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是天生适合做上位者的。
身为先帝帝师,三朝元老。齐阁老的身份足够重,也足够让人信服。他缓缓展开传位诏书,一字一句宣告天下。尔后,文武百官跪拜新帝,高呼万岁。
段天谕淡淡地朝下看了一眼,眼中无波无澜。目光一转,视线落到一旁并未与人同跪的几人身上,眼底带上浅浅的温暖。
闻人语一手握剑,一手握着同他并肩而立的时析回眸看过来,唇畔勾起一抹浅笑。好似那些年中,无论闯下多大的祸,他总会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遮掩摆平。
段天谕笑意更深,一抹怀念映衬在眼底。
他虽未曾感受过血脉亲情,却一直有这些人在身边支持。无所谓身份地位,只因最初聚集在一起,扶持着,依托着,从未背叛,也从未远离。
莫筱冉打量了两人一眼,忍不住撞撞司徒唯“逍二他们怎么那么久,这都要结束了!”
“我觉得……老四让你派人去安排,就不是个很好的主意。逍九那家伙……真的做得好吗?”
“我觉得他也就只能做做这种事了。”虽然是自己带出来的人,但莫筱冉丝毫不留情面的鄙夷。
段天凌站在司徒唯身边点点头“没错!逍九从来只会坏事!”
“去!”莫筱冉瞪他“只会跟着逍九捣乱的人没资格说话!”
“那也是你带的!”段天凌瞪圆了大眼睛和她对峙“莫筱冉!我现在可是小王爷!”
莫筱冉摸摸下巴,满是不在意“那你也是我师弟。”
估摸着,全天下敢在新帝登基大典上斗嘴的……也只有他们两个了吧。
有离几人近的官员忍不住抬眼悄悄看过来,却又很快收回视线。
如今能站在这地方,又不必朝新帝跪拜的人,无一不是于皇帝关系密切,且受着新帝无条件信任的人。
他们,未来将是瑜国最特殊的存在。哪怕没有权力爵位,却也是那些权臣将臣无法撼动的存在。
福瑞快步跑到段天谕身边,俯首与他说了些什么。
段天谕一笑,微微抬了下手。
福瑞领命,施礼后转身展开自己手中崭新的圣旨,朗声念出。
伴着圣旨的宣读,一顶宝蓝华轿缓缓停在祭天台下。停稳得一瞬,福瑞的尾音恰好落下。
一个青衣少年走到轿前,埋头进了轿子不知做了些什么。
而在场的百官却是怔愣地看着他们,不敢置信地消化着刚才的旨意。
新帝要立后?登基大典立后没什么问题,可是要立得是谁啊!圣旨没说啊!
紧接着,两个黑衣男子从轿子里扶着一人下来,径直搀扶着送到段天谕身旁。
百官一脸蒙比,段天谕笑意莫测。
而被人敲晕了带走,路上又不知何时被换上了一身华凤锦袍的齐铭轩更是满脸茫然,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
总觉得……这不像是封后……倒像是要杀猪祭天啊……
齐阁老摸了摸下巴,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怎么觉得他孙子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呢?
或许是正常登基大典以及封后仪式太过草率甚至是奇葩,将那些言官御史打的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直到结束都没有人反驳。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大典已经结束,一切都木已成舟。
回宫的路上,帝后同座御辇。京都百姓跪伏相迎,一派祥和。
齐铭轩还是一脸恍惚,似乎仍旧未回过神。
段天谕侧目看向他,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
手上的温暖惊醒了神游中的齐铭轩,他恍惚回神看向身旁的帝王,目光中仍旧带着点茫然。
“如何?”段天谕微微一笑,“皇后对朕的安排……可还满意?”
“你……一开始就打算着封我为后?”齐铭轩怔怔的看着他,仍旧不敢置信。
原本该遥不可及的突然变为现实,这种恍惚感让他如置身于梦境,不是不醒,是不敢醒。
“不是。”段天谕握着他的手紧了紧,又抬眼看向远处“应当是从我确定自己会赢得那天吧。一开始将你排除在外,只不过不想在输了以后,将你也赔了进去。”
这偌大皇宫中得来不易的温暖,自己坠入低谷的一缕阳光。在没有成为定局前,他不敢轻易握在手中。
毕竟,他本该是傲然的世家子弟,有才华,有谋略,有朝一日定然是能一飞冲天的。如今将他困于身旁,束缚在这深宫之中,已经是自私了。
齐铭轩沉默着。段明轩没有听到他接话,莫名有一丝不安,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
许久之后,带着点咬牙切齿地声音传到一直未敢回头的人耳中“所以……敲晕我不是你安排的?”
“敲晕你?”段天谕怔了一下,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狠狠咬牙“好你个逍九!”
凑在下头正看帝后说悄悄话看的热闹的逍九“……”有点冷是不是错觉?
于是,宫中晚宴时分,本来能同其余十八卫以及韩烁手下的低阶将士同乐的逍九,凄凄惨惨地蹲在御花园修整花草。
被勒令不许喝酒,又嫌宴厅太过吵闹的段天凌托着下巴坐在假山上,看着苦逼的逍九,幸灾乐祸“小九子……你说说你啊,对谁下手不好,偏要打晕我嫂子!活该!”
欲哭无泪的逍九“打晕皇后的人真的不是我啊……”
抱着酒坛看众人玩闹的逍二嘶……好像忘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全程懵逼的皇后23333
☆、第三十八回
宫宴的气氛看似热络,实则怪异地出奇。
且不说那位全程茫然脸,明显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升官升这么快的新后,光是位置的安排就足以让人揣摩。
新帝登基,陆家身为母族,自然出力不少,排在首位与阁老之流同席无人敢多嘴。韩孟两家虽平素低调,却不掩势大。更有先皇后陆氏的情意在,也没少帮忙,故而位列下首。
让人出乎意料又意料之内的是,先前祭天大典上没有跪拜的几人,除去新上任的小王爷段天凌外,竟是皆被安排在新帝右手下首。至于小王爷段天凌,早就跑的没影了。
不少人在猜测这几人的身份,一传二这样传了满席,却也没传出个所以然来。
然,多数人还是在盯着闻人语。
闻人语是先皇手中的一把刀,行事作风凌厉,这半年多以来破坏了不少人的安排布局,得了不少记恨。新帝登基之后,不少人都在等着看新帝清算他这个无官无爵游走在边缘之地的人。结果新帝出其不意,不光祭天大典免去他跪拜之礼,还在宫宴上堂而皇之将人安排在首席,这里头的意思,可要好好琢磨一番。
更何况,左右首席一众人,尤其是陆韩孟三家年轻一代,竟是都和闻人语很熟悉的模样。起初心里有打算的人一惊,不由得开始猜测闻人语最初到底是先皇的刀还是新帝的刀。
索性,段天谕没有再给众人猜测的机会。宫宴过半,该赏的赏完,段天谕转了转酒杯,投下个惊雷。
“浩澜时家驻守浩澜多年,功劳甚大,特立三子为世子。长子时析才行兼备,封一品安国侯。”
“闻人氏闻人语大才,后诛叛臣有功,特封肃亲王,行监国之权。”
“莫氏筱冉德才兼备,救驾有功,封长月公主。特准轮值大理寺及刑部,佐案件审查。”
……
厅中一阵冷场,却是没人敢开口说什么。
陆韩孟三家子孙辈都是有官职的,只能提一提,不能再特例封赏。齐家唯一的孙子成了皇后,已经是普天之下最高的恩泽。至于邵青柳,陆言之早就和段天谕通过气,不打算让那傻子过了明面,生怕有人惦记。
但就这三个,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感情那位一直坐在轮椅中,却不掩风华霁月的公子就是时家长子。有人想起时家一直不显山露水的二公子,顿时感叹时家会生。老大老三一个侯爷一个世子,这已经代表了新帝无上的信任。自然,二公子那个隐晦的质子身份算是没用了,日后何愁不会有风光?
还有闻人语,祖上三代费足了劲挣了个三品侯爷,结果一朝被他自己推翻了,转脸新皇登基,直接封了一品亲王。虽未赐封地,可哪朝哪代异姓亲王的头一代不是风风光光,位高权重的?
最后还有个莫名其妙跑出来的公主。公主也就算了,你皇帝认个妹妹没人敢说什么,但后面那轮值大理寺刑部是怎么回事?谁家公主有事没事跑去跟人审案子的?还佐案件调查?皇上您不如直接说让公主亲自查案得了!这么大尊神摆那,刑部和大理寺敢开口吗!
一众官员喜气洋洋的庆贺,内心已经咆哮如虎。
然,新帝加赏从龙之功臣,没人敢多说什么。新帝初登基你就上去找不痛快,那不是找死吗!
谁让他们的新帝太特殊,从龙的人大多都是无官无爵的。人家一步登天是人家的能耐,你没被牵连着入狱丢命就已经该万事大吉,还折腾什么劲。
撇去众人腹诽不谈,有心思明白的已经看出来了,新帝这是在朝他们亮底牌。
这些人无官无爵没有权力就能一力助成新帝登基,如今位高权重,还能容得别人挑衅新帝?想要做什么,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其实不得不说大家都想多了。段天谕挑这么个时候突然公布,无非是想让这三人没有推辞的机会。
别人不了解,段天谕还能不知道他的师兄师妹吗?想给个身份得累死,哪怕他是皇帝他们也不怕的。毕竟当年知道他身份后,打头先揍他的就是闻人语。理由是他太怂。
刚十岁的段天谕简直欲哭无泪。他是想不怂啊,可他那时候才八岁,手里什么都没有,不怂能怎么着。
话转回来,三颗惊雷如水,换得一众大臣心底滔天巨浪。但看被封赏的三人,先是一阵错愕,随即全是一副无奈地表情瞧着上位的君主。
如段天谕了解他们一般,他们也太了解段天谕的念头。
可事已成定局,他们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驳段天谕的面子,只能无奈地谢恩。
莫筱冉倒还算是开心。她没别的爱好,就喜欢查案子。只不过水平半斤八两,自己挑不来大梁。有了刑部和大理寺帮忙,算是如鱼得水了。
至于公主的身份……谁在乎,多个头衔没人敢惹呗。
莫筱冉笑眯眯地喝了口酒,满心都是未来好生活的期盼。
特例安排在她身边的韩烁手一顿,感觉心如刀绞。
心上人能干他知道,所以一直不敢去提亲。结果好容易下定决心了,现在心上人成公主了。尚公主的都是大才之人,他虽说有战功在身,可还没那么大脸。
韩烁有点想哭,整张脸都黑了。
段天谕不经意看过去,突然反应过来。
于是……
“韩将军镇守中岩关十数年,可有什么想让朕赏你的?”说出来朕就如了你的愿,要是真这么怂,还想娶我师妹,那就是做梦!
莫筱冉愣了一下,抱着酒坛子幸灾乐祸地看着韩烁,显然还没想到这一茬。
经此一闹,不少人的目光也放在韩烁身上。
皇上……这是又打算做啥?
韩烁捏紧了酒杯,半晌缓缓放下,一咬牙走出列跪地施礼“臣恳请皇上赐婚!”
韩老将军眼睛一亮,暗暗给儿子加油鼓气!
“臣心仪长月公主许久,此生愿只娶一人偕老,望皇上成全!”
段天谕笑眯眯地看向怔住的莫筱冉,笑道“公主可愿?”
“哦……”莫筱冉回过神,摸了摸下巴,笑道“那就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