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心中有小人在迎风流泪,这算不算勾引?讲出去都没人信啊!
“相爷?”
“好,好,我来看看,”秦桧狠不下心,看到炉边地上就放着一把木梳,顺手拿起来,弯下腰,把岳云的发髻解开,专心为岳云打理起头发来。
“相爷,我头上有白发吗?”岳云问。
秦桧说“别胡说,你多大?你爹还没生白发呢,就轮到你了?”
岳云就笑。
秦桧理着岳云的头发,心中又添疑问,这年头也没个飘柔,也没个海飞丝,这娃是怎么养出这一头又黑又亮又柔顺,还没有头皮屑的头发的?想不明白。
岳云又道“相爷说过一辈子的,不会骗我吧?”
秦桧说“嗯,不骗你。”爱咋咋的吧,秦桧放弃再思考了。这年头不定什么时候又打仗了,人人都不得安生的,岳云能有多少时间来想他?时间终会冲淡一切,秦桧现在就寄希望于此了。
果然秦桧这里打理好岳云的头发,才替岳云把发髻重新打好,就有中军官来报,说是金军弃了刑台城北去了。
秦桧穿了件岳云的棉袍,与岳云一起又回到中军帅帐。
韩世忠一见秦桧进帐,便道“金军弃守了,好像完颜晟卧病不起了。”
完颜晟病了?秦桧恨不得冲出去放鞭炮,但脸上没表现出内心的激动来,只是说道“这消息可靠吗?”
韩世忠说“探马是这么回报的,说是看着完颜晟被下人抬进马车的。”
岳飞说道“天降大雪,金军粮草看来是供应不上了。”
张俊这时才匆匆走了进来,接岳飞的话道“完颜晟再不撤,就只能等着被我们围城了。”
秦桧问三帅道“那我们现在就进刑台城?”
岳飞又冲秦桧锁了一下眉头,说“不可,现在城中状况不明,还是先派小队人马进城去探一下。相爷怎么如此心急?”
秦桧只得又承认错误,谁叫他又多嘴呢?这就叫找骂。
岳飞命杨再兴带着一千兵马先行进刑台城。
秦桧本想在中军帅帐里等消息的,可坐了一会儿之后,咳喘之症突然又发作了,只得回寝帐去休息。
岳云想跟着去,可是被岳飞看了一眼后,站着一不敢动了。 岳飞派了岳家军中的老大夫去看秦桧,并叮嘱大夫道“有了诊断速来报与本帅。”
大夫连声答应着,带着自己的两个小徒弟去了。
秦桧在寝帐里咳喘了半天,脸涨得通红,直到把血喀了几口下来,咳喘才渐渐止住。
大夫进来看见了地上的血,心下就道不好,忙就为秦桧把脉。
秦桧很想问问大夫,我这不会是得肺癌了吧?可又不知道这时候南宋医界有没有癌这个概念,为了让自己不要太超前,只能闭上嘴。
大夫光把脉就把了半天,然后面色凝重地对秦桧道“相爷,恕小人多嘴,您这病要好好用药石调养,不可再拖了。”
秦桧说“我知道我这病又加重了,先生尽管开药吧。”
大夫听秦桧这么说,可看这位相爷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便又苦口婆心地道“相爷,您这是肺疾,大意不得啊!不可再添劳累,也不可再受冻了。”
秦桧自己是觉得烦,现在他一咳嗽胸部就疼,气也喘不过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难过。秦桧对大夫道“我先前一直用着太医院的药,可一直就不见好,先生,是不是我这病无法根治了啊?”
这话大夫可不敢回。这位是丞相,他要说治不好了,这位一翻脸,倒霉的还是大夫自己。大夫捡了两句不疼不痒的话说与秦桧听。
秦桧怀疑这位在跟他这儿背本草纲目,他是一句也没听懂。
大夫开了药方,让两个小徒弟去按方抓药熬药,自己又回去向岳飞复命。
秦桧喝了药,晕沉沉地一觉睡到天黑。
“相爷醒了?”守在床边的陈洪听到床上有动静,忙就问。
秦桧感觉到全身无力,闭着眼问道“是陈洪?又出什么事了?”这位狗头军师,忠心是很忠心,只是从没给秦桧带来过一件好消息。
陈洪轻声道“相爷,我们黄昏时,在营外截到了张帅往临安去的密信。
秦桧睁开了眼,“信呢?”
陈洪把一封还没拆口的信递到秦桧手上,自己把床头边上的灯烛点亮了,给秦桧照着看信。
秦桧看完张俊这封信,咬牙切齿地把信送到灯上,烧了个干净。
陈洪问“相爷,这信?”
秦桧说“看来张俊是想灭了本相啊!”
张俊的密信中,详细写了营中发生的大事小事。着重向赵构强调了,秦桧与岳飞已经结为一党,韩世忠夫妇也已被秦桧拉拢,岳云的背嵬军,暂由王德统领的淮西军也俱都听从秦桧的命令。最后还写了一大堆,岳飞得了秦桧的支持后,军中气势更胜从前,专权之心昭然若揭这类的话。秦桧气了个半死,幸亏他对张俊早有防范,从在大名城下四路大军会师的那一天起,他就派人盯着张俊了,要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这样信摆在了赵构的御书案上呢!
“一共截了多少封信?”秦桧问陈洪。
陈洪捧了一打信出来给秦桧。
秦桧看得眼皮直跳,说“这信有人看过了?”
陈洪忙道“无相爷的吩咐,无人敢看。”
秦桧看一封烧一封,最后实在气得看不下去,只看了一下信封是否被拆过,然后就叫陈洪拿个火盆过来,一把火全烧了。要按张俊信上所写的,岳飞够死几百次了,当然他秦桧也好不到哪边去,已经是弃主叛国投了完颜晟了。这就是小人的可怕之处啊,秦桧记得今天张俊还跟他和岳飞说笑来着,没想到背过脸去他就这样向他们泼脏水,捅刀子!
陈洪这时小声说道“相爷,这张帅不能留了?”
秦桧冷道“你有法子?”
陈洪就道“要想暗害不难,只是事后怕是不好收场。”
秦桧说“怎么不好收场了?”
陈洪道“相爷,张帅出事,他的兵将要闹起来,您要怎么办?”
秦桧说“你先把你的法子来说听听。”
陈洪说“岳帅已下令明日大军进刑台城,若想要张帅的命,只须一箭即可。”
放冷箭,这招秦桧知道,常用暗杀手法之一,“要是一箭射不死呢?”他问陈洪,这不是意外,而是常出的事故。
陈洪说“箭上有毒,人如何得活?”
对啊,还有涂毒这一招!秦桧想起来了,他看看陈洪,跟着秦桧混的人啊,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话说原装货当年到底是怎么让这帮人死心塌地的呢?又一个无解之迷诞生了。
陈洪问秦桧道“相爷意下如何?”
这是跪岳四人组之一,杀了也是除害,秦桧却还是犹豫,从内心来说,这位还是不愿去杀人。
陈洪也不催,他相信秦桧最后总能做出正确决定来,秦相一向都是如此的。
秦桧低头看看火盆里的纸灰,张俊这种人你是防不住的,被他盯上,那就是惹上了附骨之蛆,除了斩草除根,好像没有别的办法。秦桧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免了张俊的兵权倒也是个办法,但有赵构护着,免这人的兵权难于上青天。风波亭三字又像魔咒一样出现在秦桧的脑中,“你去安排吧,”秦桧最终下了决心,做圣母也要看有没有这个资本,他秦桧再混几辈子,怕是也成不了圣母。
陈洪替秦桧把床头的灯烛吹灭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秦桧药性没退,心下虽烦乱,但还是迷迷糊糊地又要睡过去,眼看就要睡熟了,却感觉到有一只清凉的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睁眼一看,却是岳飞。
岳飞已听了大夫的汇报,心下发着愁,看着秦桧却是微微一笑,道“没还睡够?”
“是你?”秦桧想要起身。
“躺着吧,”岳飞轻按了秦桧一下,“我就是来看看你。”
秦桧心里藏着事,实在也没力气在岳飞面前装笑,说“明日大军就要进城,你没事要忙了吗?”
岳飞说“有良臣和佰英在,我不用多管的。”
秦桧说“这些天你也累了,早点去休息吧。”
岳飞显然是有话要说,犹豫了一下,对秦桧道“你给我的药丸我让人查了,里面有几味药我这里的大夫看不出来,药丸里还加了铅粉。”
“什么药丸?”秦桧问,脑子太乱,想不起来了。
岳飞说“在寒山寺我向你要了两粒止咳药丸。”
秦桧的五官扭曲了,好嘛,“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向他脑袋砸下来,他是霉神附身了,还是怎么着?那药是太医院给配的,那太医叫什么来着,秦桧使劲想,因为不是帅哥,他还想不起来那位无良太医的嘴脸。
岳飞还嫌秦桧不够受打击地说“我派人去临安查了,为你配制这药丸的刘太医已经于一年前就暴病身亡了。”
秦桧问岳飞“那你怎么早不知道我?”
岳飞带着歉意地道“那时大战在即,我怕会之你……”
“行了,我知道了,”秦桧不用岳飞明说,也知道这位是不相信自己的胸怀其实很宽广,生怕自己成了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那拿走我那药的是你了?”秦桧想起来了,后来自己那些药丸是被人偷了。
岳飞点点头,又担心地问秦桧“你心中可有数?是何人指使刘太医下得毒?”
能指使太医院的大佬能有几个?秦桧都不用猜,肯定是赵构那个孙子了!这人太不是东西,死都不让他死个痛快,要用慢性毒药来一点一点把他给耗死!“我不知道,”秦桧跟岳飞说“恨我的人说多不多,但也不少。”
岳飞说“凶手没找到之前,你还是用我给你寻的药方吧,味道是很苦,但能治你的病。良药苦口利于病,这道理你也懂,就不要再小孩心性了。”
秦桧把手一摆,“这些都是小事,身体嘛,我多在意点就是。鹏举,这次我们灭了伪齐,你看下一步要怎么走啊?”
岳飞说“再行北伐我怕朝廷无力支撑,最少也要休养生息两年之后,我们方可再次北伐。会之你是怎么看的?”
秦桧恨不得穿回去,绑个核武专家来,爆个核武,彻底解决问题。休养生息两年?那就真得看南宋人有没有这个命了!“是啊,”秦桧咧开嘴扯个笑容出来,“两年后再说吧。”
岳飞也看出秦桧此时情绪底落,但还是忍不住对秦桧道“会之,药丸之事我希望你不要牵连太广,刘太医的家人你是不是能放过?”
秦桧更是沮丧,忙了半天,他这形象在岳飞的心目中还是高大不起来,“人都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闹大的。”
“相爷,药好了,”侍卫长端了药来,中药的味道瞬间弥漫了整座寝帐。
“给我吧,”岳飞接过药碗。
“又下雪了?”秦桧看侍卫长的头上沾着冰粒子。
侍卫长说“是啊相爷,这雪刚下。”
“没事了,你下去吧,”秦桧听到下雪,头就又疼了,这也是没完没了了。
岳飞挖了一勺药递到了秦桧的嘴边,秦桧看看这墨汁一样的药水,他很想让岳飞一勺勺喂他,可是这对于他的味觉系统而言,相当于凌迟。“我还是一口气喝下去吧,”秦桧对岳飞说“长疼不如短疼。”
岳飞看着秦桧一口气喝完了一碗药,然后脸就皱成了一团,突然就笑了起来。
秦桧看着岳飞这欢愉的笑容,愣了,看到我苦成这样,这人很高兴?这是什么世道?
岳飞把秦桧手中的药碗拿过来,放在了一旁,对秦桧道“会之,我现在相信,我们这一代人或许真的可以重整河山,给后人留一个清平盛世。”
秦桧说“这个我一直都相信啊。”
岳飞笑道“有会之你这个相爷在,我想我的夙愿终可完成。”
如果有可能,秦桧真的想让岳飞脸上,此刻这欢愉的笑容永远不要消失。岳飞的夙愿就是收拾旧山河,现在想想,真的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