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冠主家要于是日宴请宾客。
大概是薛府最近春风得意的样子,所以连薛绍远这个加冠礼上的菜式也是十分奢华的。
鲜花玫瑰饼——鲜玫瑰花购得后洗净晾干,磨成细粉,和以面粉、蜂蜜,做成饼,蒸熟而食。其味芳香甘甜,别有特色。
梨片伴蒸果子狸——果子狸肉沸水烫煮漂洗沥干偶,加油烧制八成熟,下葱段、姜片炸香加入果子狸肉块翻煎。其中烹入料酒、沸水、盐等各种去味去腥提香的调料后上笼蒸熟。。
之后捞出果子狸肉拆除骨头切成肉条加油、料酒以及高汤等炖煮勾芡,最后周围放上洗净削皮挖核切做薄片的鸭梨便可。
金鱼鸭掌——鸭掌蒸至五成熟后过凉去骨去茧裹面粉。锅中注入清水,分别放入水发香菇、水发玉兰片、水发鱼肚,在火上氽一遍捞出,控净水,切成丝。将鸡蛋清倒入盘中,用筷子抽起,呈雪白泡沫状。将黄瓜皮切成4分长的细丝。
之后将各种材料拌入调料后分别做成金鱼的眼睛、身体、鱼鳞、鱼鳍等等。最后蒸熟淋上特制鸡油芡汁即可。不仅形象逼真,而且味道鲜嫩。
燕窝鸡丝汤——将上品燕窝,浸泡后与洗净,切丝的鸡胸肉放入炖盅内,注入沸水,加盖隔水炖两个时辰,出锅加盐提味即可。
……
以上,各式各样荤菜素菜凉菜点心分别一一对应薛绍远的年纪生辰时间,摆满了满满一桌,共摆了二十大桌。
当天来道贺的人不少——说是薛绍远的冠礼,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来巴结亲近薛府的一个机会呢?
薛雪愿意地看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容的薛绍远,总觉得对方有什么在他被宣布成年加冠之后不一样了。可是,具体怎么样却又说不出来。
“……那可是你的哥哥?”傅君浩不仅送了贺礼,还亲自来了——当然,大家都认为是薛雪的缘故。没看见如今沈王爷一直在薛府二小姐身边当护花使者么?
不知多少人家感慨——不知道薛府二小姐到底使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让一向不与人亲近的沈王爷如此爱护。
而沈王爷的到来更是让薛老爷脸上亮了一层,当他来者不拒,不知不觉喝了好多酒。但就算薛老爷已经醉醺醺了,他还是晕晕乎乎地往蓉姨娘的小院儿走去,让一旁的何书怡与莲心姨娘咬碎了一口银牙,也让老夫人面上沉了沉。
那天晚上,蓉姨娘在薛老爷沉沉地睡去之后开始腹痛,很快就下·身出血。没有经验的她还不知道这是小产的前兆,倒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急症,可是又怕吵醒薛老爷,于是坚持着跑出屋去,抱住院子里那颗枣树就开始喊冬青和冬语。
冬青和冬语两个小丫鬟很快就来了,见到蓉姨娘的样子,两个小丫鬟的大惊失色,她们两个小丫头都不太懂这些,所以也很是无措。
冬青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跑去,而冬语则是准备将蓉姨娘扶进去。
这个时候何书怡还没有歇下,在听到冬语的求救声的时候立马带着丫鬟急匆匆地赶去了。正好看到冬语扶着蓉姨娘要往屋里走去,连忙喝住了“老爷醉成那样,不能扶进去!要是冲撞了老爷怎么办?!”
说话间,就叫身边的丫鬟婆子将蓉姨娘扶到了一旁的后院小屋。
蓉姨娘在挣扎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产下了一些血块,一些还不具人形的血块,自然也无法辨清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蓉姨娘只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
这个时候,莲心姨娘也被吵醒了,但是她并没有急匆匆地赶过来,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只依稀借着外面的月光可以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些东西模糊的轮廓。过了一会儿,莲心姨娘换了一身衣服,从后窗那儿便离开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莲心姨娘便又回来了,换下衣服,她回到床上,装作睡眼朦胧的样子唤道“素秋,秋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吵吵嚷嚷的?”
何书怡虽然把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但是却自始自终没有动过一次手。在看到被婆子端出去的那些不具人形的血块的时候,脸色变得苍白,身子也微不可见地摇晃了一下。
所幸一来是宝珠宝翠两个小丫鬟眼疾手快稳住了她的身体,二来是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血块和蓉姨娘身上,倒没有其他人发现她的不对劲。
就算是发现了,也只会认为是何书怡被这血污之物冲撞了。
“夫、夫人,这个东西埋到哪里?”那个婆子倒并不是很慌乱,只是脸上也有些蜡黄蜡黄的,估计是被那又腥又温热的气息给熏着的。
“……啊,埋……埋到茅房去。”何书怡有些想吐,眼睛也挪开了。
“这……”
“夫人的话没有听清楚吗?这种脏东西还能放在哪儿?埋到茅房去!”宝珠的声音有些尖利,但是并没有人训斥她。这种东西,没有生下来的时候可以如珠如宝地对待,可是一旦落了下来,那就是因为沾了脏东西才会这样的——自然也不可能上得了台面了。
“是,老身知道。”宝珠是何书怡身边的大丫鬟,她的话自然是很有分量的。那婆子见何书怡头也不转地过来,只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地端着血盆子出去了。
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婆子的身影往茅房的方向走去,她感觉到那即将被埋葬的其实是自己。
可是何书怡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所以强自用掩藏在宽大长袖下的手指甲紧紧扣着掌心,很快,她便调整了过来,只是心还怦怦怦地跳得厉害,就像多年前的那样。
蓉姨娘虽然昏了过去,但是并没有昏死过去,过了一会儿,她就慢慢转醒了。
何书怡叫人把门关好走到了床前,拉住了蓉姨娘显得有些冰凉骇人的手“好妹妹,人不由天,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或许是你们娘俩儿命中有缘无……”说到这里何书怡发现蓉姨娘正用一种极为仇恨的冰冷目光看着她。
她说不下去了。
“你跟我说实话,之前你给我喝的红糖鸡蛋益母草汤是不是并不是用来保胎的,”蓉姨娘的眼睛像是毒蛇一样,死死咬住何书怡不放,“而是用来打胎的!”
何书怡浑身一抖,声音却很是镇定“胡说,身为当家主母,我怎么可能有这么歹毒的心思呢!”
“那马上就去叫大夫过来!我要问问,那益母草汤到底是干什么用的!”蓉姨娘平时的声音很软很好听,但此刻却犹如厉鬼哭号一般。
见何书怡不言不语,眼里却飞快闪过一丝慌乱和狠毒,蓉姨娘强撑着虚弱的身子抓住自己头下的枕头狠狠地掷向了何书怡,接着就扑向何书怡,她撕着她的衣服,放声大哭。
何书怡一动不动,也不躲闪也不反击,只是任由对方抓紧自己胳膊的手,那指甲仿佛透过柔软的绸缎往肉里、骨里刺去。
最后蓉姨娘撕累了也哭累了,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何书怡没想过蓉姨娘第一个居然怀疑的人就是她,她想了许多种让蓉姨娘封口的方法,却发现第二天蓉姨娘没有给她任何的反应,连一个眼神都没有递过来。
第二天薛老爷酒醒了知道蓉姨娘小产的消息之后,禁不住老泪纵横。而那个时候,他所知道的原因也只是蓉姨娘在昨晚上扶他上床睡觉的时候跌了一跤。
他生平第一次后悔自己不应该贪图一时高兴喝那么多酒,却又有些隐隐埋怨薛绍远——薛绍远不就是个克母之人吗?
当然,薛老爷是不会说这个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