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不迫 第86节

    殷先生！你散步呀？！

    嗯。冷天心也到徐娘半老的年纪了，可看面容，还是水嫩的少女模样。不知跟天狼岛的气候有没关系。萧英仔细一看，发现冷天心真是尤物。不过，他早没了那份心思。现在的他，清心寡欲，对女人，男人都不爱。完全可以遁入天涯门了。

    哦，那您慢走。

    对这个殷雅，冷天心存着三分好感七分敬畏，这人忽冷忽热，喜怒不定，冷天心最怕跟这种人打交道。其次是萧容那种，永远一副表情，看去就是城府深。对于以上两种人，她向来退避三舍。

    殷先生，您的腿怎么呢？冷天心迟钝发现萧英的腿。

    哦，没什么，修养几天就好了。

    沿着后山原路走，萧英很快来到天龙夫妇的住居，因为下雪，山路都被雪冰封，萧英走得尤为艰难，想踏雪无痕都不得。

    与整日抱着孙子散步的冷天心不同，天龙对待自己的孙子跟这天气一样冷。孩子穿着单薄，被祖母丢在地上，大有自生自灭之势。

    他祖父呢？

    做饭。

    ……

    萧英真不知这样一个女人娶来何用，若是漂亮看着观赏也就罢了，娶了还得伺候着。要是他，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这孩子真不愧天龙带出来的，跟冷天心怀里那个整天乐呵呵的孙子完全两样。萧英看向他微笑时，孩子甩了你一个白眼，吓他一跳这是……刚出生几个月孩子该有的眼神吗？！

    你来干嘛？远尘的墓在那边。

    萧英走到那边，墓碑很简单，只有四字吾儿之墓。看到这四个字，萧英突然一阵胸闷。他绝不是什么好人，三大恶人之一不是白称呼的。

    被他害死的人不计其数，多是不长眼惹到他的人。可只有龙远尘，是唯一的无辜。没有惹到他，没有伤害他任何利益，只是因为他的私心而死。

    为什么要致龙远尘于死地呢？

    当年琅琊子收他为徒时，只对他提了一个要求放下前尘恩怨，忘记你以前的身份，不可报仇。

    他答应了琅琊子。多少年，活得没心没肺。嫌少在萧国逗留，不愿接收当今萧皇任何一点信息。他以为他真的忘了前尘往事，可在听说慕容长生看上萧国十三皇子时，就自动与他保持距离，渐行渐远。

    后来，萧复病了，慕容长生请他医治。他抱着看一看的决心去了。萧复长得漂亮，与印象中的萧皇没有半点像，他忽略萧复的身份，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让萧复康复。之后也一直很照顾他。

    若不是无意中听萧复提起天狼岛，提起天龙天凤，他也不会去回想。

    那次萧复说天龙是慕容家的人，去天狼岛卧底窃取情报，却在交回一次情报后，断绝与慕容家的关系。据说是为了一个男人，据说她是琅琊子的师妹，据说她是萧皇最挂念的女人，萧国大皇子的生母。

    前尘往事又被勾起。他想起当年有个叫天龙的女人在他家逗留一阵子，娘说她被坏人看中，来他家避难的。可不久后，他家就也遭难了，那个坏人为了她给他爹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先皇一怒之下，抄了他全家，那坏人为了报复而灭了他全家。

    很恶俗的故事。这么多年，他早忘了他的祖宗，他的根。也忘了那女人，忘了父母的死，家的灭亡。可被萧复这么一提，全都想起来了。

    但他没忘对琅琊子发的誓——不可报仇，也无处去报。

    他不知道天龙在哪里。萧皇他也懒的去刺杀，太麻烦了，而且萧复也想除掉他，大可借他手。

    除此之外，他还能找谁报仇去？

    琅琊子逼他不能报仇，无非是因为天龙是他慕容家的人，是他师妹。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既如此，他也乖乖听一次话。

    若不是多年前，慕容长生邀他来天狼岛猎艳，他怕这辈子都想不起这个地来。

    会跟着银狼来这里，一方面是对他美色感兴趣，一方面就是找天龙。找她做什么，他也不知道，就是想见一次面，问她一下，关于他父母的那些记忆——他既完全不记得了。

    萧复确定天龙在天狼岛上，他就义无反顾地来了。从此掉进漩涡，爬不出去。

    小狼和他的关系是意外，意外之外也有收获。

    天狼岛表面看起来宽松，似乎一群傻子。但暗处，隐藏的高手不是一两个慕容长生和萧英就能解决的。这些才是天狼宫真正的实力，在萧容的管制下，愈发强大。

    有了小狼这层关系，他走哪都不用顾忌。除了要看人脸色，接受指指点点外。

    很顺利，他摸到后山，很顺利，找到天龙。

    可这些似乎都不能构成他要杀龙远尘的理由呀……

    既然要报仇，冲天龙来就是，何必拿他儿子出气。

    可就是气啊，天龙对他有用，龙远尘无可无不可，以他对自己的痴心，大可放心利用。看到龙远尘这深山里的孩子，单纯得他想抹杀。

    好比当年看到韩城第一瞬间，他也愣住了。不为他与天龙酷似的容颜，而是因为他身上那份纯净。

    当年那份纯净早在时间的磨砺中消逝。韩城再也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郎，他也不是当年逍遥江湖的萧英。转眼，二十年都快过去。

    两个人都不一样了。

    韩城对自己的母亲一片空白，所以萧英没动。

    龙远尘……动杀机也只是一瞬间，仿佛内心有一股魔障逼他必须杀掉此人，亦或说，任何跟天龙亲密的人。

    他不想报仇，只是这仇恨像跟刺梗在他喉咙里，终日难安。

    只有将这根刺拔掉，他才能继续逍遥。过程很惨痛，后果也很惨烈。但总算不难受了，只是无穷的内疚。

    对龙远尘，也仅限于此。

    他是无辜的，最无辜的是他不该跟他离开这片森林，否则他可以一世无忧。

    后悔了吗？

    一个老者问，声音沙哑。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