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不慌不忙,他相信殷圣林能做出正确选择,毕竟那于他无害,更于殷家有益。
殷凛虽掌龙亚大权,但毕竟年数不长,许多事情仍然由殷圣林负责,譬如在审阅申请时稍动手脚,殷凛也是察觉不到的,就算事后知晓,也只怪审阅人员不够仔细,再想反悔却也没那么容易,像这种公开挑战,就算是殷凛也不能随意终止,否则会被视为不尊重竞武场规则。
尤其是涉及到沈鸣,难免会被人称为护短有失公允,虽说护短在情理之中,但如非迫不得已,想必殷凛也不愿在这时寒了人心。
几日后,沈鸣挑战的名单再次出现在led屏幕上。
他将挑战排行第八的凯里,此消息一出,众人便纷纷哗然,心道沈鸣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以为自己身份特殊,就能在这场比试中占尽先机。
西文恩特意找到沈鸣,以他跟徐谷的关系,自然知晓沈鸣现在的身体,因此对沈鸣的实力持怀疑态度。
沈鸣并未表明他的自信,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在低看我吗?”
“我是就事论事。”西文恩认真道,“我们实力不相上下,你以为凯里凭什么能压我一级,我清楚他的实力,所以你并不是他的对手,我是提醒你,以免你跑去送死。”
“送死不至于,规矩不是不能打死人吗。”
西文恩皱眉,“你懂我的意思,别说现在,就是你巅峰时候也未必能赢过凯里。”
沈鸣微微挑眉,振振有词地反问道“我赢他干嘛。”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凯里最好别招惹,他是贺森的徒弟,向来对你没好感,你这是送上门去讨打,他平时顾忌家主不敢动你,这下有了机会,还不趁机狠狠揍你一顿,到时候……”西文恩似有似无的瞟沈鸣腹部一眼,“可别哭着来求我家阿谷。”
“你放心,求人也轮不到我。”沈鸣漫不经心道,“你会来观战吗?”
西文恩被沈鸣数次无视,颇不耐烦的转身离开,并搁下两个字,“不去!”
沈鸣盯着西文恩背影,心道他可不就看中凯里这点,贺森现在没在龙亚,他若是在,沈鸣就直接向他提出挑战了,凯里恨他好啊,恨就不怕对方不接挑战,恨就不怕殷凛不来,恨也就更能实现他的计划。
直至挑战那天,殷凛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他似乎清楚了解沈鸣的目的,于是放纵了对方的为所欲为,但沈鸣清楚,殷凛表面不说,心里定然还是关心着,就连徐谷每日的例行检查,现在都还一项没少,沈鸣就算喝水被呛了一口,都会被人小题大做。
但到挑战那天,殷凛却派人守在了门外,严禁沈鸣外出一步,他不好干涉竞武场的规则,总能干涉沈鸣的行为,只要沈鸣没出现在竞武场,那份申请就自动作废了。
然而沈鸣总能想到办法,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何况那些人根本不敢真的动手,他成功撂倒看守的人,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竞武场,这段时间向殷凛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并且沈鸣相信他已经很好表明了态度,殷凛无法再逃避,他必须做个选择,并且选择若是不符合沈鸣心意,形势仍将继续恶劣下去。
符蒙也被打晕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就想起发生过的事,随即就是满头的冷汗。
家主郑重交待过,绝不能让沈鸣踏出别墅一步,尤其是今天,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似乎符蒙没做到,他就能活吃了对方,符蒙自然做出了保证,却没想到沈鸣会硬闯出来,他们又不能真的动手,没想就被沈鸣给跑了,这可糟了,沈鸣既然出来,就肯定是到竞武场去了,符蒙不敢耽搁,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殷凛,其中利害关系,他还是拎得清的。
殷凛接到电话,几乎能称得上震怒了,他当时正在开会,一拳砸下去,那张极其坚固的椭圆形会议桌差点直接碎成两半,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一脸阴沉的殷凛会伤及无辜。
“散会,改日再议。”殷凛简短吐出来的几个字,冷得都能将人冻成冰块。
殷凛起身走出会议室,然后命人开车前往竞武场。
他很清楚这场比试的危险性,这也是他拦着沈鸣的原因,却没想到沈鸣宁可跟他公然对着干,也执意要去参加所谓的比试,殷凛当然不信沈鸣只为排名,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鸣如愿以偿了,他的确一直陷在煎熬之中,沈鸣的逼迫让他不得不往后退,偏偏这种逼迫毫无力度,软得像棉花,让殷凛一时无法公然应对,毕竟沈鸣没把事情挑明了说,他也没有强行制止的理由,沈鸣步步紧逼,将他的决定一点点渗入殷凛心头,徐徐渐进的方式反而不痛不痒,仿佛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理所应当。
就像沈鸣现在的作为,殷凛心头怒火已然积攒到了某个程度,却并不感到突兀,他无可奈何,假如沈鸣真的拼死相抗。
殷凛闭目养神,大脑思绪很乱,沈鸣受伤的画面在脑海不断重复,他能阻止这次,又如何能阻止下次,或者再下一次,就算把沈鸣关起来,他也照样能想到办法,这绝非上策。
他发现自己判断错了,沈鸣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他先前安心养胎,不过是为他自己,或者说以此相要挟,这是沈鸣能做出来的事情。
殷凛深陷泥沼,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并且这个决定别无选择。
殷凛深吸一口气,不禁无奈苦笑,心道沈鸣你赢了,这种局势应该停歇下来,既然沈鸣费尽心机,他就暂时成全对方吧。
至于这份交易履行到什么时候,就不能让沈鸣来决定了。
凯里来势汹汹,拳脚毫不留情,这场比试他起初就占尽上风,却一直没能将沈鸣打趴下,凯里也不禁心浮气躁起来,他是贺森的徒弟,对沈鸣并不抱好感,这次比试若能帮师父出口气,肯定能大快人心,他本来计划五招内打倒沈鸣,以此好好羞辱对方一番,却没想到沈鸣出招难解,虽然没能伤到他,却把时间不断往后拖了。
这种难分难解的局势不断延续,凯里自然心烦意乱,他一心烦,就把所有事都抛之脑后,心里只想着快些将沈鸣打倒,至于怎么打倒,那些都不重要了。
西文恩打不赢凯里,原因就在于凯里阴招太多,比试是禁止使用武器的,但凯里却能避开监视,并且没人能发现,事后就算搜身都发现不了,他现在就已经蠢蠢欲动了,时间拖得太久,要是不能在规定时间打倒沈鸣,他就没脸再见师父。
凯里的求胜心切旁人看不出来,但沈鸣却最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借机拖延时间,现在凯里狗急跳墙,他也没法再继续周旋,只得与凯里缠斗,并始终将腹部保护在安全位置,并心道殷凛应该就快到了,这回可是真真实实的比试,危机四伏,殷凛要真不来,沈鸣就只能投降认输了。
但现在无论如何,他还得继续坚持下去,没到关键时刻不轻言放弃。
凯里攻势愈发凶猛,沈鸣落于下风,应对之势显为勉强,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凯里却突然使出阴招,他趁沈鸣不备,握拳将利器刺向沈鸣,这东西极其微小,并且见效快、失效也快,只会让沈鸣失神一会,却也足以给凯里制造出机会,双方比拼的关键时刻,哪怕是半秒钟的失神,都会导致最终输赢的偏差。
沈鸣没能察觉到,凯里出拳生风,他已然无法躲过,幸好凯里的目标是脸部,沈鸣咬牙想着硬抗一下,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到,凯里拳头落在半空,然后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腕部,强大不容反抗的力量扼住蓄势待发的攻势,将现场情况赫然冻结住。
没人看见殷凛何时出现、何时动手,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凯里已经被制住,他脸憋得通红,怒目瞪向沈鸣,却偏偏挣脱不了死死的桎梏。
沈鸣轻呼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殷凛却没看沈鸣,他松开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微小的细针。
凯里垂首站在一旁,几乎面如死灰,他想解释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下方围观的人并没看清殷凛拿的东西,但从凯里的表情来看,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殷凛没给凯里辩解的机会,他看得很清楚,便将细针抛在脚下,朝匆匆赶来的负责人斥责道“凯里武场作弊,蓄意伤人,按规矩予以处置,还有让山加来见我,这就是现在武场的风气吗!”
负责人一头冷汗,连声称是,也不敢辩驳什么,只要没傻,都能看出殷凛现在心情不好,这时候往枪口撞,傻子才会这样做!
在凯里及负责人身上发泄一通后,殷凛才将视线转向沈鸣,他强压怒火,似无奈又似万般低糜道“沈鸣,你赢了。”
沈鸣沉默,表情无喜无悲。
他指腹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摩挲着腹部,感受着现已微微有所弧度的肚皮。
☆、第49章 v章
殷凛原意是先安抚沈鸣,凡事将来再商议,却没想到两人私定的协议竟被议会得知,从而小事也演化为大事,协议内容被公开,在殷圣林这位最年长的族老面前,殷凛竟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这就是个玩笑,而因为这份协议,当初殷凛执念结婚的争端愈演愈烈,连殷圣林都不再站在他这方。
议会声势浩大,有理有据,似乎殷凛不解除关系,他就罪无可赦一般。
即使如此,殷凛仍然顶住了众人的压力,他不能告知沈鸣的情况,但等孩子出世,议会就将再无反对的理由,至于孩子的生父,殷凛自然得看沈鸣的意愿,若是沈鸣愿意,他便实话实说,若是沈鸣不愿意,他便声称这个孩子是外人生的,只要孩子是殷家血脉,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无论如何,这件事暂时算相安无事了。
事实上,殷凛清楚这是他自作自受,他给沈鸣用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结果,那时候心情急躁,加之怨恨沈鸣竟有了新欢,还打算与其长相厮守,便动了那样的念头,事后冷静下来,却已经无法停止了。
他没得选择,徐谷拿药的时候,曾说成功几率极低,殷凛却没想到,沈鸣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怀孕,他几乎没抱任何希望,老天却赐予福音。
随着时间流逝,腹部隆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能遮掩隆起的弧度,不过脱了衣服,沈鸣就能清楚感觉到变化,这才不到四个月,他腹部已经明显隆起,似乎是孩子在表明迫不及待想来到世界的心情。
协议的事惹得殷凛极其不快,沈鸣为缓解气氛,其后老实了好几天,但他到底坐不住,现在腹部还没那么明显,等再过几个月,他大概连门都不怎么能出,干脆趁现在把事情解决掉,他早就在荆为胜身边布好了局,现在也不过就是收网而已。
荆为胜还是忌惮沈鸣的,沈鸣辞职后,他甚至没再提工作的事,虽然没提工作,但荆为胜却每天都跟沈鸣保持联系,沈鸣也没逼过他,既然荆为胜有意忽视,他也干脆就配合到底。
反正荆为胜总会来求他的。
沈鸣猜得没错,但他也并非乱猜,这个假设还是有根据在的,荆为胜忌惮他的实力,所以想把沈鸣隔绝在外,但以荆为胜现在的实力,恐怕无法承担一个公司的运营,所有的决策都得他来做,所有的关系都得他来调和,所有的问题都得他来解决,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荆为胜起先集中精神在针对荆斐的问题上,现在荆斐离开了,他就不得不把视线投向企业,这一团乱麻肯定够荆为胜头疼的!
而他无法解决,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沈鸣,其一,他不能向职工示弱。其二,他不能信任其他的管理层,这些人还有很多站在荆斐那边,就等着看他的笑话,要想不让这个笑话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得比荆斐还好。
沈鸣在符蒙的保护兼监视下离开龙亚,随即跟荆为胜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荆为胜西装革履走进咖啡厅,看似消瘦许多,但精神面貌却与先前截然不同,他现在自信满满,颇有高人一等的显赫气势。
沈鸣微微挑眉,惊诧于荆为胜竟然捧了一束花过来,还是新鲜艳丽的玫瑰花,要说他不懂这种话代表什么意思,沈鸣是绝对不信的,荆为胜要是明知故犯,事情似乎就有些麻烦了啊。
不,应该是不可思议才对!
荆为胜要知道自己就是他前世恨之入骨,并亲手杀死的荆瑜,不知是否会气得吐血身亡。
沈鸣微笑,并饶有兴趣的期待那一幕的发生。
荆为胜将花束递给沈鸣,引得厅内众人侧目。
沈鸣自然地接过来,“这算贺礼吗?”
“你身体好点了吗?”
“不错,能跑能跳,还长胖了些。”
荆为胜打量沈鸣,“是胖了点,不过没事,你的身材胖不了太多。”
“那可未必。”沈鸣苦笑,“我最近体重飙升,估计是控制不住了。”
“你倒是轻松自在,想瘦还不容易,荆家的烂摊子谁收拾起来都得瘦十几斤。”
沈鸣心下了然,荆为胜必然是没辙了,才会来找他求助。
“怎么,有人为难你吗?”
荆为胜愁眉苦脸道“为难倒没有,就是荆斐想报复我,离职时带走了大量的客户资料,那些客户都跟他关系匪浅,现在全跑来说要解约,合同都签了,生产计划也都排好了,现在解约对公司运转会造成极大影响,我跟客户又不熟,也不了解他们的喜好,现在彻底处于被动状态了。”
“业务经理呢?”
“他跟荆斐一块走了,这两人一条绳上的蚂蚱,凭他们带走的客户资料,就会让公司损失重大,现在公司怨声载道,原本荆斐负责的事项也无人处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那些经理、主管个个阳奉阴违,背地还指不定怎么看我笑话呢!”
沈鸣嗯了一声,“你约我来,不会是聊这些事吧?”
“当然不是,我……我就是看你之前一直生病,所以才没提这些,你现在既然好了,能来公司帮我吗?”
“需要我的时候就请我,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开,你当我闲着没事吗?”
荆为胜没料到沈鸣这么直白,微愣过后,连声解释道“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只是你之前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你太操劳,沈鸣,你知道,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怎么可能会防范你,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坐到现在位置,你别想太多了。”
沈鸣适可而止,他这句话不轻不重,却也是在提点荆为胜,警告对方自己不会任由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他到底还是要进荆氏企业的,所以又不能做得太过,以免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于是便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紧张。”
荆为胜提起的心落了下来,不禁责怪道“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还有不许怀疑我,我就是提防所有人,也不可能提防你的。”
“知道了。”
“你有什么策略解决现在的难题吗?”
“现在只能循序渐进,先把客户抓住,他们既然解约,就肯定有更多的去处,还有荆斐用了什么手段,这些我们都必须掌握住,只要产品质量好,生产时效短,报价不超出预算,再给他们恰当的好处,想必那些客户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虽然跟荆斐关系好,但到底还是有利益在中间支撑着,我们只需要把他们的利益线斩断,就不必再愁了。”
荆为胜认真思索着,沈鸣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件事真正实施下来,却很耗费功夫。
“沈鸣,你再帮帮我吧,我现在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放心,你需要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以后……以后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辜负就不必了。”沈鸣叹气,“我一开始帮你就没想过要回报,你走到现在我真的由衷感到高兴,但是前段时间的事,我真的很失望,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忌惮我是应该的,但我感到失望也理所应当吧。”
沈鸣这么一说,荆为胜顿时就感到愧疚起来,他的确很忌惮沈鸣,却没想到沈鸣还愿意帮他,他这次找沈鸣本就是厚着脸皮,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荆为胜连郑重道“沈鸣,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对你生疑,我们一起渡过这道难关,以后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可是你说的。”
“是,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