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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 番外完结 第30节

作者:诗花罗梵 字数:20170 更新:2021-12-29 13:19:56

    她背对着我,我下意识朝那面圆圆的镜子看去。她将两手搭在自己细致的皮肤上,十指在眼角、额上轻轻按压着,那原本紧致的地方便松弛下来,赫然成了一个老妇的样子。原来这就是她的真实面目。

    她确实,已经老了。

    “我再没有力气去保持它了。”娘恍惚地看着镜子中苍老的自己,“我马上就要变成一个老太婆了。彻头彻尾的。”

    这时,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些轻响。我往门外看,只见蓝正辉正站在槛边呆呆地看着我们,看着镜子里苍老的娘。

    娘也从镜子里看到了他,笑得有些凄然。

    我走出去,经过他的时候悄然叹了口气。

    闵兰正站在竹楼上,身着缀着丝绦的华美黑裳,撑着栏杆看着远处少数民族劳作的画面。他身后是翠绿的楼,远处是水蓝的山,整个人都在袅袅升起的白烟中,一双漆黑的眸子轻轻闪耀着,恍若天仙。

    我知道一碗水,终究不可能完全端平。

    陪着燕柳的这几天,我几乎完全忽略了他。可他毫无怨言,见到我也只是温和地笑笑,然后迎上来,先是给我一个拥抱,再蹙眉轻抚着我青色的眼眶,埋怨我太不疼惜自己的身体。

    我抱着他进了屋里。

    我的闵兰,永远都是最坚强的。

    次日,沐吉不知是从何处打探到了我的生辰,居然大张旗鼓地办起酒宴来,讨好地来邀请我时,我气得又是对他好一顿臭骂。如今还是紧张的安民时期,他却又来给我的名声抹黑,我能不生气么

    然而无论如何,酒席已经布好了,不吃会浪费,娘和闵兰、知赏又是一副很期待的样子,我只得抱好自己的宝贝儿子,黑着脸坐到了那宽敞的位子上。

    看着一道道美食佳肴被沐府的丫鬟呈上来,我的脸更黑了。这沐吉的确是在我的授意下散了他那些后院的姬妾,可府里的美婢却是一个未少,敢情这是逗我玩呢

    我寻摸着如今土司安定,是时候整治一下这个黔国公了。

    沐吉看我面色不善,赶紧缩缩脖子,原本猥琐的长相看起来更加猥琐,更加让我不爽。

    正当我食不知味地品着面前的佳肴时,沐吉离开座位,不一会儿便领了十余个系着银腰带、穿着长筒裙的苗条姑娘进来,个个生得十分美丽,按照汉人的规矩给我行了一礼。沐吉凑过来道“部堂大人,这是南部的百夷族,为了感谢您铲除了那里作恶的矿监,这次是专程来为您贺寿的。”

    那些姑娘又对我行了一礼,自中间分开,身后的家丁端上来一个个盛放着物事的托盘。

    我皱眉道“这是什么”沐吉示意他们把东西端到我面前来,掀开那盖着的绸布道“部堂大人,百夷的地方没什么好东西,只是一些随处可见的特产,以示他们小小的心意。”

    我打开一个黝黑的罐子闻了闻,惊奇地道“这是什么”沐吉看了一眼,赶忙道“这是他们那里的特产蝉酱,有清热解毒之效。”

    蝉酱

    我震惊了。百夷,果然是个神奇的民族。

    酒席进行过半,那些百夷族姑娘在沐吉的吩咐下跳起了柔软灵活的鱼舞。觥筹交错间,那或淡绿或清蓝的筒裙在眼前旋转舞动着,我感到有些微微的醉意,便伸手扶住了额头。闵兰适时地拿下我手中的酒杯,给我换了杯浓茶来。许是这几天的疲惫都一齐袭了上来,我捂着作痛的额角,借着方便的名号悄然离席。

    出门前,我的余光瞥见仲颜帖木儿的影子从屏风后一掠而过,那比天朝人高大得多的身形霎时让我认出了他来。

    自那天会面后,仲颜帖木儿经常来找娘谈天,偶尔会从我和闵兰身边经过,闵兰也好奇地打量过他。看到我和闵兰亲密的模样时,他的眼里总有些微微的异样。不过,大汗的骄傲让他从未放下身段来找过我,似乎再过几日,他就要回自己的王庭了。

    我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跟随着那个高大的影子走了起来。越过大片莹绿的竹丛,越过一汪映着圆月的清池,仲颜帖木儿忽然停住脚步,道“蓝玉烟,不要以为你是额吉的儿子,我就不敢杀你。”说着,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

    我依然跟着。

    眼前刀光一闪,他那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又送到了我眼前。借着几分醺然的酒意,我干脆地把脖子一横,送到他的匕首边道“来吧。”

    手起。

    刀落。

    却是扎在了一旁的竹子里头。

    我嘿嘿一笑,随即仰起头,去看他那双映着月色的眼。他也低头看着我,目光深沉地不知在想什么。

    我试探着走上前,一手揽住他比我结实得多的腰身;他僵硬了一下,居然没有推开我。我放下心来,微笑着想吻他,却被身边那小楼里传来的阵阵娇吟声给生生逼停了动作。

    两人俱是黑了脸色。

    我这才发觉我们竟是走到了沐吉的大儿子屋前。

    他娘的,我真想把那沐吉的儿子给阉了,让他一辈子都只能像李贞那样用角先生跟女人玩。于是我放开仲颜帖木儿,向后退了一步,道“大汗,外边凉,我们进屋去谈吧。”

    这几天看到仲颜帖木儿,我最想问的就是那个血螨蛊师的事。娘这几日也曾有意无意地跟他提过,可他当真如同娘之前所说的那般,对那位巫师深信不疑,根本没有余地。

    我始终在想血螨蛊师饲养那些食人虫是要做什么。总不会指望着用那小小的虫子替他干掉仲颜帖木儿,自己当汗王吧

    我坐在那狰狞的兽毛榻上低头思索着,身前燃着一盏灯火,仲颜帖木儿斜卧在我身边擦拭着他粘着竹茬的匕首,敖敦正蹲在架子上休息。

    看着仲颜帖木儿在烛火下坚毅的侧脸,我想起两人之前的那番暧昧,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凑过去问道“大汗这次到云南来,没有带女眷吗”仲颜帖木儿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没有。”

    我哦了一声,就势压到他身上,一手抚上他的胸膛。仲颜帖木儿见我居然胆大至此,恼羞成怒地推搡道“蓝玉烟,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便从他身上滚下来,在温暖的地上作挺尸状;过一会儿又翻个身,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口外的夜景。

    某大汗似乎没料到我会妥协得如此干脆,一时间愣在了那里。毕竟以刚才的状况,我就算是不管不顾地做了下去,怕是他也不会真的反抗。

    我也不知怎的就突然收住了手,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也许是我挺尸的样子太过凄凉,也许是我落寞的表情触动了某大汗心中的一点柔软,他在榻上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地俯身问道“你怎么了”

    我喃喃道“我在担心”

    我在担心什么连自己也说不出来。仲颜帖木儿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奇怪的人”

    我呆了半晌,才意识到他说的是燕柳。仲颜帖木儿在沐府里来往自由,自然也多得是看到我的机会;不光我和闵兰在一起的情形,或许我抱着燕柳轻声安慰,两人一起在观景楼上沐浴阳光的样子,也被他通数看到了眼里。

    我叹气道“没错。”这担心,燕柳当然占了比重较大的一部分。仲颜帖木儿撑起身,深邃的眼睛在烛火里眨了眨,似乎存有一丝异样的情绪。“他是你的什么人”他问。

    “妻子。”我答得很利落。

    仲颜帖木儿嗤了一声,又道“那你身边的那个美人呢”

    美人是指闵兰吧。于是我道“也是妻子。”

    我不想欺骗仲颜帖木儿。他这样骄傲的人,也不需要我的欺骗。

    他听罢果然没什么反应,看着我慢慢地坐到他身边来,才轻笑了一声,道“尚书大人真是让人不得不羡慕啊。”他的语气很平缓,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侧头看他“你嫉妒我吗”

    他冷笑一声“这叫什么话,本汗身边还缺了美人不成”

    我又道“那你嫉妒他们吗”

    仲颜帖木儿皱着眉,似是不理解我这话的含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微窘道“你”不等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我便抱住他的腰吻上去,与他纠缠在一起;末了又将脑袋轻轻挨在他的大腿上,用低低的声音道“大汗大汗,若你不是大汗,我也只是一个人,那该有多好。”

    即使是现在,我们两人也相当清楚。

    他和我呀,注定有缘无分。

    “今天是在下的生辰。”我抬起眼,期待地看着他道,“大汗,不如送我一件庆贺的礼品吧。”

    我不动作。

    我在等他的答复。

    许久,他的嘴唇微微开启,垂下眼道“好。”

    我站在沐家高高的观景楼上,远远地看着那骑着快马的信使自一片青山绿原中驰来。

    侍从官接过他送来的物件,再送到我手上。我深呼一口气打开它,发现还是朝里的信,信里还是四个字火速回京。

    皇上,您就这么急切吗我摇摇头,将它塞进纸封;正打算去沐家的藏找几本闲书看,侍从官突然叫住我道“部堂大人,还有一物您尚未收取。”

    我一看,竟是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打发走侍从官后,我抱着它上下打量着,从底端摸出个写有“林”字的纸条。

    莫非是能救燕柳的药材

    我一喜,忙迫不及待地将它打开来,却被里面的东西吓得一个激灵,一扬手扔了出去。一条火焰般的红蛇从里面钻出来,沿着地面缓缓爬行着,朝我嘶嘶地吐信子,不多时就缠上我的小腿,沿着我的身躯向上爬。

    我整个人都僵硬了。

    林照溪送来一条蛇来干吗

    “儿子,你在做什么哪”我回头,只见娘正一边从竹梯上下来,一边蹙着眉看我,以及我身上缠着的蛇。她走到我身边,随手将红蛇从我手臂上挑起来,仔细地观察一番后,突然笑道“看来我不用再去取那个林照溪的性命了。”

    看到这条蛇终于离开自己的身体,我不由得松了口气,弯身揉揉自己僵硬的腿,问道“为什么”

    娘捏着蛇的七寸,挑眉道“他呀,活不长了。”

    我看看那条蛇,再看看娘。

    我不知道林照溪活不长这个结论她是怎么得出来的,但依她笃定的语气来看,这话八成是真的。见我面色复杂,她斜着眼道“你难过啊”

    我嗫嚅道“怎会。”

    娘长久地看着我,似是要从我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半晌,她叹息着拍拍的肩,道“走吧。”

    “去哪儿”我疑惑道。

    “救燕柳。”

    原来林照溪这条奇怪的蛇,竟真的是用来救燕柳的。

    娘把放着燕柳的罐子从角落里搬出来,伸手抚摸着它漆黑的表面,然后把罐子打开,朝里面看了看;我也想探头看一看,却被她拦住了。

    她将那条始终捏在手里的红蛇一把扔了进去,然后迅速地合上盖子,不给它一点逃离的机会。罐子里逐渐发出了很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两条身躯柔软的动物在打斗,还有剧烈的摩擦和鳞片剥落的声音。一炷香功夫后,娘又打开罐子看了看,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惊异的神色,回头对我道“玉烟哪,你先出去吧。”

    我想过去看看,她却挡在我身前,不容抗拒地摇摇头。我瘪瘪嘴,只得依言出去了。

    想到燕柳终于可以摆脱那劳什子蛇咒,脱离危险,我这久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沐府的西面刚好对着瓦剌人居住的巷子,我站在高高的楼上朝那里看,不多时就从劳作的人头中看到了末雅矢里和李不花的身影。不知为何,在看到末雅矢里时,我的心情总是复杂的;似乎总觉得,他因为我而失去了什么。

    末雅矢里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和远处楼上的我碰在一起;我赶紧转移视线,佯装没有看到。

    这一转移视线,竟是看到了知赏。知赏这几日很喜欢在城里乱逛,无论早会还是夜市,总是时不时买回一些精细的首饰和工艺品;我看她这么兴味盎然,百姓也都一副欢迎的样子,便也由着她去了。

    知赏穿着汉人的服饰走着,巷子那头的塔娜也提着水桶走;不一会儿,两人不知怎的撞在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来。她们上次就结下了梁子,这次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起初还在小声争论,后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我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她们斗嘴的内容。

    “瓦剌贱婢”这是知赏骂的。

    “天朝毒妇”这是塔娜回的。

    论骂功,即使塔娜懂的词再多,终究没有知赏会得多;于是她在感到自己落下风后,干脆地说起了她们的语言。

    听到那一句句冰雹般砸下来的异族话,知赏彻底呆了“你、你说的是哪里的鸟话”塔娜得意道“瓦剌话”

    “你这个小蹄子”知赏跳起来咆哮道。

    我木然地看着那两个小丫头斗嘴,眼见日头升高了,便起身回去看燕柳。

    娘把门关得紧紧的,任谁敲了也不应。

    蓝正辉端着食盘在外面唤她,她也不理。我和他只好在外面等着,从日头正中一直等到日头西沉。

    待那门终于打开,我和蓝正辉一齐扑进去的时候,娘正把一条粗长的蛇从罐子里拎出来,手一挥扔在了地上。我往地上看去,只见那原本红火的蛇身竟变成了一截湿柴状的黑灰色物什,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身体里迅速地窜出一条金色的小蛇,瘫在那里渐渐风化了。

    娘一脚踩住那条小蛇,弯下身把它捏起,塞进了罐子里。

    而娘的床上,绣着水仙的厚厚帘子已经放了下来。

    我走过去,轻轻地拉起那帘子。

    黛色的人正枕在那里睡得正香,脸色红润,呼吸匀长。

    “是你吗”感到有光投进来,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我道。

    我注视着他那一双与常人无异的褐色眼眸,应道“是我。”

    他虚弱地笑笑,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你看,我没有死。”

    、98

    燕柳这一醒,我心中的最后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他的经脉遭到了不小的损伤,武功也再无法恢复;娘每天都紧张地为他调理着身子,而他也渐渐精神了起来。看到他那双褐色的眼眸柔和地注视着我时,我有些恍然地觉得,一切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如今我有两个爱我的妻,为官的最后日子又赢得了赞誉,洗刷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无能形象,这日子,恐怕已不再会有什么遗憾。

    我是时候走了。带着闵兰和燕柳,带着娘和琼儿,一起去寻个清净的桃花源,安乐舒适地消耗完余下的日子。

    林照溪送来了救治燕柳的蛊蛇,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对我的要求。若他叫我回去,我便只能回去和他继续纠缠;可他这么做,便是放我远走高飞的意思。那三年之赌,他已经放弃,我成了最后的赢家。

    娘说,他活不长了。

    那他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

    我默默地安慰着自己,或许他还能活很久,远远比我要活得久;心中也反复地告诫着自己,我对那个宫廷,绝不能再有一丝牵挂了。

    正当我整查沐府,将自己的官服官印都打包递回京中,准备不久后启程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瓦剌人巷子的信,内容是邀请我到某个地方一叙,署名是朝碌。

    其实人啊,聪明劲儿一过,难免会犯些糊涂,我只要在那时仔细想一想,便会觉出它的异常来朝碌他一个地地道道的瓦剌人,怎么会写天朝的汉字云南这些个民族虽然都多多少少会些汉话,可字却是不会的,因此也绝不是代笔。

    当时我只想着,这臭老头,见个面还这么神神秘秘,并没有怀疑其他,吩咐一下侍人就起身去了。

    因着心情好,我也没让随从跟着,一个人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往那个秀气的小山头上走,还未离沐府多远,我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周围已没了云南瑰丽的景色。一个穿着麻布斗篷的人正背对着我烤火,瘦弱的身影被放大在潮湿的地上,身边摆放着一只只黝黑的陶罐。

    我往头顶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一顶陌生的帐篷里,而且已经离沐府很远了。云南的气候是十分温暖的,可这里却冷得如同冰窖一般,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肩膀,牙关有些微微的发麻。“朝碌长老,你、你在这鬼地方作甚”我不由得朝那人怒道。

    那人闻言,将烤着火的两手缩回去,慢慢地转过身,没有光泽的眸子朝我看了过来。

    我顿时愣住了。

    “苗恩”

    斗篷下的那张脸,竟和苗恩一模一样。

    我震惊得连冷都顾不上,忙过去拉住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将他的手臂抓得紧紧的,分明感到了掌心下那比常人更为坚硬的皮肤,就像一只僵硬的木偶。那人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无,任我拉扯半天才有了反应,眉毛微微皱起,用沙哑的声音道“什么苗恩”

    他的眼里并无一丝神采,语气也是淡淡的,恍若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我注意到他从斗篷下露出的右手居然是血红色的。“你你不是苗恩。”我愣愣地道。

    那人没说话,将手臂从我的掌心下抽出来,又坐在火盆边烤起了火。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他不搭理我。

    方才震惊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我从那冰冷的草垫上站起身,也凑到火盆边烤起手来。不论这人是谁,他为什么和苗恩长得一样,我目前身在何处,都等我暖和起来了再说。

    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淡定至此,枯灰的眼睛眨了眨,看着我身边的那些物什,道“别碰那些陶罐。”

    我依言离那些陶罐远了些。那人静静地坐了会儿,从身后的角落里拿出一张粗糙的纸和断了半截的笔,递给我道“写。”

    我看着它们迷茫地道“写什么”

    他往火盆里填了些炭,面无表情地道“写信给君如海,叫他马上起身到这里来。如果他不来,我就先杀了他的外孙,再杀了他的女儿,接着杀光他们天朝人。”

    我被那一连串的杀字激得头皮发麻,握着笔的手抖了两抖,差点掉到地上去。

    君如海是谁

    我沉思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君老爷子的名号。

    “你到底是谁”我警惕起来。君老爷子今年都七十好几了,我从未见他去过云南,而这人看上去顶多三十出头,怎么会认得他

    低头看看手中的纸张,我这才发现它和之前朝碌长老递来的信材质是一样的。看来就是他用朝碌长老的口气,把我引到了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他的目的是什么

    这时,一个名字在我脑海里一掠而过。将思绪里那些血淋淋的花尽数剥除,我咽了下口水,试探着道“你、你是血螨蛊师吗”

    那人沉默半晌,不以为然地道“是又如何”

    我僵硬了。

    “写。”看着我愣怔的样子,他再次重复道。我记起他刚才扬言杀掉天朝人的话,仍是警惕地道“你和我外公是什么关系”

    无论我问什么,他都一言不发,末了只是淡淡地瞥我一眼“你无须知道。”

    我梗着脖子道“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写。”

    那人平淡无波的眼眸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俯下身,从众多的陶罐中拣出一只较小的,在它浑圆的罐身上轻轻扣了一下。罐子里顿时传来刺耳的嗡鸣声,虫子的硬壳和翅膀的摩擦声听得尤其分明。

    “这是荒鬼虫,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它的厉害了。”他把那罐子抱在怀里,手放在它的盖子上,若有所思地道,“只要我把这些罐子全部打碎,不出三个月,就可以把你们天朝啃噬得遍地白骨。”

    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又道“如何不写的话,你就是它们的第一批饵料。”

    作者有话要说

    、99

    我看着他那张和苗恩相似至极的脸庞,垂在一旁的左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不相信么”他略为怪异地轻笑一声,那笑在他没有表情的五官上显得尤其诡异。他又自身后的角落里一阵翻捡,提了一只肥肥的兔子出来;那兔子似乎睡了很久,此时正睁着一双迷茫的红眼睛看着他。

    他将兔子扔到上,抱着陶罐的手轻轻掀起了它的一条缝,立马就有一只形状可怖的黑红色虫子从中跳了出来,嵌在兔子颈后的皮毛里。几乎是一瞬间,我就看到那只肥硕的兔子变成了一副干瘪的皮囊,血和肉都被附在上面的虫子蚕食得一干二净。

    血螨蛊师用那只血红的右手将虫子夹起来,又丢回了罐子里,然后回过头来看我,仿佛我就是下一只兔子。

    我哽咽了一下,低下头道“我写。”

    死我一个,实是没什么可惜的;不过依这个血螨蛊师的口气,他还要杀娘,还要杀光天朝的人,我相信他有这个本事,因此不得不按他的吩咐,把年迈的老爷子从城里叫过来。

    我边写边想,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和君老爷子之间的瓜葛。难不成老爷子年轻时还风流到了瓦剌,和那瓦剌的巫师如此这般了不成若真是如此,血螨蛊师又怎么在这时才想起讨回他在自己身上欠下的桃花债

    老爷子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如此颠簸地赶路,身子骨能受得住么

    我叹着气,把墨迹已干的信递给那边阴恻恻的某巫师。他接过去略扫了一眼,便起身朝透着微光的帐帘边走去,踏在土地上的脚步轻得没有半点声响。

    我立刻掠起自己的衣摆,准备伺机逃出去。血螨蛊师察觉到我的动静,回头冷冷地道“你若是敢跑,我就把脚边的陶罐踢破。”

    我不动了。

    不动的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被他这阴森的口气给吓住了,二是因为看到了那撩起的帘下,帐篷外的景色。

    冰蓝的山与漫天的云,是鲁雅尔山,这里西南角最高的一座山,再往南去就是缅部。依周围冰冷的温度来看,我们应该在它一个不低的地方;我想应该是我太沉,瘦小的血螨蛊师没法将我扛到更高的地段去。

    老实地坐在火盆边烤了会儿火,听着身边陶罐里窸窸窣窣的虫子爬动声,我不由得有些发憷,忙把手脚又缩紧了些,心中不断地为自己祈祷。若是死,我宁愿将自己的尸体献给农夫做肥料,也不想被这些虫子啃噬。

    不消多大一会儿,血螨蛊师就回来了。他仍是坐在我对面烤火,身上几乎没有活人的气息。一时间,除了帐篷外大风吹过的呜呜声,和陶罐里那些悚人的虫子拥挤的爬动声,帐篷里寂静得叫人难受。

    “那个信写好了,我可以走了吗”我讷讷地开口问道。

    血螨蛊师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道“你说呢”

    当然不行。

    我郁闷地低下头。心中默默地估算了一下逃离的可能性后,原先的恐惧不禁淡了许多。我究竟还是个信奉天命的人,若是老天执意要对我这么坏,刚刚给了我希望就要使我陷入绝望,我也无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便是与它静静地对峙。

    就这么木然地坐了半个时辰,我干瘪的肚皮突然一响,欢快的腔调顿时吸引住了眼前那人的目光。

    我也不知自己之前睡了多久,不过这会儿的确是饿了。见血螨蛊师看我,我便略显尴尬地朝他笑笑,道“有吃的么”

    眼前黑影一晃,血螨蛊师弯下身,从火盆里夹出了几只烤得焦香的物什。

    我定睛一看,竟都是些蝎子、蛇、蜘蛛之类的毒物。他从容地挑起一只蝎子朝我丢来,恰好稳稳地落在我的怀里。我震惊地看着那只蝎子,兀自挣扎了好半晌,将它捏起来,放在鼻下闻了闻。

    味道好像不错的样子。

    深知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小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吃的什么就更不能挑了。于是我克制着不去看那蝎子可怕的形状,撕下来一截放在嘴里嚼了嚼,感觉居然不坏。

    我一边吃,一边盯着血螨蛊师的脸看。这张脸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都和苗恩相差无几。可以说,除了没有表情和那令人难受的浓妆,他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苗恩。

    怎么会和他一模一样呢我仍是想不明白。

    若这是血螨蛊师的假脸,他是怎么将自己模仿成另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的若这是他的真面目,那对他积怨已久的娘应该从未见过,不然他和苗恩长得那么像,当初娘在宫里为闵京解毒时就会发觉了。“你真的不认识苗恩吗”我忍不住问道。

    他似乎实在对这个问题感到厌烦,好半天才用那沙哑的嗓音道“苗恩是谁”

    我想了想道“一个太监。”虽然是假的。

    他的嘴角一撇,不屑的样子更加证实了他和苗恩并无关系。于是我挠挠头,又纳闷地思索了起来。

    “你跟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可真像啊。”血螨蛊师看着我沉思的样子,忽然道。他的声音很轻,话里透着若有似无的缅怀,说罢还叹了口气,略有幽怨的样子让我径直呆在了那里。

    呆的原因有二,一是,原来老爷子真的和这血螨蛊师有一腿。

    二是,某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正如琼儿不像我,也不像董婕妤,却似了娘一般,我不像自己爹娘的原因竟也是因为像了外公君老爷子。怎么娘从未告诉过我我略凄凉地想。

    血螨蛊师观察着我的神情,半晌淡淡地道“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

    我停下思绪,微眯着眼睛反问道“我怕,你就会放我走吗”

    他果然不吭声了。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心中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就是我要住上一段时日的地方了。站起身把身下的草垫铺得整齐了些,我捂着肚子对血螨蛊师道“我想方便,是出去还是”

    血螨蛊师面无表情“不嫌冷的话,就出去吧。”

    “确实嫌”我打了个寒战,将身子往火盆边挪近了些,道,“那我就在这里解决吧。”

    血螨蛊师依然面无表情。我把手放在腰带上,纳闷道“你你不回避一下吗”他听罢略扬起眉,仍是无动于衷。我咂咂嘴道“莫非还要看着我小解不成”

    说罢,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然后扬手,使劲地掴了我一巴掌。“和你外公年轻的时候一样无耻”他那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愠怒的神色。

    我呆了。

    一口一个你外公,也不知他是对老爷子恨多些,还是爱多些。

    我就这么和长着苗恩脸的血螨蛊师、还有一群吃人的虫子,顶着随时会被它们吃掉的危险,开始了在鲁雅尔山上的生活。

    一天。

    两天。

    三天。

    我不知道那封信送到京城需要多少天,君老爷子拖着年迈的身体一路赶来又需要多少天,但是我只能等。

    娘、闵兰和燕柳这些还在沐府等着我的人,现在应是很着急的吧;尤其是燕柳,他现在身子骨还没好透彻,若是太过担心,恢复得也许会更慢一些。想到这里我就有逃跑的冲动,可是想到那些陶罐里数量足够席卷天朝土地的虫子,又咬牙忍了下来。

    在鲁雅尔山上度过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想象着自己是那些曾经在刑部大牢里住过的同僚们,这么一来果然感觉好了不少。算来我除了在朝里做官的时候被锦衣卫打过几十廷杖,其余的时候好像都没受过什么苦。

    受苦的,一直都是我身边的人。

    每天吃血螨蛊师给的那些奇奇怪怪的食物,每晚都做着没有滋味的梦,梦着自己最不想梦见的人。

    我梦见林照溪,梦见白修静。梦里的白修静当了皇帝,而林照溪则被他关进了牢里,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我已记不太清晰了。梦境的最后,我听到林照溪在自己身后歇斯底里的喊声,而我怀抱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走出了那个禁锢我半生的宫廷。

    又是梦谶么

    醒来后,我坐在草垫上失神地想。

    若真是这样的结局,倒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在那时,林照溪还活着。

    这时,我忽然听到帐篷外的不远处传来一声鹰的低啸,浑身的低迷都仿佛在一瞬间一扫而光。我惊喜地从草垫上跳起来,扑到帐帘边就冲了出去;一旁坐着的血螨蛊师并未拦我,陷在斗篷里的面容被照出一个诡异的影子。

    我冲到外面大口地呼着气,抬头向天上望去。

    盘旋着的敖敦发现了我,欢啸着便要俯身冲下来。这时,一支箭从它的左翼边掠了过去,惊得它在空中一闪,将要飞下来的动作也变得迟疑了起来。我回头,只见血螨蛊师正拿着弓,冷然地仰头看着敖敦;一箭过后,他没有急着射出第二箭,反而凝神打量着它,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我想他可能认出了这是仲颜帖木儿的鹰,毕竟他们的大汗无论走到哪儿都少不了敖敦的相伴;可是即使他认出是大汗的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手下留情。他又嗖嗖地放出几箭,吓得敖敦忙扑打起翅膀顺着原路飞去。

    见敖敦逃过去,我庆幸地松了口气。

    如此,仲颜帖木儿他们就算是发现我的所在地了。

    “不要得意,蓝玉烟。”血螨蛊师在旁边低声道,“只要君如海不来,其余的人,来一个,杀一个。”

    想到还在帐篷里密封着的那些陶罐,我登时噤了声。

    夜晚的时候,正在浅睡着的我忽然颈后一痛,昏死了过去。

    待我浑浑噩噩地醒来时,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茫然地睁着眼睛,看自己面前那层层的野草,和余光里漆黑的山麓。看样子,我应是还在鲁雅尔山上,只是不知被血螨蛊师塞到了哪个隐蔽的角落里。

    远处的山路上忽然亮起了火光,一队队沐府的护卫和云南的驻军从山下踏着碎步小跑上来,从遮挡着我的野草堆边跑过。瓦剌和云南的不少百姓也跟着他们上山来了,我还从这些人中瞧见了末雅矢里和李不花的身影,两人都是紧张和担忧的模样。

    我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心中忽然有些发寒。

    人多,的确是有压制的优势;可血螨蛊师仅凭一只虫就能把那么肥硕的一只兔子啃噬干净,他只需砸破一只陶罐,便可以将他们尽数杀死。

    不一会儿,我看到一辆马车从山下歪歪斜斜地颠簸上来,厢内隐约传来老人的咳嗽声。儒易沉默地跟在马车旁,时不时转头和马车里的人说几句话,样子很是担忧,似乎还有点失落。

    看来马车里的就是君老爷子了。儒易这小子不是刚成亲吗怎么也跟来了

    我试着起身,却发现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是酸的,根本动弹不得。

    他娘的,你血螨蛊师和老情人玩捉迷藏,也不该这么折腾我呀

    待到我面前的火把都尽数消失在一个不知名的方向时,头顶的山崖上传来了老爷子那苍老的声音“阿满,玉烟呢”在某个离我更近的方向,血螨蛊师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君如海,我们这么多年都不曾相见,你的第一句话竟不是问我过得好不好,而是关心宝贝外孙吗”

    我顿时了然。血螨蛊师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把我放在这山间野草纵生的角落里,若是谈崩,他随时可以从这矮矮的崖上跳下,拿我来要挟老爷子。

    老爷子叹气道“你过得好不好,我这心中自有定数;阿满,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想你。”

    “少假惺惺了”血螨蛊师的声音又离我近了些,许是老爷子在朝他走来,而他亦在一步步后退。“你若是想我,为何不来瓦剌找我我给你送去的信,你也从未有过回应”头顶落下一些沙砾,想必已是踩在了崖边。老爷子诚恳地道“我知道我们之间有许多误会,慢慢解释还来得及;先告诉我,你把玉烟藏到哪儿了”

    闻言,血螨蛊师似乎极为愤怒,咬牙切齿了许久才道“他死了”

    我几乎能听到那崖上所有人的抽气声。

    “假的。”娘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其中的笃定不容置疑,“快,我儿子一定就在这山头上,你们都分别去找”

    人群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选择相信娘的话,纷纷自那崖顶散开,四处寻我去了。我躺在角落里凄凉地苦笑。任他们找得再快,也不会有血螨蛊师这一步之遥来得快。

    然而我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我身边的野草就被一双手给扒了开来。一张熟悉的脸自眼前放大,愣愣地看着我,随即站起身呼道“大人在这儿”

    “你们都快来大人在这儿”

    “大人在这儿”

    他说的是汉话,而且,毫不结巴。

    血螨蛊师从那山崖上跳下来,用血红的手一把推开李不花,将我从草丛里抓了起来。

    待老爷子气喘吁吁地随众人过来时,血螨蛊师已经勒住我的脖子,一步步退后到了离那草丛不远的断崖边。“阿满,别伤害玉烟”老爷子看着我紧张地道。

    血螨蛊师冷笑一声,被宽大的斗篷遮住的脸看不甚清晰;他那只血红的手落下来,在我的左手臂上掐了一记。被他掐到的地方极快地燃起火焰,不可遏制地有了烫伤的灼热感,就像碰到一块无法剥除的烙铁,疼得我很没出息地叫唤了一声。

    身体的一侧因为山间的寒冷不住地打颤,另一侧却被灼伤,热到难以形容;冷热的交替让我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身体软软地被血螨蛊师抓着,没有半分反抗的余地。

    不知何时,仲颜帖木儿骑着马,举着火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敖敦正蹲在他的肩上,用仇视的眼神看着血螨蛊师。仲颜帖木儿看着浑身无力的我,又看着血螨蛊师,踌躇了一番道“巫师,我们敬你为天神的使者,是我们瓦剌的常胜秘宝,可你却在这云南作出伤害天朝大臣的丑事来;若今天你把蓝玉烟放了,我们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回去后,你还是我们部落最好的巫师,如何”

    血螨蛊师笑了。

    离他最近的我,分明看到有两滴泪水自他的下颚滑落了下来,落在我灼伤的手臂上。

    “从此以后,瓦剌不会再有巫师了。”他钳制着我的手稍稍松开,嗓音低沉地道。

    仲颜帖木儿一愣,皱眉道“此话怎讲”

    “我就要死了。”血螨蛊师自嘲般笑着,对着老爷子的方向道,“君如海,我就要死了。”

    老爷子愣愣道“阿满,你,你怎么会死”

    “我怎么不会死”

    血螨蛊师突然一把将我推了出去。我倒在一个人健壮的胸膛上,抬眼一看,正是一直在冷静地与血螨蛊师对峙的仲颜帖木儿。我朝他安抚般一笑,却又因为手臂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破坏了这个笑容;仲颜帖木儿深邃的眸子里映着我这副滑稽可笑的样子,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然后,他低头亲了我。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他亲了我,只除了一旁的君老爷子和血螨蛊师。

    血螨蛊师撩起他的斗篷,露出下面那还连着血肉的森森白骨。“我的寿元,其实早在去年就已经消耗殆尽了;我撑到如今的目的呀,就是把你叫来,看着我死。”他弯腰,从草丛里抱出一个陶罐,踩在断崖边道,“然后我也想看看,我死的时候,你这把老骨头是不是会有那么一丝动容”

    他摔碎那个陶罐的时候,我惊呼了一声。

    然而,那陶罐里并不是爱食人血肉的荒鬼虫,而是一些蓝莹莹的、在黑夜中闪着光芒的虫子。

    老爷子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他的动作。

    那些莹蓝的虫子慢慢爬上血螨蛊师的身体,一寸寸地啃食掉他那具白骨上残余的血肉。“君如海,看到我死,你可心疼了”血螨蛊师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断崖边的身体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老爷子一步步朝他走去。

    “当年你弃我于不顾,害得我身陷囹圄,之后又一走了之,有了野女人生的儿子还不够,甚至多年后还生了个小儿子。你呀你,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血螨蛊师遮着脸的斗篷落了地。他那张肖似苗恩的脸也迅速燃烧了起来,没人来得及看清他的真容。

    可我却看到了他那白骨之下,那凄然的笑容。

    “可是我想,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爱着你的。”

    那些虫子都在血螨蛊师的骨架上燃着幽幽的蓝光,衬得他恍若异世的鬼魅。

    “阿满,我也老了。”君老爷子走到了他身边,十分怜惜地看着他仍在被虫子啃食的身体,拍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胸膛道,“你看看我,就剩一把枯皮,枯骨头了。”

    血螨蛊师的身形晃了一下,被老爷子一把揽进了怀里。那些虫子迅速地从血螨蛊师的骨架里跃到老爷子的手臂上,开始蚕食起他的血肉来,却不攻击周围的人。老爷子恍惚地任那些虫子啃食着,抚摸着血螨蛊师森然的头骨道“我知道无论怎么解释,你都不会再相信我这个叛徒;所以,反正我也寿限将至,没你的日子,又都过不愉快,我便陪你一起去吧。”他用那枯朽的嘴唇亲了一下血螨蛊师的额头,又道“只愿在黄泉路上,你不要嫌弃我这个老头才好;这些年我欠你的,便也一并在忘川河边还吧。”

    老爷子不顾身上燃烧着的蓝色萤火,抱紧了他;

    然后,两人带着满身幽蓝的光,齐齐地栽向断崖下。

    “爹”娘追过去,跪在那里朝下面喊了一声,已是泪流满面。

    一直站在那边静静看着的儒易,也不由得潸然。

    我终于支撑不住,在仲颜帖木儿怀里睡了过去。

    睡的时候心里想着,结束了,一切真的都结束了。

    朦胧间,我听见娘的声音

    “去把蝉酱拿来。”

    不多时,我那只原本灼痛的手臂就被一团清凉的物什包裹了起来,那东西尽力地从我皮肤里吸取着热毒,涂的人也很细心,将它抹得十分均匀。我的身体干净而清爽,看得出已被侍人清理过了,此时的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舒适。

    待到睡够了,我便慢慢地睁开眼。闵兰正坐在我的身边,漂亮的眼睛下有一圈浓重的青黑,看得出是因为担忧而多个夜晚未曾睡好。

    “嫣儿”我唤他。

    他惊喜地睁大眼睛,扑过来压在我的胸前,语无伦次道“景郁,你、你醒了,渴吗我、我现在就给你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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