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宣将扣在慕容泽颈边的手指微微抬起几分,厉声道,“想要他的命,放了我爹他们,快!”
温采瞪眼,“什么你爹?我怎么知道你爹身在何处?你倒是说个我能做得到的呀!哎,你仔细点!伤了太子你该当何罪!”
梁宣冷笑,“好了,还要编,你们太子都已经承认了,你这戏可否别再累心演下去了?我瞧着都好笑。快放了我爹,你做不了主,就去找那什么小将军!”
温采急得满头汗,惶惶然地死死盯着梁宣的指甲,慕容泽终于缓过劲来,沉声道,“要本宫的命,你拿去便是,只是本宫一死,你便休想再见到你爹。”
贴身相拥才让梁宣察觉到异样,慕容泽的身子不说抖得厉害,仿佛热得有些不同寻常,然而疑虑也只是一闪而过,在极尽的距离之内,轻声说道,“你的命你自己不稀罕我更是不稀罕,却是能换回我爹,我便必须留下它,乖,听话,不要赌气。”
慕容泽寸步不让,面不改色道,“地灵丹。”
梁宣侧脸细细看着咫尺之间的纤长蝶翅,好半晌终于缓缓点头,道,“好,我给你。”
飞巧宫内尚有一处亭台花园,细水流长,腊梅开了满园,暗香浮动,陪着一园子的冬青、柏木,严寒之日倒也不显得萧索,多了份生机,活泼了这无人问津之地。
小池塘里的水早已是墨绿,水面上漂浮着枯败的落叶,阳光洒入水中,意外的尚有两尾鲜红金鱼沉在水底,嬉笑追逐。
梁宣挟持着慕容泽,一路走过搭架在水面之上的红木弯桥,在温采的心惊肉跳下,终于定脚在了一处宁静的屋宇前头。
慕容泽眯起眼,横匾上写着“藏书阁”三个隽秀的小篆。
飞巧宫中处处荒废,却只有此处宁静安好得仿若日日有人清扫。
梁宣眼神有些恍惚,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娘亲一生挚爱读书,便是常年卧榻,枕边都是不曾断过书本,我打小便会帮着娘亲来这里取书,那座桥的桥桩该都是被我磨平的。”
慕容泽静静听着,并未做声。
梁宣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叹息着,“如今我同你说这些还有何用……”
轻柔地推开门,他带着慕容泽抬脚踏了进去,让开身子,朝跟在身后的温采道,“往里头走,左边数第三个柜子底下压着的小木匣子。”
温采双眼发光,见慕容泽几不可察地颔首,当即走过去,将小木匣子给掏了出来。
小心翼翼地打开,呈到慕容泽眼前,屋里霎时充斥着一股从未遇过的香气,就连焚香繁多的宫廷之人都无法辨识,里头螺纹织锦丝布上,兀自躺着半颗纯黑的药丸。
染着日光都折射不出光彩,暗黑无涯,泛着极为不详的气息。
慕容泽顿时蹙眉,“这便是地灵丹?”
梁宣哼了一声,“你该庆幸,当年我娘还留着半颗。”
“当年?当年是几年?你弄个坏了的东西再吃坏了皇上的身子,你便是九族都担待不起!”温采一时心惊,险些扔了手里的盒子。
若是这东西真不是好物倒不如不要,呈给圣上,万一出了何事,太子可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梁宣脸色不佳,冷哼一声拒不回答。
温采着急了,不由将询问的眼神投向始终面不改色的慕容泽。
慕容泽悄么声地给温采递了个眼色,温采会意,转手将小木匣子递到梁宣眼前,微笑道,“此物旷世罕有,我等素未亲见,怕是不得章要玷污了此物,不知梁少主可否做个示范?”
“胆小鬼,疑心虫,何来有毒!如你们那般卑劣的手段我自是不屑一顾!”
梁宣横了温采一眼,不设防当着他二人的面儿亲手将小木匣子里的药丸捻了起来,哂道,“怎得?还想让我尝一口?”
说罢作势便张开了口,欲将地灵丹吞入口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这交睫的瞬间,慕容泽弯起手肘,一击之下,直接命中梁宣肚腹,间不容情。
痛击之下,梁宣眼前一黑,当即曲起一条腿跪到地上,半天喘不过来一口气。
温采将抛落的地灵丹接住,满心虔诚地放回到小木匣子里,得了慕容泽的指示,仔细收进怀中,随即一掌劈向梁宣的后颈,彻底将人敲晕。
慕容泽沉眸看着地上陷入昏迷的梁宣,,明知他听不见,仍旧冷若冰霜道,“我既已拿到地灵丹,今日定会留你一命,自此之后,无关此前恩怨,你我两不相欠,只日后千万莫要让我再遇上你,若是不幸碰面,必定……势、不、两、立!”
最后的掷地有声耗散了慕容泽最后的神志,话音尚未落地,整个身子彻底软了下去。
温采及时兜手将人接住,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伤的伤、残的残,终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地灵丹还真有耶,突然觉得……好神奇喂!`o′
第56章 五十六、少主很捉急(五)
屋内屋外的两炷香同时燃尽之时,唐若绯命人打开了屋门的大锁,掀了掀大氅的衣摆,落座在下人备好的软椅之上。
杨不争席地而坐,气势却是丝毫不逊色,见着来人微微笑道,“小将军当真是准时守信。”
唐若绯一改身在慕容泽面前的俏皮可爱,杏眼微沉,面上满是骄矜和傲然,她顺手接过旁人呈上来的清茶,润润嗓子,清甜的声音刻意压低,沉然道,“倒是不知各位掌门商议得如何?”
杨不争笑笑,“人为刀俎,我们又何敢妄谈商议?还不是任人宰割。”
唐若绯挑挑眉,将茶盏递了出去,道,“任人宰割?瞧杨盟主说的,好似你们八大门派有多么脆弱一般,你们联手围攻雪岩山的正气呢?再说了,你们这样看起来是替天行道,可你们就不觉得汗颜么?如此倚强凌弱到底又是哪门子的正义?”
杨不争不慌不忙道,“魔教本就心术不正,如今又流放毒僵为害人间,我等为武林百姓出头,便是倚强凌弱又如何?武林得以安生才是我等所求之道。”
唐若绯面露不屑,冷哼一声道,“不愧是盟主,能说会道,好了,此事暂时不提,朝廷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过是需要各位掌门动动嘴皮子而已……”
杨不争道,“将围攻雪岩山之事篡改成朝廷早有部署,为的便是能联手江湖正道一举剿灭南疆邪教,造福百姓,皇上自是功绩显赫,英明圣世,可我等动动嘴皮子不算难事,难的是我等再是能说会道,也无法帮助朝廷将魔教‘说‘灭了,小将军,您这棋下岔了吧?”
唐若绯垂眸,高深莫测地牵起嘴角,手指在椅子上没有规律地乱点着,闲闲道,“不该琢磨的不要乱琢磨,盟主该是个明白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