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凌风头疼脑热的要下属汇报情况,听完整个人更加不好了“去查查这个人有什么问题,要是没有就准备写个折子呈上去。”
钟毓发现他脸色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司马凌风比了个六的手势,“连你的这起在内,这个月发生六起无故袭击案件了。”
今日二月二十八。
巡防营内,烛火跳动,有微风吹了进来。
钟毓这个月窝在侯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真不知道这事,放下腿凝神道“你说来听听?”
这个月自打司马凌风上任开始,就各种流年不利,简直喝口水都要被噎死。
先是年前留在长安的各路江湖人马时不时的闹闹事,砸酒馆闹医馆,忙得巡防营脚不着地,恨不得长出四条腿才好。
好不容易这些江湖人消停了,不知从哪冒出了个神经病,拿着锤子就上街胡乱砍人,当天就砍伤了三个人。巡防营很快镇住了,收押了这个神经病。结果发现这个人真的是神经病,目光呆滞,涎水四流,根本听不懂人说话。
“这一起发生在三月初二,当时连着有两起闹事的,我就没太在意这事。结果后来这种情况发生的越来越多,到今天已经第六起了。”
这太不寻常了,钟毓问“都是疯子吗?”
“也不全是,”司马凌风说“后面几起看着不太像疯子,可是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罢,他问向下属“今天的那个人呢?”
下属看了眼安安静静的郭殊涵,为难道“被人一脚当胸踹飞,卑职赶到的时候,已经断气了。”
司马凌风随着钟毓的目光看向从进来后就一直没出声的郭殊涵,话到嘴边被噎住了,半晌伸出大拇指比划道“人才。”
钟毓收回诧异的目光,大言不惭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媳妇。”
说完,钟毓仔细想了想,把人一脚踹飞,司马王大锤都能做到,一脚把人踹得吐血三升乃至晕厥过去,他爹也能做到。
但一脚把个活人踹死,连个遗言都不让人留,这个……貌似还要得些功夫。
钟毓前脚才进巡防营,后脚钟夫人就知道宝贝儿子遇刺了,赶紧叫人来巡防营看看。得知钟毓无事,又要跛了腿的徐伯把马车驾到巡防营门口等着。
对此,钟毓笑笑也没说什么,上了马车。
郭殊涵再次肯定钟毓比钟睿格外受偏爱。
二月里昼夜温差大,钟毓也没想到出巡防营的时候已经繁星满天,只好一上马车就搓起手,尽量靠近蜡烛,感觉是遇上了南方的倒春寒。
钟毓一边给自己取暖,一边问“当时你踹飞那个疯子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怎么可能突然……”
话还没说完,还在搓的双手就被郭殊涵拉了过去。
郭殊涵长得好看,少说也是个能掷果盈车的美人,但他的手却不像人那么人畜无害。郭殊涵的手很白,手指不粗不细,在烛光中,手背上青筋暴露,突兀的横在手面上,倒是很有男人味。
钟毓以前从没发现。
郭殊涵往钟毓手中哈了口热气,将他的冰手放在自己十指中反复搓揉,他盯着钟毓修长白皙,专属于世家公子的手,好似那里能开出一朵花,低着头问“突然什么?”
钟毓愣了下,随即看到了郭殊涵在对他来说应该相当暖和的马车里,被“冻的”通红的耳朵。
钟毓放声大笑。
郭殊涵抬起一直不敢看他的眼睛,诧异道“你笑什么?”
为了照顾郭殊涵的害羞情绪,钟毓忍着笑摇头,不做声。
郭殊涵后知后觉的知道钟毓怕是在笑自己,整张脸发起烧,只好放开钟毓,退坐到旁边。
钟毓接起之前的话“一两个疯子可以理解,一个月内六个疯子,还同时袭击别人。这就不正常了。”
郭殊涵“你怀疑是有人刻意为之?”
钟毓叹道“可是疯子又怎么能控制呢?让疯子攻击路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春雨霏霏的三月转眼即到,纵使没有下雨,天也是阴沉的,连绵数日,不见晴天。
大安懒洋洋的趴在桌旁,钟毓给它顺了毛,见它没什么反应,自己也兴致缺缺起来。看着偌大个房间茫然了会,忽然不知道做什么了。
他想“平日里是在干什么?今天怎么这么无聊。”
之前摆放在郭殊涵房间里的书已经搬了些过来,钟毓抄了一本正打算读,忽然想起没有听众——钟睿走了。
钟毓把书一扔,他说怎么空,那个听他读书陪他练字的小家伙走了。
钟毓有些心烦意乱,不知道为什么,索性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起来,“紫嫣,过来给我捏个肩。”
钟毓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就会让自己平静一下,假装自己现在很舒服。
有脚步声传来,紫嫣走过来开始捏肩。
她的水平没得说,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手劲差了点,钟毓“用力一点,对,往下一点。”
钟毓闭着眼睛享受着,半晌觉得不对劲。
拜镇远侯小时候的调教所赐,钟毓对别人看自己的视线非常敏感,即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察觉到身后的人正肆无忌惮的看着自己。
紫嫣要是有这个胆,早就趁着他喝醉了之后爬到他床上去了。
钟毓立即睁开眼睛,他本是仰着头,此刻正眼正好与身后的人对视个正着。
郭殊涵“……”他尴尬的咳一声,半带羞赧的说“怎么,捏的不舒服吗?”
钟毓坐起身,“这种下人做的事,你何必亲自来。”
郭殊涵的眼睛黯了黯,“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事。”
没事以前怎么不做,怎么现在来做了?钟毓关于郭殊涵的问题还没有想好,本想这两天把距离拉开点,等他想好了再说。
结果郭殊涵竟直接凑过来了。
待会不会逼着他给答案吧,钟毓心说,那可别。
郭殊涵似乎读懂了钟毓抗拒的眼神,他垂下眼,低声说“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那我这就走。”
郭殊涵的个子一直在长,转眼就和钟毓差不多高。这直接导致钟毓把他脸上的伤心失落看了个明明白白。若说钟毓的软肋是什么,大概就是最受不了美人的委屈脸,这对钟毓来说简直必杀。
眼看着被自己伤心的人要走,钟毓忙拉住他,讨好道“别别别,没有的事。你捏的挺舒服的,要是没别的事,再帮我捏会吧。”
郭殊涵背对着钟毓的脸上,露出了个得胜的笑容,这个笑容一瞬即逝,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又成了刚才委委屈屈的样子。
钟毓继续享受郭殊涵的伺候,心里却盘算起来。
他确实喜欢男人,对美人也向来来者不拒,若郭殊涵只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吃就吃了,也没什么。钟毓也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有节操的人。
可是郭殊涵毕竟不是,大家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也算半个家人了。
钟毓不得不考虑吃完了之后怎么办?如果大家保持现在这种基本的关系,等过两年风头过去了,签个和离,郭殊涵出入仕途都不影响。
可是破了这个关系之后,该怎么办?
如果当年太子早些告诉他,自己不喜欢他,或许钟毓后面就不会“一往而深”,以至于现在根本不喜欢女人。
如果当年早一点断,或许一切都来得及。
他已经深受其苦,不能再害了郭殊涵。
第38章 狩猎
打定主意后,钟毓松了松肩膀,回头道“殊涵,咱们聊聊吧。”
郭殊涵的小鹿眼受惊似的眨了眨,可是钟毓的笑容太有诱惑力,轻易就把泛起的忐忑压了下去。郭殊涵的嘴角展开一个弧度“好啊。”
钟毓狼狈的挪开视线。郭殊涵不是个会笑的人,他总是安安静静的,不会大发脾气,也不会开怀的笑,偶尔这样笑一次,简直比昙花一现还要美。
钟毓带着郭殊涵正要到内室说话,有个相貌精致的丫头走进来道“大少爷,侯爷请您过去。”
郭殊涵乖巧道“等你回来再说。”
钟毓“……成。”
镇远侯刚下朝回来。
这几日的早朝都是太子代理,虽然以镇远侯这种当官当成精的老家伙的眼光来说,太子在国事上的处理还稚嫩了些,不过大体上过得去。
就是不知道太子对军部会是个什么打算?
老皇帝好战,年轻的时候率领他们南征北战,奠定了镇远侯的不世之功,也让他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眼下燕国臣服,四海清平,那太子还会重用军部吗?
连门都没有敲就直接闯进来的钟毓打断了他的思绪。
钟毓大大咧咧的闯进来,双手撑在书桌上“爹,今日早朝是不是说了长安城最近的疯子?”
镇远侯扬眉“你清楚?”
“不清楚。”钟毓说“但是我可以帮你去查,不过要爹帮我一个忙。”
镇远侯看了眼钟毓“你先说你有什么要求吧。”
“我不想为官,但是太子似乎想要我去给他跑腿。”
镇远侯奇道“你都二十多了,还不想干点正事?”
钟毓“……要不我去开个医馆?”
镇远侯“……”
钟毓嬉皮笑脸道“我就这点斤两,做不来出谋划策的活……”
镇远侯截断了钟毓的话“当真不想?如果只是担心咱们家同时囊括军政两权的话,那你大可放心。你去了对咱家只有好处。其实今天叫你来,也是想问你有什么兴趣为官。”
都说君心难测,那么现任太子未来帝王的李佑更难测。
老皇帝虽然好大喜功,但多年的沙场同袍,镇远侯能跟陛下打感情牌。
虽然镇远侯很多事看起来十分跋扈嚣张,但跋扈的尺度他掌握着,既能让钟家如日中天,又不至于触犯帝王的底线。
但太子就不同。
李佑没有在军营里生活过,跟他们这群老兵都没有交集。可若说太子偏向文治,也不尽然。
“谏官是拿人做笺子显自己廉洁。”
这是多年前陈阁老教下,现任太子妃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太子说的。那个时候,太子才十余岁,还没学会隐藏情绪。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了。
直到现在,文武百官里都认为太子是个温和可亲的人,但镇远侯不觉得。
太子把所有情绪都隐藏的太深了,这样深的人,不可能是个优柔寡断,和善可亲的人。
所以,他需要钟毓在身旁。至少,当太子准备操刀军部的时候,能让钟毓打道感情牌。
父子俩在书房长谈许久,等钟毓出来时,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