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迟疑了一下,道我和你一起去吧。他左右留在这里也睡不着,而且这柳冥似乎医术不错,他也想问问自己的情况。
柳冥从农舍屋后找了一个竹篓背到背上,无所谓地道随你。
风情就这样和他上了山。
那柳冥轻功卓绝,他跟起来十分吃力。虽然他的步法精妙,却没什么内力,何况又是山路,不一会儿便气喘吁吁。好在柳冥不时会停下来寻些药草,虽不是刻意,却足以让风情跟上他的脚步。
这个。柳冥忽然递过来一株草药,对他道可以帮助你解毒,好好看看,见到了就采。
哦,好。风情没想到他会忽然和自己说话,下意识地接过那草。过了片刻才想起,问道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吗?
不知道。昨天没细看。
柳冥直率的回答让他差点噎住,顿了顿道可是我身上没什么感觉啊。就是胸口有点疼。
毒是慢性的,暂时要不了你的命。不过你的内伤和散功之状厉害点。
散功?风情迟疑道我的散功之状很厉害吗?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不知道?
我的内力并不高。若是散功,应该不会这么厉害……
柳冥似乎奇怪地看他一眼,那眼神极淡。
怎么?风情有些不安。
柳冥不再说话,只是继续采药。风情听说那草对治身上的毒有好处,便也低下头细细寻找。
二人在山间转悠了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渐亮白。风情无意中从半山腰望去,忽然浑身一震,失声惊道怎么回事!?
柳冥顺着他的目光向山脚下望去,登时脸色大变,扔下竹篓飞快地向山下掠去。只见山脚下那村庄的地方,竟升起了熊熊火焰,燎烟直冒云霄。
整个村落已没有一个活口。昨日还和乐融融、日出而作、日暮而歇的村庄,此时只剩下满地烧焦的尸体和满目狼藉。
风情赶回村子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惊呆。正当他茫然无措的时候,便看见柳冥风一般冲进昨日留宿的农家。
师兄──师兄!
柳冥势若疯虎般冲进尚未熄灭的烈火之中,风情根本抓不住他。
天空乌云滚滚,似乎也在为这幕人间惨状而悲恸。
师兄不知去向,村子里也烧成一把灰烬。柳冥失魂落魄地游走在山间,风情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此时在破庙里睡着了,后半夜倒也睡得深沉。
太阳初上,暖洋洋的阳光照进来时,风情正睡得舒服。忽然有人踹了他一脚,登时一头滚到地上,醒了过来。
谁!
风情又惊又怒,翻身坐起,却见柳冥冷冰冰地站在他面前,道要跟着我就起来,不然就继续睡。我要上路了。
风情一惊,慌忙爬起来。
柳冥熄了篝火,举步出了破庙。风情饥肠辘辘,却不敢多说,紧紧跟着他。
二人从昨日清晨开始至今滴水未进,柳冥好似没什么反应,风情却开始觉得身上发虚。尤其昨天又淋了一天的雨,此时有些昏昏沉沉。
他觉得柳冥和昨天不大一样了,不像昨天那么浑浑噩噩,胡乱前行,而是向着东边的方向直走。
我们去哪儿?风情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
柳冥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却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丢给他。
风情接过一看,是枚药丸。他略感诧异,还未开口,柳冥冷冰冰地道吃了它。
风情拿着不动。柳冥见他迟疑,突然哼了一声,转身前行。
风情忙仰头将药丸吞下,急跟上去,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吃了。
柳冥没有理他。风情便有些彷徨,只有更加跟紧他。
那药丸似是包了一层糖浆,吃到嘴里并不如何苦涩,咽下去后,只觉腹中暖暖,身上有些发热,不适之感轻了许多。
走了两个时辰,日上三竿,风情几近虚脱时,终于看见前方有个小镇。
二人走进小镇,不由引人侧目。实在是二人太过狼狈,浑身泥泞,狼狈之极。
风情有些尴尬,不敢抬头。柳冥却无所畏惧,泰然自若地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客栈。
店小二打量二人一眼,还未说话,柳冥已抬抬手,一锭银子扔了过去。
一间上房,一桶热水,一桌好菜。柳冥说完抬腿向楼上迈,忽然顿了顿,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风情,道要两桶热水。
小二热情地高声道没问题。两位客官请随我来。
上房不大,放不下两桶热水,只能一个一个来。
风情觉得身上脏兮兮,好似有无数虫子在咬,眼见着热水备好,不由双目流露出极度渴望的神色。不过他现在寄人篱下,还知道克制。
柳冥看了看他,道你先洗吧。我去外面买点东西。
风情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淡淡,不知在想什么,暗想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怎地如此心重。等柳冥出去,他便连忙脱了衣服,跳进浴桶,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柳冥很快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包袱,见风情还泡在浴桶里,便抽出几件衣物挂到屏风上,淡淡道我去买了两身衣服,洗完后换上吧。
风情没想到柳冥回来得这么快,自己也是泡得太舒服了,竟忘了时辰。他见柳冥去买新衣物还给自己带了一身,不由又是感激又是赞叹他心细。只是见柳冥在桌边坐下,却有些尴尬。他从未在外人面前赤身裸体过,一时不好意思起身。
柳冥见他没有动作,皱眉催道水都凉了,快出来。我还要洗呢。
风情心想都是男人,那也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便抬脚迈了出来。
柳冥虽面对着门口,却用余光仔细扫了一眼那颀长赤裸的身躯。
风情没有发觉,只是抖开新衣,见柳冥十分心细,连内衣亵裤都一起买了,便一件件穿好。正在披衣时,忽觉脖后一暖,有只手帮他撩起了长发。
他吓了一跳,回头望去,见柳冥正站在他身后,帮他擦拭头发。
风情皱了皱眉,觉得这姿势好似暧昧了些。柳冥却泰然自若,道你的头发很黑亮啊。
风情向他身后看了一眼,撇嘴道你的头发才是漂亮,连女子都比不上。
柳冥顿了顿,没有说话。
风情穿好衣,正好店小二上来送吃食,又重新换了一桶新热水。
柳冥淡淡道你先用饭吧。我洗澡。
……好。风情觉得自己先吃饭似乎有些不合适,但只是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了柳冥的意思。他早已饥肠辘辘,在桌边坐下便等不及地狼吞虎咽起来。只是虽然吃得急促,动作却十分优雅。
待他吃饱后,柳冥那边也沐浴完毕,风情转过脸去,正好望见那出浴之人。修长而略为单薄的少年身材,纤细完美的比例,苍白细腻的肌肤,只是上面竟布满了不少疤痕……
风情一时有些怔愣,忽然感觉眼前人有种熟悉而又陌生的独特……魅力,竟让他怦然心动起来。
风情心下大惊,连忙别过脸去。他想起刚才少年帮他擦发,好似身高比自己还矮了几分,却为何总有种错觉,彷佛这个少年高高在上,需要仰视。那种从容泰然的风度,宛如一个天生的上位者。
柳冥那边已经穿好衣物,将换下的泥泞绿衫仔细收好,并未丢弃。
他走到桌边,风情给他留着饭菜,他也不嫌凉,就着吃了,反而风情有些不好意思让他吃自己的残羹剩饭。只是柳冥没说什么,他也不多嘴。
这日二人在客栈里歇了。柳冥下午又出去买了一堆东西,回来就瓶瓶罐罐地鼓捣。
好了,过来。
风情知他大概在弄易容的东西,默默地过去坐下。柳冥上来就在他脸上抹了起来。
风情似乎有些不大情愿,紧皱着眉头。
柳冥看出他的心思,道给你下毒之人你心里没谱吧?你长得这样扎眼,不想被仇家找到,就改下容貌。不然太惹人瞩目了。
风情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
柳冥给他易容完,房间里也没镜子之类,风情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心下有些气闷。
柳冥给自己也简单易容了一番。风情见他妙手几下,便面目全非,变成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不由佩服他手艺高明。又摸摸自己的脸,不知自己现在是何模样。
晚上柳冥睡床,将风情赶到地上打地铺。风情现在身无分文,拿人手短,只好在地上蜷了一夜。
第二天天还没亮风情就被柳冥叫了起来,趁着天色未明,店小二迷迷糊糊地还在打瞌睡,没注意他们的容貌,结了银子走了。
柳冥在镇上买了匹马,对风情道我银子不够,只能买一匹。说着盯着他不语。
风情脸色僵硬,过了半晌道你骑马,我在后面跟着。
你跟得上吗?
风情苦笑跟不上也要跟。
柳冥翻身跃上马背,冲他伸出手上来。
风情诧异地看着他。
柳冥挑挑眉怎么?真想在马屁股后面跟着跑?
旭日初升的阳光照在柳冥身后,散发出金色的光芒。他高高地坐在马背上,淡淡地挑着眉,清秀俊美的容颜一刹那彷佛是位嘲笑世人的神只,狭长的清目透出那种漫不在乎的神色,遥不可及,却散发着独特的魅力,让人更加狂热地想要接近。
风情心中一热,眯了眯眼,握住他的手,一个翻身上了马背,坐在他身后。
二人一路仍然向东行。过了大半个时辰,风情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
柳冥不紧不慢地驾驭着马,淡淡道晋城。
风情心中一动,道你师兄在那里?
柳冥握缰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师兄在哪里,但他知道掳走师兄的人,一定是晋城瑞王──安肃武!
风情坐在后面,看不见他的表情,道那你打算怎么救他?那伙人看来势力强大,不是易与之辈。你一个人单枪匹马……
不是还有你吗?柳冥打断他。
风情愣了一愣,身子向前探去,望着柳冥的侧首道你是认真的?我一中毒散功之人,能帮上你什么忙?
柳冥侧首回望着他,慢悠悠地道毒,我会帮你解。散功之状,只能靠你自己了。不过我想以你风教主的本事,帮我点小忙以还救命之恩,还是能做到的吧。
风情愣住,眸中闪过迷茫之色,过了半晌才道你是什么意思?
柳冥一直盯着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不由心中也是一愣,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风教主此时就不要装了。你我二人情分不一般,你以为瞒得了我吗?他说话时手中一直暗扣银针,只要对方稍有不对,立即就制服他于马背之上。
谁知风情还是一副莫名其妙的神色,道你知道我的出身?可是为何管我叫教主?你说我们情分不一般,难道我以前就认识你了?他眉宇微蹙,似在用力回忆。
柳冥皱眉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风情懊恼地道我真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你了。要不你告诉我,说不定我能想起来。
那其它事呢?
什么事?
柳冥神色冷了冷比如你的身世。你还记得你是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