累了这些天,便想让你出去玩一晚,放松一下。连我也跟著沾你的光,能偷个懒。”

    徐桂带他出了王府,直奔城内最好的饭馆而去。二人到了万香居,只见一楼大堂里已是坐满了人,最里靠墙处搭了个一人高的戏台,台上坐了一个怀抱琵琶的女子,一根根如玉葱般的手指在琴弦上来回抚弄著,传出清澈悠扬的乐声。

    袁子湛从未来过这里,有些拘束。徐桂拉了他朝楼上走去,上到二楼,只见宽敞的走廊两边排满了古雅的屋子,有几间屋里还传出依依呀呀的唱戏声。

    迎面走来一个小二,见了徐桂,堆出满面的笑容,点头哈腰道“徐老爷,雅间早给您备好了。您跟我来。”说完就在前带路,引著二人朝里走去。小二走到一间屋子前停下,打开门,让开路把二人请进去,他才进来,殷勤问道“不知二位今夜想吃点什麽”

    徐桂拉开一把椅子让袁子湛坐下,一边对小二道“还是那几样,再加两个,翡翠戏虾和东坡肉。哦,再来两壶上级白曲。”他话音一落,小二就笑道“二位请稍等。”说完,就轻轻关上门走了。

    徐桂见袁子湛四下打量,便笑道“第一次来吧你是该多出来走走的,男孩子,还是要在外面多锻炼,见见世面的好。”袁子湛笑道“我在此地既无亲人,也无朋友,就算想出来玩,也没人陪著,自己一人,就懒得出来了。”徐桂道“以後好了,我也是一人。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想出来时我陪你。”袁子湛忙道“哪会,您哪有一点老的样子。”徐桂经他一夸,虽知是奉承话,可心里仍然十分受用,玩笑道“你这是在骂我老不正经呢”袁子湛慌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徐桂看他一脸不安,笑道“同你开玩笑呢。”

    二人说著话,菜也陆续端了上来。袁子湛很少喝酒,今日心情极好,又加上徐桂不停劝酒,不知不觉喝下不少。酒至半酣,徐桂忽然叫来一名戏子,让她唱几首曲子来听。有了曲子助兴,袁子湛不觉间又喝下少半斤,脑袋发晕,去解手时脚步不稳,竟撞到墙上去,心知决不能喝了,无论徐桂怎样劝酒,也不再喝,反而劝徐桂回府。

    二人尽兴而归,袁子湛先送徐桂回了屋子。到了小院,见萧思话屋中还有灯光,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回来,便走过去,站在门外叫了一声“王爷”。萧思话道“回来了进来。”他刚走到萧思话身旁,萧思话就闻到他身上一股子浓烈的酒味,不觉皱起眉,问道“怎麽喝这麽多”袁子湛笑道“高兴。”萧思话听他这样说,虽不喜他这幅醉样,但看他高兴也就不再计较,於是道“快回去睡吧。”袁子湛笑道“嗯。”

    他摇摇晃晃走回屋,瘫倒在床上,片刻就睡死过去。萧思话看他走时脚步不稳,睡前不放心,特意去他房里看看。见袁子湛大字躺在床上,少见的打起呼,不觉轻笑出声。见他又没盖被子,摇头暗叹他果真还是个孩子,走到床边,弯腰去床里侧拿过被子,给他轻轻盖在身上。谁知刚将被子在他身上盖好,袁子湛忽然睁开双眼,目光朦胧,盯著人瞧。

    萧思话以为把他吵醒了,笑道“醒了。怎麽就不记得盖被子。”袁子湛瞧著他,眼珠一动不动,嘴里突然吐出一声“王爷”。萧思话刚要答声,袁子湛却自顾自说道“王爷,王爷。”他话音刚落,下一刻猛地拉住萧思话往床上一带,自己却迅速翻过身压在萧思话身上。萧思话被他一拉,脚下拌了一下,摔在了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袁子湛的脸压下来,一下子含住了他的嘴唇,贪婪的吮吸起来。这一下将萧思话惊出一身冷汗来,忙推开袁子湛,喝道“你给我醒醒,看清楚我是谁”

    袁子湛望著他,嘻嘻笑道“笑话,我当然清楚你是谁。“他说完,手伸进萧思话衣襟中,萧思话紧紧捉住他的手,屈起膝盖,狠狠顶在他肚子上,趁他吃痛时 ,将他推到地上。袁子湛仰面跌倒在地,後脑磕在地上,一下清醒过来。待他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何事,脑中嗡的一响。

    萧思话坐起来,见他坐在地上发呆,刚要说话,却见他脸色大变,下一刻就站起身冲出屋子。萧思话急忙跟过去,见袁子湛跑到院角的黑瓷水缸前,舀起一大盆冷水,从头到脚浇下来。

    “哗”的一声,袁子湛已是浑身湿透。萧思话心中一紧,急忙冲过去,袁子湛又要舀水,却被萧思话抓住手腕。

    萧思话急道“你发什麽疯”袁子湛盯著他,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自从我心里有了你,我就已经疯了”

    end

    、第八章 上

    第八章

    萧思话见他一脸认真,大惊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袁子湛见事情到了这一步,扯谎遮掩也於事无补,不如借机将憋在心中许久的话通通说出来。

    “王爷,我爱你。我从未奢求过什麽,只想能一直陪在你身边。本来我不打算说出来,一辈子都不说,可是我实在忍不住了。它快把我憋疯了。现在你都知道了,要打要罚,随你便,我只求你别讨厌我,别赶我走。”

    萧思话听他说完,愣了许久,忽然长长叹口气,无力道“先回去睡吧。”说完,也不管袁子湛,回了屋子。袁子湛见状,一下子慌了,忙求道“王爷,求求你别赶我走。只要你肯让我留下来,我保证一定将这份感情压在心底,绝不让你为难。王爷,求求你。”

    萧思话背著他挥挥手,道“睡吧。”袁子湛立在当地,满心失落,凉风吹过,身上冰冷,阵阵发颤。然而心仿佛被掏空了,竟不觉得难受。

    萧思话听到身後袁子湛喃喃道,“你说过,你说也喜欢我,你说过的。”那痛苦的声音像针一样狠狠扎在他心上。然而他怎麽可能回应他的感情,别说这情世俗不容,就是他自己的情况,也不容得他奢求更多的情爱。回想起往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忽略了袁子湛的这份感情。猛地记起年时袁子湛在他睡著时写的那八个字“红尘万里,愿与君度”,此时明白了这八个字里包含的感情,不禁为他而苦。他默默坐到半夜,终於下定决心,让袁子湛回家一趟,散散心,也许这全是袁子湛在自己身边待得太久的缘故。也许他去外面走走,便能想明白,这情并不是爱,而是兄弟之情,亲情。

    袁子湛受了风寒,第二日发起烧来,在床上一连躺了三日。萧思话也不来看他,只是让徐桂时不时去看一下。徐桂手里端著熬好的药,慢慢走进来,见袁子湛坐在桌前,望著窗外发呆,便道“子湛,你病还没好,怎麽就起来了。”他走到袁子湛身旁,将药碗伸到他面前,道“喝吧。喝了就好了。”

    袁子湛面色苍白,抬眼看了他一眼,默默接过药碗,一饮而下,完全不觉得苦似的。实在是他心里的苦,任这世间最苦的药也比不过的。

    徐桂坐下,看著他问“你是不是做了什麽错事,惹王爷生气了”袁子湛也不看他,点了下头。徐桂叹口气,道“道个歉吧。王爷那麽疼你,不会一直生你的气。你病了,他虽不来看你,可一直催著我过来。”袁子湛一听,知道在那人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心中多少得了些安慰,盯住徐桂问道“真的王爷真的这样”徐桂瞪他一眼,道“我还骗你不成。”

    袁子湛忽的一笑,道“徐管家,谢谢你。”徐桂只觉莫名其妙,问道“没头没脑谢我什麽。别是烧坏脑袋了吧。”

    袁子湛笑道“你跟王爷说,我明日就回家。回家看看他们,很快就回来。”徐桂却道“慌什麽。等病全好了再走。你这样子上路,王爷要担心的。”袁子湛摇头道“我已经好了。我要快去快回。”徐桂只当他小孩子脾气,想起件事便等不及,立即就要去做,便道“好吧。”

    徐桂拿著空碗走了,一会又返来,手里拿著几张银票,放到桌上,对袁子湛说“这是王爷让我拿给你,你收好。路上别委屈自己,吃住别省著,这些钱足够你用了。另外还能剩点留给家里。”袁子湛也不客气,抓到手里,咧嘴笑道“谢了,也代我谢谢王爷。我明儿一早就走,就不去跟他告别了,省的再惹他生气。”

    徐桂不禁笑道“你个淘气。这种样子非要走,不是让王爷担心你吗。”袁子湛嘻嘻一笑,心里却偷乐,他就是要那人心疼,要那人担心,要那人记得他,一刻也不能忘了他。

    刚听徐桂说萧思话让他回家时,心中又气又怕,连连追问徐桂好几遍,直到确定萧思话的意思,只是让他回家看看,然後再回来,而不是赶他回家,再也不要他回来,这才放下心。想起那人一向遇事逃避,心里明白这次也无非故技重施。他一定以为两个人分开些日子,自己就能想明白,就会忘了这情。

    现在留在这里,两个人都会尴尬,他也一直想著回家一趟,正好借了这机会回去看看。然後快些回来,不论那人说什麽,都赖著不走。那人是答应了的,他当初说死赖著不走时,那人可是没有反对。

    袁子湛一想通,心情好起来,病也好了许多。次日一早,背了包袱,出门时,故意将开门关门声弄得很响。他走到院子里,忽然心中不舍,扭头一看,却见萧思话正站在窗後,两个人视线对在一处,袁子湛扯开一个笑容,萧思话一愣,很快点点头,轻轻一笑。

    他看得清楚,那人眼中分明有丝不舍。他转回头,大步的走了,只是心里却默默得意。他的诡计得逞了,他知道,他离开的这些日子,那人会一直担心他,想著他,也许,也许还会盼著他早些回来。

    end

    、第八章 下

    因了这心思,袁子湛也不急,累了就歇,直走了半个多月才到通州。依著记忆找到了家,远远望著家门,心中一时情绪纷繁。忽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门後闪出来,细细一看,竟是父亲。袁子湛忙跑过去,隔著很远就喊道“爹爹”袁父只听到远处有人大声喊,也不知是在叫谁,下意识的扭头一看,竟见一名少年边喊边朝自己跑来。待人跑进一看,竟是当年失散的二儿子,一时不敢相信,盯著袁子湛问道“你是子湛”袁子湛重重点点头,道“嗯爹,我是子湛啊”

    袁父不觉扔掉手中的烟杆,拉住他的手,激动道“你回来了太好了走,咱们快进屋,你娘天天夜里都念你呢”袁子湛近处看他,只觉父亲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那年的水灾,这几年生活的艰辛,还有儿子的失散,都一起压在他背上,让这个中年男人老了许多。

    袁父拽著他进了家门,刚到了院子里,就大声喊道“贵儿他娘,快出来子湛回来了”袁子湛看到这院子还和记忆中的一样,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堂屋里跑出一个女人来,正是袁母,瞪大了眼盯著院中的二人,待看清了袁父手中拉著的人,竟哭了出来。袁子湛不觉也红了眼眶,几步奔过去,抱住她,高兴道“娘,我回来了”

    袁父此时跑进屋子,将两个小儿子拉了出来,指著袁子湛对他们道“看,是谁回来了。”最小的袁子德歪著头打量袁子湛许久,才怯生生的叫声“二哥”

    袁子湛见他比分开时高了许多,只是一张圆脸依旧,旁边袁子声瞪圆了一对黑眼睛,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袁子湛走过去,一手抱住一个,在他们两个脸上挨个亲一下,笑道“二哥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他说完,站起身问道“大哥呢”

    袁母一边抹泪,一边道“你大哥去年成家,搬出去了。“她说完,就去推袁父,催道”快去把老大叫回来呀“袁父笑道“哎,你看,我这慌的都不知该干什麽了。我这就去,这就去。”

    袁母把袁子湛拉进屋里,两个弟弟在後面跟著跑了进去。袁子湛刚坐下,袁母就急急的说“前阵子收到你的信,家里也没有会认字的人,跑到村东头让村长给念了。”袁子湛道“我也是前不久才有了你们的消息,就立即给你们写信。”袁母问道“那信真是你自己写的”袁子湛点头道“嗯。”袁母听了,立即乐得笑了,道“村长夸你了呢说你这小子可算是出息了不仅会写字,还能写信呢我还不信那真是你写的。村长说这就是因祸得福。”

    袁子湛难为情的笑笑,挠了挠头发,不知说什麽好。这时袁子德和袁子声凑到他身边,拉住他的手问道“二哥,你不是说给我们带了好玩的玩意吗你放到哪了”袁子湛笑著说“等著,这就给你们。”他解开来时背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两本小画册来。两个孩子一眼也不眨的盯著他手里的东西瞧,一脸好奇之色。袁子声问道“这是什麽”袁子德等不及袁子湛回答,先翻开册子,见里面一页页画满了各种好看的画,高兴的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了。这就是大哥说的城里的孩子看的画书。”袁子湛摸摸他的头,笑道“没错就是画书。”两个孩子一人抱著一本,跑到里屋,对头趴在炕上,高兴的看起来。

    一会袁父带著袁子贵匆匆的赶了回来,後面跟著袁子贵的媳妇,她怀里还抱著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一家人终於团圆,晚上热闹快活的吃了饭,又坐在堂屋说话,直说到很晚才睡觉。

    夜里,袁子湛激动的难以入眠,从床上爬起来,搬了个凳子,坐到院子里,四下看了一圈,感受到家的亲切,心里高兴极了。忽然想起萧思话,抬头看著夜空,不知道那人是否想他,可曾想他。

    袁母突然从屋里出来,袁子湛朝她一笑,道“娘也睡不著吗”袁母笑道“是啊。我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我这心里实在高兴,哪还睡得著觉。”袁子湛起身把凳子让给她,自己却坐到门前的台阶上。

    袁母定定瞧著他看了许久,直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才说道“真是长大了啊”袁子湛笑道“两年了,怎麽能不长呢。”袁母摇头道“我不是说个字,我是说你人,是真的长大了。心也长大了。”袁子湛轻轻一笑,没有说话。袁母又问“回来能住几天什麽时候走”

    袁子湛低头沈思许久,才道“两三天吧。”袁母轻轻叹口气,袁子湛心中一阵发酸,刚想劝慰几句,袁母却道“走吧。男孩子,有本事了,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袁子湛心中一热,望著她喊了声,“娘”。袁母偷偷抹掉眼角的泪,强笑道“没事,你放心走吧。家里还有你大哥呢我和你爹身体也都很好,什麽活也干得了再说,过几年,两个小的就都长大了,也能帮著家里干些活。”

    袁子湛低了头,不知说什麽好。袁母叮嘱道“出门在外,万事小心。遇事别争,能忍就忍。受点委屈没什麽,重要的是人要平安。记得常给家里写信。”袁母说到这里,说不下去,又叹了口气。

    袁子湛只觉心酸,看著她坐在月光中,身影孤寂单薄,心中一动,走过去抱住她,道“娘,我给你的那些钱,不要省著不舍得花。爹不是喜欢抽烟,给他买点好烟丝。你也买些新布料,做几身衣服。想吃什麽就买什麽。以後我会常回来看你们。我现在能挣钱了,以後你和爹就享福吧。”

    袁母一想起那些钱,就正了脸色,盯著袁子湛问道“那钱真是你自己挣来的”袁子湛点头道“娘,你还不相信我吗那钱确是我自己挣来的”袁母这才放下心。

    袁子湛在家里住了三日,第四日收拾包袱要走,两个弟弟哭得满脸泪水,拉著他就是不肯撒手。袁父使劲拉开他们,和袁母一人抱住一个,一块把袁子湛送到村口,还依依不舍的看著他,直到连人影也不见才回去。

    回去时袁子湛却急急的赶路,恨不得像小鸟一样,长对翅膀,立刻就飞到那人身边。一想起那人,嘴角不觉就带了笑容。

    江平祥王府。

    萧思话斜靠在榻上,身前摆了副棋盘,他手里捏著枚象棋,正思考要下到何处,忽然徐桂一脸慌张的闯进来,一见他就说道“王爷,衙门里来了几个衙差,说要抓人。”萧思话一惊,坐直身子,问道“抓谁”徐桂却不说话,望了他一眼。萧思话心一沈,身子发软,颓然靠在榻背上,许久轻轻叹了口气。他手里的棋落在榻上,又滚落在地,“咚咚”连跳了两下才停下。

    end

    、第九章 上

    第九章

    深夜,京城。

    中书侍郎王磊匆匆来到中丞李斯晋家门外,他抓住门环,重重敲在门上,街上阒无人声,敲门声使他心头一惊。过了许久,门後才传来响动,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满是睡意的脸来。门房没好气道“谁啊大半夜的来敲门”待他看清门外站的人时,立即噤声,满面堆笑,赔罪道“原来是王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换做平时,王磊必要挖苦他几句,可此时他有急事要办,无心与他计较,大步跨过门槛,问道“李大人可睡下了”门房欠腰回道“还没呢。我们老爷一向晚睡。我这就叫人去通报。”门房快速关上门,小跑几步跟上王磊,恭维道“王大人真是辛苦。”王磊将手胡乱一挥,道“不用,我自己去找他。”门房急忙道“是,是。”

    王磊大步流星,径往李斯晋书房而去,远远看到房中透出灯光来,一个人影凝固在窗纸上,不觉加快了脚步,大声道“李大人。”那窗上的人影一晃,下一刻就移到一边不见了。李斯晋认出来人的声音,大感诧异,急忙冲到门边,开门一看,正巧王磊已上了台阶,直往门口走来,便问道“王大人深夜造访,可有急事”

    王磊挤进屋中,抹了把额上的细汗,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喘了两口气,才从怀中掏出一个折子来,扔到桌上,指著对李斯晋道“你先看看。”李斯晋一脸疑惑,拿起折子,快速浏览一遍,不禁脸色大变。原来这折子竟是举发江平太守受贿一案的,受贿数额巨大,里面不仅提到许多地方官绅巨商,甚至牵涉到了几名京城高官。李斯晋立刻意识到此事严重性,慢慢在王磊对面坐下,斟酌许久,才沈吟道“这可是个大案子。”他此时尚不明白王磊何意,不便多说。

    王磊道“不错。这折子本是今晚要呈给皇上看的,我给偷偷扣下了,不过最多只能瞒一日。我深夜前来,是想请你连夜写个折子。”他说到此处,忽然停下,压低声音,看著李斯晋道“此案必定牵连甚广,一旦大查起来,这些人互咬一通,其中真案假案难辨。”李斯晋见他又停下,忍不住问道“王大人是想让下官怎麽写”

    王磊低声道“你可知祥王就在江平。”李斯晋见他目光忽的一闪,露出凶狠之色来,身上袭来一阵寒意。李斯晋心知此事重大,不敢贸然,忖思许久。王磊心知,便道“我此番前来,并非私意。你放心,若真出意外,自有太子保你。”李斯晋听他所言,确定此事是太子授意,虽心中仍有犹疑,却不得不答应,便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动笔。”他边说边站起身,手里紧紧捏著折子走到书桌前坐下。王磊等他写完,逐字读著,见他写的含糊,只是道祥王久居江平,与太守相从甚密,对此案必然了解,却隐而不报,其心难测。王磊心中暗骂好你个李狐狸给自己留足了余地然而就这两句,也足够办祥王一个知情不举之罪。他将两份折子仔细放进怀中,又匆匆走了。

    皇上看了折子,当场摔到地上,拍著桌子,气道“这些贪官劣民,真是胆大包天”随即召来大理寺卿,命其会同吏部,严办此案。一时朝野沸腾,人人自危。

    孟童恩下了朝,没有直接回丞相府,而命轿夫将轿子抬到城东的羊尾胡同。轿子一路朝城东而去,在羊尾胡同里的一幢房子前停下。孟童恩下了轿子,打发了轿夫,上了门前台阶,叩响门环,不久门便从里面打开。开门人一见孟童恩,忙闪在一边,道“老爷。”孟童恩“嗯”一声,抬脚迈过门槛。那人随後又将门关上,插上门闩。

    孟童恩绕过照壁,穿过一进院子,来到後院,径直进了西屋。一名女子正坐在窗下绣花,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见是孟童恩,放下手中东西,起身笑道“你来了。”这女子正是香蕊。

    孟童恩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捏了捏,道“想你了,过来看看。”说完,在黄花梨木嵌理石面圆桌前坐下。香蕊给他倒了杯凉茶,放到他面前,笑道“今儿什麽时候走”孟童恩啜了口茶,道“坐一会就走。最近朝里出了大事,连带著我们也都个宁静。”香蕊在他对面坐下,随口问道“什麽事”孟童恩漫不经心道“江平太守被人告发受贿,告到皇上那里,龙颜大怒,严命查办。”他说完,忽又想起什麽,笑道“幸好你早早脱离祥王府,不然可有你受的。”

    香蕊心中大惊,忙问道“何来此话”孟童恩瞥她一眼,假意惋惜道“本来这事跟祥王没什麽干系,只是李斯晋递了个折子,给你那旧主子生生扣了个知情不举的罪名。这事都是太子在背後指使,就凭他李斯晋一介中丞,哪有这个胆子。父亲说太子完全不听他的劝说,一意孤行,做的太绝情了。”

    香蕊闻言,惊出一身寒意,面上仍不动声色,强打精神,冲孟童恩一笑,起身问道“你吃了饭再走”孟童恩笑道“行。”

    end

    、第九章 下

    萧思话被抓走後,徐桂四处打听,很快就弄清来龙去脉,不禁暗自叫苦,只觉萧思话这罪受的冤枉。所有涉案人员,一经抓捕,即刻便被押解入京。押解萧思话的官差,清楚他的身份,一路上倒也客气。徐桂也顾不得许多,匆匆收拾了行李,尾随著押解队伍,同往京城去了。

    袁子湛一回来,叫开大门,就一脸高兴的往里闯,却被门房拽住手臂。他猛地停住脚步,见门房一张脸惨白,奇怪道“怎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我好生生的一个大活人,你怕什麽”门房见他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发急,跺脚叹道“我的小少爷,你还笑得出来,府里出大事了”袁子湛闻言,吓了一跳,看他样子,没有一丝玩笑之意,不禁追问道“怎麽回事”

    门房甩开他手臂,道“唉王爷被人抓了”袁子湛一听,登时脸色煞白,慌忙问道“被人抓了怎麽会被抓”门房道“我也不清楚。前几日忽然来了几个官差,把王爷给带走了。”袁子湛又问“徐管家呢”门房道“徐管家也跟著走了。”袁子湛愈发不安,问道“他们把王爷带到哪了”门房道“去京城了,王爷前脚刚走,徐管家後脚就追了过去。”

    袁子湛越听越心惊,他万没想到竟会发生这种事,呆立在当地,没了主意。门房想起徐桂走时交代的话,便道“徐管家走时说,若是你回来了,就留在府里。这里总要有个人照管。”袁子湛经他一说,反倒镇定下来,断然道“不行,我不能留在这里,我这就去京城找他们。”

    门房一听,急忙劝道“你去有什麽用还是留在这里等消息吧。”袁子湛态度愈发坚决,道“我必须得去”他说完,不再理会门房的劝说,回屋草草收拾一番,带了些银子,跑出王府,直往京城追去。他脚程虽快,可直到京城都没找到萧思话和徐桂,也不知是不是半道上错过了。他到了京城,在江平会馆住下,放下行李,便跑到街上,也不知去哪打听消息,漫无目的转到天黑,才无功而返。他又累又饿,在路上买了两个烧饼,揣在怀中,低头慢慢走进会馆,忽然感觉到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叫了声“子湛”。袁子湛一惊,回头看去,竟然是徐桂,激动叫道“徐管家”徐桂叹口气,道“我就猜到你不肯待在江平。走吧,回屋再谈。”

    原来徐桂担心袁子湛也跑到京城来,就住在江平会馆。虽然不确定袁子湛一定会住这里,但要是想找他,找到会馆来的几率还是大一些。二人一同来到徐桂房里,一进屋,袁子湛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官府的人要抓王爷王爷现在在哪他怎麽样还好吗”他一口气问了一通问题,只把徐桂问的糊涂起来。

    徐桂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佯责道“你一下子问这麽多,我哪里记得住。”袁子湛心中急的如火烧著般,哪有心思理会他的玩笑,依然问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王爷犯了什麽罪”徐桂不平道“王爷犯了什麽罪不过是别人陷害他,强压了个罪名”於是便将他知道的讲了一遍。袁子湛听了,怒上心头,忽的站起身,气的骂道“卑鄙无耻”

    徐桂拉他坐下,又道“王爷如今住在官衙後院,并没关进牢里。我打通关系,只进去看了一次。王爷精神还好,反倒安慰我不要担心。”袁子湛闻言,稍稍放心,沈思片刻,问道“王爷认识的人之中有能帮忙的吗”徐桂叹道“帮忙这时候人人都怕惹祸上身,谁敢趟这浑水。”一句话说的袁子湛脸色惨白。

    二人相对无话,默然许久。门外不时传来说一阵笑声。窗外街道上突然响起一阵婴儿尖利的哭声,伴随著女人温柔低沈的安慰声,由远及近,又朝远处而去。

    屋里只点了一盏烛灯,墙壁上照出两个人影,烛火一晃,人影也跟著摇动一下。

    袁子湛率先打破沈默,道“我想见见王爷。”徐桂抹了把脸,道“好。”

    是夜,官衙中,一位须发皓白的老者来到後院,萧思话一见他,忙迎上去,恭敬的叫了声“老师。”这老者便是太子太傅祁卫丰,当年也是萧思话的老师。祁卫丰深深看了一眼自己最锺爱的学生,感慨道“祥王受苦了。”萧思话苦笑,又道“多年未见,您的头发全白了。”

    二人进了屋,萧思话请他坐下,又苦笑一声,道“没有热茶,怠慢老师了。”祁卫丰道“祥王不必客气。”二人久别又逢,聊了几句,祁卫丰才道出来意“祥王,你可知此次情况凶险,凶多吉少”萧思话道“知道。”祁卫丰愧疚道“都怪老夫不称职,没教出好学生。”萧思话知他是说太子,开解道“老师不必自责。”

    祁卫丰又问“祥王可有什麽需要老夫帮忙的”萧思话思忖片刻,道“学生有一事相求。”祁卫丰道“祥王请说。”萧思话道“学生想请老师去向皇後求情。如今,只有皇後她可以救我。”祁卫丰沈吟道“不错。只有这个办法了。只有把这事变成家事,才有转机。”萧思话闻言,松了口气,又加重口气叮嘱道“老师要尽快去见皇後。否则一旦有人屈打成招,将我咬出来,就晚了。”祁卫丰郑重道“祥王放心,老夫明日就去见皇後。”

    萧思话忽然跪下,把祁卫丰吓得急忙站起身,慌张道“祥王这是做什麽”萧思话拉住也要跪下的祁卫丰,望著他一字一句道“学生的性命就交给老师了”祁卫丰拉起他,郑重道“祥王放心老夫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想办法救你”

    翌日,徐桂一早便带著袁子湛出了会馆,直奔官衙而去。清晨街上人影稀疏,路两边卖吃食的摊子却热闹些,有的架了大锅,锅口上冒著蒸腾的热气,将那站在锅前的人熏的满头大汗。

    到了官衙,徐桂却带著袁子湛钻进一旁的巷子,绕到後门。徐桂到了後门前,四下看看,确定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才上前轻轻叩门。一会一个衙役从里面缓缓打开一条缝,看到徐桂,面无表情道“你怎麽又来了。”他见徐桂身後还有一个人,瞬时警觉起来。徐桂忙道“他也是祥王府的人。”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迅速的从门缝塞到那人怀里,悄声道“请大哥你帮帮忙。”那人看也不看,就将银票塞进衣襟中,把门打开,放二人进去,又迅速将门锁上。

    徐桂等他锁好门,连声道“多谢多谢”那衙役也不回话,率先在前带路,领著二人往後院去了。袁子湛也不出声,跟在二人身後走。

    萧思话虽说是被关在这里,可在这院子里还是自由的,此时正在院子里散步,猛然见到进来之人,大感意外。那衙役向萧思话一拜“小的见过王爷。”萧思话道“你下去吧。”话音一落,他便立即走了。等他一走,袁子湛冲到萧思话身前,盯著他激动道“王爷”萧思话反而笑道“你怎麽也来了。家里人可都还好”

    袁子湛见他一副轻松的样子,不由气道“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萧思话一愣,随即道“你不用替我担心,不会有事的。至多将我在这里关几日。”

    袁子湛被他这副轻描淡写的口气气的直跺脚,“你怎麽知道”徐桂一旁劝道“子湛,你这是做什麽。”

    萧思话看出他心中焦急,开解道“此事倒使我想通了一个道理。”袁子湛问道“什麽道理”萧思话道“随遇而安。不得强求,不必逃避。人生灾祸难测,该来总要来,逃也逃不过。”

    袁子湛听了,反而平静下来,心中一动,盯著萧思话双眼,问道“王爷,那我呢”萧思话不答,反而笑道“等我一放出去,就去湘州,那里偏僻,你可肯陪我同去”袁子湛想也未想,便道“去。”

    徐桂也不懂他们在说什麽,听了萧思话的话,奇怪道“湘州王爷为何要去湘州”萧思话却望了远处的天,悠悠道“这次去了,恐怕再也回不来了。徐桂,你留在江宁吧。你的家就在江宁。”徐桂刚想说话,就被萧思话打住,“你不用说了,我主意已定。”

    这时那衙役过来催二人走,袁子湛虽万般不舍,也只能离开。回去路上,想起萧思话的话,心中不再害怕,相信那人一定有办法自救。

    二人一走,只剩萧思话一人,心中顿感失落,也无心散步,在院子一角的石桌前的石凳上坐下。这院中种了棵桐树,高过房顶,枝叶繁密,不知藏了多少只蝉,一阵强一阵弱的叫著。萧思话的思绪随了这蝉鸣变得飘渺起来。他与袁子湛数月不见,如今在这种情形之下相间,只觉得心中感触奇特。之前的想念之情不因相见而减弱,反而愈加的深了。他想著今後和袁子湛在湘州的生活,竟有几丝期待。

    然而这却使他愈加不安,只恐自己此次劫数难逃。一阵心惊。他这才猛然发现,心中不知何时有了牵挂。

    end

    、第十章 上

    第十章

    当夜,大理寺卿严正府外,香蕊一来到府门,就被门房挡住,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麽地方你来这里做什麽”香蕊凑上前,悄声道“请转告严大人,就说民女有江宁太守受贿案的重要线索要举报。”这门房听後,狐疑的打量了她许久,依然不相信道“你有什麽线索”香蕊冷冷道“请转告严大人,此事事关重大,民女必须当面举报。”门房看她态度坚定,意识到事态的重要性,生怕误了大事,便道“你在此稍等,我这就去替你通报。”

    不久门房就返来,对香蕊道“走吧,大人正在等你。”香蕊被带著,穿过两重院落,然後被领进一间屋子里。严正一见他们进来,便冲家人道“你下去吧。”那人恭敬的道了声“是”,就走了。

    香蕊偷偷打量严正,见他生就一副方脸,双眉粗重,两只眼睛嵌在眼窝之中,目光明亮,威严之感自然而生,不由得心中一凛,跪下道“民女见过严大人。”

    严正道“起来吧。”等香蕊站起身,便问道“你说你有重要线索要举报”香蕊回道“是。”严正盯住她,道“说。”香蕊深吸口气,先解释了自己和孟童恩的关系,然後将那日孟童恩的话讲了一遍。严正听完,皱起眉头,沈默片刻,问道“你可知你这番话,会有什麽後果”香蕊点头道“民女知道。”

    严正并不怀疑她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香蕊所言之事,朝中凡是明白些的人都已猜到。所以他都亲自审讯犯人,处处谨慎,唯恐被太子党钻了空子,逼打犯人时引诱他们供出祥王。一旦有人供出祥王,此案便会变得更加复杂。严正想著不觉皱起眉。

    香蕊见他不语,也不敢出声,连呼吸都故意放轻。过了许久,严正才斟酌著道“不能单凭你一面之词,我便相信你。你说的话,我自会调查。只是此事严重,你决不可泄露出去。”香蕊立即道“大人放心,民女只对大人一人提过,今後至死也绝不会再对第二人提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严正点头道“你回去吧。”

    香蕊却忽然“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道“严大人执法严明,被百姓称作青天,民女恳求严大人还祥王清白”

    严正目光一动,微微眯眼,慢慢道“你放心。若祥王无罪,本官绝对还他清白。你先回去吧。”

    香蕊叩谢了严正,转身走了。严正盯著她背影,见她逐渐走远,最终被夜色吞没。香蕊走了,严正却陷入沈思。此案至此变得更加复杂,他只觉肩头的重压又加重了。

    次日,祁卫丰求见皇後,为萧思话求情,并劝皇後顾全皇家颜面。皇後於氏并不表态,而是在他走後,命人叫来太子。太子来到忠和宫,见於氏端坐在红木雕云纹嵌理石罗汉床上,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锦被,床中间一张红木嵌理石面炕几上摆满了各式点心。屋内四个角落都摆了冰盆,虽是炎炎夏日,屋内却十分凉爽。

    萧思文请了安,在於氏示意下,在她身旁坐下。於氏待他落座,便亲切道“太子如今是越来越稳重了,几年前,还是个满地跑的孩子。”於氏指著炕几上的点心中的一样对他道“这是莲蓉糕,我记得,太子小时最爱吃得便是这个。”太子看一眼於氏所指的点心,笑道“亏母後还记得这种小事。”

    於氏冲他一笑,又出神望向别处,似乎在回想过往的事情,悠悠道“怎麽忘得了呢。我记得那年你才十岁,我们在後花园玩,你突然提起要划船,你们五个小皇子一人拿了一块点心上了船。我记得你那时拿的就是莲蓉糕。”她说到此处,忽然停下,转脸望向萧思文,满眼询问之色。

    萧思文听著她的话,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见她忽然望向自己,强自挤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

    於氏完全没看出来似的,又继续道“後来你不小心把点心掉在湖中,竟然大声哭起来,耍起小孩子脾气,非要吃那块莲蓉糕。可是都已经掉到湖里,怎麽可能找的回来。幸好三皇子把他那块莲蓉糕让给你,你才不闹了。”

    萧思文越听越心惊,脸上血色急速退下。於氏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惊讶道“太子,你怎麽了脸色如此难看”萧思文嗫嚅道“母母後我我”他至此已完全明白於氏突然召他而来所为何意,身上涌上一股寒意,连指尖都变得冰冷。

    於氏忽然口气一转,冷冷问道“那折子是谁写的”萧思文回道“是中丞李斯晋。”於氏冷哼一声,道“好个李斯晋,胆子不小,竟敢诬告王爷”萧思文此时恢复了镇定,知道这是於氏在给他台阶下,忙附和道“母後说的是,这个李斯晋实在太大胆了”於氏又一转话题,道“後宫不得干政,这是先王定下的规矩。可是这李斯晋一个区区中丞,竟然管起咱们皇家的家事来,本宫就不能再不闻不问了。”萧思文急忙道“母後莫气,为此气坏身子就不值了。儿臣知道该怎麽做了。”

    於氏点头,缓缓道“那就好,你从小聪明机敏,当知道如何处理此事。李斯晋就罢了官,留他一条命,回乡种田吧。”萧思文道“是,儿臣知道了。”

    严正得了密令,当即松了口气,将祥王消了罪名,放了出来。祥王立即上折请罪,自贬湘州。

    end

    、第十章 下

    萧思话无事,袁子湛高兴极了,时时缠著他,不肯走开。徐桂都看不过,打趣道“子湛,你这一刻也不安生的样子,就像只苍蝇。”袁子湛也不在意,笑道“随你去说。”

    三人在京城不过待了两日,就匆匆离开了。徐桂雇了一辆马车,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倒也不觉赶路枯燥辛苦。走到半途,袁子湛突然想起香蕊也在京城,不禁惋惜的大叫“哎呀怎麽就忘了去看看香蕊姐以後怕是就再也没机会见面了”徐桂也道“是啊,你一说我也刚想起来。在京城时只顾上发愁了,哪还想得到这事。”萧思话却道“不见也罢。希望她过得好。”袁子湛随之便道“当然过得好。香蕊姐和她所爱之人在一起,还会不好吗”他说著话,满含深意的看著萧思话。萧思话被他这样盯著瞧,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扭开脸,道“没错。”袁子湛立即像吃了蜜样,心中又甜又乐,咧著嘴直笑。徐桂哪里能明白,一头雾水,不知这二人在搞什麽名堂。

    袁子湛一高兴,话就讲个不停,把他回家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萧思话等他讲完,笑道“等我们去湘州时,可以去看看他们。”袁子湛一听,立即兴奋的问道“真的”萧思话道“当然是真的。”袁子湛高兴的说“那可太好了这次回去我得给我的小侄子也买些东西。王爷,你说买什麽好”萧思话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玩具”袁子湛摇头道“他才几个月,还不会玩玩具。”萧思话又道“那就买几件小衣服。怎麽样”袁子湛笑道“这个好就买小衣服。”说完,又道“可以给我那两个弟弟买玩具。”

    萧思话听他提起弟弟,便好奇的问道“你那弟弟可长得像你”袁子湛道“不像。”萧思话呵呵一笑,打趣道“幸好不像。”袁子湛嘻嘻笑道“对啊,幸好不像。万一王爷你一看到他们,把他们当成我,那可就麻烦了。”萧思话闻言,难为情的扭开头,假装没听到的样子,朝外看看。袁子湛觉得他这样子可爱极了,心中直乐,偷偷握住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手心划来划去,惹得萧思话手心直发痒。

    徐桂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他们说话,完全插不上话,一会就觉得无聊,出去和赶车的聊起来。

    他一走,袁子湛更肆无忌惮,挪到萧思话身边,紧挨著他坐下,将他抱在怀里,撒娇似的说“王爷,王爷,我回家的时候,可想你了,你想我吗”萧思话只觉不好意思,扳著脸胡乱“嗯”了一声。袁子湛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说完,一颗毛茸茸的头在萧思话胸前拱来拱去,求道“王爷,以後我们再也不分开,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他说完,抬头一眼不眨的盯著萧思话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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