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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 番外完结 第26节

作者:诗花罗梵 字数:19619 更新:2021-12-29 13:19:52

    不论是生是死,不论过了多少年月,娘始终是爱着爹的。

    “第三件事是带斯琴去看外面的世界。第四件事,是救了燕柳。”

    听到燕柳时我猛然一震,着急地问道“娘,您知道燕柳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娘答得很干脆。

    仅有的一点点期望被浇灭,我愣愣地看着她。

    “我当初让他跟着你,只是想让他保护你而已,媳妇什么的也就是随口说说,却不想你还是对他下了手。下就下吧,他乐意,我这个做师傅和做娘的也不好说什么,你们若是这样过一辈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娘盯着我,眼底有了些冷意,“可是呢你除了他还招惹上嫣王,甚至还有皇帝;而他除了自己的剑,就只有你。”

    其实我招惹上的还有

    我蔫蔫地低着头,心中也有些愧疚。

    娘柳眉一挑,没好气道“你若不是我的儿子,我定会好生修理你一顿。”

    她说着揉揉自己的肩膀,看起来有些疲惫。我赶紧上去给她捶肩,待她的神色稍稍缓和,才试探地道“那个为什么说救了燕柳是错事”

    娘垂下眼睛,苦笑道“燕柳是我从一个尊蛇为神的上古部落里救出来的。那时我看他们把小孩丢到蛇坑里,想都不想就跳进去把他捞了上来,却不知他因为我的作为平白遭受了许多年的苦。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若不是我破坏了他们祭祀的仪式,燕柳就可以通过蛇咒成为他们这一代的蛇神,足足可以活上两百年。”

    这便是好心做了坏事。我听罢有些涩然,嗫嚅了半天道“我想把燕柳找回来。”

    娘看了我一眼,嗤道“如今他生死未卜,就算你找到活着的他,他也指不定变成了一个人不人蛇不蛇的怪物。即使这样,你还要找他吗”

    眼前隐约浮现出之前和燕柳度过的那些个快活的日子,我深吸一口气,道“找,怎么不找。”

    一天不找到他,我的心就有一天悬着。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好极。你这一行是去云南,翻山脉抄捷径和走大路所费的时日都相差不多,正好我沿途有一些事要办,我们便挑武林人最为集中的路子走,还可以一路寻人。”娘停顿了一下,“嫣王也要找回来。”

    我点点头。

    闵兰,我自然也是要把他找回来的。

    娘憧憬地道“云南有的是仙境美景,我也可以顺便躲一躲。”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躲谁”

    “躲一只野狗。”娘有气无力道。

    路边的风景不停变幻着,我揣紧怀里的符牌和灵图的簿册,抱着琼儿浅浅地打起了瞌睡。

    作者有话要说

    、87

    其实想一想,这趟去云南的路途,许是我前半辈子度过的最祥和的一段时日了。

    时隔多年与娘相见,上一次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毕竟她那时为了闵京的毒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顾上和我说些什么。而这次两人皆是一身轻松,原本淡漠的母子之情也渐渐浓厚了起来,一路上听她讲述自己在各地的传奇经历,那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快活。

    虽然看着她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实在有些别扭,但好在她这些年的阅历是真实存在的,并未失去长辈的仪表。有时候我抱着琼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坐在另一头的娘,有种仿佛回到幼时的错觉。

    如今,我也是当爹的人了。

    本以为有孩子会是一件很头疼的事,谁知琼儿竟乖得让人不可思议。他在这颠簸的马车上也能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在宫中娇惯的样子,饿了就嗯啊几声招呼我,想方便了就朝我皱皱眉,实在比想象中要好伺候得多。

    一路上还算顺利,毕竟我们有匹屈才的千里良驹。因为淡金色的高娃实在太惹眼,为了不至于招来窃贼土匪的觊觎,我拿布匹给它做了些伪装。娘对高娃十分喜欢,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经常亲自给它喂食梳洗,就像在待自己的女儿。用她的话说就是,这等有灵性的马就必须好好待着,指不定到哪个危险的时刻就得指望它了。

    “我们先去趟江州。”娘拍着高娃的脊背道。

    我展开手中的地图看了看,奇怪道“为什么要去江州”

    娘一边梳理着高娃的马鬃,一边道“前些日子我受江州一个耿姓商人的委托,去暹罗那边捣鼓了些银器,刚在京城请工匠加工过,得尽快去交货。”

    原来和我一起走只是顺道啊

    我凄凉地往旁边一瞥,这才发现自己随行的那堆杂物上搁着一只不小的黑麻袋,想必里面装的就是银器了。“您怎么做起这生意来了”我好奇道。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惆怅地道“如今的江湖风平浪静,几大门派都相安无事,没了早些年的腥风血雨,我那情报贩子的生意也不再好做,只得散了山庄里的人,也就替些商人跑跑货。”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挺有道理,可我转念一想,难道娘之前那些年挣的钱财还不够后半生过上舒坦日子吗用得着这样东奔西跑的么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

    “小孩子家不要问那么多。”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黑沉沉的。

    我便知趣地闭上了嘴。

    若是躲仇家,那娘的表现也未免太过悠然了一点,看来那个人的身份着实不简单。

    江州水多,美人也多。

    待到马蹄下的土地变得平整,走过一段幽静的道路后,耳边突然传来了莺莺燕燕的娇软之声,鼻下也开始有若有似无的香风淡淡萦绕。琼儿在我怀里好奇地朝外张望着,我僵硬地坐在马车里,伸手堵住了他的小耳朵。

    反观一脸淡定的某夫人,我在脸色青了又白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您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哪

    旁边的人揉揉鼻子,一双杏眼朝我瞥过来“这条花街是捷径中的捷径,早一日向耿家交差,便能早一日动身。反正你不喜欢女子,听一听又何妨”

    我苦着脸不做声。对于娘的决定,我当然不能忤逆半分,只是有些同情前面的马夫。

    走着走着,马车忽然在某个拐角剧烈地颠簸了一下,高娃不知何故停了下来。我正纳闷着起身,刚撩开帘子,就听到车外传来一阵悦耳的笑声,姑娘软绵绵的嗓音也随之响起“这位爷的车好生华贵,可有闲情上我们醉香楼来玩玩”

    我定睛一看,只见是个年纪不算大、却做老鸨打扮的姑娘,身边还跟着两个年纪稍小一些的姑娘。那两个姑娘不由分说地就往马夫身上贴,直把人家一张黑红的粗脸都吓白了。

    眼看那挥着香帕的小手就要朝我贴来,我木木地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坐在车里的娘。

    娘了然地跳下来,二话不说地抱起肩,轻蔑地看着那个年轻的老鸨。

    娘看起来年轻貌美,被误认为是我的夫人也不差许多,再加上她这骇人的气势,顿时让老鸨的笑容变得讪讪的,不自在地笑了两声就赶紧领着那姑娘们遁走了。

    某夫人功成身退。

    待马夫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准备继续赶路时,我的余光瞥见一个鹅黄色衣裳的姑娘从那飘着香气的楼里走了出来,十分黯然地对刚吃了瘪的老鸨道“兰公子这次还是不要姑娘,只要那上等的客房。妈妈他什么时候才能多看杏儿一眼呢”

    远处的老鸨眉一挑,中气十足地教训她道“那是你媚功不够”

    这时,二楼某处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软糯唤声。“兰公子奴家思念你好些个时日了”“哎公子也来陪陪我嘛”

    一阵沉默后,似是那公子说了句什么,姑娘们失望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诶家中有妻也是可以玩玩的嘛”“公子总是不点姑娘,传出去让旁人笑煞我们醉香楼了”

    我眯着眼睛看看姑娘们聚集的二楼围栏,顿时觉得有些嫉妒。

    早就听闻江州专出风流才子,那个兰公子,魅力真是不浅。

    娘朝那满是姑娘的二楼瞟了一眼,看着我道“怎么你还想上去看看不成”

    姑娘们已经渐渐散开,我赶紧把视线收回来,讷讷道“孩儿又不喜欢姑娘。”

    娘听罢一哼,笑得十分诡异“那什么兰公子又不是姑娘。能让整个青楼的女子为之倾心,想必是个美人;怎么,你不去会会”见我不言,她顿了一顿,笑得更加诡异“哦,我倒是忘了你现在不举。”

    我撇撇嘴,勉强扯出个尴尬的笑。

    早在路上我就向娘说明了自己现在的窘况。其实不用说,她那双毒辣的眼睛也肯定从我空虚的脸上看出来了。

    当我问她有什么方法治这病症时,她也只是耸耸肩道“没辙。不晓得那劳什子御医给你扎的什么针,只能禁欲,慢慢等着恢复;若是一直恢复不来,你便只能如此了。”

    见我一副晴空霹雳的模样,她又安慰我道“唉,这样老实点不也挺好么,年纪轻轻就纵欲过多,以后老了有你后悔的。”然后她的目光不知停留在了哪里,笑得颇有几分恶意,“再说,前面不行,不还有后面么”

    没见过这样的娘。

    我只沉默了半晌,便道“孩儿后面也不行。”

    江州耿家,称得上是这方圆几百里的地界最有钱的富人,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他家那座奢华的府邸。我算算自己这一年的俸禄,又算算娘这一趟能赚得的利润,顿时觉得凄凉无比,只想立马丢掉乌纱帽留在江南经商。

    法贱商人,而商人已富贵。

    马车停下来时,娘拎着装有银器的口袋轻盈地跃到耿府的门前,跟看门的僮仆招呼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探了进去。我怀抱着睁大眼睛四处打量的琼儿,也跟着她进去,脚步却小心翼翼的,没有她那般随意。

    “耿鸣哲”娘坐下来懒懒地唤,“快出来接你那些物什”

    不多时,那扇镶嵌得十分典雅精美的檀木门后便探出一个人来,口中笑着道“夫人这一趟着实劳累,耿某人先在此谢过。来人,端些梅花糕和润喉茶,再去烧些洗澡水,服侍娉婷夫人歇息。”

    待他身旁的几个丫鬟被吩咐下去后,娘瞥他一眼道“算你孝顺。”

    耿鸣哲听罢笑了笑,撩起衣摆在她身边坐下,与她谈起天来。

    我看着他们,愈发觉得这两人才像母子,我倒像个外人。

    他们两个聊得不亦乐乎,全然忘了还在一旁站着的我;这种被冷落的滋味实在不好受,我忍不住咳了两声,这才吸引住了耿鸣哲的注意力。“这位是”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怀中的琼儿,再把目光挪向娘,脸上顿时露出惊愕的表情。

    我知道他八成是把我错认为娘的什么人了,一是纳闷何时连孩子都有了,二是纳闷娘的品味怎么这么差。我也不解释,抱着怀里的乖儿子安然地站着,等娘自己给他说明。“我儿子”娘喝下一口丫鬟送上来的茶,悠然地答道。

    耿鸣哲的目光在我和琼儿的脸上流连着,又道“哪个是你儿子”

    娘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含糊地道“大的那个。”

    “你、儿、子”耿鸣哲重重地念着。

    娘拧起柳眉;“不行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成过亲。”

    见耿鸣哲看我,我忙自我介绍道“在下姓蓝。”

    闻言,耿鸣哲嚯地站起来,阴沉着脸对娘道“他就是蓝正德之子蓝玉烟”“正是。”“断袖”“嗯。”

    耿鸣哲蓦地笑了。那笑颇有几分邪气,而且似曾相识。

    咣当一声,他身边的一把沉木椅碎成了渣。

    我呆了。他淡淡地扬起手,面带歉意地朝我道“不好意思,手滑。”

    好厉害,原来竟是会武功的。我若有所思地抱紧琼儿,心里佩服的同时,总觉得刚才的那一幕有点奇怪。

    这时,琼儿在我怀里嗯啊了两声,小身子扭动着,一双大眼睛也朝我看来,似是饿了。见耿鸣哲看他,我便道“这是犬子。”

    耿鸣哲会意地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桂香,去熬些奶粥给小少爷。”说罢对琼儿微笑了一下,成功换来小孩高兴的挥手。他看起来彬彬有礼,相貌虽不十分英俊,却也温和端正。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气场让我觉得有点熟悉,仔细看看,好像轮廓也和我哪个故人有些相似。

    哪个故人我的心有些发凉。耿家这么富有,断不会有什么人出去当小倌吧

    “尚书大人先坐。耿家多年没遇得贵人,今次您来可真令这里蓬荜生辉,理应好好庆贺一番,我这就去吩咐厨娘,今晚应得多加些菜色。”他说罢便起身走了。我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心里愈发疑惑。

    那种似曾相识的气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转过头时,娘正用一种很严肃很正经的眼光看着我。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憋了半天只是道“娘,我不喜欢这类的。”

    身为断袖真麻烦,随便多看一个人两眼便会被误会是对人家有意,难道娘不知道我也是有节操的么

    “就算喜欢也不行。”娘悠然地吃着糕点,“耿家全家都歧视断袖,若你不是我君娉婷的儿子,指不定他刚才就拿把菜刀切掉你了。”

    全家都歧视断袖好像有些耳熟。

    我打了个寒战,等到耿鸣哲回来时,看他的目光已没了方才的欣赏与熟悉,只余下些莫名的战栗。

    一个伶俐的丫鬟从我怀中抱过琼儿喂粥。他咂吧着小嘴喝得香甜,我正出神地看着,突然听见娘刺耳地嚷了一句“什么”我侧过头一看,只见她手中拿着一张薄薄的银票,正黑着脸看耿鸣哲。“就这么一点银子,你就不觉得有点对不住我这些日子的辛劳”

    “娉婷夫人此言差矣。”耿鸣哲脸不红气不喘,从袖中抽出一张印着墨迹和红指印的纸,指着上面一行毫不起眼的小字道,“原先我们做过约定,这货迟一天来,便要折一成报酬;你散漫了这么多时日,如今我给你留下这些,已是很大的恩惠了。”

    娘接过去一看,咬牙切齿“奸商”

    那耿鸣哲淡淡笑着“谬赞。”

    气氛一时间变得无比僵硬,我正寻思着开口说些什么,却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二哥我前些日子订的布料”

    我一回头,正好和一双勾起的狐狸眼四目相对。

    “哟,尚书大人,好久不见。”

    耿冰牙抖了抖清眉,抽出腰间的一把青花扇,风骚地扇了两下。

    “看来尚书大人最近的日子实在过得很不如意呀。”

    狭长的水榭之中,我和两年未见的探花郎面对面在湖心亭里坐着,谈天饮酒。耿冰牙一边感叹,一边夹了一块酥点去逗弄身边的美人。四个姬妾围坐在他的身边,各个妩媚地为他斟酒邀宠。琼儿此时正被耿府的丫鬟抱着,娘还在和耿鸣哲争论不休,我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有些微妙的寂寞。

    “若不是我辞官回来后对二哥提过你这个熟人,他呀,方才早就把你剥皮拆骨了。”耿冰牙搂着身边姬妾的腰身,枕在她的肩头上,一边喝着她喂的酒,一边瞥着我道,“我大哥遇人不淑,实是被人骗得凄惨;我们耿家绝不善待断袖,这一点此后怕是不会再变。只是你蓝玉烟在我眼里还能称得上是好人,你来这耿府,也堪堪和娉婷夫人一样是个贵客。”

    听到耿冰牙对我的评价如此之高,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小伙子这两年已经长大了些,只是玩世不恭的态度似乎还没有变。看着那四个妖娆的姬妾,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眼。“哟,尚书大人是嫌我这几个姬妾不漂亮吗”耿冰牙看着我的样子笑道。

    我一愣,忙开口赞美“哪里,几位夫人都很漂亮。”

    几个姬妾便都吃吃笑起来,似在嘲笑我的呆板;然后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她们的夫君,把对面的我当做了空气。

    真羡慕这小子啊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上给我斟酒。我端起来没有滋味地喝了一口,仰头时,头顶的金月还是半个弧形。算算日子,也快临近中秋了。

    看着那弧形的月,我突然想起闵兰。许是之前那些杂乱的日子分了我的心神,使我无法静下心来冥想,所以我便没什么机会去想他;可如今我已经远离朝廷,一切的想念便都在此刻到达了一个顶峰。

    我想起以前和闵兰在一起的日子。泡酒,一年四季从未断过;中秋时他也经常亲自动手做月饼,尤其拿手玫瑰馅儿的。久而久之,我吃月饼时总会分不清那香味究竟是月饼里的,还是他身上的。喝酒时,也总不知晓自己是醉得多,还是迷得多。

    他的笑容就像月光一样。

    “尚书大人在想什么哪”耿冰牙忽然道。

    我喃喃道“闵兰”

    “哦,嫣王啊,前几日我还和他吃酒来着。”耿冰牙伏在石桌上叹一口气,似是无奈地道,“他这一来,江州喜欢我的姑娘霎时少了大半,真是教人发愁。”

    我以为他是在和我顽笑,模糊地应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见我发呆,耿冰牙也没接着说下去,对身边的姬妾道“春儿,你来给尚书大人跳段舞助助兴。”

    我看着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眉心稍蹙道“春儿”

    怎么起了个丫鬟般的名字。耿冰牙不以为意道“是啊,春花秋月,春儿、花儿、秋儿、月儿。”说罢扬眉道“怎么不好听”

    我凝眉道“似乎略俗气了些。”

    “花里胡哨的名儿太多,还是简单些叫着上口。”耿冰牙看着一旁旋转舞动的春儿,回头撑着下巴道,“不然尚书大人来给她们取个好名”

    我欣然应允。以前在花街柳巷时常刚挂牌的姑娘相公让我起名,我对此也有些造诣,知道起个怎样的好名才能生意兴隆、顺风顺水。起个旺夫的名,应该也不难。

    “不如这样。”耿冰牙忽然打断我的思绪,站起来点着姬妾们的香肩道,“这个叫春生。”“这个,叫碧琅。”“这个叫墨玉。”“这个就叫浅尘。”

    我石化了。

    “夫君真是说笑,哪能起这些倌儿似的名呢”姬妾们笑着,破有些不以为然。

    耿冰牙不言,只是意味不明地朝我笑着。

    “你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那些和你相好过的倌儿的名字”他轻笑道,“自然是嫣王同我说的。”

    胸口的血液在刹那间沸腾。我从石凳上一跃而起,焦急地摇着耿冰牙的双肩道“你真的见到他了他在哪儿”

    耿冰牙皱着眉扒拉下我的手,揉着自己的肩膀道“嫣王化名兰旻,一直都在我们江南游历着。这些日子他初到江州,来我府上做客,和我一同游玩时讲了不少你们的往事,倒让我对你改观不少;前几日他说自己不便一直留在这里叨扰,又嫌城中的客栈大多粗陋,便都是宿在花街的雅阁里。”

    他掐指一算,不确定道“算算日子,他似乎明日就要走了”

    我丢下耿冰牙,朝我们来时经过的那条花街一路冲去。

    赶到醉香楼下时,天已临近黎明。我喘上几口气,抬眼望见一辆漆黑的马车。一个修长的人影在月色下迈了进去,只余下一角素色的衣袂。

    我上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那人回头,面容在月光下渐渐清晰起来。

    他微微一愣,随即从马车上跃下,一双凤眼笑得嫣然。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作者有话要说

    、88

    天亮了。

    托醉香楼的小厮给耿府捎去口信,我坐在这里最上等的雅阁中,默默地看着面前那一抹窈窕的身影。

    他关了窗,合起帘,在一片昏暗中朝我走来,看着我的一双眸子透着温和的微光;然后他在我面前坐下,一言不发地与我对视着,似是慨然般叹了口气。

    已有多久没见过他了我心中默算着,眼睛有些隐隐地发酸。闵兰还是那副倾城的模样,只是头发不知何故剪得极短,仅是柔软地贴在耳鬓和颈边,看上去比以前年轻了许多,像个暖阳般的少年。

    “兰旻公子,这花街的雅阁住的可还舒适”我虎着一张脸,终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闵兰眉一挑,低低地笑道“自然是极为舒适。”

    听到这话,我有些莫名的不大舒服,憋了一会儿又道“暖床人可还称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上来就咄咄逼人地问这些话,看到闵兰略显愕然的样子便尴尬地低下了头,手扣在一起不敢去看他。一时间阁子里出奇的寂静,我连自己不太整齐的心律都察觉得分明。

    昏暗的光线下,我转过身愁眉苦脸地暗唾自己,半晌便感到一具温热的身子靠了过来。“景郁。”闵兰柔软的身子趴在我的后背上,温和的声音飘在耳旁,纤细的五指也搭在我扣着的双手上,“你的嫣儿,可一直都只是你的。”

    话音刚落,我就觉得心头的某块地方被热热地填满了。

    手臂一扬,我侧身把我的嫣儿揽在怀里,低头蹭蹭他的脸颊,只觉得满足极了。

    他一直都是我的,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

    闵兰偎在我怀里,好似没有察觉到我的异常,注视着我的目光一直是温和的;见我一脸恍惚,他便也不说话,安然地与我厮磨着,倒也有几分温情。

    许是觉得我这么抱着他有些吃力,他不久便轻轻地吻了我一下,从我怀里起身,摸索到我有些发麻的大腿揉了揉,继而走到床前,从他随身的行囊里摸索出一个硕大的锦袋来。

    我不明所以地瞧着他,直到他把那锦袋打开,才蓦地回过神。“我这些日子一个人过得还好,除却游历便是遍访江南名寺,为你求了好些个平安符;虽不能一一系上,带在身边瞧一瞧也是好的。”他说着把那袋子打开,花花绿绿的平安符便随着流苏洒出,露出个个镶着金边的吉字来。

    我看着那些平安符,说不出是感动,还是心疼;待抬头又注意到闵兰的头发时,心里却是咯噔一声。

    莫非

    “嫣儿,你的头发是怎么了”我握着他的手急急地问。

    闵兰一愣,像是不太情愿说出口,可看着我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眼神,终是妥协了。“我本是想出家来着”

    我的手一颤。“已经剃了度,谁知方丈说我还有红尘心事未解,不肯收我,便就罢了。”他笑着摸摸自己耳边的碎发,有些怅然地坐了下来。

    红尘心事未解,指的就是我么我看看平安符,又看看稍显疲惫的他,有些沙哑地开口道“你”你为什么不回来。

    宁愿出家当和尚,也不愿跟着我么。

    “我游历了这么多时日,说来也应是放下心结的时候了;可我一直在犹豫,究竟是回到你身边,还是一切顺从天命。”闵兰靠在我的肩膀上慢慢地说着,“说来可笑,皇兄派人来寻过我,都被我一一打发了,心中总有点盼着,会是你亲自寻来。我方到这江州城时,心中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走时也一连迟疑了好几天,果真让我碰上了。”

    我抚摸着他柔软的发,心渐渐平静下来。天命,我和闵兰的重逢,就是天命。

    目光落到那些花花绿绿的平安符上,我的眼睛又有些微酸。这么多个物什,他究竟向佛祖拜了多少次这些日子,他一个娇生惯养的王爷又遭了多少苦

    “嫣儿”我唤他,待他抬起头就在那唇上亲了一记,扬起的嘴角有些涩然,“你受委屈了。”

    说罢,我拿起那些平安符看了又看,试着把它们挂到身上去。“哎哎,”闵兰笑着拉住了我动作的手,“不要挂这么多,看上去太蠢。”

    “嫣儿为我辛辛苦苦求的,怎么会蠢呢”

    我说着心口悸动了一下。

    他那一双凤眸闪了闪,低头微微一笑,柔软的掌心在我手指上滑动了半晌,走到窗边将帘子拉拢得紧密了一些,欲言又止地坐在床边,抬起头静静地看我。

    见我不动,他把手放在自己胸前的衣襟上,身体微微侧了侧,竟是脸红了。

    我并非无知孩童,自然看得懂这其中暗示。

    怎奈

    “哈哈哈哈哈”

    闵兰伏在床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坐在旁边凄凉地看着他。

    “嫣儿”

    闵兰的肩膀抖动着,抱着我的腰缓和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一边揩着眼角笑出的泪,一边忍住笑意看着我道“景郁你英明一世,自诩天赋异禀,到头来却被个老御医给噗哈哈哈”

    我咂咂嘴,仍是一脸凄凉。我只告诉他是老御医扎针害得我不举,并未说是因为什么才扎针。

    “也好,”闵兰忽然止住了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支着下巴认真地道,“不举就不举吧,安安分分的多好。”

    我瞧着他出神的侧脸,讷讷道“嫣儿”

    他一记秋波朝我瞥来。

    我支吾了半天,道“那个你不嫌我么”

    若那老御医糊涂,就此扎得我终身不举,身边的美人岂不是要白白荒了大好年月在我一个废人身上尤其是闵兰,他理应过上更好的日子,我这个百无一是的庸人是当真配不上他了。

    “有什么可嫌的”闵兰轻笑着捶我一拳,“这般倒更好。若是以后我年老色衰,你却凭着那本事一个个小夫人娶回来,要我一个落魄王爷上哪儿哭去不举了好,以后少想些有的没的,只专心过日子就是。”

    他这话说得淡然,却隐隐透着一股微酸,更是让我听傻了去。“这意思是”我猛然甩甩头,只觉得自己是想多了。

    闵兰抱起肩,下巴一扬道“怎么,娶我一个王爷,还怕辱没了你们蓝家门楣”说罢瞥着我呆滞的神情,自鼻间哼了一声。

    我愣了许久,凑过去拉住他的手。

    不说话,就只是拉着。

    如今我离了白修静和林照溪,身边也再没有其他人,若是圆满完成云南之行,就此带着琼儿和闵兰隐居,那该是何等的美事。可是我还有燕柳,生死未卜的燕柳。若燕柳找回来了,即使他们愿意,娘会让我委屈她的徒儿吗

    嫁我为妻,这话若是早些年说,该有多好。

    我正黯然着,闵兰忽然道“对了,我倒还没问你来江州是做什么。”说罢他偏头想了想,又似笑非笑道“总不会是专程找探花郎叙旧的吧”

    我叹口气道“我们先回耿府。”

    闵兰离开的这些日子,我实在经历得太多,不知该如何对他讲起。

    况且我的儿子,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和他讲清楚的;我不想欺瞒他,却也不知该怎么照实说。

    然而我心里也知道,不论发生了什么,闵兰都是会原谅我的。

    和闵兰一路坐着马车回到耿府时,耿府大堂内吵吵嚷嚷得好不热闹,除了娘和耿鸣哲外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闵兰昨晚并未睡好,此时困倦得很,我便没有拉着他和娘打招呼,而是径直随着下人到了他们给我收拾的客房,把他安置到榻上歇了,这才松一口气,慢慢地踱到堂里去看那几个人。

    “娉婷,你就不要再躲我了”听声音,是个挺威武的汉子,就是不知为何低声下气地站在娘跟前,连吼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委屈。“和我回去吧我保证娘不会再为难于你,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娘似乎吵累了,木着一张脸看他,有气无力地道“蓝正辉你有完没完若再纠缠着我不放,我可不惮伤了你们家这一代的独子。”

    我只瞧上一眼便了然了。

    看来这就是娘这些日子东奔西跑、遮遮掩掩的真相。敢情是凭着那一张不老的少女脸,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的时候,招惹到了一只年轻的小蜜蜂。

    小蜜蜂欲哭无泪“娉婷”

    娘仍是木着一张脸,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我便唤道“玉烟。”

    我便清了清嗓高调地从屏风后走出来。娘看看我,指着小蜜蜂介绍道“这位蓝正辉,也是蓝将军的后代,他们家是流落到江南的一支,姑且能算得上是你爹的同辈,你就叫他叔叔吧。”

    我看着小蜜蜂,半晌也木了一张脸,皱着眉道“他多大。”

    “二十八。”

    我的目光顿时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娘那一张娇艳的脸庞顿时被我打量得通红,有些心虚地别开了眼。小蜜蜂警觉地抬起头,目光犀利地朝我刺来,谨慎地问道“娉婷,这是谁”

    娘沉默了许久,叹气道“我儿子。”

    长久的寂静。

    “你儿子”小蜜蜂翻着白眼,指向我的手指不断地抽搐,抽搐。

    “没错,就是我儿子”娘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事到如今我也不便再瞒你了,我儿子就是当朝驸马、礼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蓝玉烟,是我和蓝正德生的他今年都三十二了比你还大比你还大”

    娘刚吼完最后四个字,蓝正辉就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耿鸣哲淡定地上前扶起他,伸手号一号脉,对身旁的丫鬟道“快把蓝大侠扶到客房里去,再煮一碗莲子米仁茶来给他静静心。”

    蓝正辉浑身无力地被两个膀大腰圆的丫鬟拖下去了。

    娘松了一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疲惫地笑笑,坐下来喝着方才丫鬟端上来的银耳粥。见我还在旁边站着,她淡淡地扫了我一眼,道“嫣王寻回来了”我一愣,顷刻想到方才我与闵兰经过的时候,应是被她察觉到了,于是便应道“是。”

    “怎么这么巧在江州遇上”娘微蹙着柳眉,有些复杂地扶了扶自己的眉心,对一旁的耿鸣哲道,“正好,省了一个人的钱,把嫣王的那份还过来。”

    耿鸣哲挑眉,从袖中拿出一沓银票来,数出一张数额大的递给她。娘接过去揣进怀里,朝他冷哼了一声。

    我疑惑道“娘,您这是”

    “我如今散了山庄里的人和探子,身边又没了亲信,单凭一己之力实在不容易,便只能托耿府来帮忙寻人。”

    “寻人”我挠挠头道,“寻谁”

    娘瞪我一眼“当然是燕柳和嫣王。”

    我闻言一愣,立马一记眼刀抛向耿鸣哲。

    奸商明明闵兰这几日就在此处逗留,居然佯装不知;若不是耿冰牙不知他二哥心计,我又提前把闵兰寻回来,这钱就算是他落着了。

    正愤愤地腹诽着,耿鸣哲仿佛察觉到了我的心思,也没有露出什么尴尬的神态,朝我淡淡笑了一下。

    “还有闵知赏。”

    我的背一下子绷得笔直。“为什么要寻知赏”我更疑惑了。

    娘放下银耳粥,上来就敲了一下我的脑壳“你们皇帝糊涂,任由她一个宗室公主在江南撒欢,却不想她一个小女儿家若是惹上麻烦怎么办这江湖可是凶险得很,单凭她那点花拳绣腿怎能招架得住你和她夫妻这么多年,就算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也总归有兄妹之情,你真的放心她这样下落不明么”

    我唯唯诺诺地应着,心中的担忧也涌了出来。

    说的也是,这丫头若是出什么三长两短,即使闵京不要我赔命,我也得内疚死。这些日子,是忽略她的消息了。“把闵知赏找回来,再和人家和离,然后把她嫁出去,就算你这个兄长尽到责任了。”娘幽幽道。

    我撇撇嘴道“和离是必然的可是嫁人,就要看那丫头自己肯不肯了。”

    娘轻笑一声,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一直听着的耿鸣哲打断了。“娉婷夫人,在下还有生意要忙,这就先告辞了。”他说罢看我一眼,迈着方正的步子走出去了。

    宽阔的大堂里,只余下我和娘两个人。

    我的目光落到方才蓝正辉站过的地方,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娘啊说到知赏嫁人你是不是要嫁给那个”我意味深长地看她。

    娘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一双美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是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娘,我看那小伙子人挺精神的,你要是真心喜欢他就嫁了吧。”我诚恳地道,“不过我绝对,不叫他爹。嗯,也不叫他叔叔。”

    娘沉默了很久。

    其实我是很盼望娘能有个好归宿的。我知道她这一生只爱过爹,也只爱爹一个;然而爹死了,她用尽自己前半生的风华岁月来悼念,这已经足够了。方才娘的态度并不强硬,我断定她对蓝正辉并非无情,只不过两人差距得大了些,让她不得不顾忌。

    娘叹着气道“你说我看起来再怎么年轻,内里也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婆了;他是实实在在的年轻,我怎么好意思去老牛吃嫩草这糟心的地方实在多。而且我驻颜的功夫,指不定到哪天就会失效,又会变回一个干瘪枯朽的老妪,到时候即使他不嫌,我也会嫌弃自己。”

    我发了会儿呆,道“娘,您老吧,孩儿不嫌弃您。”

    不老,也是很累的吧。

    娘定定地看着我,半晌噗哧一声笑出来,又在我脑壳上敲了一记。“回去吧,看看嫣王怎么样了。我们在这里等几日,若那耿鸣哲打探不到消息,便起程去云南。”

    去照料琼儿丫的鬟那里接了他,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客房。

    因为闵兰要休息,我临走时吩咐丫鬟拉上了帘子,此时屋内一片昏暗,只能依稀看到那个伏在榻上的人影。把酣睡的琼儿在小榻上轻柔地放下,我注意到闵兰的双肩正在微微颤动着,脑袋下的枕头有一大片湿意,竟都是他的泪水。

    他的手上赫然攥着灵图写给我的簿册,原本整齐的纸张皆被抓得皱皱的,看得出是被仔细翻阅了一番。

    那一刻我便知道,闵兰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或许,比我知道得更多。

    “嫣儿”

    我静静地上前,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弯下腰来轻声唤他。他抬起头错愕地看着我,满脸的泪痕还未干涸;见我的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的手上,他连忙坐起身,又看看手中那遍布着蝇头小楷的纸张,下一刻便把它们撕了个粉碎。

    “你还没有看它。”他笃定地道。

    我点点头。

    闵兰抬手,捧起我的脸颊细细看着,面上的表情十分珍惜,仿佛下一刻我就要碎掉似的。“不要看它。”他低头凝视着地上的碎片道。

    我无奈道“你都把它撕碎了,我还怎么看”

    拭干闵兰眼角残余的泪水,我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搂着他躺倒在榻上。“再睡会儿吧。”我取下身旁的帘钩,脱下靴子躺在他的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低声道。

    “景郁。”

    朦胧中,闵兰那双柔软的手臂慢慢地缠上了我的腰。

    “我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

    、89

    听到那三个字时,我居然很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嫣儿啊嫣儿,我是不是欠你的太多

    身边传来几声孩童的呢喃,闵兰坐起身,抱过一旁小榻上的琼儿,看着他的小脸淡淡地笑道“长得好像娉婷夫人,真是个可爱的孩子。”

    他没有问我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没有问我自己的皇兄现在如何,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没有长发遮掩的脸庞显出几分苍白。“你们蓝家,实是有福气的。”看着他这样的神情,我心中又是一痛。“嫣儿,你好好休息。”我抚摸着他耳鬓的发,稍歇了一会儿便起身道,“我去给你端碗热茶来。”

    闵兰点点头,目光落在床下的那些纸屑上,抱着一脸惺忪的琼儿躺下,任由我把薄被盖在他身上。琼儿好奇地打量着他,扭扭小身子便安然地靠着他的胸膛睡去。闵兰温和的气质,是小孩子抵挡不住的。

    吩咐耿府的下人进来清扫地上的纸屑,去厨房要了碗他们给蓝正辉煮的莲子米仁茶,我一边走在耿府陌生的长廊上,一边叹气。

    我蓝玉烟的日子,究竟何时才能潇洒起来正凄凉地想着,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手中的茶碗差点倾翻到地上去。我看着那只穿着洁白靴子的、使坏的脚,端着碗木然地抬起头。只见那耿家的三公子正用一双狐狸眼瞥着我笑,一把扇子摇得十分风骚“尚书大人,你寻回了嫣王,可得怎样感谢我才好”

    我默默地直起身,一手端着茶碗,一手捶着自己的老腰,思索了片刻便诚恳地看着他道“看在耿三公子这么漂亮的份上,本尚书与你春风一度可好”

    耿冰牙那张狐媚小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我知道他一定有想踹我的冲动,但我朝廷命官的身份摆在这里,他一个辞了官的探花郎根本没奈何。于是笑得更加欠踹。耿冰牙放下手中的扇子,许是看出了我眼里的戏谑,挑起眉道“草民实在无福消受这份谢意,还是算了吧”

    哼哼,跟我斗。

    我神清气爽地端着茶碗往前走。

    耿冰牙在我身后沉默了半晌,忽然道“我记得当初离开京城时,曾给过尚书大人一个忠告。尚书大人,你还记得那是什么吗”我停下脚步,低头思索了片刻,转身看看他;又思索了片刻,再看看他。“莫非是叫我这个断袖不许打你探花郎的主意”我迟疑着道。

    耿冰牙嗤了一声,摇摇头道“林照溪。”

    我愣在原地。

    怎么突然提起林照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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