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大人尽管放心,这些便交由我们审查,不耽搁赫大人启程,”田为砚道,“届时审查结果会与淳王府下毒一事呈国书转交罗那。”
云鹤颔首,与田为砚又施了一礼才上马车。
齐骛看着云鹤拿起卷轴,面色如常地开始写东西,也是摸不着头脑。
“你介意?”云鹤知道齐骛心思不定,便开口。
“不介意!”齐骛脱口而出之后,又反应过来,“不不!介意!不,不介意……”
云鹤一笑“事从权宜,这时候用男妾的身份更好,若是说护卫,便不会打消他们的疑心。”
“嗯。”齐骛总算是安心。
“打扰一下。”跃一上马车便来找他们。
“甚事?”云鹤应。
跃掀开车帘,探头进来“有没有衣衫可以换?”
云鹤和齐骛齐齐看去。
跃张开袖子,一指腋窝处,还有身上多处撕裂的口子“绸袍果真是不牢靠,一开打便是撕了个遍……”
齐骛一皱眉“你一个酒商就只有一套行头?”
的确是只有一套行头!跃满脸郁郁,哪里知道这衣衫这么不禁穿,好歹支撑到下一个郡城,他才能去成衣店换衣衫!跃一言难尽状“急着过来寻赫大人,什么行礼都没收拾。”
齐骛不信,连护卫都带着了,小小的行礼包袱没准备?
“你去找我的婢女轻络,她会给你寻来。”云鹤道。
“谢赫大人!”跃立马离开。
方才因田为砚一来,齐骛问云鹤的话语都没得到答案,现下看到跃,便是又想了起来。他坐到云鹤身边,思索了一番,换了个问法“大人,有没有发现跃带来的人,功夫路数与廖师傅很像?”
云鹤看着齐骛,原来是现了这么个漏洞。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齐庄的暗人武功路数大多都是一样的,极个别天赋好的才能自成一派,不过还是会带着几分通有的路子。
齐骛问完之后才想起,云鹤不会武,应当是看不出功夫路数的。他便道“难不成齐庄的这些打手,也是廖师傅教的?”
刚换了衣袍坐到车帘之外的跃,一下子呆滞了。他是齐庄的打手?好似也没什么不对……不过,他们主子和主上起的名多好,悍支!齐庄里最强悍的一支!岂是打手能比拟的!
“怎么可能……”云鹤道,齐庄的教武师傅又不是廖师傅一个,八成方才的悍支里就一个跃是廖师傅教的,其他都不是。
“也是……”齐骛点头,“这些人都在若弥,廖师傅可是在罗那。那么,大约是高手的路子都相似……”
跃和云鹤都两厢沉默。廖师傅之前在莫桑、樊厦和若弥都有待过,就罗那是最近才过去的。不过,既然齐骛自己心中有了答案,云鹤也不会去多说什么。而跃也诧异于云鹤与齐骛的相处方式,没有刻意欺骗,也没有刻意坦白。
“酒商。”齐骛喊了一声。
“打手”跃才反应过来,这酒商是喊他,扶了一把额,深陷在“打手”的沼泽里了。他隔着车帘回应道“不弃便喊某跃吧。”
齐骛一皱眉,这什么名字,套什么近乎!他突然想到什么,偏脸问云鹤“大人,您如何称呼这位酒商?”
“酒商?”云鹤迟疑道,好像没喊过跃,就直呼“你”而已。
齐骛闻言这才点点头“好吧,就叫他岳酒商。”
随便吧!跃摇了摇头,随后道“有何贵干,这位男妾?”
齐骛眉眼一凛,直接一脚过去,跃占着那么一丁点位置都没法逃。
虽说跃这个酒商是假扮的,可好歹一路需要靠他保护。云鹤便拉了齐骛一把,轻道“不得动武。”
齐骛立马垂了嘴角,这么一路都得扮没武功的!
“甚事啊男妾?”跃十分得意,又喊了他一声。
“这位酒商,请自重。”云鹤道。
跃“……”
“岳酒商,”齐骛还是问了想问的话,“您的武艺是从哪里学的?”
“我们大老板请的师傅,怎的?”跃道。
云鹤看着卷轴,这位悍支的好像有些屈才了。
“你们大老板?”齐骛道,“是齐庄的大老板?”
“自然。”跃道。
“还道是你家里给你请的师傅,”齐骛道,“怎的大老板还管你们习武?一个商人不是就只要学会拨算盘做生意就行了?”
“走商时自保便不重要了?”跃问他。
“这个有打手就行了。”齐骛道,他坐下来一边研磨瑞草,一边与跃说话。
跃听不得“打手”这两字,生生地掉了格调。他道“再多的打手都不如自己会武方便,商贾行商最重的是商机,多一人知道便是多一道走漏风声的空子。”
云鹤依旧垂眸,正儿八经地胡扯,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
齐骛闻言便点点头感慨道“就连当个货郎都没武不行。”
“货郎……要什么武?”跃不明。
“挡挡收摊位费的,斗斗地痞小流氓。”齐骛便不再多言,埋头研磨瑞草。他还道廖师傅与齐庄有何渊源,现下看来可能是多想了。他又道,“你们齐庄的商人武艺都那么好?”
“自然不是,”跃本就不是商支一派,“不然要那些……打手作甚……”要自己承认自己是打手,还真是不甘。不过,他又不能提及那个神圣而又威风的派支名。
齐骛点头。
“我还是想说一声。”跃憋不住那口气。
“说。”齐骛道。
“能不能别用打手这个字眼?”跃道。
“为甚?”齐骛诧异道,“赌馆、妓馆都用这个字眼!”
“你还去过妓馆?”跃惊呼。
云鹤抬眼看去。
“爬屋顶也算去过妓馆吗?”齐骛道。
“哦,不算。”跃想来廖师傅带的好徒弟,定不是那等酒色之徒。他道,“别拿赌馆妓馆跟齐庄比。”
齐骛挑眉。
“齐庄之下产业诸多,这……打手也是自成产业,可不是随便依附在一个小馆肆里的。”跃道。
“镖局?”齐骛想了想道。
听倒是好听些了,可还是不够。跃道“诸如私卫。”
“你们齐庄到底是哪国的?”齐骛顿下手里的动作问他。
“怎么?”跃警惕道。
“在罗那有听过齐庄,若弥也有,其他国我没有去过,但听闻起来也是有的。”齐骛道,“却不知齐庄属于哪一国。”
“商无国界。”跃道。
齐骛想了一下“你们大老板是哪国人?”
跃想起云鹤与他的交谈方式,现学现用“若齐庄是若弥的,你会排斥齐庄进罗那吗?”
“不会。”齐骛摇头。且不说他对齐庄谈不上什么排斥不排斥,单从云鹤在罗那为商贾做的那一切可以看出,商业对一个国家有多重要。各郡县之间商贾活动对百姓有益而无弊,那么各国之间的商贾活动便更是如此了。
“那不就结了。”跃道,“齐庄属于哪国,齐庄老板是哪国人,都不重要。”
“不是,”齐骛迟疑了一下,问云鹤,“大人,若齐庄是罗那的商贾,会有什么影响?”
“商税可以翻上好几番。”云鹤一笑,“库里银两多了,便可修缮河堤,整修道路,再在各处建上几个塾学。”
“那……”齐骛道,“皇帝呢?”
云鹤脸色立马一沉“有……更多银子可以贪墨……”
齐骛看他这般也是一乐“同时也该睡不着觉了。”
“为甚?”跃问。
“在国中举足轻重的大商贾,哪能不惦着?”齐骛道,“若再有一列军队,他的位置还能不能坐得牢?”
跃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言。
“所以,我才好奇,齐庄是哪个国的。”齐骛道,“且皇帝与齐庄老板该是有多好的关系,或是该多大度,才能容得这般富可敌国的商贾。”
因身份的原因,云鹤至始至终没有说话。齐庄的主子和主上本是莫桑人,当年主上是莫桑的皇帝,主子却是自小在樊厦养大,后来莫桑攻下了樊厦,对齐庄的发展便更是有利。在莫桑没有易主之前,齐庄是皇帝在民间的势力,自然谈不上容得容不得的干系。现下这般情形,怕是主子便要操心这个问题了。
“这个……”跃有些不明,“你从哪里得知齐庄富可敌国了?”
也是!云鹤抬眼看齐骛,齐庄下面的各式店铺都没有沾到“齐庄”两字,他如何就这么判定。
“养那么多打手……私卫得花多少银子!”齐骛道,“一般世家大族都没这么多这等武艺的暗卫。”
“哈哈……”跃笑,“本无意露财,哪知分毫间尽显底蕴!”
齐骛无语了“我那是夸赞齐庄阔气,不是夸赞你!”
“我是齐庄一份子,”跃笑,“夸齐庄便是夸我!”
“你还真是忠诚!”齐骛道。
“我自小没了亲人,是齐庄收留了我,我把它当成我的家,哪有对自家不忠诚的!”跃道。
齐骛闻言细细思来,齐庄究竟是怎样的地方才能让里头的商贾有此觉悟?他父亲对罗那这般尽忠,最后还是将后路按在了罗那国境之外,差别为甚就这么大?
云鹤看了齐骛一眼,昨日还不搭理跃的,今日一现武艺便肯搭话了。这样也好,有跃这般在旁,齐骛是不是会对齐庄有一些好印象。说不得,将来若是被发现,不会单纯觉得他是个细作。他虽是齐庄按在罗那的细作,可也尽力在当一个对得起罗那百姓的大司农。他会不会明白呢?
第58章 第58章
在驿馆落脚的时候,齐骛将研磨好的瑞草粉末装进小瓷瓶,见云鹤还在写东西,便出去寻轻络。
“轻络姐姐,”齐骛问她,“那瑞草粉末可以用蜜水来冲饮吗?”
“可以。”轻络道,“瑞草粉又没有苦味,怎的,大人喝不下?”
“我看大人喝得痛苦,便想想可否调一些有味道的,冲冲那寡淡。”齐骛道。
“大人没白疼你!”轻络一笑。
“大人对谁都好……”齐骛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