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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 第21节

作者:陈小菜 字数:21191 更新:2021-12-29 12:51:00

    但看到坐在灯下等着自己的唐离,那么荏弱的纯稚的少年,却又心软了,他是自己的弟弟,伤成那样,好容易活过来,跟家人一起吃个火锅,多说几句话又算什么自己怎能如此小肚鸡肠

    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问道“阿离,你肚子还饿么今晚不让你说话,是拙哥的不对。”

    唐离无甚血色的唇抿着,摇了摇头,从怀里取出一个扣着盖子的小碗,打开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火锅里捞出来的牛肚丝。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怎么瞒过别人,把这些牛肚丝放到碗里,又揣到怀里保着暖,悄无声息的送来给自己吃。

    唐拙喉头滚动着,眼圈微红“阿离特意藏起来带给我吃的么”

    牛肚丝油腻腻的,唐离雪白的狐裘都脏污了一大块,但他眼睛里却跳着两团小小的干净到了极点的火苗,很快乐的模样,他点头,又费力的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只能放弃的笑了笑,略有些羞愧,低声认真的说道“拙哥,好吃呀,真好吃的。”

    阿离配得上唐家上上下下的这份儿偏疼独宠,唐拙被猴皮筋肚丝噎得眼泪汪汪的暗忖,他是个宠不坏的好孩子,越宠越爱,他越发光芒夺目,熨心帖肺。

    此刻被唐离这么一要挟,往事历历在目,唐拙既收敛了脾气,又柔软了心尖,正色道“阿离,你直说罢,要二哥怎样”

    这一问,却把唐离问住了,他既喜欢与苏错刀一起,耳鬓厮磨像是找到了窝一般快活贴心,但又有些恶劣的想看苏错刀吃些憋才好,当下颇为犹豫不决。

    唐拙见状,心中不由得叹气,惟愿早些回到唐家堡,由唐飞熊操心这俩冤家去。

    苏错刀突然起身,道“阿离好生休息,我走了。”

    唐离吃了一惊,意犹未尽“你这就走啦这就亲完摸完啦”

    苏错刀淡淡道“你太瘦了,身子还没养过来,我也有伤在身明天还要骑马赶路,这客栈的床铺又不结实。”

    唐离一时半刻的理解不得这话中丰富的意蕴,低着头默默思索。

    第八十二章

    唐拙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气,吊颈的绳子稍微松了那么一点点,足以令人感激涕零,当下与苏错刀一起出得房间。

    两人似有默契,并肩出了客栈,径直往僻静处而行。

    走了小半个时辰,只闻草虫夜鸣,苏错刀停下脚步,道“很重的煞气,唐拙,想教训我么”

    唐拙立定,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玩笑之意双手笼在袖中,目光明利如鹰隼,出言如刀“苏错刀,你曾为邪派数一数二的宗主,如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不觉得沦落沮丧”

    苏错刀轻吁一口气,道“哪里沦落了太华夜碧,自是耳闻清钟,井中观月,亦有满眼清光。鸿鹄志高,蝼蚁亦有存身之道,不过都是历练罢了。”

    唐拙颔首,道“苏宫主果然好风范你可知唐家娶亲的规矩”

    苏错刀皱眉“与我无关。”

    略一思忖,警惕道“阿离不可以娶亲,阿离是我的。”

    唐拙声音温和,目光却极为坚硬,道“阿离若不愿意,从老爷子到小姑姑,谁也舍不得逼他,但阿离若愿意娶,唐家上下也不会任由你将他视作禁脔我只是想说,唐家人娶亲,从不问出身门第,虽曾有苏辞镜丁幼盈惹了些是非,但大部分唐家子弟,娶妻后皆是琴瑟和鸣,更洁身自好,绝不涉足秦楼楚馆可你们七星湖呢”

    苏错刀沉默了一瞬,道“七星湖很乱。”

    唐拙的攻击有条不紊,一环紧扣一环,问道“那苏宫主有过的情人、鼎炉、小玩意儿,怕也是数不胜数”

    苏错刀直言道“是,但情人只有一个越栖见。”

    唐拙眉梢一扬,不掩厌恶之色“因此送了他一身功力和七星湖苏宫主待越栖见,着实大方。”

    苏错刀淡然自若,道“越栖见的手段行事,担得起七星湖之主我败得心服口服。”

    唐拙略带讥诮,道“败那么不是你心甘情愿送的你也知道悔不当初”

    一轮月如宝镜悬空,映得苏错刀的脸色笼了一层薄霜也似,他的声音亦冷得出奇,道“是我心甘情愿,但我也会拿回来。”

    唐拙英气明朗的眉宇间掠过一道峻厉之色“你对唐离,到底是一辈子的真心,还是只想随便玩玩”

    苏错刀道“那是我和阿离的事。”

    唐拙不动声色的纠正“是唐离,唐家的三少。”

    苏错刀凝视着唐拙,漆黑星眸深不见底,似有风暴酝酿其中,唐拙却不做半分退缩“苏错刀,我是阿离的二哥,阿离在唐家堡重活一遭,不再是你说要就要,说弃就弃的小玩意儿。”

    苏错刀目光慢慢融化柔和“拙哥阿离是我至亲至爱,从小就是,从未变过。”

    唐离哈的一声笑,冷冷道“你的至亲至爱落得个天魔解体”

    苏错刀似乎不以为意,只简单道“以后不会了。”

    唐拙端详着他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摇头笑叹“今晚我原打算无论你说什么,都一概不信一概不理,一定要逼迫你立下重誓,不许再招惹唐离。可你这样,没一句话说得动听我反倒有些信你了。”

    “你信得对。”苏错刀亦展颜,暮春夜风拂面而来“江湖传言,唐拙的眼光与暗器的准头一样,向来不会有丝毫差错,拙哥以为然否”

    这是一记很巧妙的马屁,恰到好处,一箭双雕,唐拙沉吟片刻,笑纳了。

    自此唐拙睁一眼闭一眼,苏错刀唐离夜夜私会,原本还体贴唐拙的小心脏,亲热后各归各房,让唐拙睡个安生觉,后来彻底暴露了一对儿小畜生的本质,索性明铺明盖同床共枕了。

    十数日来,虽不曾真个销魂,但唐离每根头发丝每个脚趾头,都被苏错刀一一摸了个遍,疼了个透,唐离的身子在他掌中,像是玉雕有了手泽,通灵生韵,韫辉流溢。

    其实两人之前在七星湖,除了真正的占有,床笫之事无有不为,却为而不懂。

    好似贫家小儿,吃得一席海陆百味,也只知一个字饱。

    他们都被种在七星湖内堂冰冷的石缝里,九死一生在别人的尸骸上挣出细弱的芽来,被迫的过早成熟,虽咬着牙不喊疼痛,到底有几分扭曲与邪气,于情一字,认知感悟都粗糙而贫乏,只是懵懂的本能也似的果腹。

    好好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小小的叶鸩离吃着鸡腿学了一宿,第二天念的却是狗骑兔子来,满地啃猫嘴。

    苏错刀一直想不通他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此番重新得以来过,终能有另一种心境,另一番情窦初开欢喜滋长。

    三月出芽苗,花开六七月,金秋九月结果子,腊月里土壤中相拥沉睡,按时按令,自有一种舒缓而饱满的节奏,慢慢的春江水涨,一步两步三步走得步步生根,每一刻都有该有的美轮美奂目不暇接,过去的时光也凑热闹的一并涌上,影影绰绰的重叠起来,四季年华如锦,携手而渡。

    情磨了这些年,全赖两人都是天生野长的瓦砾心肝,终究不曾被磨得薄了破了,但往后,却不能再挥霍无度。

    苏错刀要对唐离好。

    至于怎么好,苏错刀说不出来,他打算做。

    做很多,包括在床上做到两个人都快活。

    时已近蜀地,唐离新换了一件大红的宝相花蜀锦长袍,整个人放着光一般耀眼夺目。

    苏错刀一眼一眼的看过去,也不怕眼珠扭得疼,路边行人即便匆匆,瞧着这红衣少年,亦是频频回顾。

    好在非处闹市,否则大有掷果盈车之险。

    唐家子弟多英秀,但衬得起这袭华丽浓烈到了极点的蜀锦的,唯有唐离,因其清入肌骨,因其冰雪之姿,截然相反的这么一撞,才能使得清者愈清,艳者愈艳。

    这晚蜜里调油之际,苏错刀将唐离正红的蜀锦外衣,素白的软缎里衣,层层剥开,却又不除尽,灯下自有凌乱的旖旎光景。

    唐离仰面躺着,笑声像是风中挂着的一串铃铛,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开心,双腿一屈一伸的不停乱动,苏错刀也情不自禁跟着笑,却问道“你笑什么”

    唐离伸手扣在苏错刀腰后,轻声道“你以前好像打过我为着我不好生练那廿八星经。”

    苏错刀道“打过不止一次越打你越哭,你越哭我越打,阿离,咱们那时候都不懂事。”

    唐离嘴角弯弯的,一钩如水的弦月“那现在呢这些时日我早已守不住精关元阳已泄,你怎么倒不打我了”

    苏错刀答得坦然“我以前错了。”

    是错了,自己年少时,床笫如战场,与之交欢的庄崇光如虎如枭,一场场双修完全就是最险恶的交锋,一着不慎,廿八星经便永无大成,必沦为庄崇光的掌下亡魂,

    苏错刀可谓是历代宫主中,学廿八星经学得最苦最险最艰辛的一个,但亦是巅峰成就者。

    来之不易,便格外珍惜,且理所当然的觉得叶鸩离也该珍惜,而自己更是为他备好了登天的梯揽月的楼,他只要一伸手,便能轻轻松松够得着,没人敢给他设置重重障碍,路上的荆棘也都被自己连根铲除。

    一厢情愿的认定,叶鸩离没有理由辜负这一切,便一意孤行的催促他强大,逼迫他成长。

    但自己却忘了他也有心,他骨子里住着个爱就是爱恨就是恨的任性孩子,七星湖的叶总管、邪派第一难缠的水妖、苏错刀的左右手,都是后天赋予,而情种则是天生。

    不过这些话即便打死苏错刀,也是说不出口,好在唐离根本不计较,苏错刀心里的话,他猜得出便猜,猜不出也感觉得到,只要知道他待自己用心的好,便心满意足做梦都在笑。

    一时眼眸亮汪汪的看过去,带着几分有心引诱的意味“你亲亲我罢,不要太用力”

    苏错刀嗯的应了,果然柔软如羽毛似的,贴住他的嘴唇,一点点描绘过去,含着舔吻,一只手却不含糊,顺着他精致纤细的足踝,一路轻轻重重的抚摸游移上去,待到腰胯之间的凹线时,稍一用力握住,唇舌从他咽喉处慢慢吻下来,吻遍每一道红色丝线也似的伤痕。

    那些伤痕有凛冽的深刻,愈显周遭肌肤如杏仁豆腐般的柔嫩丝滑,只怕稍一用力,就会沁出水来的质感。

    同样是习武之人,亦能谈笑杀人,唐离的肌肤却像是不经风雨金尊玉贵的世家公子。

    苏错刀心疼他,不敢太过狂野,但唐离的伤痕敏感无比,细细吻过一遍,整个人已被调理得一池春水般,两腿与苏错刀的腿交错互蹭,浑身烫得融化了也似,嘴里乱七八糟的呢喃道“不是不是这样,很热啊错刀,痒,痒得很,你别舔了,帮我挠一挠”

    苏错刀知他抵不住这等刺激爱抚,却故意问道“好阿离,告诉我,要挠哪儿啊”

    “我,我也不知道心里啊,还有骨头里,有小虫子咬我”

    他说得娇憨,苏错刀一个把持不住,牙齿在左胸一粒小巧茱萸上一磕,将那吮咬得已略略红肿的乳尖咬出一个齿痕来。

    唐离心跳都停了一瞬,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茫然张开口,有气无力的轻唤“拙哥,小姑姑”

    苏错刀忙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许喊别人小傻子”

    另一手却动得愈发凶猛刁钻了。

    唐离眼角一抹薄薄的红,洇染蔓延开,整个人像空心的剔透玉雕,从里头点起了火,透出一层让人恨不得将他生生撕开的莹净柔和的红,衣衫胡乱揉皱在身下,身体荡漾如湖边柳,不知该怎生是好,迷迷糊糊中哭也似的喊出一声“好哥哥饶了我”

    只听得苏错刀呻吟一声就弓起了腰,硬得都疼了。

    身不由己,一把捉着唐离的手就握住“阿离,阿离帮帮我”

    唐离被他抱在怀中,抗拒不得,反正这几日也做得惯了,双手抚上,兀自有些回不过神,十指已自动自觉的抚摩套弄起来,一番揉搓之下那阳物愈发粗大坚挺,其上青筋绕着茎身,瞧来倒似青龙盘巨柱一般。

    苏错刀声音低哑得听不清,求道“阿离,舔一舔,不用含进去,就舔一舔好不好”

    唐离低笑,眉眼间妖色无边,却又有种奇特的无辜稚态,伏在他肩窝处轻轻摇头“不,嘴会疼喉咙也痛”

    前日苏错刀连哄带骗的让他含过一回,只进去一半,他就拼命挣扎着吐出来,怎么说怎么弄他也不肯了。

    唐离比叶鸩离有主意了许多,一点儿疼就哭着反抗,一点儿罪也不愿意遭,再不会一味的卑微驯服。

    苏错刀敏锐的觉察出他的变化,对他亮出的小爪子又惊又喜,甚至会不动声色的帮他把爪子修剪得更锋利些。

    唐离指掌动作轻巧顽皮,轻重缓急,撩拨得恰到好处,偶尔蹙着眉头嘴里嘀嘀咕咕,或是秋水眼斜睨轻瞟,种种形色,难描难叙。

    苏错刀盯着他的脸,每一丝表情都不放过,目光在线条玲珑如画的嘴唇上流连良久,终不能自持,最后关头时,竟一手按住他的头,紧贴上自己那孽根,一声闷哼中,喷溅得唐离一脸浓稠的白浊。

    待喘息平定的松开手,唐离方能仰起头,无意识的伸出舌尖碰了碰唇瓣,只觉滑腻微腥,猛的醒悟过来,骄娇二气发作,登时不干,跳下床就要带着罪证去找唐拙告状,被苏错刀死死抱在怀里,呼吸微乱的在耳边笑“好阿离,可千万别去”

    唐离恶狠狠道“你也知道羞耻”

    苏错刀含着他的耳垂,手插进他紧合着的腿间,半强迫的分开双腿,只觉大腿内侧触手滑腻如酥酪,忍不住轻掐了一把,顺手打着圈儿的把玩他已然笔直挺立的那物,笑道“我只是不要你被别人看到这样子羞耻什么”

    又反问道“你羞耻么”

    唐离被弄得头昏骨软,自有酥麻甘美的滋味,如一匹带着刺绣花纹的绸缎包裹住全身,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勉强想了想,断断续续道“是没什么好羞的,不过你难吃死了啊,别,别这样好舒服,轻轻些”

    “那我吃你好不好”苏错刀柔声纵着他,不由分说,俯首下去“给我的阿离赔罪,好不好”

    双手扣住他的胯骨,使之完全被困于自己的掌握不得闪躲,微微一笑,便张口含了进去,舌尖用力,抵着秀挺的顶端,吮吸着细细品尝,毫厘之处都不放过的舔舐,更恶劣的搅动开最敏感的缝隙,湿漉漉的灵活的来回刷着。

    唐离做不得自己的主,身子绷得弓弦也似直往后仰,不堪承受的呜咽“要化了”

    苏错刀放他缓得一口气,哑声哄道“别说傻话,你又不是糖人儿啊不对,你就是我的小糖人儿,阿离不怕让你更舒服,好不好”

    说罢唇舌裹住,深吞而入直至没根,用喉咙深处火热湿滑的吞咽着他,无处不细致入微,全心全意侍奉讨好。

    苏错刀吞吐间缓咂轻吸,眉目飞扬华美,唇色嫣红艳烈,嘴角边一痕水迹,淫乱得毫不掩饰,自有一种放纵的春色盎然。

    唐离出不得声的直抽冷气,眼神完全散乱了,每一寸皮肤都泛起了细小可爱的战栗,脚趾蜷缩又伸展开,腿被苏错刀架在肩上,绷得笔直,像一双圆润生光的象牙筷。

    第八十三章

    又一次的被吞咽,唐离挣命也似呼出一口气,却拗起颈子去看苏错刀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炽热的星光与翻涌的情潮,更有自己熟悉的,从小看到大的爱惜入骨,登时恍若回到幼年,如身处月翼湖中,只觉浑身骨骼化尽,无数云彩炫目的托着自己,下面却失禁也似,一股热流激射而出,长腿无力的垂下。

    苏错刀情色无比的挑着眼睛,放松了喉头,一口口逐次咽下,故意溢出一缕乳白在红唇边,凑到唐离眼前,再伸舌卷入口中,声音丝绒醇酒般溺得死人“小糖人儿,你果然是甜的。”

    唐离伤后武功虽不失,体力却大不如前,这么欲仙欲死的泄了一回,已然倦得一根手指也懒得动,脑子也被一罐蜂蜜粘住了也似,勉强瞄他一眼,奇道“真的好吃么”

    苏错刀一笑,心里只痒痒的,满想按着他再来一回,但见他一副弱不能支的样子,倒不忍心犯禽兽了,搂着躺好,道“明天分一点给你尝尝。”

    唐离本能的知道他欺负自己,头缩在他胸膛,哼的一声,牙齿衔住一点点皮肉就歹毒的切了下去。

    苏错刀不在乎这点儿疼,伸手摸了摸他翘翘的小屁股,啪的一巴掌打下去“睡觉”

    第二日行路,眼圈发青腿发软的是唐拙,骑在马上一脸晦气样,对着苏错刀简直就是一副没收足聘礼的刻薄刁钻大舅子脸。

    唐度年纪与唐离相当,为人最是质朴实在,当下十分不解“拙哥的气色怎么这样难看”

    唐凤一笑,附耳道“无他,客栈墙壁薄,房中无妻室之故也。”

    唐拙晚间饱受魔音穿脑妖精打架的摧残,白天那俩也神出鬼没的不得消停,打尖吃个饭,只那么一会会儿,苏错刀能把唐离带得找不着人,附近小镇城里或是荒郊野外的,开了锁的猴子一样踪迹难觅。

    这天中午在道边一个茶寮里简单用了些茶水干粮,吃完一抬眼,人又不见了。

    唐拙令其他人先行,自己呆若木鸡的伸着头直等到将近日暮,两人才悠悠然现身。

    苏错刀背着唐离,唐离手里还拿着支细细的青芦苇,两条腿在苏错刀身侧一荡一荡,无忧无虑的惬意。

    唐拙终于侯到了自家幺弟,也不管是背着的还是抱着的,宛如天降横财,上前一把拉住苏错刀的手,双目含泪,苏兄苏兄弟这等疏远的称谓都扔了,大方许诺“错刀,只要你路上不拐走我家的小傻子,到得唐家堡,我唐拙随便你怎么搞他,绝不为难半分”

    苏错刀伸出手掌,与之脆生一击“一言为定。”

    夕阳下一桩罪恶的交易,在唐拙的走投无路迫不得已以及苏错刀的蓄谋已久正中下怀下达成,唐离在唐家堡横行霸道到今日,当有此报。

    唐离也没客气,趴在苏错刀背上,道“拙哥,小姑姑会把你剁得碎了,灌到猪大肠里,扯成一截一截,吊在屋檐下晒干了等过年。”

    唐拙经历了这一路的摧心伤肝,唐飞熊的淫威都如浮云了,满不在乎的反击“要不是嫌我皮糙肉粗,小姑姑早这么干了,我怕过我畏惧过”

    唐离原本脸色透白,十分困倦的模样,闻言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肃然起敬。

    晚间投宿,唐拙心细,总觉得唐离方才的状况颇有些不对,悄然起身出房,却见苏错刀正坐在楼梯口,一片黑暗的潮水中,静得像一块销磨了棱角的石头。

    当下走过去,与他并肩而坐,低声道“阿离睡着了”

    苏错刀点头,漆黑星眸微动,有种说不出的疼痛意味。

    唐拙心里一咯噔“你跟阿离中午去哪儿了他回来脸色那样不好。”

    “他犯了病,等他好了些我才背他回来。”

    唐拙一惊“他已很久不曾你做了什么”

    苏错刀静静道“我要他想起以前的事。七里外芦蒿渡设有无漏堂的分舵,我就带他去了一趟。”

    唐拙啊的一声,既是痛心更是怒不可遏“你不能逼他我们试过一次,他疼得”

    苏错刀脸色苍白,轻声打断道“拙哥,别说了。”

    芦蒿渡不是什么要紧的水路关卡,平时只由无漏堂座下仓庚分舵掌管,不过七八人常驻,苏错刀带唐离循着路过去,却见昔日黄吟冲的左右手,须弥堂副堂主夏榆,居然闲坐厅堂,饮着一坛村酒。

    醉眼朦胧中见着苏错刀,夏榆只惊得打碎了酒坛,回过神来即跪地恸哭,精明强干的一条八尺大汉,哭成一张糊塌子也似,软腿软手爬不起身来,唐离看不过眼,上前就是一脚“起来本座还没问话,你就敢嚎得跟头挨了骟的驴一样黄吟冲那老王八死了么”

    夏榆含着泪挨了骂,却喜慰交集的恭恭敬敬行礼,道“公子黄堂主身子硬朗着呢,不曾死。”

    唐离大喇喇端坐着,吩咐道“芦蒿渡口,该驻八人,去把另外七个都给本座叫来”

    苏错刀负手站在一旁,只看唐离处置。

    唐离手腕辣,记性更好,七人有曾居高位者,他自然连人家的祖坟埋在哪儿都记得一清二楚,有一唤作马有草的,昔日只不过是天馋君驼风十数弟子中的一名,打下手倒洗脚水都嫌不出彩,唐离凝视他短短一瞬,便叫出了他的大名小字,甚至很欣慰而伤感的叹道“你师父为本座而死,你模样虽长得人海茫茫的找不着人,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玻璃心肝的聪明人,却三教九流吃喝嫖赌都混得开,是驼风私心里最得意的弟子,将来必有机会进得十八天馋君之列,不堕你师父千面人的名号。”

    马有草闻言伏地,低声哽咽道“公子果然记得驼风师父”

    八人中唯独有个三十来岁的长脸汉子,满脸倨傲站立不跪,道“二位败军之将,便是捡回性命,也该远远避开七星湖才是,越宫主的手段,难道你们还不心服么”

    唐离笑吟吟的不说话,秋水眼在其余七人脸上打了个转,早明白此人必是越栖见派来监督的,问道“你哪来的底气,以为本座不敢动你”

    那汉子听他出言相询,心中略定,倒也着意加了几分礼数,一拱手道“在下”

    唐离淡淡打断道“什么土鸡瓦狗,也配在本座面前说名字”

    突的足不抬身不动,倏忽飘然近前,掌影重叠变幻。

    那人武功本就远逊,唐离更是发之骤然,当即一招被扣住咽喉,唐离从不知手下留情的道理,嘴角上翘着五指一用力,格的一声喉骨碎裂,当场横下一条尸来。

    唐离拍了拍手,沉着脸,伸出手指比了个三寸来长,斥道“你们七人的胆子,加起来也就这么大”

    想了想,两根手指靠得几乎贴到了一处“是这么小鼠胆越栖见即便握有你们的把柄,这样的货色,该杀还得杀。”

    夏榆来不及阻他杀人,更不敢出手去阻,叹道“越栖见夺位以来,七星湖外战不休,虽声势大涨,风头一时无两,但黄堂主深觉倾巢之危就在眼前,因此不知与越栖见私下协定了些什么,将我等放逐此地,却是要保七星湖来日的一点薪火。”

    “这人一死,只怕黄堂主”

    苏错刀一手搭在唐离肩上,道“越栖见为难不得黄吟冲,七星湖是他手里的快刀,还没到用钝了的时候越栖见所图者大,御下只问用途,不会情绪用事,阿离杀这么个东西,极好。”

    唐离仰起脸看着苏错刀,笑得像是一件过冬的小棉袄。

    马有草偷眼瞧着,他能言善道心灵手巧,当下默默的给批了八个大字,琴瑟和鸣,狼狈为奸。

    临走之际,苏错刀道“直说我们来过。”

    夏榆会意,送他二人出得门外,兀自不舍,道“宫主,越栖见根基不稳”

    苏错刀颔首“他根本就是要毁掉七星湖,放心,本座不会倒,七星湖更不会。”

    唐拙看苏错刀有坐一宿不开口的闷丕样,只得忍气吞声,追问道“你带阿离去芦蒿渡的分舵,他就犯病了”

    苏错刀摇头“没有。后来他肚子饿,我在溪水边烤了只野兔给他吃,给他讲我第一次在内堂见到他,讲到他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叫土司的狗,还讲他生辰时我们在西一峰,我哄他玩小鸟拌嘴,亲了他。”

    “我让他好好想,阿离就很听话的用力去想但他头很疼,疼得满地打滚,把吃进去的东西全呕了出来就犯了病。”

    苏错刀手指缓缓收紧,抬起眼,眼神恍若地狱,噬人的阴鸷,更有种痛彻心肺的疯狂之色。

    “阿离果然想起来了,想起来的却是他七八岁,我腿筋被抽换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我腿疼不疼,还有些害怕的告诉我说错刀,庄崇光逼我舔他”

    语无伦次,再说不下去,戛然而止。

    真是不堪回首。

    苏错刀不可摧毁的强悍,时隔十余年后,被唐离一语轻轻击碎。

    翻开旧账,一笔笔重新算过,触目惊心的伤口居然还在,满是脓血,从不曾愈合。

    说什么喜欢庄崇光,苏错刀喜欢的,从来就是无数次憧憬中的杀庄崇光的那一刻,看着庄崇光断气,然后将他送进坟墓。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

    自己只能听完就罢,告诉叶鸩离“没事,反正崇光宫主早就不行了他又宠着你,不会真伤到你。”

    年幼的叶鸩离很想得开,爬到苏错刀的膝头坐着,笑嘻嘻的说道“也是,两寸三钱的,也噎不死我。”

    苏错刀那时不过十来岁,几乎就没能忍住眼泪。

    后来便千方百计爬上了庄崇光的床榻,成为庄崇光座下第一弟子,得传廿八星经,床上更是心机用尽的吃独食,莫说其他弟子,便是叶鸩离,也极少再有机会与庄崇光厮混帐中。

    苏错刀深知庄崇光这等高手,稍露杀气必有感应,庄崇光又是个天生最喜欢看到别人为他神魂颠倒的怪物,那么自己应该爱他爱得不能自拔才对。

    而叶鸩离那句强压着害怕惊恐的倾诉,似乎早已随风而散,杀了庄崇光之后,苏错刀还是一口咬定自己此生最爱庄崇光,黄吟冲等人竟也一直以为,苏错刀真的情劫已过。

    但骗过了天下人,甚至骗过自己,却骗不过叶鸩离。

    甚至十多年后,半傻的唐离,亦能再次简单不费力的让自己鸩毒蚀心。

    哪怕脚步如猫一般轻盈,肉乎乎的脚垫里都藏着钩刀似的锋利。

    他就是一把刀,专杀自己的刀。

    唐拙愣了良久,待想明白那个舔字,脸色只一片青白交错,冷冷开口“苏错刀,你不能把唐离再带回七星湖。”

    苏错刀恍若未闻,自顾言道“原本我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阿离想起前事,或者前世也罢,他可以是唐离,但也是叶鸩离,可今天我心软了。”

    再看向唐拙时,眼眸中只有近乎漠然的平静“越栖见不会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七星湖我要拿回来,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我和叶鸩离的家,苏错刀但凡一口气在,就不能容忍七星湖沦亡倾覆。”

    “唐拙,若我死了,唐离还活得下去,叶鸩离却再也活不得了。”

    唐拙突然感觉眼前的苏错刀极其遥远,孤身一人独自漂泊于另一个世界也似,他神色生铁顽石般冷而强硬,却更像夜色深沉的海,幽沉的藏着一种怆然独特的温柔,一时不忍,沉吟道“丑哥之事,唐家堡与越栖见已结下梁子,你想重夺七星湖,我们或许可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一落,已知自己说错了话。

    苏错刀微微一笑,眉目华美,举手投足既有气度堂皇,又有与生俱来的邪气沉淀,只道“不必了。”

    无论唐拙真心亦或别有襟怀,这等好意只能心领不能笑纳,原因无他,七星湖既不是越栖见的刀,亦不愿为唐家附庸。

    言至于此,唐拙起身欲走,却听苏错刀低声道“拙哥,多谢唐家给了阿离这么多我给不了的,也求你们将来就算唐离傻一辈子,也别嫌弃他,不管他。”

    第八十四章

    唐拙心中一暖,认认真真的说道“你放心,阿离是最好不过的,唐家上下,没有人不喜欢他纵着他。”

    苏错刀凝视着他,目光闪烁,突然道“回到唐家堡,我想住进同笑居,和阿离一起。”

    唐拙一怔,略有迟疑“只怕小姑姑不许。”

    苏错刀点漆星眸伤情如天河,饱含强烈的希冀渴盼之情,轻声求道“我只想跟阿离朝夕相处,好好过完最后这些时日,唯有此愿,求拙哥成全。”

    或许是他用了邪术,也可能自己太困了,反正唐拙在反应过来之前,已糊里糊涂的一口答应,待躺到床上,翻了两个身,终于咂出些不对劲的滋味来,坐起身但见月华穿窗如刀光,猛然醒悟,苏错刀这恶棍无赖既是七星湖的宫主不说,他更是恶棍无赖谢天璧的言传身教亲授唯一的弟子啊

    所谓心软,所谓任由阿离只作唐离,所谓最后这些时日,那都得基于一个根本,就是苏错刀他死了,否则说来说去,都是冰屋建于流沙,再怎么感天动地眼睛里哭出血来,太阳一出风一吹,一切都做不得数。

    可他若不死呢万一坏人恶千年,苏错刀岂不是要在同笑居赖一辈子还是干脆把唐离拐带回七星湖

    关于他不死的种种后事,苏错刀一句承诺都没有,自己倒是顶着唐飞熊的如山重压,大方的割让出同笑居还倒贴一小傻子。

    唐拙醍醐灌顶却悔之晚矣,过了两天气鼓鼓的赶回唐家堡时,一打照面唐飞熊又惊又奇“阿拙,你七窍都在腾腾的冒青烟”

    唐拙不敢吭声,唐凤等人先行一步到的家,唐飞熊耳报神何其的多哉何其的灵敏只怕自己丧权辱家一事,早被她钉在了耻辱架上。

    唐一星亲自安置了唐丑,薄责而隐赞,道“德行有小亏,却能不堕门风,技不如人,断一臂尚有一臂,日后奋发,未必不能成器。”

    唐丑悬了一路的心终于落下,更有几分羞愧的意思,唐拙拍了拍他的肩,兄弟相视一笑,倒比往日多了几分亲厚。

    唐一星举重若轻的掌门气魄,清癯如竹的隐逸悠适,待转眼看到唐离,立时化为一团让人螺丝拐都发软的慈和,长眉舒展,打心眼儿里开出花来的微笑道“幺儿哦,回家啦”

    唐离嘴甜“阿爹,我一路都想你,担心你吃饭太少,喝酒太多。”

    唐一星呵呵的笑迷了眼,满足得直叹气“就知道幺儿会牵挂我唉唉,你却瘦了些阿拙没好生照顾你么”

    唐拙偷偷把眼珠子翻到天灵盖里,腹诽道老爷子什么眼神唐离还瘦没见他滋润得一脸的春色满园关不住即便真瘦了,也得先怨他自己,再怨苏错刀。

    一边生闷气,抬头一逡巡,已不见苏错刀的人影。

    苏错刀最是擅长把握机会,给他一根杆儿,他能爬月亮上去,眼瞅着唐家父子亮瓦瓦的暖人心肠,当即趁乱翻墙,意图行韩寿雅事,默不吭声的径直就搬进了同笑居。

    唐飞熊是个精细的,一路紧随,冷眼看着他人模狗样的排闼入室,甚至一派从容自然的吩咐下人“重新备一对枕头罢,也不必玉的瓷的,藤竹枕就好。”

    唐飞熊挑了挑细长的眉,一丛罗汉竹下宣来唐凤等人“想办法,十日之内,让苏错刀搬离同笑居。”

    唐凤等人彼此交换了个眼色,没有一个情愿去想这个办法领这个差事的

    唐家这代年轻人中,这几个着实算出色。

    唐凤聪明沉稳,暗器功夫极尽细腻精巧,更通人情世故,尤精医毒之术;唐棠玉面修身样貌最俊,武学天资也最好,骨子里却有些骄傲过刚;唐度年纪小,性情率真质朴,暗器使出来虽有瑕疵,却更有厚度灵机,隐然可见将来的大家风范;又有唐棣专精于制器之艺,独爱对各式暗器推演改进,他的住所连床上都堆满图纸工具,极有些痴气,眼光却最毒最准;另有一个唐豹不在,此人朋交四海,有游侠风范,一年倒有十来个月不呆在家中。

    如此一盘儿丰富多彩的群英荟萃,却个个不愿去捏苏错刀那个硬柿子。

    唐飞熊咬牙切齿,一人给了一个爆栗“没一个争气的也就罢了,还一个赛一个的瓜兮兮”

    唐凤咦的一声,似有所悟“小姑姑的意思是”

    唐飞熊笑眯眯的伸出手指戳了戳还一脸呆样的唐度,道“苏错刀是跟唐家堡掌门平起平坐的宗主身份,你们拙哥比他都差了一辈,他哪能跟你们认真计较”

    唐度嘿嘿的笑了起来,兴致大起“那我叫上阿缓幺妹,她最爱胡闹”

    唐飞熊点了点头,温和的提醒道“莫失了分寸,苏错刀虽是恶客,毕竟也是贵客好歹留他一口气。”

    唐棣原本一直低着头琢磨铁蒺藜如何内设簧片,此刻如梦初醒,茫然问道“为什么不叫上阿离阿离使暗器的悟性灵气是我们当中最好的。”

    唐棠薄唇微抿,一个豹尾脚踹了过去,随即昂着头扬长而去。

    唐凤眼睁睁看唐飞熊一把揪住唐棣的耳朵,忙忙的招呼着唐度,道“咱们快走,小姑姑要揍人了你刚换的新鞋,沾了血就不好了。”

    约苏错刀射柳是唐度想出来的主意,他的理由充分而磊落“想抢唐家的人,那就得比暗器。”

    看大家都不吭声,又道“他输了就得搬出同笑居。”

    唐棠冷笑“他赢了呢把你也送给他”

    唐度眨了眨眼睛,他大事可不糊涂,当即道“不”

    唐缓跟他一母所生,年方十五,娇美明艳,更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概,很仗义的插嘴道“度哥,你们要是输了,把我送给他好了”

    唐度道“滚”

    眼看着两兄妹就要厮打,唐凤起身道“行了行了阿度的主意不坏,比射柳,点到即止,不伤和气,以苏错刀的身份,咱们拿话逼住他,自然能让他输了就搬出同笑居若他赢了”

    静默片刻,很沉痛的宣布道“咱们就该被小姑姑传家法了。”

    唐棣突然开口“看苏错刀的手,应该不会使暗器。”

    唐缓拍掌喜道“棣哥说不会,那必然是不会的”

    于是一群人次日就耀武扬威的约了苏错刀湖边射柳。

    唐凤微笑道“阿离,今日是唐家弟子跟苏宫主切磋比试,你站哪边啊”

    他问这话时,无巧不巧,唐飞熊穿着鲜亮的石榴裙,袖口却束得紧紧的,正领着十来个大小管家浩浩荡荡的跟他们撞了个对脸,一只比寻常女子宽了许多亦长了许多的手,准准的搁在腰间鹿皮囊上。

    唐离当即拨马与唐凤并辔,离苏错刀足足三丈远,乖巧的问“小姑姑,你要一起玩么”

    唐飞熊一笑“你们先玩,我还有些事要忙”

    不但唐离,连唐凤都松了口气,却听唐飞熊话锋一转“待忙完了,就去瞧你们。”

    到得湖边,一排垂柳绿得正浓,唐凤勒马立定,指了指一株十丈外的“那株如何”

    唐缓扬声笑道“好极我的蜻蜓针也再远不得了。”

    当即飞马绕得半圈,纤指扬起,只听轻声连动,那株柳树连连落下叶子来,十来片半入湖水,半委尘土,俱是齐叶柄而断。

    她先声夺人,苏错刀点头道“以姑娘的年纪,有如此准头力道,也算不错了。”

    口吻淡然,完全是长辈赐语激励后辈,唐缓一愣,小脸已气得通红。

    唐棠傲然直言道“苏宫主可愿打个赌”

    苏错刀笑道“赌什么怎么赌”

    唐棠道“那棵树上,每人挑一根枝条,上面柳叶都有百十来片,每人双足不动,只许使一次暗器,刀针钩镖不限,得将整根枝条上的叶子尽数打落,且不能伤到枝条比谁击落得干净均匀,如何”

    苏错刀沉吟道“输赢谁来裁决”

    唐凤想了想,笑道“幺妹已然露了一手,就不必再比了,让她帮咱们当一回判官罢”

    苏错刀微笑“好极”

    果然好极,唐缓既姓唐,又刚被自己得罪了一把,这样的赌局,未赌已输九成九,唐家人着实个顶个儿的难缠。

    唐离插嘴道“赌注呢错刀赢了,凤哥咱们输他什么”

    唐棠瞄他一眼,只觉他跃跃欲试恨不得就跳上赌桌把自己当筹码给输出去才好,一时为之气结,不待唐凤开口,已断然道“苏宫主若输了,就搬离同笑居,赢了的话就接着住。”

    苏错刀也不计较这赌约何其的不公平,只道“难得玩儿这么开心,还是多加些注罢”

    唐凤一惊,小心的问道“你要加什么”

    苏错刀顾盼神飞,道“我赢了,除了住同笑居,各位兄弟得送我和阿离整套的鸳鸯枕龙凤被还有新鞋新袜。”

    略一思忖,笑道“还得给阿离做一身新的大红蜀锦袍子,花样越吉祥越华贵越好我也要一套,花色纹样稍简单些,古朴大方即可,但颜色也要正红。”

    这番话一说出口,除了唐棣神游天外,连素来大胆泼辣的唐缓脸都红了,轻啐了一口“好生不要脸”

    唐离则心花怒放,觉得苏错刀简直是太体贴了“错刀,你得赢路上我那件宝相花的袍子被弄脏了,再穿不得你帮我赢件新衣衫,晚上我什么都”

    苏错刀一把捂住他的嘴“咱俩的事,回屋里再说。”

    唐凤气极反笑“那苏宫主若输了呢”

    苏错刀好整以暇,道“我任由处置。”

    唐凤眉头一蹙,心道这话说得好生无赖,任由处置难道唐家会把你切了充黄牛肉卖还是把你收拾打扮了当倒插门的女婿

    唐离与苏错刀对视一眼,心意互通,一个倒贴货一个倒插门,相得益彰天生一对。

    一个眼里明晃晃的尽是爱慕欢喜错刀才不会输,错刀就是厉害

    另一个眼里更火辣当女婿干阿离阿离好看煞人

    那边唐度对苏错刀的气魄大是倾倒,已大声道“好豪气就这么定了”

    唐凤深觉自己乃人中龙凤,奈何唐度该叫唐猪,无力回天矣。

    第八十五章

    还好唐度功夫过硬,凝神注目片刻,七支钢镖出手,力道舒展而控制极佳,一支镖先至,盘旋如轮,干脆利索的切下柳叶,劲泄之际,第二镖即至,两镖一撞,新力接旧力,两支镖穿花蝴蝶也似翻飞而动,其余五支接踵而来有条不紊。

    一时只见七支镖上下错落,柳叶逐渐稀疏光秃,最后七片柳叶悠悠落向水中时,七支镖同时坠地,齐刷刷插入土里,只露镖尾。

    饶是唐棠傲气,亦不禁赞道“阿度的手法又有精进”

    话音未落,一阵风吹过,偏将一片堪堪入水的柳叶吹得横飘数尺,落在了岸边。

    苏错刀正色道“你第七镖到时,第一镖已是强弩之末,纵然削下这片柳叶,到底劲力未透,因此不曾直坠而下,反而被风吹走,终究是技艺未精,不达炉火纯青之境。”

    唐度低首,心悦诚服,道“是”

    唐凤等大感没趣,唐缓虽骄纵,亦是个识货的,无言替自己哥哥辩驳,只得嘟着嘴跺脚,恶狠狠道“苏宫主,你说得轻巧,干嘛不演练一下炉火纯青给大家开开眼”

    苏错刀不动声色,道“我不急,你们先来。”

    转脸问道“阿离,你要来么”

    唐离叹了口气,十分为难的模样,道“我自然想为唐家出力,只是手腕指头都有些疼,阿爹怕是不允我随便使暗器的。”

    说到手腕疼的时候,秋波欲流,媚气隐约浮动,两人之间气氛陡然就旖旎了起来。

    那边唐棠已含怒出手,比唐度更多些凌厉锋锐之气,三支青峰钩寒光闪闪,柳叶落地竟挟嗤嗤破空声,不过数寸之器,却如长枪大弓,声势惊人。

    唐棣摇头叹道“坏了,棠哥心高气傲,这钩出手太燥气。”

    果然柳叶落尽时,青峰钩回飞的力道稍微生硬了一点点,擦着柳枝,枝梢顿时便开了一个睫毛般细小的裂口。

    好在柳叶尽落于树下泥土,作整齐的一堆。

    苏错刀看得毫不专心,伸手握住唐离的手指,两人在衣袖中十指互扣,唐离不安分,小手指灵活的钻进去,在他掌心挠啊挠,苏错刀便笑得眼中只剩唐离一人。

    唐凤见状,料他未必瞧见了枝头那一丝细微的破损,略迟疑了一瞬,唐棠却已开口,坦承道“我这三支钩的破绽不比阿度小,凤哥,看你的了”

    唐凤的飞蝗石是唐棣为之特意精工巧制,他手法又独到,练而不老,敛而蕴力,只一枚飞蝗石击出,并不囿于常规,直打在枝条根部,纯以一股柔力,将柳叶簌簌震落,着地便成一个圆圈。

    这手功夫一露,众人心中均是暗赞钦佩,唐缓直跳起来大声叫好,随后瞪着苏错刀,凤目中颇含笑意“轮到你了,这可赖不过去啦”

    苏错刀道“我不太会使暗器。”

    唐缓愉快的轻蔑的打鼻子里哼的一声“那也得试试嘛。”

    苏错刀轻抚长安刀,微微一笑“好。”

    唐飞熊赶到时,唐离正笑眯眯的跟唐棠说“宝相花最好,我就要这个错刀的用云纹或是蔓草罢。”

    唐棠搭着眉毛“到底是云纹还是蔓草我月例银子就那些,没钱给他做两件”

    唐离便问道“错刀,你喜欢云纹还是蔓草的”

    苏错刀正跟唐凤得寸进尺的商量着“反正新枕新被新帐子你都允了,干脆打张新床,我看也挺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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