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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上] 第10节

作者:邓彣 字数:9471 更新:2021-12-29 13:25:28

    却说常秀带人领了中宫的赏,回到昭阳殿后先去回了吴尚宫,再去寻闻牧时,却不见人在殿里,问了门口当值的太监,只说是五皇子被贵妃娘娘唤去了,他本想跟着去寻,待问清楚五皇子身边跟值的是柳穗儿,便又止了脚步。稍稍思忖,他还是出了门,却不再是往飞霞殿的方向。

    等到常秀再回到昭阳殿时,却又在回廊上碰着了端着盘子的柳穗儿,柳穗儿见着他,先是一脸惊喜,然后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接着又把他拉到一边的拐角去了。

    “小秀子,小秀子,求你件事儿,刚刚你不在了,正好娘娘着人来叫主子,主子寻不见你,便问我你去哪儿了,我只得跟他回说你去中宫领赏了,可没敢讲是我把自己的差事硬抵了你,待会儿主子要是问起,你只应着是帮人带的,可千万别说是我赖给你的事儿啊!”柳穗儿双手合拢,只一副求菩萨拜佛的样子。

    见着柳穗儿这副表情,常秀原纵是有再多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了,只能做一副无奈状的点了点头。

    柳穗儿见他应了,便又是一脸高兴,道“我先前抢了你端盘子的事儿,现在再还你,我也不耽误你事儿了。”

    她正待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了什么,便侧头凑近常秀身边,道“今儿娘娘好像对主子说我们殿人手不够,要进新人了,你要得空,向主子打听打听,可一定要选几个好看好玩好相处的啊!”

    常秀听她后面的话说得越发没了规矩,只轻蹙眉头,道“主子的事儿,哪是我们能左右得了的,进不进人,与我们也无太大干系,只要把自己事情做好,也就万事大吉了!”

    柳穗儿听了,却是小嘴微撅,说道“就知道小常公公是个最守礼的,一点趣儿也没有,你想,要是来了几个有趣的人,那殿里不就热闹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跟姑姑那儿回话去了。”

    说着,也不等常秀应话,她便一路小跑着走了,只剩常秀一人,端了盘子站在回廊里,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发呆。

    待常秀端了盘子进屋,就见闻牧正一个人坐在桌边打棋谱,闻牧见了是他,张口便问“一下午没见人影儿,跑哪去了?也不打声招呼的。”

    常秀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一边,又将盘子里一碟子果脯摆上桌,然后方应道“原是替人到中宫去领赏赐,想也不过一会儿,便没跟殿下说,哪知道回来就不见殿下人影儿了,瞅着难得有空,后来又去了常公公那儿一趟。”

    说完,他脸上又露出个浅浅的笑来“涵秀真是一年也难得能空几回下午了。”

    闻牧听了,却是捉过他的手,慢慢搓了起来。

    “你身子本就寒,不过才九月里的天,你便见不得冷风了,出去一下午,果然没见你身上出半点儿汗,手心都是冰凉。”

    常秀没把手抽回,只任闻牧捉了,嘴上却道“先还说有蚊子,现又说天气凉,也就殿下说话,指哪儿到哪儿。”

    见闻牧只擒着他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他又道“本是奴才,哪那么娇贵的,只不过是这个体性,习惯也就好了。不然,到了冬天,涵秀也别出门了,只窝在被窝里得了。”

    闻牧听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今儿遇什么喜事了?竟会说笑话给人听了,难得你能开这金口。”

    常秀却是一把抽回了手,又将双手在脸上轻轻拍了拍,道“原来在殿下眼里,涵秀却是个连笑话也不会讲的人,难怪柳穗儿总说我成天只一副表情了。”

    见常秀都快把自己脸给拍红了,闻牧只得又捉过他的手,好笑又好气道“你听她说的那些瞎话做什么,便是没有表情,只拍脸就会有了吗?那唱戏的人表情多,岂不是要脸都被拍肿了?”

    常秀听了,却是嘴角一弯,露出一抹清浅的微笑,白生生的小脸顿时显得生动起来“难怪主子说常秀不会说笑话,原来是主子的笑话太多了,便也不把涵秀的笑话当笑话看了。”

    闻牧只觉常秀今天的表情分外动人,便也跟着笑道“你若喜欢听,主子以后多多说些笑话给你听便是了。”

    常秀听了,脸上只做一副略带羞怯的表情,一直被闻牧捉着的手也不由地缩了回去。

    闻牧见他这般,面上只是笑眯眯的,过了一会儿,却听他突地问道“今儿去中宫,见着那边儿有什么动静没有?”

    常秀先没反应过来,跟着方才道“什么动静?中宫那边儿一片喜气洋洋,就象喜鹊都到那儿筑窝了一样。”

    闻牧沉吟了片刻,说道“听说二哥最近和中宫那边儿走的很近,经常出入坤安宫给皇后请安。”

    常秀却是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才又答道“二皇子和四皇子一向亲近,会常去中宫也不奇怪。今儿去倒是没见着两位殿下,我只在那里找了中宫的首领太监安海公公,领了东西就回来了。”

    闻牧听了,只眨了眨眼,然后便道“这倒是,原也不指望你去一趟就能听到些什么,到是我多问了。”

    说着,他忽又笑出声来,道“今儿你没去娘娘那儿倒是可惜了,回来的时候,我在那边碰见个极有趣的人,年岁也不大,功夫却很好。不过,我已跟他说了,叫他赶明儿到这边来当值,到时你就能见到他了。”

    常秀弯腰端起托盘中的一个玉盏递给闻牧,只轻笑道“涵秀也想赶紧看到呢,殿下看中的人,自然都是极好的!”

    顿了顿,他又道“听柳穗儿说,昭阳殿里要进人手,难不成殿下说的这人就是其中之一?主子可知道还要进些什么人?”

    听到常秀的话,闻牧先是拿眼瞅了他一下,然后方道“这倒不是,这人是我自己看中的,与娘娘说的进人无干。这次也不进什么外人,只是上次如顺出去了,需要补个人进来而已。”

    说到这里,他又瞅了常秀一眼,道“殿里的人嘴碎,原是管事太监没做好的缘故,本想就着娘娘说要进人的机会,把李达给换了,只我后来一想,管事太监责任可大可小,现下这时候,因着立储,宫里头乱得慌,正是要小心人多眼杂。况且,李达他现在面儿上既还怯着你,且你又已知道他的底细,小心防着他,倒比新进个不明就里的管事人要强些,所以,我便也没在娘娘跟前提了。”

    说着,他又深看了常秀一眼,嘴角微翘,道“我的意思,涵秀可明白?”

    常秀先只安静听着闻牧说话,待听到他问这一句,脸上顿时起了抹绯红,脑袋也不由低了下去。

    “这点子小事,还叫主子挂念,涵秀省得。”

    到底,他暗里给李达上眼药的事情,还是叫五皇子给察觉了。

    “又不是骂你,这幅表情做什么。”闻牧见他这般,只笑着又拿手在他脸上轻捏了下。

    “既你不喜欢李达,叫主子知道,也不是什么外事,你若事事瞒着我,那才叫我挂心呢!”

    闻牧虽未用劲,常秀白净的小脸上却仍是被他按下了个指印。听得他话,常秀并未作答,只是却将头垂得更低。

    从闻牧的方向望去,只觉他眉尖的那米痣,似乎都显得愈发殷红了。

    第十八章

    昭阳殿要进新人,本不与常秀相干,况且只进一个人,原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儿,可因拗不过柳穗儿,李达带人进来的时候,常秀也被她拉了在门口观望。

    远远的,他便发现那个侍人有点眼熟,等那人走近了,他稍稍怔了怔,然后却是主动走上前,先是和李达打了招呼,然后微翘唇角,对那人喊道“安德师兄。”

    原来,那个宦官却是和常秀一起进宫,又一起在常贵处受训的师兄弟。当时分派人手的时候,这个安德也跟着常贵一起到过飞霞殿,只是后来跑去喊来了常秀以后,又被常贵带回了司礼监。之后,他便一直跟着常贵,再没被指派到其他殿里去。

    常秀上回到常贵那儿去,也曾见过安德一次,既是一个师傅带出来的,这会儿见了面,他自然少不得要先打个招呼。

    安德见到常秀,也是眼睛一亮,后来虽不经常打交道,但他与常秀到底曾一起吃住过多半年,况且还是一个门子里出来的。到了新地方,却能见到熟人,他自然也十分高兴。

    况且,安德也知道,自己这个小师弟在五皇子处似乎很有几分体面,因此他脸上的笑容更比往日多了一些亲切,只是因有李达带着,他也不敢同常秀多说,只向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跟着李达去了副殿。

    柳穗儿见人走了,这才上前脆声问道“那人你认识吗?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

    常秀点头应道“以前同在贵公公处受训,比旁人总是多了几分熟络。”

    他原本还准备应付柳穗儿接下去的问话,没想到柳穗儿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啰嗦,只是眼睛眨了几下,嘟了个小嘴说道“你一定没和主子说过,这次竟只进了一个新人,一点都不好玩儿,除了这个安海,其他竟都是殿里原先的人。”

    常秀听了,只无奈轻笑“又不是来陪你玩的,要好玩做什么?不想着伺候主子,成天想着顽,小心叫姑姑听见,又要说你说话没个分寸。”

    柳穗儿却是把大眼睛一瞪,道“就我们俩人,你不说,我不说,姑姑哪知道我说什么了,偏你最会乌鸦嘴!”

    说完又咕囔一句“比我还小,偏比我还老成,真没意思!”

    常秀被柳穗儿轻啐,只是眯了下眼睛,却再不愿同她抬杠。

    只因之前闻牧跟前内侍不多,柳穗儿从来都多找常秀说话,偏她年纪大些,又是女孩子,性格爱娇,说话间向来爱胡搅蛮缠、抢白夺话,常秀性格好,平日里也多让着她。

    这次五皇子跟前多了新侍,常秀心里倒是暗暗觉得,多了新人也是好事,至少,又有其他人可以让柳穗儿缠去了。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柳穗儿便和新提上来的人混到一起去了,只是不知为何,她找得最多的却是安德,到把安德闹得有好几次在常秀面前连连叫苦,直道弄不明白这柳穗儿姑娘是看上自己哪点儿了,只把戏弄自己当了玩儿。

    常秀自然也弄不清楚为什么,只安慰安德,这个姑娘一向便是这样。许是因为一个门子里出来的,又经常向常秀诉苦,安德和常秀的关系倒是越发好了起来。便是闻牧,知道了常秀有个交好的师兄,对安德也渐渐熟悉了起来。

    不多日,那个顾长庭也到了昭阳殿当值,对此,最高兴的自然数闻牧。

    闻牧也习武,但因皇家子孙习武只在健体强身,他的武艺虽说在众皇子中还算不错,但与武功精专的顾长庭比起来,显然就只能算是花拳绣腿了。少年好动,加上年纪又差不了几岁,因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闻牧只要得了空,便会带着常秀找上顾长庭去切磋武艺。

    那顾长庭虽得了师傅的耳提面命,在宫里当值要万事谨慎小心,但他本也就是个半大不小的毛头,加上人又刚直,虽知道和自己对练的是宫里的皇子,但却从不像其他侍卫那样对闻牧处处容让。

    几次拳脚下来,闻牧身上常常是青一块紫一块,偏他性子倔强,即便受了伤也不对旁人讲,反倒越发往顾长庭那儿跑,只把跟在他身边的常秀看得心颤不已。不过,也正因如此,那顾长庭对闻牧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的皇子却是越来越敬佩,只觉这个五皇子性格弘毅,心怀宽达,竟是少有的坚忍峻拔之人。

    见的机会多了,顾长庭自然也就慢慢熟悉了五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常秀。顾长庭性子向来刚毅爽直,最见不得怯怯懦懦、阿主奉上的人,偏常秀本就文弱,再加上天气渐凉、身体怯寒,故每次闻牧和顾长庭两人在庭院里高来高去,他却只能抱了两人的衣服在旁边颤颤巍巍地站着。

    顾长庭见惯了这番场景,只觉得这个宦人实在是怯弱得紧。他以前也曾听说五皇子跟前有个七窍玲珑、极受宠爱的太监,如今近看了,却只觉着这个内侍除了相貌秀美、性格乖巧之外,实在找不出能让五皇子爱不离身的长处。因此,他更把常秀当了一般阿谀奉承的宦人,每次见了常秀,便只是皱眉的次数更多些。

    常秀向来细心入微、善察人心,几次见面,就发现这个顾长庭似乎并不喜欢自己。只他性子向来清冷,不是自己在意的人,也就不会太做理会,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凉,他身子越来越寒,人便也跟着越来越懒,因此,每次见了顾长庭,他也只做微微点头,并不多话。

    况且,常秀多少也怨着顾长庭不顾情面,每次都将五皇子弄得浑身青紫。虽只是些皮外伤,五皇子自个儿都不甚在意,但他每每见了,却都是心惊胆颤。

    五皇子自个儿愿意浑身是伤,不代表贵妃娘娘也愿意见着皇子这幅样子,只因主子发了话,常秀对此也只能小心帮着瞒了。不敢怪主子,这怨气自然便转到了始作俑者身上,因此,他对顾长庭的态度更是冷淡。便是有几次,闻牧嘱了他与顾长庭亲厚些,他先也只是淡淡应了,但过后,却仍是一副清清冷冷、绝不多话的模样。

    相处一年多,闻牧自然知道自己这个近侍的性子,只是上个冬天他还没太注意,眼下他才发现,原来,越是近了冬季,他的这个近侍便越是不太爱理人,清冷的模样却是发挥到了极至。不过,自从上次发作过常秀一回以后,他对常秀的性子倒是更顺着些了,因此,对于常秀冷淡顾长庭,他讲了几回,但见常秀虽不做反驳,行事却依然故我,之后便也不再提了,只落得常秀和顾长庭两人的关系,却是越发僵硬起来。

    时间转眼便入了腊月,为了过年,皇宫里上上下下都忙了起来,昭阳殿自不例外,便是身为闻牧近侍的常秀,也在得空的时候,被差遣着做了不少事儿。

    这日,闻牧午睡起来,见服侍的宫人不是常秀,便顺口问了句缘由,近前的宦官如海答说常秀刚被人叫去了副殿。

    因是已近正月,便是崇学馆也早停了课,起身后,闻牧甚觉无聊,想了想反正无事,也没让人去传常秀,只自己晃晃悠悠,往副殿那边寻人去了。

    路过一间屋子,闻牧忽听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娇笑声,便知是柳穗儿在这儿。他知道柳穗儿平日里性子活泼好动,喜在殿里串东串西,消息最是灵通,便准备进去问她知不知道常秀在哪儿。

    手刚抬起准备敲门,却听里面的柳穗儿说道“这么说,那人真是二殿下跟前的了?”

    闻言,闻牧顿时停住了手下的动作,只在门口立住了。

    只听里面传来另一人的声音,说道“我的小姑奶奶,小点声,你倒是小点声。”

    然后,那声音又低了几分,道“那天你见着的小弦子,原是同我一个门子里出来的,我也没想到他会来找我,可他给的东西,我怎么敢要?二皇子的生母王嫔,虽说身份不如咱们娘娘,但二皇子向来与四皇子交好,如今说来也算是中宫那边儿的人。我和小弦子现在是各为其主,真收了他东西,若是被主子知道,便是没什么事儿,到时怕也说不清了,他那东西我哪敢要?小祖宗,您能不能别再提这事儿了,你想等着看我被拨皮抽筋吗?”

    闻牧听出,说话的人是常秀的师兄安德。

    柳穗儿咯咯笑了一阵,才说道“偏你说得那么吓人,像是真的一般,你又亲眼见过人被拨皮抽筋了不成?”

    那安德干笑着道“只是听师傅见天里用这个吓唬我们,听常了便也就当真了。甭管有没有见过,这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姑奶奶,这事你往后可别再提了,不然,我这可是跳江也洗不清了。”

    柳穗儿又道“听你胡说,常秀和你也是一个门子里出来的,怎么就没见这个小弦子来找过他?”

    安德有些不以为然地答道“他如今是五皇子的贴身大太监,一般人自然不入他眼,况且,你又不是时刻跟他在一块儿,怎就知道小弦子没来找过他?”

    柳穗儿听了,这次却没反驳,只突然叹了口气,道“怎也不见有人给我送东西呢?好歹我来的也比你早吧,便是那么多银子摆我眼前让我瞅瞅,也是好的啊!你说,你只是个不起眼儿的太监,都有人忙着给你送东送西的,这要是给我,又该送多少啊!”

    安德却是一声嗤笑,道“给你你也不敢要,少做梦了,亏你还是个官家里出来的小姐,竟整日想着这些个。”

    柳穗儿却像没听见,仍是用神游的口气叹道“不起眼的都给那沉沉一荷包,起眼儿的、得宠的,即便没有其他殿里人来找,想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巴结了。这么想想,我都觉得飘起来了。”

    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过来一会儿,才听到安德的声音道“也不定是见人就给的,就算是起眼儿的、得宠的,给了也不定都敢收啊!也就你成天里会做这些白日梦了,你当是人家撒银子呢?”

    “所以说,是有的收有的不收了?”柳穗儿话一说完,不待安德答话,语气却又是一转,颇为委屈地道“人家也不过是说说而已嘛,说说都不行吗?亏你刚才还说我是官家里出来的小姐,也没见你多尊重我这个小姐嗳!”

    安德似乎也十分了解这位姑娘嘴上的厉害,只凑趣笑道“你要看银子,这过年的赏赐、年俸还不够你看吗?偏又来没事找事儿瞎咧咧。”

    “可是那也不多啊!对了,好像是不是每个人的年俸和赏赐都不一样?我今年才进来的,刚领了年赏,怎么看着好像比杏儿多了些?”

    “本就是按品级来的,况且还有各主子打的赏,自然不一样。我听说娘娘那边儿给你的东西便是我们没有的,你也好意思问我,别不是来寒碜我吧?”

    “哪有?人家真的不太知道嘛!又不好问人的,偏巧和你熟点儿,不就顺便问问你了,况且,我的东西原也不是最多的。那天见着常秀袖里拉下个玉玲珑,原想抢过来玩几天,他却说是主子赏的,不敢随便给人,”柳穗儿突然又叹了口气,道“要是也有人赏我那好东西该有多好啊,以前我在家里的时候,也没见过那么精致的呢,好眼馋、好羡慕啊!”

    又过了半天,才听见里面安德的声音道“原也是这样,常跟在主子们身边的,赏赐自然也就多些。人分三六九等,赏的东西自然也有三六九等之分。不过,即便是跟着主子,也不见得全是好的,多少都要担着点儿风险。没来昭阳殿之前,我就听说,大皇子那儿的跟班已经不知道换了几个了,我们主子脾气还算好的,可不也动过怒?见天里想着赏,可赏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按我师傅的话说就是,在这宫里头,先保住自己安稳才是个正经儿!”

    “又是你师傅说,你倒把你师傅的话当金玉良言了,难道你还想当了第二个贵公公不成?”

    那安德却是一笑,道“想自然是想的,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咱们在宫里头当差,图的不就是能混到个被人抬举、被人伺候的位置?那可是一般的朝臣看到也得恭恭敬敬的人。可你看那些个大公公们,哪个不是摸爬滚打几十年,不知经历了多少事儿的,我们这些小太监,距离还远着呢!”

    柳穗儿又是欢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有这志向,未来的安大公公,奴婢先在这儿给你行礼了。”

    说着,她又是一阵大笑,笑了半会儿,才止住道“对了,先前你说你和常秀是一个门子里出来的,怎么他比你小,反倒比你先出的门?难不成是你太笨了,师傅不让出师?”

    安德只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口气,道“这次你可说错了,当初在飞霞殿,师傅可是先带了我去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柳穗儿一口打断“骗人,当初要是你先来的,那怎么这会子却是常秀在这儿!”

    “我的小姑奶奶,您让我把话说完成不成?”安德显然已是很习惯柳穗儿的脾气了,被打断了话也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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