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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逝皆随风 第20节

作者:骷髅回坟 字数:9096 更新:2021-12-29 13:39:28

    牟直不以为然,两手交胸随意道“入冬后王妃总是罚了他跪在满是浮冰的鱼池里,高烧不退,随后王爷又以他懈怠守夜而罚了他五十鞭吧?”

    安晟怔愣,这事离得不远,他还有印象。他晚上总是难寐,起夜就看见那个少年头靠着廊柱坐在廊沿上闭目好似睡着了。往时不是没见过他倚靠着廊柱小憩,可是少有见他如此明目张胆的睡着了,他已站在面前了那少年居然还没有反应,真是睡得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他本就因难以入眠而烦躁,看到少年如此无名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从不问缘由的直接罚了他五十鞭。

    看安晟变换的脸色牟直笑道“还是我好心弄了药给他,否则也不知道会怎样。不晓得王爷还想知道那些?其实也不需要知道太细,他每次来大抵都是那个样子。”即便大部分接触只是一个来受刑一个执刑,但那孩子总是被双重责罚他是知道的。牟直指着地牢一旁非常近的一口井说道“每次行完刑他就在这冲洗一身的血污,四季如是。”这井本是方便提水泼醒地牢那些被关着的从各国俘虏来的将士,不想倒还方便了安子懿。安子懿只要能站起来还有气力,就一定会来到井边打水冲洗一番,仿佛这样就能将满身令人厌恶的泥沼冲走一般,一桶接一桶的淋下直到伤口泛白。

    安晟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可渐渐又被胸腔升起的疼痛所淹没,他不敢再去听,勉强稳住了身子稳住了离开的步伐。牟直冷眼看着冲跌入昏黑林间小路上的安晟,扯了下嘴角踢了踢脚下的碎石。

    安晟抚着疼痛的胸口,他的责罚从来不会过问是否受得住更不会问他受过什么委屈!安子懿在他跟前永远是低眉敛目,他也少有注意安子懿面上的情绪,或许也根本没什么表情。

    元宵过后很快就到了惊蛰,梅若兰替安晟端来了晚膳。她不知道安晟最近怎么会这么忙,特别是元宵过后,安晟时常忙至半夜,第二日又早早起来继续,两个儿子过来劝他休息反倒被赶出书房。

    “王爷,羣儿明日就要启程去尉城了。”梅若兰将几碟菜盘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才走到安晟身边,拦下安晟急书的毫笔道“王爷,再忙也要吃些东西,坏了身子可怎么好?”安晟抬首,脸上有些阴沉,撇开梅若兰的手站起了身。

    梅若兰手腕的几个金玉镯子碰撞发出些脆耳的叮叮声,梅若兰有些惶恐,不知哪里做错了,难道是拦下安晟书写公文吗?梅若兰面上带着些许委屈道“王爷是生臣妾拦笔的气吗?”

    安晟又坐了回去,手肘支在桌案上以手撑额淡问道“你很讨厌安子懿?”

    梅若兰柳眉横挑,她与淡如水与世无争的应水不一样,她讨厌子懿是因为当年邵可微抢了她王妃的位置,还有那肚子里的若是男孩几乎就等于抢走她儿子的世子之位,除此之外她也没什么其他缘由就只是单单看安子懿不顺眼,觉得那低眉顺眼恭敬卑谦都很虚假,她无比嫌恶厌弃!

    “今日王爷怎的无端谈起这个?”

    “为什么让他跪在池里?”安晟知道抚云院里有一鱼池,只是作观鱼赏花之用所以很浅,但跪着便可以没了身。需要理由的吗?梅若兰看安晟似乎在问责便认真的思寻了一会才回道“王爷您罚他的时候也未见什么理由。”

    安晟反被呛了一下心一下沉到谷底“你退下吧。”他对安子懿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所以有人会无故罚他很正常吧?他不可能什么都知道,也从不关心他给安子懿的责罚之前他已经被罚过什么了。

    想着便无心再处理事务,起身打开房门,春寒料峭,安晟踱步行出了屋内。安晟避开下人寻了条幽幽静道缓步慢行。

    十年前他摁着七岁的安子懿跪在碎石粗砾上,锐石割破小子懿膝盖陷入血肉里,他逼着安子懿对着满山岗的坟冢起誓。他用此来麻痹自己,只因为他在地牢看到安子懿质问他的时候,眼里的委屈和孺慕之情,他憎恨中动摇,他将子懿拉了出来以此来警告自己这孩子不能也不配得到一丝疼惜!

    安晟知道那个他曾拼了命救下的孩子,也是被他曾疼爱到极致后又恨到极致的孩子。或许这个孩子倾注了他太多的期盼,所以当孩子出生时,他怀抱着那小婴孩激动得几乎落泪,他不是初为人父却真的是第一次如此感动。

    可邵可微的背叛,被燕国屠戮的城池,无辜的百姓哀嚎着祈求苍天可以让他们活下去。那些人也有父母有孩子……可是还是血汇成河,遍布尸骨,血染天地。他怎么可能不恨!

    安子懿不能被疼惜,他告诉自己,自己的感情里那是恨。无数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安子懿凭什么享受幸福?他没资格,无际的坟冢都在控诉着燕国的罪行。

    他们可以挥军南下,却不该屠城!

    国仇家恨,仇深似海,唯有血泪流尽方能赎其罪。

    可既然是恨,心又为什么会痛!

    安晟驻步抬首,他站的院落正是他回宇都后再未住过的睿思院,庭院里的那棵枯树还未长芽,依旧光秃的伫立在院子里。好像有什么正在扼着他的脖子,连呼吸都困难了。

    办完鑫儿的丧事他将跪了三天的少年拖到了这里,他命人将那回府后不曾言语一直垂首的人吊在了这株枯树上。他挥舞着手中的蚀渊,空气里都是浓烈的血腥味和残忍的鞭子破空呼啸声。

    不知挥舞了多少鞭后,他居然听到了一声几不可闻的父亲……

    他手一抖松开了握着的鞭子,看着雪地里那条突兀的染血鞭子好似剥了皮鲜血淋漓的毒蛇一般恶心恐怖。他抬头望去,那个少年全身上下无一完处,浑身血色,脸色灰败,眼睑微阖眼神涣散,已是垂死。

    安晟的身体不可抑制的剧烈颤抖,他望向自己的双手已不自觉的跟着回忆重景松开,满目鲜红。

    他从没有想过要安子懿死!可最可笑的是他的底线不过是不死即可。

    他呼吸一窒心猛得一抽,那熟悉的感觉又在一下一下的撞击着他的心底。

    王爷……上天雪山的几支队伍都没能回来……四公子应该是寻不到了……

    王爷你要去哪里!天雪山条件恶劣,王爷你是三军统帅你若有事大军如何!燕国刚亡,那些地方乱动需要军队压制,王爷你身系重责,若是出事,燕国政权必定要重起!

    王爷!你不能去!那个地方是有去无回的,这么多人上山几乎都没能回来!

    是啊王爷,我们派出去的精锐全都没能回来,可见这雪山的恶冷酷寒!

    王爷身居重位切不可亲身犯险!

    声声劝阻把他拦在了中军幕府里,派去寻找的队伍都没有回来……他突然间不敢去寻了,像是知道了什么而萎靡了他的勇气与决心,他害怕了,他怕生死的真相,这令他胆怯畏缩。

    他一直不敢去认清这个事实。

    那日冷究轻飘飘的声音再次响起,王爷,只能骗得了一时。

    在他内心的最深处,那个被他深深埋藏的情感,此刻就像一枝已经吸收了无数土肥的藤蔓枝苗,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埋着它的土地。它正蓄力待发,只等破土的那一瞬间,它便可以攀旋缠绕疯狂猛长。

    安晟此刻已经感觉到了那如汹涌的潮水般破土而出的藤蔓,正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令他周身疼痛。

    脸上有些湿,安晟无声哀笑,回想这些日子,安晟似乎明白了这些路都是安子懿自己替自己安排好的!那双看不透的黑眸下总隐藏着看不懂的东西。安子懿总是恭顺听话,即使是无理的责罚他,他都承受着,可那一身总是掩不去的坚韧刚毅气息明明是在告诉他,他安子懿已经决定好了自己的一切。

    可他却还没有准备好放手……

    他欺骗着自己十七年,这半生他都在自欺欺人。像是很重的伤口结了痂,可是痂被撞掉了血已经汩汩的往外冒了他还可笑的将痂又覆回去。爱恨不过一纸之隔,他却不能捅破,也不肯捅破。

    当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放不开,放不下。

    安晟再也收敛不住那份压抑的情感,在漆黑无光的寂静夜里,放声凄笑。

    第51章

    平成王卒病,皇帝不仅亲自探望还送来了许多珍贵草药与补品,还调拨了太医院之首孙太医为安晟专用。太监一摆拂尘清着嗓子准备传报被安繁一把拦下,连皇帝都如此,敬重之心可见一般。其他官员也陆续来探望,王府门庭若市却出奇的安静,络绎的官员不仅轻声说话就连脚步声都很轻,看起来倒像一幕哑剧。

    追随安晟的那些老部下直接日夜蹲守在了王府里,只是安晟这病来得急来得重一直昏迷不醒太医一时也无解,只说是郁结于心需要好好静养。安子羣本是要回尉城的,安晟病了便一直和安子徵一起守在了榻前。

    可是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安晟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之前虽也时常昏睡但也还有清醒的时候,至少还能起吃进些东西,而如今却是越来越严重几乎整日都在昏睡,平日里只靠喝些参汤人也就迅速消瘦了下去。

    安繁再次来探,屋内毫无预兆的众人瞧见安繁来急急行礼也被安繁免了。安繁想到太医说的静养所以也未让人通报,只是这静养却是越养越严重了。安繁坐到了床边,看着这个平时英武健壮的弟弟突然就卧榻不起,庄严面上也是浓浓的担忧之色。

    “好端端怎会病成这般模样?”

    梅若兰垂泪福身回道“王爷当时晕倒在了睿思院里,之前并无任何异样。”那日她回抚云院后久久不见安晟来便派人去了玉渺居探了下,婢女回来禀报也是未见王爷,思忖着是不是回了睿思院便派人去看了看,谁知道回来的小厮就跟她说王爷晕倒在了睿思院里。

    安繁叹了口气,燕国覆亡后邵可微和安子懿都不见了,据说是葬身于天雪山之巅上,只是回来后似乎人人都在避讳这件事便无人提及。十七年了,安晟情感缱绻,看来还是有念想啊。只是一直这么昏迷不醒……唉,安繁头疼的揉捏着睛明穴。

    “孙太医也没办法?”安繁忧心忡忡语气里已经透露着不悦,安晟可是国家的栋梁是他的弟弟。

    孙太医惶恐立即砸膝跪下,声音颤巍“微臣已竭尽所能了。”

    太子安泽祤立在安繁身后,眼里有寒芒“父皇,听闻城西望曦阁有一位幽翳公子,精通岐黄之术,只是并无悬壶济世之心且恃才傲物不可一世,不轻易救治他人,不如让儿臣去寻来?”

    一旁的安子羣听到,忍不住说道“我去!”太子身份高贵,他是大儿子理应他去。安泽祤做了个打住的手势道“子羣,那位公子想必是个麻烦的人物,再者我以太子身份前去总能更显诚意。”

    安繁转向安泽祤,目光沉沉道“那就祤儿去吧。”

    三月天,暖阳乍寒,望曦阁隐于深烟碧水翠山间,柳色浅黄莺啼,一片春意盎然。安泽祤静立湖边,看春拂湖面波光碎。虽说是以太子的身份前来拜访,但他身后随行的只有徐汇一人。徐汇在等待中又开始不满嘟囔起来“这什么人啊,不知道是太子殿下前来吗,不出来相迎就算了,还摆架子?我们都在这站了这么久了!”

    安泽祤观笑“不过一刻钟。”徐汇一手按剑一手握拳晃了晃道“可是殿下,那厮不过一介庶民而已!”想起刚才那个通报的小厮一脸冷漠的样子他就来火。

    望曦阁顶楼屋内,尧宜铮有些不爽,极不情愿的说道“公子,夏国太子安泽祤来见。”这太子的名讳尧宜铮是咬得极重,“我去让他滚。”也不等幽翳说话尧宜铮愤然转身就想出屋去。

    卷帘后的人将手中书卷放下幽幽道“让他来。”尧宜铮回头有些不可置信又道“公子……”然而依旧倚卧榻上的人未在言语,尧宜铮知道公子向来说一不二,说什么便是什么,也就只能忿忿的退出屋内。

    尧宜铮不明白公子在想什么,此时让那太子进来稍有不慎不就相当于暴露了吗,难道是因为四公子不在了所以不理智了要跟安泽祤明着来吗?

    尧宜铮让小厮将人领了上来,他倚在门外上下瞟着那一身华贵的安泽祤,脸上一点恭敬之色都没有。徐汇上前一步斥道“你这刁民,见了太子还不行礼!”

    尧宜铮抬起下巴冷哼一声将身子挡在了门扉处,怒目看着徐汇缓缓道“只能太子一人进去。”

    安泽祤并不计较尧宜铮不敬的态度淡然应道“好。”尧宜铮扬眉,认真审视了一番安泽祤不得不佩服这个毫无架子的太子的包容力与诚恳度,但佩服是一回事,厌恶又是另一回事。

    “不行!”徐汇看着安泽祤急切的说道“殿下,万一有事……”安泽祤制止道“既然是有求于人,自然要表足诚意的,你就在这待着吧。”徐汇不死心“殿下!”随即又对尧宜铮吼道“以太子的身份前来还不够显诚意吗?”万一对方有恶意,太子不懂武岂不要置身险地!

    尧宜铮讥诮“真是条乱吠不停的狗,你主人都未说什么。”徐汇正想回骂看到安泽祤微微摇了摇头,为了坏事也只得压下怒气住了嘴。

    “我自有分寸。”安泽祤看尧宜铮让了一身的位置,便与尧宜铮擦肩而过推门入内。徐汇见状也想跟过去却被尧宜铮迅速归位的身子挡了下来,两人互瞪双眼,剑拔弩张,彼此看彼此都十分不顺眼。最后徐汇狠狠的低声警告道“最好太子没事。”

    屋内陈设简洁大气又不失雅致,那立于南面的整墙书架上全是书籍,北面是花梨木桌,桌上文房四宝应俱,墨香依存,落地青花瓷瓶上绘着山水锦绣山河图。卷帘后的人端坐在椅居于正中,隐约只能看出身着白衣年岁不大。

    这么看来,总觉得身份颠倒了。

    安泽祤轻蹙眉头,这人给他的感觉并不好,隔着卷帘都能感觉到那人的眼眸敏锐异常,洞悉人心。

    低哑的声音从卷帘后响起“草民有腿疾,不能与太子行礼,还望赎罪。”这话本该说得委婉恳切,可这人说出来偏带了几分随意无谓。

    “无事。”安泽祤朝桌案那看瞥了一眼,桌案后并无椅子,看来这人坐的是轮椅无需椅凳“听闻幽翳公子医术了得,妙手回春……”

    帘后的人打断安泽祤的话冷笑道“我并不懂医术。”

    安泽祤脸色有些不好,他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除了父皇母后从未有人在他面前如此不敬。不过他也大概也明白了,这名号幽翳的人是想将他引来。他早有听闻城西京河上游的望曦阁里有一位能解世间难事的幽翳公子,只是不轻易替人解罢了,他来这里,除了为安晟求医,更是为了会会这人。

    “听闻公子能解世间难事?”

    “太子说笑了,我乃凡人,只是能解的便替人解,不能的便直接拒绝,江湖谣言不可尽信。”

    “既是如此,为何还寻人特意告诉我你晓医术?”安泽祤语带责问之意。

    “正巧此事能解。”

    安泽祤目光冷冽,怎么不告诉其他人唯独告诉他。

    “太子只要跟平成王说安子懿未死便可。”

    安泽祤更是不解,这么直接就告诉他方法?更重要的是安子懿没死?

    卷帘后的人仿佛看穿他的想法笑道“安子懿到底死没死我并不知道,但太子只要王爷醒来不是?毕竟死太容易,活着才能感受无尽的痛苦。”最后一句话令安泽祤觉得帘后的人浑身透露着寒意,令屋内布满寒冰,而这白衣公子的下一句话让安泽祤犹置冰窟。

    “太子欠的,总有一日要还的。”

    安泽祤的脑里突然闪过一段记忆,顿时心如擂鼓,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左手攥紧拳头藏于袖中,右手时刻准备着握住袖里藏着的匕首。幽翳似乎感觉到了安泽祤的不安和袖里藏锋,用玩笑的口吻道“太子殿下欠我这个人情,有朝一日可要记得还与草民。”

    安泽祤出了会神,平复了下心中的杂乱,最后直接大步上前一把掀开了卷帘,卷帘后的人果然坐在轮椅上,脸上带着一面银白面具,没有任何缀嵌却是精致华美。安泽祤眉头一沉抬手欲揭下那面挡了真面目的面具,手却被幽翳扣了下来。

    安泽祤看到面具下的双眸满是讥笑,想将手抽出却发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公子手劲大得骇人。幽翳声音很细小“太子,以后我们会再见的,不必急于一时。”

    安泽祤被扣着手腕只能躬身站在幽翳面前似乎没听见,他略恼的将藏于袖中的利刃刺向幽翳,但安泽祤没有武功底子立马被幽翳一个刀手打掉在地。

    门外尧宜铮和徐汇听到屋内兵刃落地声立即冲进屋内,两人只看到幽翳放开安泽祤,笑道“草民脸上早年被火卷十分可怖,不要吓到殿下才是。”

    徐汇刚想冲上去却被安泽祤伸手拦下了,“是我突兀了,今日多谢公子了。”说罢转身离去,徐汇瞪了一眼面前的两人也随在安泽祤身后离去了。

    尧宜铮询问的望着幽翳,幽翳取下面具,那面具下逆光的脸庞光洁俊美,肤如凝脂。幽翳似不愿多言也像被抽走了浑身力气般“我倦了。”

    出了望曦阁安泽祤看着手腕上的深红手指印,脸色深沉,上了马车命徐汇直接驾车去平成王府。

    到了王府,安泽祤让安晟房内所有人都出去,看太子两手空空无药的样子,梅若兰奇怪却也被自己的儿子给拉了出去,孙太医和伺候的奴仆也全都退了出去,屋内只剩躺着昏睡的安晟和站着的太子。

    安泽祤盯着安晟许久,失去平日的内敛,目露锐利光芒。其实安晟死了对于他来说会更好,平成王功高,将来他继位未必能震得住他。可惜现处乱世,四国纷争,即便如今夏国是最大的国家又如何,难保其他三国不联盟前来攻打。

    所以安晟还得活着。

    安泽祤敛下周身的锐气,平和的行至榻前坐在了榻边,俯身在安晟耳边低语,直到瞧见安晟搭在锦被上的指头微动,他才起身,理了理衣冠踏出了房门。

    说来也神奇,自从太子独自一人在安晟屋内待了半个时辰后,安晟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安晟醒了后两个妻妾喜极而泣,安子徵安子羣也是高兴得松了口气。而安晟醒来第一件却是将屋内所有人都屏退了,传来了他的几个老部下。

    日月如梭,再过几日便要到端阳了,这月余里安晟已恢复如初,安子羣也回守尉城,安子徵则整日跑去城外黎山找隐退的岑言儁习武。安晟最近去视察军营的次数倒很是频繁,军营里安晟看林飞庞松和其他几位老部将在他面前拱手作揖又摇了摇头,眼里有些失落,是又没有消息吗?安晟心里难免失望却也不露出来,毕竟人海茫茫,且他也并不确定那耳边的低语是不是真实可靠的。可是只要他活着,他就想找下去,五年,十年,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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