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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相思 第11节

作者:陈小菜 字数:21010 更新:2021-12-29 12:50:51

    越栖见淡淡道“别花心思换地方了没有人会来救我的。”

    桑云歌不答话。

    越栖见自嘲一笑,道“云歌,你瞧我多倒霉,老鼠也似,连阳光都见不着。”

    桑云歌厉声道“你本不该跟七星湖牵扯不清”

    越栖见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笑道“若桑伯伯还活着,一定会吹着胡子跟你说云歌你看,早十年前我就知道越家定然跟七星湖有所勾结,都应验了吧”

    桑云歌本就心绪杂乱不定,闻言当即大怒“你自甘堕落,往下道儿上走,还有脸提我爹”

    越栖见抬眼瞧了瞧他“云歌,我恨你爹。这十年来我最恨的人就是桑鸿正他被采成一具干尸,我只想说老天有眼。”

    桑云歌只觉脑袋嗡的一炸,一记凌厉的耳光便抽了过去“你你竟如此禽兽不如我爹养你十年视如己出,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哪怕一次”

    他纵然愤怒到了极处,也不曾动用一丝真力,心中记得眼前这人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栖见,是自己的兄弟,不过误入歧途,一时失了常性罢了。

    越栖见若无其事的擦掉嘴角血迹,道“是啊,我吃桑家饭穿桑家衣,原该当桑家的一条狗,是么”

    “你爹怎会打我骂我打我会有伤痕,他一代大侠桑家之主,怎能落个欺凌挚友遗孤的口实骂我他又不是市井泼妇,怎屑于此云歌,你真是太低估你爹了”

    越栖见凝视着桑云歌,静静道“他只会饿我,饿个天而已,或者只是不给水喝盛夏酷暑,你爹冰镇了酸梅汁,却泼在我面前的泥地上。”

    “桑家书房后,有个很黑很冷的屋子,还记得么你在白鹿山学武时,我经常被关在里面,和一群饿极了的老鼠作伴那些老鼠足有野兔大,眼睛都是红的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爹是怎么琢磨出这些折磨人的花招的。”

    桑云歌已呆立当场,根本不愿相信,内心却知越栖见所说没有一个字是假,记忆中一些已经淡去的事,突然历历在目的鲜明起来,比如有一年下山回家,却得知他病了,水米不得沾牙,又比如父亲常叫他去书房临帖打棋谱,却说什么沉迷其中,整日整夜不得回房休息。

    可他从来也不对自己抱怨,只是安静的忍耐着活下来,对自己全无阴霾的展颜而笑。

    桑云歌内心五味陈杂,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自己干涩暗哑的声音“我爹他他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廿八星经七星湖的秘籍和宝藏谁知道呢他自己问不出来,居然还请天机阁的何大公子来问,哈哈”

    越栖见笑声短促而古怪“你怪我进了七星湖,可你怎么不想想,北斗盟对我又做了什么拔掉我的手指”

    “云歌,你以为我不会疼么”

    桑云歌再听不下去,心好似撕裂了一般,呼吸都哽在胸口,跌跌撞撞走得几步,扶住冰冷潮湿的墙“我只问你一句,我爹他他是不是七星湖的人杀的”

    越栖见断然道“不是。”

    桑云歌脑中一片混乱“我看着你从小长大,你可从未骗过我,是不是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越栖见淡淡道“雪里藏不住尸首,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桑云歌定了定神,突然一把拽起越栖见“我不能再眼睁睁的看你被折磨我送你走”

    越栖见一怔,垂下眼睫,摇了摇头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宋无叛不会放过你的。”

    桑云歌低声道“宋盟主很是看重桑家不至于太过为难我。”

    “有劳桑少侠费心。”紧闭的门哗啦一声破开一个大洞,一条人影从幽暗中穿行而来,手里提着一大团物事“栖见不必你来送。”

    桑云歌脸色骤变“苏错刀”

    越栖见猛的抬起头,从指尖到心口都是一热,眸光一瞬间点燃,惊人的璀璨明亮。

    桑云歌刷的抽出长剑,尚未递出招去,但见银光如飞瀑,凤鸣刀悍然撞上剑刃,刀气直冲而下,顿觉真气一岔,肋间生疼,已被封住胸口要穴。

    苏错刀像是很久不曾休息过,脸色苍白得可怕,黑漆漆的眼瞳里满布血丝,双足更沾着些碎草泥土“饶你一命,回白鹿山好生学武,再过个三二十年,或许能与本座一战。”

    他一身云雾般的黑色丝袍泛着沉重的血红色,浑身更萦绕着新鲜而凛冽的血腥气,宛如一尊刚刚趟过滔滔血河的在世神魔。

    桑云歌萎顿在地,方看清他手中提着的一团尸体竟是袁存德。

    袁存德此刻已没有半点人形,每一寸肌肉骨骼都被重手法震得碎了,连头颅胸腔都干瘪下去,精血真髓被吸噬一空也似。

    桑云歌只觉骨头缝里都渗出寒意来,七星湖虽恶名在外,自己也非刚涉江湖的毛头小子,但这等恐怖的嗜血残杀直摊在眼前,牙关还是忍不住的格格直响“你你把此处的人都杀光了么”

    苏错刀扔开尸体,悠然笑道“宋无叛敢动本座的人,本座为什么杀不得他的人”

    说罢不再理他,只仔仔细细的打量越栖见,目光掠过断指伤口时微微一颤,静默片刻,道“跟我回去。”

    、第四十二章

    越栖见一直盯着那具血腥浓重的尸体,听得他唤自己,抬起头来,却是一脸见了鬼也似的惊恐欲绝,脚步微动,却连退后的力气也没有。

    这样的眼神苏错刀见过,心念只一动,已明白缘故,袁存德的死状与当年他被庄崇光残杀的父母一模一样,想必不能自主,意识已陷入了最恐惧无助的一刻。

    当下微微一笑,伸指点唇,安抚的轻嘘了一声“是我不是庄崇光,他早死了,我杀的是袁存德,我恼他折磨你不要害怕。”

    越栖见愣愣看过去,苏错刀手指里侧纹着的那支银蛇山茶映入眼帘,荒芜夜路上,终于有了一束光,心境陡然熨帖温暖。

    越栖见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眨了眨眼,抬手捂住眼泪。

    苏错刀扯下桑云歌的外衣,盖上破破烂烂的袁存德,静待良久,方问道“没事了”

    越栖见点了点头,见他疲倦乏累得眼眶都微微凹陷下去,心头被粗麻绳磨蹭了一下也似“你你找我可吃了不少苦头。”

    苏错刀眸光一动“你不怪我”

    越栖见道“我怪你什么”

    一抹真切的笑意从嘴角慢慢延展到眉梢,苏错刀握住他的手“走罢,回七星湖。”

    越栖见手掌轻轻一哆嗦,随即用力挣脱开,道“我不怪你,可也不愿跟你在一起了多谢你来救我,咱们就此别过。”

    苏错刀微一蹙眉,想了想,带着些宽容,道“我在月牙峰顶杀你一次,阿离遣孔雀杀你一次,宋无叛这次又用你的性命要挟我你居然都没死,我暗自想过,只要这次你能活下来,我一定带你回七星湖,好好待你,再也不会骗你伤你懂么”

    说罢,气定神闲,一派雍容优雅之态,就在等越栖见感恩戴德的跪下痛哭流涕,然后欢天喜地的一跃而起跟自己手拉手回家。

    越栖见听罢,足足怔了一盏茶的时间,用一种陌生之极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是可怜,又似乎是叹息“懂了”

    苏错刀一笑。

    越栖见回以一笑,却一字字清清楚楚的说道“苏错刀,以前我一直觉得,叶鸩离天生一副畜生心肝但现在看来你比他还强,你根本就没有心肝。”

    苏错刀脸色一沉,心里刚涌上的温柔欢喜犹如沸汤沃雪,转瞬消融涓滴不剩,当下忍耐着问道“骂完了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越栖见温言道“对不住,苏宫主,在下不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与你又非亲非故”

    苏错刀眼瞳就像结了冰的黑色钻石,闪着锋利的冷光“非亲非故十年前咱们故交有旧,半年前咱们肌肤相亲,你身上还有哪分哪寸我没瞧过没摸过”

    说着心中一荡,想起他肚脐下似乎生得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却不知如今安在否依旧相思入骨否

    越栖见脸色通红,随即又是惨白“你一定要我瞧不起你么”

    苏错刀满腹火气早变成了邪火,尽望下身凑,廿八星经虽得以补全,毕竟占一个邪字,练这门功夫,性欲之强杀性之重,都远过于常人。

    一时懒得多说,身形一晃,提掌劈在他的颈后,打晕了顺手一把抱起,心中兀自不解,为何自己企图讲道理,他却偏不肯听

    越栖见迷迷糊糊中,只觉肌肤微凉,随后被拥入一个怀抱,唇舌被挑逗着吮吸玩弄,从颊侧到小腹,仿佛有细小的火花一路闪烁着燃烧过去,酥痒发麻,忍不住蜷缩起身子。

    有硬硬的火热物事顶着自己,饶是越栖见神智不清,也直觉到了危险,连背脊都在轻轻颤抖,但双腿却被强硬的分开,那火热的东西开疆拓土也似,艰难而顺理成章的楔入。

    胀痛难忍之际,后穴本能的抵挡着收缩,那人停了一停,随即却侵入得更狠更彻底,一下下直捣入最敏感的地方,温软滑腻的最深处都被肆无忌惮的劫掠一空,有一种即将被穿透或是捅坏的恐惧感,却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快感,抵受不得,行将崩溃。

    随着凶猛的撞击,后穴经过了露水的花朵般,柔顺的绽放开,越栖见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声低吟,竭力想躲避,却连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被插弄的地方热得像要融化,肉体相碰声,结合处的滋滋水声,混着自己高一声低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这样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淫靡放荡、不知羞耻。

    越栖见陷入一个醒不过来的梦也似,什么都感觉得到,又似乎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莫名的心酸悲哀,那次是鼎炉,这次不知又是什么

    错刀,别只是拿我泄欲。

    昏昏沉沉也不知多久,脑中一阵沁凉,终于清醒过来,只见自己卧着张墨绿色的丝绵软垫,身处一架马车之中,略一颠簸,便觉腰腿酸软,后庭私密处更是一阵阵的刺痛胀热,忍不住嘶的一声低低呼痛,只听叶鸩离清脆的笑声就在车外“邪派三十六,原本排的咱们是状元,偏偏七星湖一举入了白道七席,后来七席议事时,空证他们的脸色,花红柳绿,别提多有趣了邪派如今就剩三十五宗,赤尊峰、千秋堂、瀚海无回派、琉璃天宗都是榜上有名”

    苏错刀的声音神清气爽,含着明显的笑意“嗯,还有呢”

    “明德牛鼻子一直气哼哼的,头顶都快气出庆云金灯来啦,说咱们七星湖往后得和北斗盟化敌为友,不得擅自侵扰白道诸派,更加不能去采别人的精气内力我就问他们,若有白道不尊七席之令,来惹我七星湖,又当如何”

    “任尽望便说,七星湖已是白道翘楚,举足轻重的门派,大家伙儿自当同心协力,怎能同室操戈宫主,这姓任的好一张利嘴,说了一堆话,既不真且不假,听着还入耳,谁都得给他拍巴掌夸一句高见,但回头想想,十句里倒有九句是废话,剩下的那一句还得拧干了水抖净了糖,才听得出真味儿”

    苏错刀纵声大笑“白鹿山也不过如此了。但空证大师不糊涂,唐一星更加的眼明心亮,他二人的意思呢”

    “空证大师的佛法既粗且大,我慧根却短小,只听得懂大概意思,大抵就是七星湖劣迹斑斑,一时若有人上门了结恩怨,咱们就得当乌龟缩起头来,缩得时间久了,就能抻长了脖子当天鹅了。至于唐家”

    越栖见正凝神听着,突然车帘一掀,叶鸩离笑吟吟的探进头来,淡金色的阳光斜斜衬着他的脸“越公子,偷听到现在,可开不开心哪”

    说罢从马背上一跃窜入车中,与越栖见对面而坐。

    越栖见咬着牙,略往后挪了挪,心中却不得不暗赞一声,此人一具皮囊着实能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叶鸩离穿着一身南疆本地的服饰,短短的上衣左衽布扣,紧腰斜袖,宽宽的脚裤遮住足踝,整套衣衫蜡染刺绣,满是细碎青花,又有靛蓝丝镶银滚边,愈发显得冰肌玉骨秋水为神,但这位叶总管一开口,就全毁了他这巧剜明月染春水的矜贵模样儿“越公子,被干得舒不舒服”

    越栖见强撑着不急不恼,只道“与你无关。”

    叶鸩离点了点头“自然与我无关,本座不过替孔雀问问罢了越公子难道还不知道,你昨夜的恩客正是孔雀么或者竟不知道孔雀本是个既雄且雌的小妖怪”

    越栖见眼前一黑,惊得几欲晕倒,孔雀一体双性之事自己在医舍时早有所觉察,但昨夜那人昨夜那人怎可能不是苏错刀

    却听叶鸩离已体贴的笑道“好啦,本座骗你玩儿的,孔雀那根小金针菇,哪能弄得你死去活来的嚷嚷了一宿瞧,嘴唇都裂了,要不要让孔雀来给你舔着润一润”

    越栖见受逼不过,颤声道“叶鸩离,你又何苦羞辱我你已是得天独厚的幸运,为何偏偏要跟我过不去”

    叶鸩离奇道“幸运”

    越栖见低声道“你虽在七星湖,但从小有庄崇光护着,庄崇光一死,苏错刀又把你捧在手心里,苍横笛对你的忠心恐怕比对苏错刀犹胜三分,华却邪早晚都会任你驱使就连唐家掌门,江湖上何等的地位竟也对你独具青眼”

    叶鸩离目光闪动,笑道“你怎知道唐一星对我好”

    “你身上有唐门避毒丹的独特气味,我学医多年,自然闻得出,你拇指上的乌木指环,正是唐一星的信物,得罪了你,便是与唐一星乃至整个蜀中唐门为敌。”

    略想了想,又道“苏错刀是一个人来救我的,你从怀龙山刚刚赶来会合,是么他既敢将你留在春色坞独面白道诸派,必是有恃无恐,少林武当对七星湖一向不假辞色,白鹿山与你们虽有几分故旧,但任尽望羽翼未丰,即便有心,也是力有未逮,苏错刀倚仗的只能是唐一星。”

    “何况唐家还顾念着跟苏小缺的那点儿香火情分,你又精于暗器聪明伶俐,更不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独独投了唐掌门的心意”

    他一席话抽丝剥茧追根朔源,层层明晰款款道来,苍横笛在车外听得字字分明,一瞬间眼中满是震惊之色,越栖见竟是个如此出色的人才

    身为天馋君首座,深知此一行中如越栖见者,着实是十年一遇。

    武功也好,隐匿之术也罢,都可通过后天的苦练获得,最为难能的却是一种得自天赋的能力,需得严谨,亦需一种恰到好处的想象力,能从错综复杂的无数事件中,挑拣出一些看似偶然的细碎的片段,归拢梳理,提炼关联,再顺着脉络,提纲挈领,捉住那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一发,一子错满盘皆落索的一子,进而众人皆醉我独醒,翻手为云覆手雨。

    却不知宫主此番携他回七星湖,到底作何打算

    一念至此,苍横笛小心翼翼的看了苏错刀一眼,只见苏错刀脸色如常,漆黑的眸子直视过来,开口问道“阿离对越栖见作何打算”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苍横笛嘴角抽了抽,忙低头道“公子不曾说过,属下不知。”

    越栖见的声音有些空洞的筋疲力尽“叶鸩离,你总是能得偿所愿,做出再怎么恶毒下作的事,都有他愿意包容你还喜欢你”

    叶鸩离忙打断道“他你说的是错刀吧”

    越栖见静了片刻,涩然道“是。”

    “你羡慕我”

    “是。”

    叶鸩离容颜放着光,得意洋洋“那是我有受宠于天的命数,你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他似乎心情极好,竟安慰道“不过你那傻表哥对你也不坏,还有孔雀,宁可自己被人肏,也不肯听我的话杀你。”

    越栖见又惊又怒“什么被人你又要做什么”

    叶鸩离一手支颌,道“他发过毒誓,杀不了你便自愿当淫奴。自己立的誓,皇天后土过路的神仙小鬼可都听着呢,一定要应了才是正理,对么”

    越栖见抿了抿唇,低声求道“孔雀本就异于常人,别用这个折辱他七星湖自有刑堂。”

    “本座就喜欢折辱这种不听话的小野兔儿。”叶鸩离的眸子里琥珀正浓,闪过一道阴冷的亮光“你也别只顾着心疼他,到了七星湖,你跟他一般无二的做淫奴。”

    看着越栖见颈子上些许青青红红的性事痕迹,叶鸩离雪白的两排牙齿一磕,竟咬破了舌尖,忍不住伸手过去,在他未愈的断指伤口处捅了捅,柔声道“你俩搁一块儿,每天伺候完一二十人,闲下来就可以他插插你你操操他,同衾同穴相濡以沫,这才不枉费本座一番苦心成全啊。”

    苍横笛听得满耳朵粗话,苦笑道“宫主,这便是公子的打算了。”

    苏错刀淡淡道“胡闹你是天馋君首座,你的意思呢”

    苍横笛垂下头,半晌道“公子的意思,便是属下的意思。”

    苏错刀道“好。”

    简简单单一个字,神色也瞧不出喜怒,苍横笛心中却打了个突,七上八下不得安稳。

    到得晚间投宿,苍横笛支着耳朵听了听,鬼鬼祟祟摸进了叶鸩离的房间,却见黑灯瞎火清明月色中,叶鸩离趴在墙上,跟只游墙的小壁虎也似,也支着耳朵,鬼鬼祟祟的听隔壁的动静。

    隔壁动静挺大,足足大半个时辰肉体相撞拍击声,越栖见由死而活再由活而死,声音起初压得极低极弱,不情不愿的挣扎痛叫,后来却迷离的呻吟开,不得自控的,沙沙的被蜜糖拌过也似,到得最后,颤颤悠悠的哭腔里竟有些娇媚的意味。

    叶鸩离噗嗤一声笑了。

    苍横笛吓得一跤坐倒“公子”

    叶鸩离将他扶起,笑道“你奇怪我为什么还能这么开心,是么”

    “因为错刀没跟他说半句话,只是用了他。”

    苍横笛满头雾水,更加的不懂了,叶鸩离怎么看怎么不是那种爱人干了别的人,我就一旁煮红蛋的傻缺啊

    只听叶鸩离轻声道“要是错刀只接他回家,却不用他,我才得哭呢。”

    “廿八星经嘿嘿,哪少得了泄火的玩意儿何况错刀在桑家别院大开杀戒,既杀了人见了血,少不得鬼宿冲心宿,不把这股子戾火欲念泄出来,难道等着真气反噬走火入魔”

    苍横笛疑道“宫主半年前闭关,已将廿八星经补足再无隐患”

    他榆木脑袋不开花,叶鸩离忍怒斥道“那也不会变成少林贼秃们练的易筋经菩提心法这些个太监功夫”

    苍横笛想说大和尚们只是心里断了七情六欲红尘俗念,那物件儿却是宝剑未出鞘耳,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但看着他清透无暇的一张脸,默默把这句略显下流的话咽了回去。

    叶鸩离却道“好啦,你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听越栖见叫床你可真下流”

    苍横笛一口真气登时不纯,定了半晌的神,方贴到他耳边,道“越栖见是天馋君的好苗子。”

    “不行。”叶鸩离脸沉了下来,断然道“别以为我瞧不出他卷着的狐狸尾巴,他对七星湖不怀好意或者说,他对谁都不怀好意。”

    见苍横笛似有不信之色,嘴角撇了撇,道“他的身世,虽不比我好,却也不比我差,你当他心底没有怨没有恨只不过都严严实实的裹起来了,恶的臭的可全都夯实了藏着呢,等到有一天,随便一刀划下去,喷出来的东西,可比你师父炼的什么噬影蛊都毒上百倍。”

    苍横笛苦笑道“公子,你若说空证大师昨儿晚上跟明德真人通奸属下都信,只是这越栖见着实不像心机深沉狠毒的人物。”

    叶鸩离冷笑“就知道你们都不会信错刀是个大骗子,你是个大蠢蛋,这位越公子是做出个大蠢蛋的样子,心深得能揣百十来个大骗子,还能睁着眼睛问,骗人那是什么”

    苍横笛柔声道“公子说的自然有道理,可他连内力都被宫主采了,即便心里藏着条鳄鱼,人还是个小虾米,又能翻得出多大的浪来怎么翻还不都在公子手掌心里”

    “横笛。”叶鸩离直问道“为什么拼命替他说话”

    苍横笛静默片刻,道“公子,宫主宠你疼你可他毕竟是宫主。”

    凝视着叶鸩离瞬间失了血色的脸,很一狠心,续道“公子,属下知道你对宫主的心意,可你更该敬他,甚至怕他。”

    叶鸩离的心仿佛被冷风吹开了一道口子“敬他怕他”

    慢慢伏上苍横笛的肩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一直怕错刀。”

    苍横笛心猛的一跳“为什么”

    “他杀了崇光。”叶鸩离气息咻咻的有些乱,像是一只无路可逃却心甘情愿的小兽“在他动手前,我根本看不出来哪怕一丁点儿的他会杀崇光的意思但我帮了他,我不能不帮他,我喜欢他胜过我自己”

    “有时我忍不住想,错刀什么时候会杀我恐怕到死的那一刻,我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苍横笛背后汗毛立了起来,只觉一阵森寒透骨而入,慌忙道“公子不是崇光,宫主心里喜欢你,打小儿就喜欢,属下都看在眼里的。”

    叶鸩离眼睫毛湿漉漉的,在他耳畔簌簌而颤,颤得苍横笛一颗心痛到抽搐“我知道我不是崇光,可我也不敢要错刀待我太好他杀了我没事,我就怕再也见不着他,陪不了他”

    “七星湖宫主必有情劫,我不要做他的劫难。谁想伤他,必得过我这关,踏过我的尸身。”

    叶鸩离轻轻说着,甚至含着笑也似的轻松俏皮“叶鸩离是苏错刀的生死关,不是他的生死劫。”

    从不知暮春的夜风竟能让人如此心胆俱裂,苍横笛如受神差鬼使,手臂轻轻圈住他的腰,声音温柔而酸楚“公子,横笛对你的心,亦是一样。”

    无论他做出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自己的心便如穿窗而入的明月,始终只为他一人而照耀。

    一路上苏错刀再也不提天馋君之事,苍横笛心中稍安,闻得斩经所已将孔雀捉回七星湖,忙靠近马车报与叶鸩离知晓。

    叶鸩离这两日有马不骑,偏喜欢跟越栖见分享欢乐时光。

    内堂诸事流水价的禀到面前,叶鸩离一件件分派料理妥当,并不避讳越栖见,偶尔几句闲谈,亦无针锋相对的敌意,但一双清浅的琉璃眼眸后,总似藏着另一双眼,深邃阴冷,如最敏感的鹰鹫,只要有一丝血的味道,便会骤然醒觉,将猎物或者猎网彻底撕碎。

    越栖见背上如果有毛的话,那便得整日的乍着,脊梁骨一条绷紧了的鞭子也似,脸色日渐一日的憔悴苍白。

    他心志再坚韧,身体却还是血肉之躯,如此日夜不得安宁,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听得孔雀之事,叶鸩离眸光流转,看向越栖见,笑道“传本座的话回去,扒光了这位孔雀副使,让他立在内外堂的通道上,供大伙儿观赏那既有桃源又有玉茎的奇景罢。”

    越栖见半杯热茶当即泼了满身“叶鸩离”

    孔雀双性一体,一直拼命遮掩不欲为人知,本已是不幸之极,叶鸩离却让他赤身裸体的立于要道,整个七星湖人人得而观摩指点,他怎能还活得下去即便求死不能,只怕再也做不得人。

    想到此处,越栖见不禁大急“你折磨孔雀又算得了什么人物你恨的是我放过他”

    叶鸩离掩了掩耳朵,懒洋洋的笑了“上过宫主的床榻,果然滋润得中气十足给你个机会,求得我开心了,本座便饶了孔雀这裸身之辱。”

    “求你”越栖见略一迟疑,道“怎么个求法”

    叶鸩离啪的推开苍横笛伸进车窗的脸,一把拧过越栖见的下颌,用力之大,已将白净的皮肤拧出了两团淤青“你昨夜怎么伺候宫主,这会儿照样给本座来一场,如何”

    越栖见眸光渐转清明,淡淡道“叶鸩离,我求了你也不会放过孔雀,是么”

    叶鸩离一派慵懒之姿,竟有几分樱唇欲度的媚态宛然“再说。”

    越栖见一把掀开车帘,跳下马车。他虽身无内力,步法招式犹在,这一下车倒也不十分狼狈。

    苏错刀见得他直奔过来,当下勒马立定。

    越栖见站在苏错刀马前,喘得几口气,突然双膝跪倒,尘土中冲苏错刀磕下头去,随即仰头凝视着他,目中尽是哀求之意。

    、第四十四章

    “不行。”苏错刀背着阳光,只瞧得清他面部洗练分明的轮廓,眸光神色却浸在阴影里“阿离是七星湖的总管,十八天馋君由他执掌,御下必得有规矩,孔雀领命而不遵,他罚孔雀,并无不当之处。”

    车厢内叶鸩离一声笑飞琼撞玉冰破春开。

    越栖见微微一晃,只觉阳光耀眼,一道道如雪亮的长鞭,每一记都狠狠抽在自己身上,痛楚来得太密集,反而有了冷静而审慎的意味。

    “御下有规矩,更得有尺度”越栖见低着头,缓缓道“刑罚诸事,自有刑堂,该杀该剐为奴为娼,若都由叶总管一人而决,七星湖为何还要设置刑堂何况七星湖已入白道,脱衣裸身之辱,无论哪门哪派都没这样的规矩,今日脱的是孔雀的衣衫,剥的却是其余股肱的脸面,来日门中人人寒心,畏而憎之远过敬而爱之,绝非长久之道。”

    越栖见轻声一叹,道“弱者亦有尊严,人无悲悯之心,与禽兽何异”

    叶鸩离掀开车帘,含笑带怒的用力道“呸”

    苏错刀淡淡道“别跪着,起来。”

    越栖见又惊又喜“你饶过孔雀了”

    苏错刀目光锋利的切割开光影,湛湛看过来“你想取叶鸩离而代之么”

    越栖见一愕,随即摇头。

    苏错刀跳下马,将他扶起,道“那就回去再说。”

    苏错刀不动手则已,一动则是大刀阔斧风云突变。

    一回七星湖,便召集内外堂股肱人物,连下三道宫主令。

    苍横笛身为天馋君首座,私自妄行,御下不严,入刑堂自领十日刑罚,但此番怀龙山一行亦有兢兢业业之功,外三堂中无漏堂主之位空悬数年,苍横笛即日起出内堂,任无漏堂主。

    孔雀私纵外人,坏了宫中规矩,更受挫于北斗盟,废去武功入鼎炉所应誓,留下的天馋君副使之位,由明蝉女后人越栖见接任,并传以廿八星经。

    一月后唐一星长子成亲大婚,叶鸩离择日启程,替七星湖前往蜀中道贺。

    能在殿中议事的,俱是不长尾巴的狐狸马儿中的赤兔,这三道命令的意思,心中自然都明明白白,亦知从今时起,七星湖的格局为之一变。

    苍横笛离开内堂明升暗降,削的是叶鸩离的羽翼,而提拔越栖见入天馋君,则是分叶鸩离之权。

    至于叶鸩离暂离七星湖亲赴唐门,更给越栖见腾出扎根起势的空地儿时间。

    从此内堂叶总管一人独大的局面,已是风雨飘摇,越栖见异军突起,冉冉而升,廿八星经两个传人,双峰并峙二水分流。

    黄吟冲看向苏错刀的眼神,大有疑虑不安之色。

    待众人散去,雕梁画栋珠玉满堂的大殿顿显空旷,叶鸩离踩着厚密柔软的绛红地毡,行至苏错刀身边,殿角白铜香炉逸出的香气带着种低沉瑰丽却又神秘未知的气息“错刀,你是不是疑心我”

    苏错刀眼瞳犹如深潭“我这样做,就是为了永远都不疑心你。”

    看着他微微睁大的双眸,心中忍不住滋生出柔软的珍惜之情“阿离,你还没长大根本没法独掌七星湖,重权在握不知进退,对你反而没有半点好处。”

    叶鸩离微有不解,求道“那让横笛回我身边罢。”

    苏错刀颔首道“从蜀中回来后,你闭关优钵我答允你,只要你半年之内筑基妥当,我便让苍横笛回内堂。”

    叶鸩离欲言又止,苏错刀不禁叹道“说罢,难道我补全的廿八星经,你连读都不曾通读一遍”

    叶鸩离忙道“读了读了不认识的字也单独誊出来问过横笛。”

    嘴里这般说着,心中却一阵阵的发虚,只要一想到廿八星经是从越栖见手中骗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本能的就无比抵触,因此进境愈发缓慢,竟有些良被逼为娼的痛苦不适。

    一时问道“廿八星经的最后两篇是得自一苇心法,唤作通心贯脉与寄神转体,我着实有些看不懂。”

    苏错刀沉着脸“有什么不懂的你资质就差到这等地步”

    叶鸩离侧头思忖,道“也不是不懂,是想不开”

    “通心贯脉说的是同修了廿八星经的两人,只要心意互通则骨络一体,真气牵引往返绝无窒碍,这也罢了,寄神转体就更稀奇古怪,简直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在通心贯脉的基础上,气机关窍一经触发,掌抵足碰,便能将全身功力尽数转与另一人错刀,谁会这么傻自己辛辛苦苦练就的一身功力,能轻易施与他人”

    苏错刀道“武学之无上境界,亦与天道相合。廿八星经要旨在采补真气夺人精元,内力既非自生,而是取之于人,一啄一饮,必将以报,因此修习廿八星经者,无不死于非命。”

    他说得天经地义,叶鸩离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七星湖历代传承艰辛,想来此一代宫主若遭遇不测,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可传功后人,使之楼上建阁,宗门大放异彩罢。”

    叶鸩离咬着嘴唇,道“我绝不要你的功力。”

    苏错刀一言不发的将他搂入怀中,心中一句话却不曾说出口“阿离,七星湖的担子太重,我只盼着一辈子都不需传功给你,你只要当我的叶总管就好。”

    天色擦黑,越栖见见着苏错刀进得屋来,警惕的立即站起,道“我不会当什么天馋君副使。”

    “好。”苏错刀亲自剔亮银灯,淡淡道“孔雀还交给阿离处置,楚绿腰也不必在医舍了,明日便送去阴烛龙的绛宫堂。”

    饶是以越栖见的修养,亦不得不怒“苏错刀,你到底要干什么”

    苏错刀答得思路快捷口齿清晰“干你、用你不许你走。”

    越栖见急怒攻心“你要发疯去找叶鸩离”

    这些时日,越栖见如金人三缄其口,回程路上只为了孔雀一事出言相求过,其余时候,即便床笫之间,不被逼到绝处,亦很少开口。

    今日莫名其妙摇身一变成了天馋君副使,再也忍耐不得,厚积而薄发,只恨不得师法叶鸩离,用最脏最恶毒的话尽情糟践眼前此人。

    苏错刀看着他温润的眼睛里几乎喷得出火来,心中反而打开了门窗也似和风畅快“栖见,我哪里做得不合你心意,你痛痛快快说出来,我愿意花心思让你高兴。”

    想了一想,格外补充道“当年我对崇光宫主,都不曾这么用心讨好过。”

    越栖见大惊失色“你用心讨好我”

    只气得浑身发抖“你的用心讨好,就是欺我骗我杀我辱我”

    苏错刀静默片刻,低头在他嘴角轻轻一吻“我虽强迫了你,却不曾辱你对你从未用过那些不堪的淫术手段,你的身体能接受我每次你都很舒服。”

    脸不红气不喘的笃定道“栖见,别骗自己,你喜欢我。”

    越栖见一怔,又气又臊,眼角都红了,语气生硬道“我恨你,苏错刀,我恨不得从未遇见过你。”

    “可我要你,咱们前往月牙峰的一路上,我就再舍不下你,我只是怕自己动心,才故意伤你你信我,我现在不用再骗你。”

    “月牙峰信你”越栖见胸口仿佛被徒手挖开,侵魂蚀魄的痛,连愤怒的力气都丧失了“苏错刀,你知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苏错刀眸中似有轻微的迷惘,更多的却是执着到近乎凶狠的光芒,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东西,所以我要你你和我们都不一样,你在身边,我或许能让自己也有些不一样”

    越栖见愣了一愣,面容苍白,道“你若还有一点心肝哪怕一点点,就不要再说什么要不要我,求你放我走,我真的对你再也没有任何用处了,苏宫主。”

    “不。”苏错刀很冷静的轻声道“我不会放你走,哪怕连皮带骨的生吞了,你也是我的。”

    这话听起来,倒似咬牙切齿入骨入髓的示爱,但越栖见明白,他说的只是要,并非喜欢。

    心犹如一块落地的薄瓷,早粉身碎骨,脸颊湿湿的一片冰凉,却不想表现出半分软弱“可我不要你。”

    苏错刀想了想,劝道“栖见,不要孩子气,没什么想不开的,卑鄙无耻的人是我,我用孔雀楚绿腰胁迫你,你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很少有这样强烈的想要拥有一个人的欲望,苏错刀自己也是压抑许久,而且直到现在仍是懵懂未解。

    这样的感情无比陌生,本能的令人惶恐不安,但避无可避后,果断的承认并紧握住,却另有一番从未有过的释放与清新,舒缓的,犹如泉流竹下,沾着青草的味道。

    越栖见与叶鸩离不一样,他不该属于七星湖,自己应该放他走,但那种与之相伴的宁和安然,一旦尝过,便再也割舍不开,有他在身边,哪怕一句话不说,即便是沉溺情欲之时,亦会觉得洁净,甚至救赎。

    苏错刀突然抬手解开衣衫,转眼已露出赤裸的上半身。

    他身材修美,利落流畅,腰侧线条尤其的纤细紧实,肌肤在银灯光辉中更似美玉雕琢淡淡生辉。

    他这一脱,屋内气氛顿时诡异而旖旎,有过最亲密的肉体欢好,两人独处之际,自然而然会有特别的暧昧缭乱。

    越栖见目光躲闪,直往后退“你你又要干什么”

    苏错刀道“你不喜欢我强迫你,不打紧,你不喜欢在下面,更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我不在乎上下”

    他专注的漆黑眼瞳十分惑人心神“你来上我。”

    、第四十五章

    惊雷一个接一个的劈得遍地开花,越栖见活活儿就要被折腾疯,不假思索,抓起桌上银灯便砸了过去“滚”

    嘴角却不由自主的扬起,忍也忍不住,声音又笑又怒的发颤“你个疯子别惹我”

    “是你自己不要的”苏错刀叹了口气,眸中光芒若皎皎星河,既热烈且温柔,更有一种真切的惊喜“今晚你放过我,明晚我可饶不过你。”

    越栖见冷笑,目光扫过他的腰腹,略一流连,烫着了也似忙忙的避开,道“难道你还能逼我逼我逼奸你么你当人人都是你这样的无耻淫魔么”

    两人剖明心迹,只来去短短几句话,竟有了笑骂调情的意味,话音一落,越栖见亦猛然惊觉,却已是无可奈何。

    见他陡然沉默下来,苏错刀也不再多言,缓步出门,却又回头道“栖见,再信我一次,我会对你好。”

    灯火已灭,黑暗中越栖见清瘦的身影茕茕而立,扶着桌沿的手指白皙异常,可惜却缺了一根。

    苏错刀等待良久,听到他低不可闻的嗯的一声。

    天边吊起一轮月,映一池水,静影沉璧。

    越栖见静静落座,嘴唇轻轻触碰断指粗糙的伤痕,眸中掠过一道温柔至极的欢喜,眉宇间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决绝狠色。

    动了真心他果然、终究、的确、当真的对自己动了心,只可惜他为之心动的,却是自己暴露在阳光下的半张脸,虽然这半张脸或哭或笑并无一点的虚假,却终究不完整。

    过往的那些欺骗那些伤害,点点滴滴都不会忘,但因为是他,什么都可以原谅。

    苏错刀真是有趣之极可爱之至,醉心武学之人,往往胆略非凡,甚至偶有肆意妄为,他竟敢让自己入七星湖掌内堂重权,却不知区区一个天馋君副使,哪里够割天楼之主明蝉女后人的微微一哂

    只不过重修廿八星经,自己元阳已损,只怕永远也赢不得叶鸩离。

    突发奇想,叶鸩离若见着方才那一场,又会作何行止动静只怕无非跳脚痛骂或是伏地大哭罢,这样的小畜生,怎配当自己的对手怎配得上映衬苏错刀的一生

    叶鸩离领着内堂八人,不日即至蜀中。

    心中原本略有失意,一入巴山蜀水,心境却不由得为之一爽。

    唐家堡古老而轩丽,一阵清凉的雨水过后,远远看时,高墙巧阁,似融入了云雾之中。

    进得堡中,一路上绿意盈目,清音竹韵,凤尾竹、龙鳞竹,罗汉竹、观音竹,栽满空地,悠然超尘。

    叶鸩离登堂入室,拜见唐一星,刚跪下磕了个头,一旁就有个年轻人微笑着伸手扶起“叶总管莫要多礼,家父自打怀龙山回来日日夸赞你,大哥与我早存仰慕之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人一身素色衣衫,腰侧挂着鹿皮囊,并不掩饰眼里的好奇之色,唐家子弟面貌多俊朗,他则是在本分的英俊外,额外多了些简洁明快的气质。

    叶鸩离心念一动,当即行礼“拙师叔好。”

    又冲另一身着蜀锦长袍,更显成熟稳重些的年轻人施以晚辈礼,道“丑师叔好。”

    唐一星生得两个儿子,俱是一时俊彦,长子唐丑,幼子唐拙,叶鸩离甫一见面,称呼便毫不出错。

    唐一星很是满意“这孩子是个人精吧”

    口吻倒有些显摆自家的儿子也似,唐丑毕恭毕敬的答道“叶总管的能为,江湖中有目共睹。”

    话说得四平八稳,自家的态度不露半分。

    唐拙却问道“叶总管究竟是剑术高还是精研暗器”

    唐一星道“不必那么生分,他既叫你们师叔,你们便叫他阿离也好师侄也行,阿丑婚期将近,只怕没那么多闲暇时候,阿拙你多陪陪他,也切磋切磋暗器功夫。”

    唐一星目光老辣,早瞧出自家大儿子不是个轻举妄动的,年纪虽不大,锐气已见少,就凭叶鸩离出身七星湖,便绝不愿与之亲近招惹麻烦。

    想到此节,心中微叹了口气,唐丑行事太求稳当,处处逢源,充其量一个执行强武功高的奉令者追随者,终究难成大器。

    唐拙却不拘小节,有种海纳百川的大气,假以时日,再磨练得当,必有一番举足轻重的成就。

    叶鸩离闻言,心领神会,自然知晓该与唐拙多走动结交,一时笑吟吟道“拙师叔,阿离多有打扰。”

    唐拙也不客套“来,我先带你进内院,见见长辈亲戚们。”

    两人正待同去,唐一星道“阿离,唐家堡多年来少有外客,你难得来这一趟,多住些时日罢。”

    叶鸩离笑道“我也想多在师伯祖眼前尽尽孝心,可宫主还要我回去闭关”

    唐一星摇了摇头“苏宫主前日传书与我,求我指点你的暗器,教你漫天花雨,我亦已应允你最少也得留两个月。”

    叶鸩离登时怔住“错刀让我学漫天花雨他可没跟我说过。”

    唐一星若有所思,道“苏宫主的性子,看来还算不得十分凉薄。”

    叶鸩离还待再问,唐一星却陡然没了兴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此事改日再说。”

    唐拙挽着叶鸩离直入内院,去拜见一群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叶鸩离只要不暴露讨人嫌的一面,还真是赏心悦目人人爱,连唐家堡各房养的猫猫狗狗,都喜欢围着他转悠。

    跨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槛,对上一张又一张的脸,滴滴答答的师伯师叔,一串一串的婆婆姑姑姐姐妹妹

    这等奇遇,还真是大年初一翻黄历,头一遭儿。

    整整两个时辰后,叶鸩离擦了擦额头“拙师叔我好生后悔。”

    唐拙也有些吃不消自家的大小姑奶奶们,甩出一把汗“后悔什么”

    叶鸩离含着笑意,声音却有些清冷“后悔怀龙山上,硬赖了你爹当师伯祖,惹来这后患无穷,早知当日就不贪慕唐家堡的声望,扎手扎脚的高攀了。”

    唐拙扬了扬眉,诚恳道“丑哥为人方正却囿于世俗,你莫要往心里去阿离,人与人若能相交,总得有些因缘契机在里头,今日不过初见,看来丑哥与你暂且没这缘分罢了。”

    他事儿都挑明了说,叶鸩离不禁暗赞一句此人洒脱,当下问道“那你呢为什么不介意我是邪派妖人”

    唐拙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他拇指上“老爷子眼光极高,连乌木指环都送了你,我为何还要介意你的出身由来再说你虽名声不佳”

    叶鸩离笑着打断“岂止不佳,简直恶名昭著,顶风臭十里。”

    唐拙嘴角一抹笑容愉快而善意,道“可我尚未亲眼目睹,为何要将好端端一个阿离师侄先扣上妖人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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