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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门[上] 第1节

作者:邓彣 字数:24071 更新:2021-12-29 13:25:22

    黄门 上

    作者邓彣

    文案

    古有黄门令、小黄门、中黄门等

    侍奉皇帝及其家族

    皆以宦官充任

    故后世亦称宦官为

    黄门

    此文有c,作者开文时脑残手贱选错无c属性

    所以急急要完结上部,开下部重选古耽属性

    在家要带娃,工作日下午5点左右更新

    国家法定节假日同步放假

    入文须知

    主受文

    历史架空

    考据党慎 入

    大太监成长史

    小受后期会变强

    升级为主情感为辅

    谢谢小邹姑娘的封面

    内容标签 平步青云 强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常秀,闻牧 ┃ 配角 ┃ 其它宫斗,太监受,主受文

    第一章

    贞宝元年十一月

    查,江南织造柳文兴结党营私,勾结叛党,意图谋逆。凡柳氏一族,男子年满十二,枭首示众,十二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女子年满十六没入娼所,未满十六充入教坊。凡与柳族姻亲者,男子发配充军,女子罚入贱籍,遇赦不赦,身籍世袭不得变更

    司织一直以为自己已生活在不幸的最底层。美人迟暮,红颜不再,托付终生的良人另觅新欢。

    她也曾嫉妒过,怨恨过,但最终却只能无奈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她死心了,不再寄希望于曾经的良人,只想着平平静静地守着独子,养育独子,待独子金榜题名、娶妻生子,她便可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不想,就在她只望心如止水地度过日后漫长的年华时,面临的却是更大的不幸,堂堂数百年荣耀之门,钟鸣鼎食之家的柳府竟被抄家了,并且是抄得如此彻底。

    十二岁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争权夺利是他们男人的事情,与她一介弱女子何干又与她那年幼的独子何干可怜她的孩子还未满十岁,便要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柳文兴,你即便是要抄家,要断子绝孙,却为何要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我那苦命的孩子,自出世起,得你欢颜便少,他为何要承你所犯的错误、所得的失败柳文兴,你荣耀半世,却为何我那孩儿还未享几日富贵,便要承你的罪凭什么凭什么

    “娘秀儿跑不动了”本应粉雕玉砌的小脸上,如今已布满黑尘,喉咙如火烧般的痛,腿像灌了铅般举步唯艰。原本就未做过粗活,这奔跑已是他至今为止最剧烈的运动。

    看着身后漫天红光,男童晶莹的大眼中已是蓄满水光,但他却硬是不让自己落下一滴泪来。

    “秀儿,再坚持一下,跑到城外就安全了”散落的头发,苍白的面庞,粗喘的呼吸,历历说明她也同孩童一样,没有多少气力了。

    “秀儿乖” 虽是弱质女子,然而为母则强,即使已经全身虚脱,她仍是深吸一口气,挣扎着起身,紧拽着孩童的小手,又将准备亡命奔逃。

    突然,一阵长哨破空而来

    “娘”孩童尖叫出声,只见一只羽箭深深扎入女子后背,将女子射倒在地。

    “跑快跑活下去一个人也要活下去”忍着剧痛,扑倒在地的女子艰难地抽出被独子紧握的手。

    身后的人声越来越近了。

    “秀儿逃活下去”用尽全身的力气,女子猛地将孩童向前推去

    第一章

    贞宝二年

    九月里,金桂飘香,虽然西宫里没有桂树,但从西花园里传来的阵阵香味,还是浸透了整个宫闱。

    看到常贵领着一群人过来,站在飞霞殿外等候的红玉笑着迎了上去。

    “常公公,您老人家可来了,娘娘一早就打发奴婢出来候着您呢,您要再不过来,奴婢可就要像书上说的一样,望眼欲穿了”

    “不敢,不敢,老奴该死,竟让娘娘差姑娘候老奴,都叫这几个不听话的小崽子们闹的,要知道姑娘在这儿候着,老奴怎么也得一早赶来啊”常贵弯腰颔首,低眉顺目,一脸恭敬,“只是选几个奴才,也不曾想娘娘竟这般看重,还特特打发了姑娘来候着,到是委屈姑娘了。”

    红玉脸上笑得越发欢了,“常公公这是哪儿的话,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都是我们做奴婢的本分。况且常公公您是宫里的老人,如今皇上初登大宝,我们随娘娘迁入宫中,凡事不懂规矩,还要靠公公您多照应着呢,奴婢在这儿候着您老人家也是应该的。”

    她顿了顿,又说道“此次是皇上登位以来内宫初次选侍,娘娘体恤我们下人,一心想选几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好为奴婢们添几个帮手,也省得以后再来的新人调教起来麻烦,所以到愈发慎重起来。只怕公公您见惯了场面的,还要见笑呢”

    “死罪,死罪,老奴岂敢笑话娘娘,萧主子向来宽厚仁爱,体恤下人,这是连先皇都称赞过的,姑娘们跟在娘娘身边,也是有福之人”常贵的态度越发恭顺,从红玉眼中看去,竟只能看到他低首处的白眉毛。

    老狐狸

    红玉心里咕哝着,虽然才入宫不久,但常跟在萧主子身边,宫闱之人她也算见得多,听得多了。难怪娘娘曾言,内宫当差的人,越老越成精,尤其是那几个身历几代的老太监,内宫的嫔妃哪个都别想从他们身上讨着好。

    对于后宫的纷争,那几个人精子向来是无事靠边,不搅混水,因着他们在面儿上从来不偏向哪个嫔妃,所以几任帝王反到愈发信任这些个老人。

    还是娘娘英明,知道一次两次是打动不了这些个老太监的,红玉边领着常贵走进飞霞殿,边在心里琢磨着主子先前说过的话。快进内殿时,她对常贵说道“常公公,您老先在这儿等候片刻,奴婢进去通报声便来。”

    常贵低首称诺,红玉便转身进了内殿,不一会儿工夫,便见红玉与另一个年纪大些的宫女走了出来,那个宫女向常贵施了个礼,然后便与红玉一路笑着将常贵领入了飞霞殿内殿。

    殿内虽然也是雕梁画栋,但摆设却并不很华丽,两侧香炉内的缕缕檀香,让整个内殿都显得格外庄重沉静。此时在殿内正前方坐着的,不仅有萧贵妃,还有萧贵妃之子五皇子闻牧。

    “老奴常贵给贵妃娘娘、五皇子请安”常贵连忙跪拜,他身后的一群人也跟着跪拜下来。

    “起来吧,还劳烦公公亲自领人过来,这些便是今次充宫的人了吧”看到常贵身后一群半大不小的宫人,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最多也不过七八岁,萧贵妃问得甚是平和。

    “回娘娘,这些正是此次选出来的内侍,男女各八人,最大的十四岁,最小的七岁,”侧头看了看身后跟随的一帮孩子,常贵继续说道“这些都是老奴份内的事,不敢称劳烦二字,此次选出来的孩子都还算的上伶俐,娘娘看可还称意”

    萧贵妃没有答话,反是问道“其他主子那儿,人可都送过去了”

    “这个老奴到不是很清楚,老奴只负责皇后娘娘和萧娘娘这边的人,不过,想来各宫的人现在应该差不多都送到了。”

    听到常贵说只负责皇后和飞霞殿这边的人,萧贵妃的嘴角不禁微微扬了扬,站在她身边侍侯的一个嬷嬷见了,便笑道“常公公过谦了,公公是司礼监的总管,这管人方面的事还有谁能比公公清楚,公公亲送过来的肯定都是伶俐的孩子,我们娘娘哪有信不过的道理,肯定都是称意的。”

    “姑姑谬赞了,能得娘娘的喜欢,便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常贵低着眉,却面上带笑。

    萧贵妃抚了抚坐在他身边的闻牧,突然叹了口气,道“常公公,说句实在话,其实本宫也不在乎多这么几个人服侍,身边有几个常跟的人侍侯着也就够了,这宫里人多了反而见着眼乱心烦。那些个下人,只要他们心里有个主子,能尽心称职也就罢了,伶俐不伶俐,聪明不聪明的到在其次,只是”

    常贵在下静静立着,并不多话,只等着萧贵妃把话说完。

    萧贵妃似是无奈地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五皇子,接着又说道“公公也是知道的,本宫这孩儿,天性顽劣,以前便没少得他父皇的骂,只是当初皇上未登大宝,牧儿即便顽劣,便也只比寻常百姓家多得他父皇几句教训。可现如今,咱们身在宫中,规矩不比以前在亲王府的时候,本宫也不求这孩子以后能有多大的宏功伟志,只求他能平平安安的外封个亲王也就够了。只是,这孩子若是性子不改,长此玩闹下去,只怕连这个都是要人操心的。”

    见自己说了一番话,下方的老太监仍只是垂头拱手,萧贵妃用手帕轻按了按鼻尖,继续道“此次充选宫人,与其说是为我,到不如说是为着五皇子,我只望能挑个机灵一点儿的孩子放在牧儿身边做近侍。也不要他能怎么规劝着牧儿,只想能有个机灵的人,多变些法子让牧儿少做些惹他父皇生气的事儿。听说这次充选的孩子都是经过公公手里亲自调教过的,想来公公对此再是熟悉不过,还望公公能帮着挑个适当的人,也当是帮我这个做母亲的一个大忙了。”

    “娘娘这是哪儿的话,真是折煞老奴了,娘娘的吩咐老奴敢不从命”

    萧贵妃虽语气平和,但话中却不乏威仪,那最后几句话更是用平常母子的亲情动人,让即使是在这宫中老到成精的司礼监大太监常贵也难有拒绝之理。

    常贵转身对身后那群小太监中个头最高的一个说了几句话,便见那个小太监行了个礼,慢慢退出内殿,然后便转身一路小跑着出了殿门。

    “回娘娘的话,其实这班小子们大体都差不了多少,不过,娘娘既是为了五皇子选近侍,那少不得要找个拔尖的。老奴那到是有个孩子,名唤常秀,原也不见得比旁人聪明多少,许是因为在宫外读过几年书,行为应对上到也进退有度。他虽不是这班小子中年纪最大的,不过却是最沉稳的一个,安排在五皇子身边应该也还恰当。”

    常贵低眉顺目,继续说着那个小太监的由来“老奴本想把那孩子收在身边,调教几年,等年岁大了,懂了规矩,开了眼,留给皇上用着,不过,娘娘既是开了口,又是为着五皇子,皇上向来最是重视皇子们的教养,拨个奴才过来,还是使得的。只是因着配到各处的宫人人数都是定额,若娘娘多要了个人,怕是犯皇上忌讳,坏了宫中规矩,皇上那儿若是知道了,老奴这里也不好交差。所以这次的小太监只能给娘娘先换着,却是无法多给了,赶明儿等这次充宫完了,老奴再找个机会给娘娘把人补上,娘娘看可还成”

    听到这小太监是常贵原打算调教好了给皇上用的,萧贵妃目光微闪,随即便笑着颔首道“就照着公公的意思办吧,公公向来是个贴心的,你的主意总不会错的。看来这个孩子甚得公公欢心,竟是随了公公的姓。”

    正说着,先前那个跑出去的小太监又跑回了殿里,只是,身后却并无人跟随。

    第二章

    “人呢”常贵微微皱眉,这帮小子,还有的学,办个豆大的事也这般慌慌张张,连个规矩都不懂了。

    “在外候着,说是里面没让传唤,不敢进来。”小太监唯唯答道。

    萧贵妃听了,便笑了起来“的确是个懂礼的,绿裳,你去领了他进来吧”

    说着,开始领常贵进殿的那个年岁较大的宫女便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见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进来便跪拜在地,“奴婢见过贵妃娘娘,五皇子殿下”

    听到萧贵妃一声“起来吧”,他起身,又低首站到常贵身后,轻轻唤了声师父。

    常贵见着向来看重的徒弟初次见了贵人便举止有度,也着实高兴,眉角不禁松了松这孩子虽然年岁不大,却的确是最懂事的。

    从萧贵妃和五皇子那儿望去,只觉眼前似是立了一个玉雕的人儿,白瓷般的肤色,清秀精致的眉目,粉色的嘴唇,只左眼眉尖一颗米粒大的红痣破坏了整张脸的洁白无瑕。

    是个标致的孩子

    萧贵妃在心里暗叹,却不知为何第一眼见着这小太监便总有股不喜的感觉。

    “这孩子真漂亮,跟个小金童似的”

    萧贵妃轻睇了眼身旁说这话的红玉,心中不喜更深。

    左右不过是个奴才,长得太出众了未必是件好事。还有红玉这丫头,进了宫说话还是这般没轻没重,一个奴才都跟个金童似的,那宫里这些个主子她到摆哪儿去了

    这么想着,萧贵妃又朝下方低首的小童望去,她正待开口说话,忽又觉身子一紧,转眼只见身旁一直一副无聊不耐模样的五皇子闻牧,此时正目光炯炯地盯着座下的侍童,原本垂在身侧的右手,也紧紧攥住了她的衣角。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看来牧儿是紧喜欢这个小太监了,原便也是给他找近侍,他既是见了欢喜,便随了他的意吧,也省得他以后跟自己闹腾。

    转眼再看下面的小童,这小太监看起来到也的确乖巧懂事,况且这还是常大太监选了送来的人,话都到这份儿上了,也不好再薄了他的面子。再说这相貌,以后到了皇上身边也未必是好事。

    先收着吧,若真是个惑上的,以后找个机会打发了便是。

    如此思忖,萧贵妃又细细打量了眼底下的常秀,然后笑道“如此,便是承公公的情了”

    “娘娘喜欢便好”常贵低眉,扫了眼身后的人,只见那孩子面色如水,但眸光却比平日里更显温润。

    红玉将常贵和刚才跑出宫叫人的那个小太监送出飞霞殿,见着四下里无人,便笑拉着常贵的手塞了一个荷包。

    “这次多亏了公公,不然咱们一时半会儿还真选不出这么个中意的人,到是这下子可把公公的徒弟给抢了。咱们娘娘说了,这份情咱领了,可累得公公费事儿,也不能让您白操了这份儿心,公公先就着买些茶吃吃,舒舒气”

    宫里奴婢的生活虽是外面一般大户人家都比不上的,但真正能拿到手的月银却不多,平常贵人们的打赏最多也不过是些碎银,这一个荷包看着就分量沉重,到比得上宫里普通太监大半年的月俸了,难怪跟在常贵身后的小太监见了,眼睛都亮了。

    常贵也不客气,只见他神色如常地将荷包塞入袖袋,然后朝红玉颔首道“这本是老奴份内的事儿,不过,既是娘娘的赏赐,便是却之不恭了。姑娘回吧,老奴还得回去查看一趟,再去皇上那儿禀报一声。”

    “那奴婢就不远送了,公公走好”红玉行了个礼,便立在殿门外不再前行。

    常贵领着那小太监向前走了几步,忽又见他转过身来对红玉说道“老奴还有件事儿想托姑娘照看着。”

    “公公但讲无防,红玉能办到的定不会推辞”想到平日里主子说这些个老太监们都是难得讨好的,今个儿竟让她碰上机会能给这老太监施个人情,红玉的语气不由愈发殷情。

    “许是前世里的缘分,常秀那孩子,初一见便投我的缘,姑娘是知道的,咱家在这宫里头呆了大半辈子,临老了却是什么亲人也难见着,难得见了这么个贴心的孩子,心里总多少有些个挂念。”

    虽说是向红玉请托,但常贵的语气却慢条斯理,不缓不急。

    “娘娘是个宽仁的主子,那孩子能在娘娘宫里侍候着也是他的造化,只是他毕竟年岁尚小,入宫的时间还不长,以后又是跟在五皇子身边的,没人看着,保不准什么时候就犯了规矩。姑娘向来得娘娘看重,还望平日里能多照应点儿,教着他点规矩,叫他少犯些错,徒惹得主子们不高兴。”

    红玉听了,只笑道“公公仁爱,对待下面的小子们也这般照应。常秀那孩子,便是奴婢见了也是十分喜欢的,公公既这么说了,奴婢以后见了,少不得多上点心,您老就放心吧”

    “那咱家在这儿先谢过姑娘了”常贵朝红玉拱了拱手,便转身领着那小太监走了。这次,是真正的走远了。

    红玉送走常贵,转身进殿,却见殿内只坐着娘娘和神色不耐的小主子,刘尚仪正立在一旁陪娘娘说着话,绿裳和刚才一班新进的小太监、小宫女们都不见了踪影。

    红玉猜是娘娘让绿裳领着那群孩子往殿后吩咐话去了,便要上前回话,却听着刘尚仪说道“不过是个老阉,娘娘犯得着这般客气吗俗话说礼不下庶人,更何况那只是个老阉人,娘娘也忒看重了些”

    因着刘尚仪是萧贵妃自小便陪在身边的贴身侍女,所以说起话来自是不比一般奴婢那样拘谨。

    “虽说是个太监,可你也别忘了,这宫里到有一半儿是这些个太监的天下,宫里头哪些人能比得上这些太监消息灵通又有哪些人能比这些太监会吹耳旁风人常说宁得罪真小人,莫得罪伪君子,这些宦人虽比不得伪君子,可平日里见着他们面儿上一个个都俯首帖耳的,谁又知道他们心里在折腾些什么,说不定本宫以后的运势就出在这些个太监们的身上了。”

    萧贵妃不紧不慢地接过刘尚仪递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继续道“况且这个常贵既是司礼监总管,又是宫里的老人,皇上身边也是说得上话的。看着他平日里不显山不显水的,却真真是人精子一个,宫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怕是兔子耳朵还够不上他的长。”

    萧贵妃将茶盏放回几案上,又低头思量起刚才出去的老太监。

    这种老宫人,能爬到今天这位置,都是心思极深,只怕一般人想拉拢还拉拢不上。明着里,除了皇帝,他是不会站在任何一边的,身历三代,这个常贵仍能站在这地儿,掌管一监,凭得便是八面玲珑,不得罪宫里的任何一个主子,要真能拉拢了他,她还怕以后会短了好处吗

    刘尚仪见萧贵妃不说话,便又给茶盏添了点水,随后笑道“娘娘说的是,这些个老宦人,哪个不是老到成精,护身有术的,便是上回说的北边那头,她们想打点皇上身边的吉宝太监,还不是让人给打发回来了。到底是没见过世面,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也不想想那些个大太监,平日里小恩小惠的他们敢领,那么明着里送大件东西过去的,他们也敢闭着眼睛接了不成”

    听到刘尚仪提到北边那头,萧贵妃终是抬起了头,她轻哂道“皇上最忌后宫和下里奴才交接,私递消息,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这么不知轻重,没个见识的东西,枉费了皇上平日里宠着她。”

    “娘娘的教训奴婢记下了,那边儿的自是比不上娘娘慧心,您何必为着她们动气”刘尚仪见着萧贵妃脸上不郁,连忙开解道。

    见两人停了话,红玉这才上前回道“禀娘娘,一切按您吩咐的,人已经送走了”,说着便将与常贵在殿外的一番话重复了一遍,便是连常贵托她照看人的事儿也一并讲了,只未说自己答应的话儿。

    “看来这个常秀到是甚会讨人喜欢,连常大太监都叫他收服了”萧贵妃捧着茶,听到那个秀丽的小太监的名字,眼睛却不自觉的眯了起来,而坐在她身边的闻牧,听到红玉提起那个小太监,脸上不耐的神色却是更重,甚至有些焦躁起来。

    “没出息的,不过是个太监,便把你急得”萧贵妃见了,怒斥道,却见原本貌似浮躁的五皇子虎目一紧,竟发出咄咄怒气。

    “殿下平常难得寻个玩伴,今日好容易见个讨喜的,也怨不得他性子急了些,都是些小孩儿顽性,娘娘也不必动肝火”立在一旁的刘尚仪连忙劝慰道。

    “都叫你们日下里宠的,这孩子年岁越大,性子到越不知道收敛了”

    刘尚仪见了贵妃怒气,顾着左右只站了个红玉,便笑道“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只怕叫姑奶奶知道,还要怪着娘娘过苛了呢。能有这般的孩子,奴婢就是十世也修不来这种福气。眼下,殿下也不过是顽心露了些罢了,娘娘体贴,便是让他高兴一回儿,也是未尝不可的”

    萧贵妃左手轻抚茶盏,又看了眼儿子紧抿着嘴的小脸,心下也觉着话重了些,便开口道“本宫还不是担心这孩子会随他父皇一般,入了左道,净学些个不入流的名堂。”

    萧贵妃敢这么说,旁边的刘尚仪和红玉可不敢应声,语气顿了顿,她又对坐在身边五皇子道“算了,今儿个便尽了你的兴,找人玩去吧。不过,你可记着,那左右不过是个奴才,就是喜欢着也不过是个物件儿,为着玩儿可不作兴花大心思的。你也大了,我眼看着也管不了你几日了,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应该明白。”

    “孩儿省得”自坐在殿内便一直未曾开过口的五皇子轻轻答道,清脆的声音,让人觉得他那黑曜石般的眼睛似乎也越发清亮了起来。

    第三章

    闻牧找着常秀的时候,他正跟着一班小太监宫女们站在后殿大院里,听着绿裳的训。四下里站着的几个大宫女未见着他进来,他想想,觉得也没必要这么急慌慌地拉了人去,便找了个阴暗的地儿,靠在宫墙上,静静打量起这个日后的小近侍来。

    怎么瞅怎么觉着精致,闻牧暗暗思量着。

    其实,长得好看的小童他也不是没见过,身为皇族,这些皇子皇孙们因着父母相貌好,要想找些个丑的还真没几个。不说他自己在众皇子中容貌已算得出众,就是往日在亲王府时,见到的那些个进出父皇院里的孩子,多少也都有副好皮相,比起这个常秀好看的也不是没见过,可相较于旁人,这个常秀却楞是多出了那么股子耐人寻思的味儿。

    与其说是玉雕的,到不如说是冰刻的,眼瞅着骨子里似乎都散发着一种冷清的气儿。

    虽然年不过十岁,但打小身处高门显贵,闻牧自有着一种识人的眼力。

    这小人儿看起来到是比自己的那些个兄弟要机灵多了,只怕一般的皇族子弟还没他瞧着顺眼。

    原来,闻牧自小便有个嗜好,极喜搜罗收藏一些漂亮经看的物什,只是碍着面子,这癖好他藏得极深,便是连他母妃也不曾留意过。如今他看这常秀,到觉得往日里的收藏都算不得什么了,只是越看越觉着喜欢。

    闻牧虽然聪慧,但到底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平时接触的也大多是些和他身份相近的贵族子弟,只因他平日里最厌那些低眉迎奉的奴才,一番打量,因着喜欢常秀的容貌,他到忽视了对方的身份,竟把他和皇子贵族们拿来比较。

    其实,常秀到现在也一直是低眉顺目的,但或许是他相貌上占了巧,灵秀的五官本就容易讨人喜欢,再加上他一身淡淡然然的清冷气儿,多少去了些他下人的卑态,更何况闻牧心里对他已有了几份暗暗的欢喜,因此,看他到越发与旁人不同。

    闻牧这头儿打量着人,那头绿裳的训话却是差不多快要完了,吩咐身后几个大宫女领着各自的新人去熟悉内务,她自己便带着常秀向闻牧这个方向走来。

    眼见着两人快要走到自己跟前,闻牧眼珠子一转,抿嘴轻笑,在两人将要走过去的时候,突然一下子跳到他们面前,直吓得绿裳一声惊呼,待看清眼前的人,不禁连笑带嗔道“我的小主子,奴婢这七魂可都叫您吓去三魂半了”

    “那不还有半边儿的魂给你留着吗”平素里和萧贵妃身边的几个近婢玩闹惯了的,闻牧也调笑道。

    “这不还没缓过神,正在天上悠着吗好好儿的,又来折腾奴婢,被您这么一吓到是事小,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骂奴婢带坏主子,不成体统了。”

    “得了,你也甭装模作样了,娘娘那儿就你们几个贴心的,她还舍得责罚你了不成,这会子她那儿还等着你去侍候呢,这人你也甭领了,反正都是往昭阳殿那儿去的,本宫自己带过去就是”皇家子弟,见过的人事多了,闻牧说起话来也是一副大人模样。

    “可这里的规矩忌讳奴婢还没教导他呢。”

    绿裳觉着不妥,还待说话,却见闻牧眉角微扬,一双眼睛精亮透彻,不禁心思一转,便笑道“那敢情好,反正是送您那儿去的,日后也是您跟前的人,奴婢这回便图个懒,人这便交给您处置了。不过,往后他要侍奉的有何不妥,您可别埋怨是奴婢教得不好”

    绿裳和闻牧说话的时候,常秀一直立在她身后,神色未动。即便是刚才闻牧跳出来的一刹那,他也不过是眼波起了一道流光。

    见着闻牧,他本准备上前施礼,但见走在前面的绿裳并无这番举动,他便也只是静静立在一旁,看着二人说话。

    这个五皇子似乎是个甚为随性的主子。想起平日里听到的关于五皇子的传闻,常秀不由在心里把眼前这人和传说里的形象暗暗做了比较。

    传言中,五皇子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是个不学无术、整日调皮捣蛋的主儿。平素里性子顽劣不说,还最好和女婢们耍玩嬉闹。虽有着几份小聪明,却全用到斗鸡走马上去了,为这,皇上在潜邸时,就没少训斥过,但因着皇太后最是偏宠这第五皇子,连带着皇上也只能束手由着他,加上五皇子虽然脾性顽劣,但是在学业上倒也没拉下多少功课,加上他惯会哄人的,所以平日里的恩宠到也不见比其他六位皇子少。

    可眼前这位五皇子,虽然也说是神态随意,性格恣达,却远没有想象中的浮华放肆,姣好的面容透着一股子聪慧,眉目间更有着一种旁人无可企及的尊贵,即便是与宫女闹笑,却看绿裳的姿态里也不无尊敬。

    难怪师父曾说,万事不能只见着表面,尤其是在这皇宫大院内,眼瞧着皇上骂的,可不一定就是不喜欢的,而面上风光的,也说不得就是真正得势的,常秀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你是发愣还是想心思呢怎么瞅着一副聪明相,这会儿却一副木鱼脑袋的样子。”见着绿裳走远了,这常秀却还是一副默默的表情,闻牧不禁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

    其实,他更想做的是摸摸眼前这人眉尖儿上的那粒红痣,但最后,手到跟前终于又做了罢。

    “奴婢常秀给五皇子请安”发觉自己竟走了神,眼下已只剩下自己和五皇子两人,常秀立马跪了下来。

    “行了,起来吧。以后天天跟着的,见天个行礼,你不嫌麻烦我见了还烦。”闻牧撇撇嘴,一副不耐的模样。

    “奴才只是听着师父以前的吩咐,也不知道主子的新规矩”常秀答着话,跟着便立起了身。

    许是觉得眼前这个新主子性子甚是平易,常秀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笑意,原来的清冷气儿霎时被这笑意打破了几分,他白玉般的小脸顿时都显得生动了起来。

    只见他嘴唇微翘,带起一抹秀美的弧度,两片樱花般的唇间微微露出一对稍显可爱的小虎牙,原本明亮的大眼因为笑意微眯,但却又溢出一道闪亮,直耀得闻牧眼中闪过一道兴味。

    “以后既是跟了我,便只要随着我的规矩即可。先跟我回殿里吧,我的规矩虽是不多,可一时半会儿却也讲不完。”闻牧笑嘻嘻地转过身,面上的表情像是捡了块宝。

    闻牧住的地方叫昭阳殿,因宫里的规矩,凡是年满十岁的皇子都须离开母妃,独居一殿,今年刚满十岁的闻牧也是前不久才搬进这殿里的。

    虽说是独居,可这昭阳殿和飞霞殿却离的不远,所以平日闻牧到有大半的时间是待在飞霞殿的。而这飞霞殿、昭阳殿连带的周围其他四殿进出都由西宫门,因此,私下里宫里面都称萧贵妃这边儿为西宫。

    “今年几岁了”把常秀领进自己居室的外间,打发了其他宫人,闻牧坐在椅子上,寻思了半天,方开口问道。

    “九岁了”

    闻牧听了,又细细打量起眼前的人只七、八岁的光景,看起来比同年龄的人都要瘦弱了许多。

    “听常公公说,你上过学”说是讲规矩,面上也是一表严肃,可这会儿,只怕不把常秀的底儿给刨出来,闻牧的规矩是不会那么轻易开讲的。

    “是念过几年书,可奴婢愚笨,只是多认了几个字”常秀低垂着手,静静的立在闻牧下方。

    “以后别奴婢奴婢的了,听着叫人腻味”

    看常秀诧异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闻牧终是露出抹笑,宫里的规矩,没得把人教的跟个木头一样。

    “你原名便叫常秀”

    “不是,是后来随师父改的。”

    “哦,那你原来叫什么名儿”闻牧饶有兴趣地问道。

    常秀迟疑了片刻,才轻轻答道“涵秀,内涵的涵,秀美的秀”。

    “姓呢”

    似是犹疑,又过了半晌,才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柳”。

    “柳涵秀是个好名字,干嘛要改了”

    听到自己的原名,常秀似是怔了怔,随后又露出一个不知是微笑还是嘲讽的表情,“师父说了,宫里面的名儿,不过是为着主子使唤方便,只要叫着轻巧上口便行,”停了停又道,“能随师父的姓,是奴婢的福分。”

    “不是让你别奴婢奴婢的了吗以后便叫你涵秀吧”

    “奴常秀的名儿是已入了宫籍的。”迟疑了半会儿,常秀才答道。

    “名儿左右不过是让人喊的,叫什么知道是你不就行了,主子给改个名儿还有什么好推的。知道你孝敬常大太监的心,也不驳了他的面子,常秀这正名儿便不改了,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赶明儿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涵秀是我给你起的字”

    常秀白玉似的小脸渐渐泛起一阵粉潮,他轻咬了咬下唇,说道“宫里没人给太监起字的,恐怕不合规矩”

    见那玉般的小脸上渐渐升起抹飞红,闻牧不由心绪微荡,因着心绪变化,面前这人儿便是连着眉尖的那米痣也愈发显得红艳起来。

    手指情不自禁地慢慢抚上眼前那粒久想碰触的殷红。

    “我面儿上的人,我就是规矩”说话间,神情一片冷然。

    第四章

    五皇子闻牧是个甚为随性的主子,常秀跟着他有近一个月了,发现这个新主人性子不是一般的平易,平日里不仅极少端主子的架子,反而还经常拿着自己笑闹。

    只是他也发现,五皇子似乎极厌恶宫里的其他宦官。面儿上虽没见他有何表露,但细心谨慎的常秀观察入微,还是看出平常只要是能使唤宫女的事情,这个小主子便绝不会传唤宦人,即便是指派了内监物事儿,他脸上的笑容也有三分是不耐的,便是他自己身边服侍的内侍,能打发的也全都让他给打发出去了,这昭阳殿只留了两个看殿门的小太监,他跟前服侍的更只独独留了自己一个。

    除却平时闹腾了点儿,五皇子这个主子到是甚好服侍的,至少,在他侍候的这些天里,宫人们所说的那些个恶习他便没瞧见过。为这,他还被贵妃娘娘传去打了赏,说是他服侍的好,没让牧主子这些天惹是生非。

    其实,常秀心里觉着,这完全是新主子自己变安稳了,与他侍候的好不好似乎并无相干。

    跟着五皇子,常秀进宫时原本提心吊胆、步步为营的心竟慢慢安生了下来原来宫里也不全像师父讲的是吃人的地方,他心里暗暗琢磨着,可这话却并不敢对旁人讲,只是面儿上服侍的到越发小心周到起来。

    这也是常秀年岁尚小,见到个对自己好的人,再谨慎小心也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对那人的亲近关爱。闻牧对他不比一般内监,他自然便付上了大半的心去侍奉,再加上他平时温顺而不谦卑,体贴而不迎奉,心思细腻,应对得体,不仅是闻牧觉着似乎有越来越离不掉这个小近侍的迹象,便是原来对他暗生嫌隙的萧贵妃在提到五皇子时,也偶尔会赞几句这个小太监。

    西宫的主子们态度如此,那些个见天儿看主子脸色行事的太监宫女们哪个不是乖觉的于是对常秀的态度也越发不同起来,并不因着他年小而有所鄙薄。

    况且常秀本身也是个剔透玲珑的人,这近一个月下来,西宫的人竟无一个说他不好的,都颇是喜欢这个五皇子的小近侍,尤其是萧贵妃身边的红玉,私下里都与他姐弟相称起来。

    转眼又过了些日子,常秀对服侍五皇子的事儿也愈发上手了,因着闻牧知道他过去念过书,便是原来不喜人跟随的崇学馆,开年后,他也让常秀跟着去侍候笔墨了。

    崇学馆是皇族子弟听课之所,里面原有专人服侍,可因这些个皇家子孙们性多娇贵,也有不少人是私自带了内侍进去侍奉的。闻牧本就不喜宦人,来来回回撵了多少内侍,以前每次上课有跟随的内侍也只是留在馆外,如今他面儿上跟了常秀,并不见厌恶,便把他给带了进去。

    常秀以前在家中时,除了母亲教的,便最是喜欢读读写写,只是后来入了宫,不得不收了性子伏低做小,如今能跟着五皇子听些个大儒的讲课,心里自是不胜欢喜。

    每次进崇学馆,虽说是侍候人的,但他却次次听得比小主人都要认真,甚至有好几回都拿错了笔墨,直让馆里的其他小主子们笑话闻牧找了个笨手笨脚的近侍。闻牧听了也不甚在意,只觉着每次见着这个小近侍听课时入迷的神情,还有他犯错时手忙脚乱、满脸红霞的生动模样,到比在这儿所听的功课要有意思多了。

    “怎么就你一个,你主子呢”红玉手里端着托盘走进昭阳殿的书房,却只见到常秀一个人趴在书桌上,不知在写着什么。

    不待常秀回话,她径自瞄了眼桌上的纸张,“你主子该不会又让你给他练字,他自己到跑出去玩去了吧”

    “好姐姐,快别说了,叫旁人听见告到娘娘那儿去,您还叫我活了不成”常秀连忙离开书桌,接过红玉手中的盘子放到茶几上。

    “五皇子最是耐不得性子,练字这么静心的事儿他哪坐得住,姐姐您就睁只眼闭只眼,饶了秀儿吧”

    原来,崇学馆上课的师傅着人每天交幅字帖上去,偏闻牧是个最耐不得性子的,又知道常秀以前在家里练过字,这差事便让他直接指给常秀去了。

    “娘娘让你看着小主子,你到好,把你家主子宠得越发没影儿了幸好小主子这些天安安静静没惹什么事儿,不然可仔细了你的皮。”红玉用手轻点常秀的额头,虽是训斥,语气里却透着几分关切。

    “知道你主子对你好,可这边儿说话做主的到底是娘娘,惹气了娘娘,谁敢保你”

    “秀儿记下了,知道姐姐是为秀儿好,秀儿下次再不敢了”常秀憨憨地笑道,一脸乖巧讨喜的表情到让红玉没了话说。

    “给,这是你上次托我要的方子,真不知道你这么大的小人儿,要这东西做什么”红玉从袖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常秀,没好气地说道。

    常秀接了,只是笑笑,却并不答话。

    突然,从横里伸出只手来,一把揭了常秀手中的纸条。原来,却是闻牧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手里还托了个果盘。

    “呀大白天的,偏见您出来吓人”见是五皇子突然出现,平日里笑闹惯了的红玉捂着心口直娇嗔道。

    “大白天的,你也能被吓到,到是越来越娇贵了”闻牧笑着反答道。

    “好好的主子不做,偏要做奴才的事情”红玉接过闻牧手上的果盘,嘴上却是不饶人。

    本来这种端碟的事情应该是常秀去做的,可因为常秀被闻牧差使去描红,这事儿又要防着旁人看见,原本该常秀做的事儿自然只有闻牧自个儿动手了。

    闻牧并不答话,只瞧了瞧手上的纸张,嘴角微扬,便又随意丢入常秀怀里,然后方转身道“娘娘那儿向来离不了你,你今个怎么有空跑昭阳殿来打发时间了 ”

    “我的小主子,您当着奴婢们都跟您一样空闲呢娘娘刚从太后那儿回来,得了点紫雁浮云糕,知道您最近一阵子辛苦上进,特特打发人送来慰劳您呢。偏偏娘娘跟前的玉坠儿又不知道调皮跑哪去了,周围的人上上下下正帮着找呢,只我跟在娘娘身边得了空,这好差事便叫我得来了。”

    “娘娘挂念了,你回去禀了,就说牧儿十分喜欢,本应亲身回谢,但因师傅吩咐的功课还未备完,不敢耽误学业,有违圣训,只等学好了,回头便亲自过去扣谢。”

    闻牧从红玉带来的盘子里随手拣了一小块紫色的糕点塞进嘴里,然后拍拍手又道,“你随娘娘见了太后,太后可有话说”

    “太后只和娘娘话了家长,不过到是有提您最近学业有进,说是连皇上都在她跟前夸您越发上进了。小主子,您这回可给咱们娘娘争气了,奴婢听说,前些日子在崇学馆里,庞大傅都夸您最近的功课连四皇子都比不上呢”四皇子是七位皇子中文采学识最好的一位,只是其母出身寒微,且在他年幼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所以他在宫中才华虽好却并不得势。

    闻牧听着称赞,却并未露出得意的神情,只是微微笑着拣起书桌上的描红细看,“得亏娘娘给本宫找了个好近侍啊,若再不收了性子,岂不对不起娘娘的一番苦心”

    近三个月的时间,宫里对五皇子闻牧的称赞渐渐多了起来,都说五皇子不仅学业上进,便是待人接物也越发稳重起来。

    为这,皇帝还特地把闻牧叫去御书房,亲自考较了功课。结果发现五皇子的对答在众皇子中虽算不得最上乘,但较之他以前的学业,的确大为长进了许多。

    皇帝对此十分欢喜,不仅平日里赐下奖赏,便是春节的时候,西宫也比其他地方多得了许多赏赐,甚至连常秀都泽恩提了贴身大太监。为此,近日里,西宫这边儿到很是风光了几天。

    这天下午,闻牧和其他几位皇子又被皇帝叫去御书房一起考较功课,因为皇帝跟前寻常内侍不得靠近,闻牧便也没带常秀,只自己一人去了御书房。

    常秀得了空,便趁着机会,独自向司礼监寻去。

    进了司礼监,常秀只见到常贵一人在里间闭着眼打盹,平日里跟在他身后的一班小太监们都不见了踪影。于是,他走上前,轻轻推了推常贵的胳膊,叫道“师父。”

    常贵睁了眼,神态还不甚清明,又伸手按了按眉梢,半天才认出人来。

    第五章

    “怎么今儿没跟着你主子吗”

    常贵懒懒地坐起身,拇指还按在眉角上未动,常秀见了,便上前接过手,双手轻轻地在常贵眉间轻轻按揉起来。

    “殿下被圣人叫去了,不用秀儿跟去服侍,秀儿便来瞧瞧师父。师父的头疼还没好些吗”常秀一边熟练地给常贵按摩,一边乖巧地答道。

    “偏你还惦记着我,也不枉我白疼你一场。我这毛病,还是年轻那会儿落下的病根,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常贵闭着眼睛,感觉头疼随着眉角一双小手的揉动渐渐退去不少。

    “娘娘好像也有偏头疼的毛病,秀儿前些天在娘娘那里看见个方子,说是宰相大人在民间寻得的土药方,娘娘吃了说甚是管用,那方子秀儿便记下了。待会儿临走时给师父抄下来吧”

    “这些个徒弟里,也就你还把师父放在心上了”常贵嘴角微扬,柔声赞了常秀一句。

    “其他的师兄弟怕是大半儿时间都在忙着宫里的杂务,不比秀儿只侍候殿下一人,时间宽裕些,想来他们也是时时惦念师父的。”

    “你既已是五皇子的人,不跟在我面儿上,以后就甭叫我师父了,”感觉额上的手劲一泄,常贵又笑道,“我这也是为你好,并不为赶你。宫里头最忌结私成群,尤其你又跟在皇子身边,更要时刻注意着言行。况且,就是你那班师兄弟们,以后出了师,分派到其他宫里去了,便也只能叫我一声常公公了,这也并不独独是你一人”

    “我自进宫便跟在师父身边,虽不是亲人,师父却待我比亲人还亲。我也听红玉姐姐说了,当初我才到娘娘那边儿去的时候,师父还特地托了她照顾我,红玉姐姐还曾羡慕我,说我才进宫便得了个这么好的人心疼我,可如今”轻柔的声音似带着哭腔,连带着常贵感觉额上的劲道也小了不少。

    “傻孩子,这情分便是一个称呼能改得了的吗你虽不叫我师父,便也不把我当亲人看了”听常秀说的情真意切,常贵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哀伤。

    “怎么会,宫里除了公公,秀儿还能寻到更亲近、对秀儿更好的人吗”听了常贵的话,常秀原本轻柔的声音竟慢慢有些躁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虽年岁尚小,但好歹也是个领了差事的大太监,可再不能任着性子了,你对公公的情谊,公公知道,公公知道的。”

    常贵轻拍着额上的小手安慰道,停了片刻,才又缓缓说道“你既是真心对我,我有几句话便不能不对你讲,你也只当听着。”

    见额上的小手并未停了动作,他又道“这宫里头,主子对人再好,由着人闹,那主子也是主子,你在五皇子那边服侍的虽得欢喜,却并不见张扬,便知道你也明白这道理。”

    “这得亏公公往日里教训的多,不然秀儿也不懂这里头的事情。”

    对于常秀的奉承,常贵并未答话,只继续道“五皇子身边向来少内监,你虽年小,可现如今也算是殿下跟前的主事太监了,不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就是你上头的萧主子,那也不是位能轻慢着的主儿。”

    似在想着怎么把话说通透了,常贵说话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牧主子越来越得皇上赏识,这在他是好事,在娘娘是好事,在西宫是好事,在你却未必是好事。这皇宫里的人,哪个不随时盯着人,哪个又不被旁人时时注意着,便是再小的太监,也有他同级的、越级的人看着,何况是你这个五皇子的唯一近侍。”

    常贵的话也算是语重心长,随着他声音的逐渐降低,常秀手上的动作也渐渐变慢了下来。

    “这宫里头还有谁会希望别人过的比自己好了不成尤其是那些个主子们,眼下东宫未立,太子之位虚悬,以后这池子里的水说不得就要搅得更浑了。本来,牧主子懂事了,也只是皇子的事儿、娘娘的事儿、圣人的事儿。可如今大家都知道,牧主子跟前有个好跟班儿,正因着萧娘娘给牧主子找了个好跟班儿,才让他收了心,长了性,这其中高兴的人有,不高兴的人,自然也有。”

    常贵的话说到最后,几乎就要轻不可闻了“这往后的轻重缓急、应对进退,你自己可就要掂量好了。”

    常贵说了这么多话,也算是对常秀这个跟了他大半年时间的小徒弟真心实意的好了。常秀一直听着没出声,只手上的动作却是越来越慢,过了好半晌,才听到他纯净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公公对秀儿好,秀儿知道。公公的话,秀儿记下了”

    又说了些其他话儿,眼瞅着时候不早了,常秀便向常贵告辞回了西宫。

    常秀离开的时候已快是傍晚,趁着常贵打盹的时间跑出去玩儿的小太监们都陆陆续续又跑了回来,常贵眯起眼,就着傍晚的彩霞看着常秀抄下的药方,只觉着天边的霞光似是把这张薄薄得宣纸都氲成了红色,红得直亮人眼。

    春去夏来,转眼间,常秀入宫也有一年多光景了,他还清楚的记得,前年的这个时候,他正跟在娘身后学着司家祖传的艺技。

    当时,屋外夏日炎炎,屋里却弥漫着一股夏天特有的清香味儿。娘紧搂着他,也像这般坐在床上,只是神情间充满凄迷。

    不过娘的语气却甚是平淡,娘说,柳家虽好,却终究不会是他们长久待得地方,她只盼着他快快长大,将来或金榜题名,或成家立业,便可带着她离开,再不留在柳家受气。司家这门手艺虽不是男孩儿当做的,但她只有自己一个孩儿,舅舅家的文表姐又难长住柳家,他学会了技法,以后传于儿女子孙,也不至于让这门手艺失了传。至于这艺技是姓司姓柳还是姓严,已是无所谓了。

    话音尤在,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娘没了,柳家没了,便是娘时时想回的司家,也在柳族被抄之前,就已被外公改回了严姓,消逝于世间。

    如今,只单单留下了自己,带着娘的记忆,一个人在宫中艰难苟活着。

    十二以下之男童,皆处以腐刑,充入内廷

    柳氏嫡宗,十二岁以下的男童,连他也不过才四个,况且当时一个尚在襁褓,一个还在蹒跚学步,这两个怕是连腐刑也熬不过去的,还有那个最讨喜的弟弟,据说是抄家时被奶娘带着逃走,最后却是没有自己的幸运,竟是合着奶娘一起被打死了

    想到腐刑,常秀的身子不禁一阵轻颤,所经历过的那种痛苦似乎已经根深蒂固地烙印在他身上,竟是挥散不去的,而自己这般,比起旁人原来却是幸运的了

    像是不愿再回忆记忆中的那股痛楚,常秀猛地向身后倒去。

    一个人也要活下去

    常秀高举双手,躺在榻上静静看着手里拿着的丝绢微笑的娘,悲苦的娘,慈爱的娘,搂着他娓娓慢言的娘,带着他疲命奔逃的娘,如今也只留下这条丝绢供他记忆了。

    “娘,您知道这宫里的日子有多难熬吗,比在柳家时还要难耐多了。娘是最疼秀儿的,若知道了秀儿最终还是未能逃掉,您还会叫秀儿活下去吗”

    “或许娘正是因为最了解秀儿,知道秀儿胆小,即使到了这般田地对于死亡却仍是最恐惧的,所以才会那么说的娘最疼秀儿了,知道秀儿不是节烈的性子,是个最胆小怕痛的坏小孩,所以娘才要为秀儿找一个苟且偷活的借口,是吗”

    “娘,秀儿一个人真的好怕好怕啊,再热闹的地方,再多的人对秀儿好,秀儿也总是害怕,秀儿总是最胆小懦弱的那一个是不是”

    收拢的双手将丝绢死死攒紧,贴放在胸口,虽是暑气当头,榻上那人却整个儿蜷缩成一团,竟显得无比萧瑟。

    明儿就是殿下十一岁的生辰了,西宫里的人这些天都忙着帮殿下庆生呢,欢天喜地的,好热闹啊。秀儿以后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生辰了,再也不会有娘亲手做得热腾腾的长寿面和好吃的如意糕了,再也见不到娘一针一线亲自缝制绣纹的衣服了。可是,娘,您一定会在天上一直看着秀儿,保佑秀儿的,是不是

    第六章

    虽是酷热难当,头上也已蒙了薄薄一层汗,但这却并未扫了闻牧多少兴致,只见他大半夜便拖了睡眼朦胧的常秀起来,拽着他偷偷跑到昭阳殿的庭院里,细数起天上的星星。

    “殿下”常秀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喊道,他昨晚睡得迟,眼下又被五皇子不到寅时便拉了起来,精神自然不太好。

    “我只想让涵秀陪我过生辰,哪知道却是个没精打采的”看常秀耷拉个脑袋,精神头很是不好,闻牧原本高昂的兴致也慢慢沉了下来看来时间选得不好,只有自己一个儿在高兴呢

    “殿下的生辰不是在明天吗”常秀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道。原本白嫩的小脸不知是因为天气闷热还是才睡醒,红扑扑、粉嫩嫩的像是上了一层粉蜜。

    “小笨蛋,平常见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想不到十一年前的这时候,我已经降生啦”闻牧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常秀的眉心,不满地说道。

    常秀的小脑袋瓜儿这时才清醒了点对了,已经是初八了,殿下的生辰已经到了

    可他还是不明白,好好的生辰,殿下干嘛要这么早起来,还拖着他跑到这四下无人的大院儿里,难不成他们两人要把天上的星星都数一遍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宫里过生辰的情形和以前在家的时候还真不一样。

    许是常秀脸上难得一见的困惑表情取悦了闻牧,他原本已经有点儿扫兴的心情又慢慢上扬了起来。

    “小傻瓜,等天亮了,白天里哪儿还是我过的生辰,那分明是娘娘的生辰,宫里的生辰。说是过生辰,其实反到过得不自在,越发没得玩性。既是自己的生辰,怎么着都要自己庆祝一下吧”说着,他又用手挠了挠近在眼前的那米红痣。

    “那殿下想怎么庆祝眼下就殿下和涵秀两人,可做不得什么大动作。”脑子清醒过来,常秀也开始慢慢恢复了平时的玲珑机灵。

    闻牧先是神秘地笑笑,然后便拉着常秀跑到殿门口台阶旁的一个小角落里。

    常秀凝神看去,只见隐蔽的拐角处堆了一小堆东西,原来竟是些过节用的烟花。

    “殿下,要是让宫里人看见”顿时,常秀吓得什么瞌睡都没了。扰乱内廷,失仪妄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都是些不带响的”黑夜里的昏暗光线下,常秀仍能看见五皇子的眼睛正晶晶亮地看着他。

    看着眼前一脸兴奋的主子,常秀实在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致,低头想了想,再抬眼,他的目光里已是透着柔和,脸上却全是认真。

    “若有人问起,就说是准备着明天晚上放的,不料走了火,可以吗,殿下”

    如果真要抵死不认,最多也不过是个渎职,了不起吃顿板子,进宫这么长时间都没受过责罚,就全当是报答殿下往日里的善待之恩了况且,看着殿下这般高兴,他也真的是不忍心拂了他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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