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季卿陡然停住脚步,梁宣净顾着回头同卓飞斗嘴,一时反应不及,猛然撞了上去,“卿卿,你干嘛停下来呀?”
“屋顶上既没马,又没人,更没有我,少主大可以安心入睡,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可不是另一番豪气?”
慕容泽刚及推开门,便听见梁宣的话,由不得回上一句。
梁宣紧抿着嘴,神色复杂地看着慕容泽,突然甩开施季卿的手,赌气道,“去就去,怕了你!”
起先倒还好,身子本就是暖和的,耐得住凛冽寒风,只待弯月羞然一笑,隐隐露头之时,梁宣便恨不得剪掉自己的舌头。
饥寒交迫,饱受摧残。
他于屋顶之上直起身子,抬起冻得僵硬的脚,作势便要跺下去,倒也亏得千钧一发之际,寻回理智,想起自己这一脚下去,且不说能否取暖,可别打通了客栈的屋顶,回头卿卿都没个银子赔偿。
哎,还真是越想越悲惨……自作孽不可活啊,死要面活受罪诶……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施季卿估摸着自家没脑子的少主也该是后悔了,便带了些酒食,妄图以此勾引他回房,岂料,事态发展并不如他所愿。
他二人就着一壶酒,浅酌浅尝,没个话聊,便将他从卓飞那儿得来的消息悉数告诉了梁宣。
梁宣安静地听完,闷头喝了口酒,只问了一句,“我娘呢?”
施季卿移开目光,看了眼清冷的弯月,声音都显得飘渺而悠远,“夫人……终于能够回家了……”
梁宣吸了吸鼻子,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头,闷声道,“可不是生活了那般多年的地方,竟也不能还她一个安心往生……卿卿,我想婉儿了……”
天地寂寥。
施季卿没再多言,只凝重地抬手,拍了拍梁宣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
天地寂寥……个屁!少主乃还快去给泽儿道歉!跪舔鞋底!
第67章 六十七、少主很无奈(六)
梁宣对月长叹,悔青了肠子。
适才就不该为了赌气,放弃卿卿的邀请的!如今又只剩他一人,对天对地,好不凄凉。
“哎……这可如何是好?”
听卿卿所言,朝廷举兵攻打雪岩山,一方面是为了地灵丹,另一方面却是皇帝早便知晓了他爹同那吐蕃小公伦的密谋。
若是不曾记错,大公伦该是吐蕃大王子乌达一派,青木教同吐蕃王子秘密接触,任是哪个皇帝得知了,都会认定这是要谋反。
而当日小公伦携小公主那般神鬼不觉地上山,可见教中必有内奸。
这样看来,被捉住的朱权长老可不就是被他爹发现而后遗弃的叛徒?
朱权将朝廷的兵马引来,本想趁机拿下他爹,他便能借着朝廷的扶持,一手篡夺青木教的大权,只不想,到了最后,不仅让他爹度了回陈仓,人去楼空,更是因着敏珠的意外现身,而被唐若绯不由分说地一概捉拿了回去。
只能说,时运不济,人若是背到这份儿上,也就莫要出来害人害己了……
而敏珠的出现却也是早有安排,只为了能够进入皇宫。
在对待边疆属国的态度上,当今圣上素来讲究尚德,天子手握苍生,需以任治国。
再说,即便是慕容珣自视至高,由不得小小吐蕃这般无视皇权帝威,一个冲动便想举兵征讨,国师也是不会同意的。
笑话,时至今日,他大瀛究竟还有几分厉害,慕容珣不知道,国师能不知道?皇后能不知道?慕容曦能不知道?
若真真是由着慕容珣开战,不消半个月,北疆必定动荡不平,突厥近些年来养精蓄锐,可不正心心念念着此等天赐良机?
开战是万万不能的,那便只能讲和。
谈判便需要对等的筹码,大瀛皇宫内坐着敏珠,吐蕃王宫必当想方设法请慕容泽过去小住几日。
而这些,自然算在了青木教分内,毕竟他爹张口问乌达要的,可是吐蕃境内的一整座山!
雅拉克尔。
竟是婉儿的故乡……
可若慕容泽当真一开始便知道朝廷会出兵围攻雪岩山,他又何必……何必那样大费周章地阻止他上山?
其实,当日他醒过来,发觉自己竟仍在雪岩山,而未曾被关押起来,心中便已然存有了这样的困惑。
显而易见,是慕容泽故意放了他,然在他看来,却是没有丝毫道理可言。
更何况,若慕容泽早便知情,更该是胸有成竹,他大可以慢悠悠地一路游玩至雪岩山,又为何要复杂地设计他,而后理所当然地潜入“诛魔屠尸”的队伍?
毒僵又究竟从何而来?为何好似他们只认准了慕容泽似的?
哎,若是能亲口问他,是不是自己便用不着这样苦思冥想,理不出个头绪来?可……
“啧,妙荷啊妙荷,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倒是难为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少主,竟也能找出比自己更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来?听上去可还是位姑娘。”
梁宣原本躺在屋顶上,一腿曲起,另一条腿极为惫懒地搭在其上,被这从天而降的声音惊得瞬间坐直了身子,回头愕然地瞪着身后之人。
慕容泽装模作样地看了眼弯月,若无其事道,“本宫上来只是为了欣赏今夜的月色,少主还请自便,如此良辰美景,思慕佳人也是理所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