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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迷津渡 第64节

作者:彻夜流香 字数:10436 更新:2021-12-29 13:50:29

    “不清楚,只知道此人每场比武都是险胜对手,都说此人运气比实力要好,他的兵营应该是二十六支队伍中最弱的一支!”

    博野冷笑了一声,道“一场比武险胜可以说运气,可是如果场场险胜对手,那就不是运气了……”

    谢问柳若有所思,道“他如果不是运气,就证明他的实力远在众人之上,以至于可以操纵胜负结果……你怀疑此人?”

    “搏才会其实是新君藉口招募自己的心腹人才,但这当中的规矩却是呼儿金与朝堂上的贵族硬是逼新君定下的。而且搏才会的军考最终胜利者,会被封为长侍郎,负责兰都要防……”

    谢问柳默不出声,博野接着道“这是个小官,却是皇家必争的要位。现任的长侍郎是先帝的心腹,如果当初不是他列军迎新君入城,只怕现在的兰都新主是谁……还很难讲。”他的声音幽幽的在渐渐暗淡下来的暮色中述说,谢问柳忽然觉得这初春的风冷得彻骨,吹得心寒。

    “可是这位老长侍郎年纪大了,已经长卧病榻许久,呼儿金家等他闭眼已经等很久了……这些营地代表北国所有势力,你想罗煞会代表谁?”

    谢问柳心中一动,轻轻地道“新君……”

    博野点了点头,道“其实这一场争斗只不过是新君与呼儿金家的斗争。长侍郎的位置对呼儿金家来说是只欠东风,而对新君来说是保住位置的最后一道防线……”

    谢问柳看着营地渐渐亮起的灯火,轻轻地道“贵都挑起这场血斗,一是可以明正言顺的将不是呼儿金家势力的人除去,而且此次前来的都是各家势力中最有希望的子嗣,他们因搏才会而亡,将来呼儿金家起事,新君就会墙推众人倒……此计当真狠毒。”

    博野似乎没想到谢问柳在政治计谋上的反应如此灵敏,兴奋道“所以虽然我们看似凶险,却也是我们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他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一场搏才会其实就是新君与皇家的一场大决战,我们现在只要选对了一边去投靠……”

    谢问柳的眉头轻轻颤抖了几下,竭力平静地道“按理我们是应该帮新君的……”

    博野嘿嘿冷笑道“兄弟,你也说了按理……别说新君的势力差了呼儿金家一截,就算是这里的贵都只怕也比罗煞强,即便罗煞胜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新君把朝里所有的势力都得罪乾净了……”

    谢问柳皱着眉有一丝犹豫,博野已经急不可待地拍了拍谢问柳的肩道“这朝堂的事我远比你熟,既然我们是兄弟,我就不会害你,明天我们就去查一下罗煞的底。”谢问柳长叹了一下,心想形势所逼,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素来圆滑,深通形势比人强,所以点了点头,与博野商定好对付罗煞的计策。

    隔天一早,谢问柳与博野两人就偷偷摸到了罗煞营地附近。因为要送水送吃的,谢问柳几乎跑遍了所有开战的营地,唯有罗煞与贵都一直按兵不动,所以谢问柳也没有藉口来过。罗煞的营地在河的上流,背靠天山山脉,是一块不错的地形。远远望去营地守卫森严,驻营外的树林被砍了一大片,露出一片空地,只留下营前二棵大树充作哨所。

    “这个罗煞治军严谨,怪不得到现在还没有队伍敢来挑战。”博野小声道,他见谢问柳盯着营地不吭声,小声问怎么了。

    “我奇怪为什么这些守卫一动不动?”

    博野一愣,这时一阵风吹来,两人连忙捂住鼻子道“好臭!”

    “是腐尸的味道!”博野脱口道。

    谢问柳起身道“去看看!”

    博野犹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走得近前,两人都骇了一跳,那笔直挺立的守卫已经腐烂不堪。

    谢问柳捂着口鼻,道“尸体腐烂成这样,罗煞营地的人至少死了有二十来天了。”

    两人小心翼翼靠近帐营,只见每个帐蓬里士兵都已经死去,而且严重腐烂。看他们的姿势,似乎在沉睡间就无声无息的死去。整个营地的尸体还保持着生前的场面,放哨的还在放哨,休息的也依旧在休息,整个场面显得诡异又恐怖。他们显然都在一夕间被一种巨毒给毒死,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毒真他妈恶毒!”博野捂着鼻子咒骂道“我们还是早一点走!”

    依照谢问柳的性格,当然绝不会犯险再逗留在这里,可这一天,他不知道怎么,总觉得冥冥中似有一种东西在招唤自己。

    帅帐的外面同样是一具死尸守卫,帅帐内也有一具身着黑衣的尸体,跟传闻一样,他脸带着一个狰狞的罗煞面具。谢问柳小心的掀开那面具,里面是一张同样腐败的面容,但五官依稀可辩,相貌平平。谢问柳心里一松,连他都为自己的反应觉得奇怪。

    谢问柳与博野走出罗煞的营帐,两人都长叹一口气,现在毫无疑问只剩下了投靠贵都一途,想到贵都凶狠的眼神,谢问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走出约一里地,两人在水流里清洗自己的双手,以免沾上刚才那种奇毒。这时候一块黑色的布条载沉载浮的慢慢从上游漂下来,谢问流猛然冲到小溪里,将那布条捡了起来。

    博野不解他为何如此冲动,谢问柳已经沿着小溪往上跑,两人猛跑了一阵,一直跑到小溪流的尽头,才看到山脚下一片蔼蔼未消融的春雪里躺着一个黑衣人,他的手腕上血迹斑斑,一头乌黑的长发顺着溪水慢慢飘荡着。谢问柳跑过去,只扫了一眼,他的心就猛烈的跳了起来。虽然那个黑衣人面色乌黑,但英挺的五官正是他上次碰见的那位黑衣人。

    谢问柳好像已经完全忘了这人极其凶狠,连忙小心翼翼将他抱了起来,见他身体还温热,只是嘴唇发紫,呼吸急促,急问博野道“他是不是也中了那种毒?”

    博野用一根枯枝挑起雪地里一条僵硬的银白色小蛇,道“我看他中的是天山雪蛇之毒。”

    “天山雪蛇?”谢问柳吃了一惊,这种蛇奇毒无比,而且动作快如闪电,通体雪白,埋于雪中,防不胜防,是北国人最为害怕的动物之一。不过因为它从来冬出夏伏,所以倒也不常遇到。

    “兄弟,我们发财了!”博野突然兴奋地道,他拿起黑衣人细腻的颈间滑出的一枚碧绿色的翡翠玉牌,那枚玉牌正面刻着“受命于天”,反面则是“既寿永昌”的隶体字。即使谢问柳与这些贵族打交道不久,也知道这必属于皇家之物。

    “我猜这个才是真罗煞,是新君派来的人!”博野喜道“我们本来就算投靠了贵都,他也不会重用我们,如今有了这个进献,那就大大不同了!”

    谢问柳却好像什么也没听进去,他突然抓起罗煞的手腕替他吸起毒来。一口口黑色的毒液吐在地上,才冒出尖的绿芽立刻一片焦黄。博野张嘴结舌地看着谢问柳直吸到手腕伤口处冒出鲜红色血液,才去溪水漱口。

    “你……这是做什么?”博野讶然道“对贵都来说,罗煞死的比活的要好!”

    “我想过了,我们不投靠贵都了!”

    “这,这……”

    谢问柳走上前去拍着博野的肩,道“你想,我们就算投靠了贵都,他已经大势所向,多我们两个也不过是多了两条狗!”他指着地上还躺着的罗煞道“可是我们投靠新君就不同,混得好,我们就是开国功臣……就是不知道兄弟有没有这个胆?”谢问柳一边巧舌如簧,一边暗暗掏出匕首,心想若是博野不答应,就先杀了他再说。

    博野想了一下,粗黑的眉毛一挑,左手大力一拍谢问柳的肩膀,道“是兄弟眼光短浅了,我们当然做开国功臣,去当两条狗有什么意思?”

    谢问柳暗地松了一口气,眉开眼笑地道“兄弟你果然够胆!”

    “可是就现在的形势我们要走出这个山谷都难啊!”博野到底粗中有细,很快就想到了他们的实际困难。

    谢问柳皱了一下眉头,道“我们回去商量!”

    从罗煞的营地到谢问柳的营地当中要途经好几个营地,为了以免当中出错,谢问柳让博野回去取药物,自己留下照顾罗煞。

    博野走了之后,谢问柳见罗煞嘴唇发紫,身体微微颤抖,连忙脱下外套披在他的身上,又将他抱起来搂在怀中。隔了好一会儿,发现他的身体不是暖和,而是滚烫了起来。谢问柳撕下衣袂一角,不断用冰冷的溪水擦拭他的额头。谢问柳看到他飞扬的长眉,英挺的鼻子,虽然脸色发黑,却还是俊美绝伦,心跳得有时连气都喘不过来。

    脑子里回荡的竟然都是相公坊那些不堪入耳的呻吟声,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摸着黑衣人光滑细腻的皮肤,心想,只怕相公坊里头所有的头牌加起来都没有他那么好看呢。谢问柳浑然不知道他这个念头如果露出一星半点,足够他死很多次的。他越摸越上瘾,只觉得腹中一股暖流在动,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已经顶着自己的大腿。谢问柳吓了一跳,连忙静心平气,可是却越憋越难受。正心痒难耐间,忽然闻到一阵火油味,他最近在各个营地走动,知道这是用来做火箭的燃料。

    谢问柳慌忙将罗煞背在背上向山中针叶林里撤去,远远只看见贵都带着一队人马往这里面走来。贵都穿着一身紫色的紧身衣,系金色的腰带,谢问柳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他身上散放出来的血腥味。

    他身后的随从中有一个长相奇特,身着古怪服饰的人驱着几条白蛇过来,那几条白蛇并排而行,昂首挺胸,在寒冷的空气里吐着红信。那人皮肤黎黑,勾鼻深眼,驱蛇犹如驱狗,那些蛇不多一会儿就找到了谢问柳刚才所待的地方。那人挑起僵硬的蛇体,与贵都小声嘀嘀咕咕,贵都的目光随即朝这边而来。

    罗煞的脸突然泛起潮红,手无意识的抓着衣襟,似乎异常难受。谢问柳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将他拖至树下放好,又用山间的雪泥将脸涂抹了个遍,掩去本来面目,再看了他一眼,就往另一边爬去。他原本是想要爬到另一边,再弄出一点动静,就可以吸引贵都去追自己。谢问柳是一个天生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对他来说,当个将军也罢,侠义之士也好,都只不过是一种梦想,想想罢了,可是当他挺身去救这个素昧平生,而且差点要了自己命的人的时候,他都没问过为什么,似乎很顺其自然的就去做了。

    可是他没有爬出多远,罗煞似乎失控了,他在地上打着滚,脚踩出的碎石屑不断地滚下山去。谢问柳骇得连忙往回爬,但似乎为时已晚,贵都他们已经听到了,他身后的那排随从纷纷抽出兵器围了上来。

    贵都不知道为何,他一扬手示意众人退下去,反而自己抽出兵刃单独走上山来。谢问柳想了一下,掩在了树后。贵都很快就找到还在挣扎的罗煞,他先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如临大敌一般持着兵器慢慢接近罗煞,但看见罗煞神智不清,不停地在撕扯衣服。贵都大喜,收起兵刃,原本不算难看的面目有一些扭曲,眼睛露出贪婪之色。他捉住罗煞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绳索,匆匆忙的系上,然后喘着气抚摸着罗煞的脸,嘴里反复念着裕。然后就急不可待地抽开他的腰带,露出里面雪白的亵衣。贵都吞咽着唾沫,手哆嗦着隔着亵衣抚摸着面前修长的躯体,深吸着那具身体散放出来的味道。

    谢问柳只觉得脑门轰的一声炸开了,他想要下去救罗煞,无奈与他隔着一条山道,如果此刻就下去,不用走几步就被贵都瞧见了。他心急如焚,牙根咬得嘴里都有了血腥味。他慌然地摸了一遍身上,摸到了无名,一咬牙将之取了出来。他躲的地方离着贵都足足有三四丈远,如果一掷不能令贵都致命,就算能伤着他,自己与罗煞的命也要葬送在这里,可眼见的形势又不容许他再犹豫,贵都已经解开了罗煞亵衣,正喘着气去脱他的亵裤。

    第三章

    谢问柳嘴里念着只见铜钱只见铜钱,然后猛然将手中无名掷了出去,正中贵都的后胸,他头一歪倒在了罗煞的身上。

    谢问柳才慌忙奔到近前,只见罗煞的衣衫已经被解开大半,露出一片洁白结实的胸膛,胸前朱红色的果实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着。谢问柳也不禁咽了口唾沫,他弯下腰将手伸过去,却只是将他脸上的泥土擦乾净,不知道为什么,那张俊美的脸,弄脏了,竟然使他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

    谢问柳匆匆将他的衣服穿上,将他背上,又转身拔出无名,却听到贵都轻哼了一声,谢问柳吓了一跳,有心想要弄死贵都,可是下面一阵骚动,似乎有人上来。谢问柳一慌,连忙背起罗煞。没走几步,就听到贵都在身后嘶声喊道“来……来人!”他一喊,下面的人上来得更快了。

    无名终究是一柄钝器,谢问柳隔着又远,这一掷竟然没杀死贵都,谢问柳深悔当时没有斩草除根,此时只得夺路而逃。山间树林间春雪未融,凝结成冰,道路极是泥泞。但是谢问柳常走这种路去找老疯子玩,所以倒也驾轻就熟,一下子把追兵甩出老远。

    黄昏的淡水太阳洒在林间,谢问柳嘴里哈着白气,跑得满头大汗。他越跑离身后针叶林越远,似已经到了一处山头,放眼望去是一处极陡的斜坡,山石林列,飞雪夹杂其间,没有别处去路。谢问柳一咬牙,用贵都的绳子将罗煞系在自己的腰间,然后头朝上慢慢往下爬。谁知此坡到下面越来越陡,几成了一处悬崖,谢问柳脚踏一处山石不稳,再加上那些积冰,他竟然一路向下滑去。谢问柳心中暗暗叫苦,手拼命的想抓住一些东西,可是刚过寒冬的山野却寸草不生。

    而就在谢问柳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他面前冒出两只泥泞的手,一只抓住了他的腰带,一只抓住了他的头发。谢问柳只觉得头皮似乎都快被揪掉了,疼得一声惨叫,里面的人吃不住两人下坠的份量,跟着摔倒在地,也是哎哟大叫了一声。谢问柳流着眼泪,才看清原来坡间一堆杂草间竟然有一个朝天的坑洞,他连忙抓住洞壁,在那个人的帮忙下爬进了洞。

    谢问柳借着外面的洞光,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人,衣衫褴褛,脸上是一层黑黑的泥,几乎分辩不清五官。尽管谢问柳知道他没有恶意,还是被他吓了一跳。

    “你,你是哪里来的?”

    那个人摸着自己的胳膊,嘟哝道“我本来是来山间挖药材,谁知道突然来了一大群官兵把山围了起来。”

    谢问柳点了点头,可突然又觉得不通,道“你为什么不跟守山的官兵说清楚呢,他们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那个人一时语塞,但随即淡淡地道“我懒得去跟他们罗嗦!”

    谢问柳见他身边果然放着一把药锄,一只篮子,显然他没有说谎,于是心想大约个人性子不同。这时候罗煞突然又挣扎了起来,他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谢问柳怕他抓伤自己,连忙去抓他的双手,却不防被身边的人抢先抓住了。谢问柳一惊,只听那人道“咦,他中毒了!”

    “你会治?”谢问柳脱口问道,随即想起他的药篮,心中大喜,道“他是被天山雪蛇咬伤了。”

    “不是中的天山雪蛇的毒……”那人又搭了一会儿脉,很肯定地说“中了雪蛇之毒,脉象涩而微弱,此人脉象急而促……可惜这里没有女子。”他嘟哝道,娴熟的翻开衣袖,露出针筒,一连扎了好多针,直到扎到罗煞的灵堂处,他像是呆住了,隔了一会儿才从牙缝处挤出二个字“是你?”说着就手起针落。

    谢问柳见他语气不善,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道“你想做什么!”

    那人冷冷地道“扎针啊,要不然他很快就会因为燥热,血管爆裂而亡!”他说着挣脱了谢问柳的手,将针快速插进了罗煞的灵堂。谢问柳一阵紧张,手按住了怀里的匕首,直到看见罗煞呼吸慢慢稳定了起来,才悄悄放开。

    那人却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坐到一边似乎在跟自己生气。谢问柳脱下自己已经破烂的外套,盖在罗煞身上,有一些讨好地道“这、这位神医,请问要根治这毒需要用什么解药呢?”

    那人没好气地道“我看你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提醒你,你救的这个是头狼,你小心救了他,他反而张大嘴把你给吃了。”

    谢问柳小心地看着那人,只见他虽然脸上涂满了黑泥,但声音清朗,应该是一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与罗煞还有一些过节。于是便道“是,是,我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认识他?”

    “不认识!”那人斩钉截铁地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救了他,他会对我不利呢?”

    那人淡淡地道“你不会看相吗,此人生了一对桃花眼,必定好色贪性,人中宽而嘴线薄,必定寡情薄义,五指长而无节,必然是杀人如麻而无余漏……”他越说越痛快,只把罗煞的五官样貌形体逐一批了个遍。

    谢问柳见罗煞如此俊美绝伦的相貌到了他的嘴里变得一无是处,不由暗暗苦笑。心想此人必定与罗煞有很深的过节,想起刚逃脱了贵都的追踪,又掉进了仇家的窝里,这罗煞的命运还真是多厄。他想着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了那人与罗煞的当中,隔断了那人气呼呼的眼神,然后讨好地道“没想到这位兄台如此多才,不但医术高明,连看相也懂……只是不知道这人还有没有救?”

    那人沈默许久,才叹了一口气,道“你想我救他?”

    谢问柳立刻陪笑道“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血爆而死!”

    那人又默不作声许久,才开口道“你到下面的谷底去取两手水上来……”谢问柳一愣,合起自己的双手,看着自己从小磨豆腐长满了骨节的手,十指合拢,一眼望去尽是裂缝。

    “还不去!”那人催道。

    谢问柳犹疑了一下,那人淡淡地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的,要不然刚才针稍微歪一下,他有九条命也不够我杀的。”

    谢问柳被他看穿了心思,尴尬地连忙低头爬出洞口。外面已经是暮色一片,谢问柳郁闷地往下爬去,一边想着该怎么才能弄两手水上来。他一边想着,突然脚踩到了雪泥,滑了一跤,忽然心中一动,哈哈大笑起来。他爬到还散落着积雪的山石上,握了一个大雪球,然后回转身往上跑。雪球被寒风一吹,似乎能吸走谢问柳手上所有的温度,冷得刺骨,谢问柳咬着牙一手托着雪球,一手往上攀爬。他快到洞穴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洞内似乎传来了打斗声,只听那人清朗的声音咒骂道“快放手……不是这样的……放手!”

    谢问柳一听连忙丢掉雪球,奋力向上爬,刚到洞穴口,看见那人衣衫不整地爬了出来,他的脚似乎别人抓住了,只见那人转过身愤怒地一脚将洞里的人踹了下去,然后急急忙忙爬了出来。谢问柳顾不上去询问那人,连忙爬进洞,想看看罗煞怎么样了,谁知道他一进洞就被人拖了进去,压在地上。

    只听他含糊地道“别走,展亭……别走!”他说着就撕扯着谢问柳的衣服。

    谢问柳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道“这个……那个……”他说话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罗煞脱了个精光,身上一凉,谢问柳反而不慌起来,他的鼻端似乎又闻到了罗煞隐隐的熏衣香,有一种令人觉得暖洋洋的感觉。从他遇到罗煞开始,就一直没有过静心的片刻,以致于这股味道好像刚刚才闻到。谢问柳神游了起来,闻着那股香气,如此寒冷的洞穴,他眼前竟然浮现一片春暖花开的景象。罗煞的手在谢问柳的腿间揉搓着,谢问柳只觉得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迎上了他的唇,互相啃啮着,在洞内翻来覆去抵死缠绵。

    “别离开,展亭!”罗煞的声音沙哑含糊又急促地道,谢问柳魂飘飘的还没有应声,他一口狠狠地咬在谢问柳裸露的肩头,疼得他立刻回到了现实。

    谢问柳被翻了过来,他的后臀部被抬了起来,一个硬物冲了进去,谢问柳直被冲得喉口泛出血腥味,他那句我不是展亭,也被冲得支离破碎。这种场面远比他梦中交合的景象要血腥与激烈,远非他梦里的那种绮念。谢问柳非但没有感受到一点快感,反而被弄得疼痛不已,晕头转向。

    而罗煞的体力之好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谢问柳觉得他的腹下又发硬的时候,他只好呻吟了一声,可是这一次罗煞没有鲁莽的冲进来,只听一声砰一声响,他歪倒在了谢问柳的头边,那个污泥满面的年轻人手中拿着一根棍子。

    “你干什么?”谢问柳几乎是吼道,那声吼把他与那人都吓了一跳。

    “我……我想救你!”

    谢问柳见罗煞呼吸依然平稳,不由松了一口气,慌忙拉上衣服,但一动就牵动臀部的伤处,倒抽了一口气,他尴尬地道“真是多谢你了。”

    那人若有所悟地看了他一眼,别过头去,隔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抛给谢问柳,道“你后面擦擦,会好受一点。”

    谢问柳见那瓶子用一整块蓝田玉雕成,盖口缀着一颗黄珠,显然非常名贵,他打开盖子,闻了一下,只觉得里面的药膏沁香无比,弄了一点,忍着在后面摸了一点,果然立时一片清凉,那股麻辣的刺痛大大缓解。

    “这药……真不错,你配的?”

    那人冷哼道“我怎么会配这种下作……不是我配的。”他说完又哼了一声,谢问柳讪讪地把瓶子递还给他,那人没好气地道“你留着吧,你喜欢一头狼,就要早点弄点好药,好时时疗伤!”

    谢问柳只好又将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喃喃地道“我觉得他可能是被那毒弄糊涂了。”

    “哼,就算是毒,也说不准是他自己想拿去药谁,结果自食其果……”那人似乎有一点幸灾乐祸,但似乎随即想到食其果的这个人是另有其人,叹了一口气,道“这是西域的情毒,名叫寄生,这种药草有一个奇特的地方,就是它不会在第一个食用者那里发生作用,但通过第一个食用者的血液,它能生成一种奇效无比的催情药。”

    “如果是动物吃了,那它不管咬了谁,都好像是给他下了春药一样。”谢问柳恍然大悟。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以前也在异域志里读到过,我还以为只是一种奇谈,因为这种手法完全没有意思,一是宿主也就是第一个食用者不一定能咬到敌人,第二就算咬到,如果当时有人在……”他说着扫了一眼谢问柳,道“无论男女,都可以替他排毒……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在以后的十天里会四肢无力,难以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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