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品官,拉出去能糊人一脸。
有多少人穷尽一生也做不到这个位置,像郭殊涵的爹,至今还在小四品的官位上打转。而且三品还只是个,往后封侯拜相能坐到哪里,还不是面前这个齐国未来陛下说了算。
钟毓总算是抬头看了眼太子,然而这一眼里简直藏有说不尽的无奈。
他就是不想太子出现在他面前,才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才不愿往皇宫跑,才不愿登科入仕。太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他跟在太子身边有个什么味,每天看他和太子妃你侬我侬吗?
钟毓闷闷的说“以后再说吧。太子这要去哪?”
“狩猎,再过几天就是狩猎节,唐炎也会过来,孤可不能输给他。”太子温言笑道。
李佑的确是出来狩猎,却不是追捕麋鹿。
在钟毓二人离开后不久,有个身着黑衣的探子不知从哪窜了出来,单膝跪下禀告“太子,他们已经离开卧龙山,往鲁地方向去了。”
太子一身深色的劲衣在温暖的春日河畔站立,映着身后红桃绿柳的景色,整个人横生出温如细水的杀意。
他的感情从来都来的淡,来的浅,便是要去杀个人,也仿佛只是去杀只鸡一样。
多年刀口舔血的下属哪能不了解,立即察觉到主子的情绪,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兴奋。
然而他跪了半天,也没听到主子一句“动手”的令下。
下属不敢抬头,战战兢兢的跪着。
半晌,却听到太子说“找人盯着,别跟丢了。先留着。”
下属愣住了,先留着,这是不打算……?
他马上回味过来,恭敬的回道“是!”
卧龙山不远处,这对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江湖,说出去光身份就能唬住半壁江山的师徒,正携手往泰山方向走去。
钟睿“师父,不回武当吗?”
萧耘迪“泰山有师父的好友,咱们去那玩两天。”
钟睿“赵师伯说您……”
萧耘迪“说我什么?”
本要将“很野”说出口的钟睿从善如流道“广交好友。”
半晌钟睿问“为什么突然要去泰山?”
萧耘迪笑道“因为泰山好看,泰山的云海最是壮观,乖徒儿去了就知道啦。”
钟睿低下头,闷闷的说“你骗我,我爹和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离家前,镇远侯把萧耘迪请到书房,两人闭门深谈许久。
萧耘迪不确定钟睿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听懂了多少,索性和钟睿耍起了赖皮“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既然你爹要为师带着你浪迹天涯,你就不要……”
“是不是我爹出事了?”
萧耘迪心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爹又没和我说。”嘴里却说“你爹家大业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可能出事。就是真出事了,凭他满朝亲缘的关系,也不会真有事。”
钟睿惆怅了一路的心,立刻被抹平了。他想师父说的有道理,要愁也不是他愁得了的,这样一想,人陡然就心宽体胖下来。
钟睿抬头问“泰山有和我一样大的朋友吗?”
“有啊,”萧耘迪坑蒙拐骗手到擒来“不仅有和你一样大的男孩子,还有好多仙鹤……”
回程的路上,郭殊涵盯着钟毓勾在手上的貔貅,几次三番想开口,又被自己咽了下去。
钟毓没注意到郭殊涵意味不明的眼神,他一脑门子心思都在刚才的太子身上,想了一路都没想清楚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钟毓若是喜欢谁,自然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以前的太子是,现在的钟睿也是。而太子也是礼尚往来,无论钟毓闯什么祸,他都兜着。
以至于钟毓一直觉得太子是对自己有意思的。
结果……结果不用说。
后来钟毓也想清楚了,开始和太子保持距离——他不信太子不知道这其中进退的意思。可是太子却又冒出来,甚至要把他招为幕僚。
这是何必?
太子外表看起来温和,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这点倒真得陛下真传。
虽然他只是提了句,但钟毓猜测太子怕是早已有了筹划,和他说只是提个醒。想到这,钟毓皱眉想到莫不是又得逼他离开长安城?
郭殊涵牵着马在前面踢踢踏踏的走,偶尔出现一块小石子,就会被他踢出老远。
这样不言不语的走了好远,钟毓就算瞎了也能看出他不高兴。
想了想,钟毓把刚才太子送他的貔貅拿出来,快步走上去递到郭殊涵面前“给,送给你玩玩。”
郭殊涵停下来,诧异的看了眼钟毓,指着貔貅说“你确定给我?”你不是很宝贝吗?后面这句话被他理智的压了下去。
钟毓“对啊。你喜欢吗?”
郭殊涵从钟毓手中接过貔貅,看着他说“你自己给我的,以后可别后悔。”
钟毓怎么从这句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里,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他仔细想了想,还是没能察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郭殊涵已经把貔貅收进自己手里。
钟毓补充一句“反正你拿就拿着,别让太子看到我把东西给你了。”
“嗯。”郭殊涵答应下来,心里想着“好,东西给了,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在我和太子中间,就默认你选择我了。”
第37章 说开
钟毓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脚步,回头道“这段时……”
钟毓回头,恰好对上郭殊涵的眼神。郭殊涵的眼神本是一直黏在钟毓身上,此刻被抓包,他赶紧移开视线,欲盖弥彰的咳嗽一声。
钟毓“……”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郭殊涵看他的眼神竟然是这样的?!
郭殊涵看他的眼神专注极了,眼中隐隐的一点星光全给了他,好似无边黑暗中就钟毓是他唯一的光亮。
郭殊涵看到钟毓一脸惊讶的表情,心里一慌,觉得钟毓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心里顿时就着忐忑和期许,炒出个不知酸苦的紧张。
长安城内人来人往,不时有人看着这两个面面相觑的路人,好似看着两个神经病。
郭殊涵心里破罐子破摔起来,他一语双关的问“你想说什么?”
钟毓半天才回过神来,想了想才记起自己要说什么“我想说这段时间我到外面去躲一躲,要是太子派人来,你就说我去找我弟弟了。”
郭殊涵“……”他忐忑了半天的结果就是这个?
钟毓说完话,回头牵着马继续走,很快就混入人流之中。
郭殊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钟毓的背影,咬了咬牙,握紧了拳头,大声道“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走在前面的钟毓回过头来,懒懒的扬起一根眉毛“嗯?”
钟毓想喜欢就喜欢吧,娶都娶了,害怕谁说闲话吗?
反正他也挺喜欢的。
太阳快要落山了,橘红色的光线打在钟毓身上,看起来温馨又宁静。郭殊涵感觉自己心里有股暖流流过,流入肺腑,穿过四肢五骸,洞穿所有经脉。
他觉得是时候了。
他开口“我想……”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的脸色陡然变了,他厉声喝道“小心!”
本是川流不息的街头,不知何时冲过来一个拿着刀的男子。男子手拿两丈长的的大刀,见人就砍,而他才冲过来时,就站在了钟毓的身后。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一幕。
而等郭殊涵话音落的时候,男子手里的刀已经砍了下来。
钟毓在看到郭殊涵惊惶的表情的那一刻,身体骤然间汗毛倒竖。无数个敏感的毛孔准确无误的告诉他,背后有危险。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钟毓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就地一滚。
才滚到一旁,砍刀就砍在了地上。
街上好似有阎王经过,骤然安静了几秒,然后尖叫声此起彼伏,像是鸟求偶时尖叫在比谁长似的。
钟毓滚了满身的灰,咳嗽着要起身看看身后的人是谁,有道风一样的影子从他面前一闪而过。
然后,钟毓看到了有个人像飞鸟一样,被人踢得远远飞起,然后砸了下去。
“咚”的一声巨响,小摊贩桌上的茶碗都跟着抖动起来。街上尚在传响的尖叫声突然断了,就像正在打鸣的公鸡被人掐住了喉咙,只剩下细微沙哑的声音。
街头静的可怕。
钟毓“……”
踢飞了男子的郭殊涵立即跑了过来,扶起钟毓,半搂着他焦急道“你怎么样,伤在哪了?我看看。”
钟毓不动声色的推开他——大街上呢,这么多人看着。
他打落身上的灰“我没事,那个人是谁,你有看清吗?”
郭殊涵一颗似沸水中焦灼的心,因着钟毓的推开,忽然被注满了冰水。他手指微不可查的颤抖着,松开了钟毓,“没看清,不认识。”
郭殊涵实在太敏感了,钟毓的一个小动作一个玩笑都能让他肝肠寸断。偏生钟毓是个心大的人,开起玩笑来荤素不忌,甚至连郭殊涵的情绪也只能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这注定了郭殊涵会给自己强加上沉重的包袱。
“让开!让开!巡防营来查!”
马后炮当先一人,绝对是巡防营莫属。
钟毓和郭殊涵以涉案人的身份被请到了巡防营。
不知何故,新年来后的司马凌风非但没养胖,整个人还瘦了圈,眼底的青丝遮都遮不住。
钟毓啧啧道“晚上干嘛去了,这幅鬼样子。”
司马凌风哼了声,咬牙切齿的盯着面前这个人五人六的面孔,怒道“你就不能让我安生一天?”
钟毓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天地良心,这事可不是他要闹的。
钟毓也懒得解释,大大方方的坐在了椅子上,还自顾自的翘起了二郎腿“这年都过完了,你还想安生?美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