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捭阖忍不住会想,要是没有见过楚凌霄,他必然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的。愿意宠她一辈子,想要把世间的一切珍宝都搜刮来双手奉到她的面前。
温婉,灵动,美丽得像是误入凡尘的妖灵。
容颜是可以修正的,而那种与生俱来的灵动却不可以。
“唉……”
夕阳蔓延古道,对岸有人在招手,老艄工熟练地摇船过去,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澹台捭阖快要被摇睡着了,谁知道一会人到眼前,居然是叶随那个家伙!
叶随与老艄工有说有笑地告别,总是拿眼睛去瞟流萤,流萤羞涩地笑着。
澹台捭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他想着,接下来莫不是要上演什么“恶霸戏哑女”的戏码吧?
结果,叶随还真就把“魔爪”伸向了流萤。
澹台捭阖蹲在帘子后面,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蹲着继续看戏。然而,叶随仅仅是摸了摸流萤的发顶,笑着道“哑巴又怎么样?有城主一天就有你一天!日子还是要过的!”
“是的,是的。”老艄工也随声附和道,澹台捭阖听得出来,他是非常真心的。
“你叶姐姐还在城里盼着你去看她呢!”叶随嘱咐着,几乎不像是那个澹台捭阖认识的自命风流叶家大少了。
“今天七夕,我赶着回去陪姐姐吃饭,走了。”
流萤在叶随背后拼了命地挥手,她不会说话,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澹台捭阖终于走了出来,他寻了个尚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江上的景致很美,那是一种凄凉却暖人心脾的美,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切都结束了的满足感。
这一户人家有多穷,澹台捭阖已经有所了解。他这样面皮薄的人,自然不好意思整日无所事事混吃混喝的。他想了想,也许可以靠挖药材混口饭吃,这是比较稳妥的办法了。
灵力是澹台捭阖的倚仗,没有灵力,澹台捭阖不能保证自己在暴露身份之后,顺利活到姑苏。毕竟,他还是个朝堂上的关键人物,谁想杀他,谁想保他,都是不一定的。
澹台捭阖懒懒散散地躺下,双手垫在脑后,二郎腿高高翘起,不在意。云中的气候一年到头都十分宜人,即使是睡在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人会冻伤寒。
晚风吹行舟,暖意融融,澹台捭阖居然迷迷糊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最后是流萤把澹台捭阖给推醒的,塞了个粗糙的窝窝头给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澹台捭阖身边。澹台捭阖默默地看了一眼这个黑得出奇的食物,咽了咽口水,笑了笑,一大口一大口的勉勉强强将之嚼碎吞了下去。
有总比没有好,深知这一点的澹台捭阖绝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轮回百世,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记。
一直等到澹台捭阖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咽下,流萤忽然扯了扯澹台捭阖衣袖。澹台捭阖回过头看她,她试着用口型拼出了“跟我走”三个字。
澹台捭阖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尴尬的回忆。但他想了又想,就是没有想出任何一个自己会被一个姑娘看上的理由——除了脸!
所以,他放心地跟着流萤下了渡头,走在芦苇荡中央。流萤在前面跑着,澹台捭阖没有跟上,不一会就丢了影子。
于是,目前“身娇体弱”的澹台捭阖寻了一个地方,把密密麻麻的芦苇推倒,抖了抖,感觉没有什么虫子,便躺了下去。
钻小树林不如钻芦苇荡,澹台捭阖由衷地想到,芦苇荡多好!还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
满天的繁星,澹台捭阖一身懒骨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睡这吧,懒得挪窝了。灵力没有,长期的饥饿,身体的暗伤,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也难怪澹台捭阖如此。
这要换个一般的人来,恐怕早见阎王去了。
“啊……”
“啊!”
芦苇荡里骤然响起两声惨叫,一声低一声高。原来是流萤见澹台捭阖不见了四处奔跑着寻找,结果,一脚被来不及闪躲的澹台捭阖绊倒,整个人摔在了澹台捭阖的身上。
澹台捭阖咬牙坚持,这才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悲痛地看着苍天,怎么想要好好睡个觉就这么难呢?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没事吧?”
流萤无辜地点了点头,缓慢地爬了起来,澹台捭阖一眼就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口,芦苇杆尖锐的插伤,血流了出来。他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到底是自己先在不对的地方躺着的。
是以,澹台捭阖也起身,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背你去上点药。”
流萤明媚的眼睛盯着澹台捭阖转过来的后背,慢吞吞地爬了上去。流萤不重,至少跟楚三公子比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小猫。澹台捭阖忍不住腹诽,没毛病,楚凌霄的体重没毛病,至少不是女扮男装。
山坡上有几棵孤零零的苎麻,澹台捭阖采下几片叶子撕碎,放在嘴里嚼了嚼。又从下摆上撕下一条布来,正要将糊状的东西吐在上面,澹台捭阖突然停住了。因为流萤一个劲地扯着他的衣袖,澹台捭阖抬头一看。
他们走过的芦苇荡里飞起了无数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飘忽不定。
壮观的渺小,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天河。
澹台捭阖吐掉了口中的东西,问到“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个的?”
流萤的眼睛倒映着波光星河,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澹台捭阖及时移开了视线,脚踩两只船不是好习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空即是色……
“谢谢。”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究竟给自己脑补了什么样的故事,居然要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总是一片好心,不好说辞。
上好了药,澹台捭阖依样画葫芦地又把流萤给背了回去,走过明明灭灭的芦苇荡。他忽然觉得,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着,似乎——也是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世渡(忽然想把这个发展成新的bl文,诸位觉得如何?年下浅冰山攻,懒散微腹黑受)
凡岚居人
当真是极凉的秋雨过后了。
布衣青年执伞,独立江头。伞面白净,一无所有。空气中浮动的云岚之气在缓慢的流动,常人几乎难以察觉其中的变化。
“诚如你所见,我们这儿的确是缺个摇渡船夫的船夫的。”一身粗布短打的老樵夫指着波涛汹涌的江面,试探道。
青年笑了笑,道“能为百姓做些什么,也是我的福气。”
老樵夫这时候才发现这青年面色的苍白,忍不住劝到“做艄公可是个苦活,公子你这个身体……”
言有尽而意无穷。
青年没有听他的话,足尖一点,在宽阔的江面上犹如蜻蜓一般惊鸿而过。樵夫见此人心志极坚,不可回转,便由他去了。
江对岸有一片毛竹林子,瘦弱得可怜,想来是无主之物。
收伞,虚空一划,又将伞插在了一旁。
一排竹,刚刚好九筒,一筒不多,一筒不少。
青年摸了摸腰间古朴的玉佩,手中顿时多了一根长长的细绳。用细绳束缚住了竹身,一道窄窄的筏就成了。
推筏入水,青年拔伞亦跳了上去。
从此,琼华外千里的沧州饮马川上,多了一个摆渡人。这个摆渡人总爱撑着伞,有一遭没一遭的划船,若是急性子的人见了,就是坐到江中也要跳下去自己游的。
世人皆知,昆仑欲往江南,饮马川是最近的必经之地。
忽然有一年,饮马川上来了一名背剑的少年,眉目间柔和,带着三分疏冷。
“过江?”执伞的摆渡青年愣了愣,但很快面色如常的问到。
少年点点头,跳上竹筏,竹筏即刻沉了大半,涌动的江水几乎要没到鞋面。
青年无奈地看着对方,手里的伞收了起来,喃喃道“怎么这样性急,嫌沉得还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青年就抓着竹桨快速地划开了。
少年的眉梢抖了抖,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竹筏横江,也是半沉。
距江岸还有些路程,少年一跃,反手一块足两的银子直冲青年的面门而去。青年一把抓过插在竹缝间的伞,银子在伞面上一滚,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这是义渡。”青年忍俊不禁道。
少年站在江边头也不回,冷声道“就你这破筏子,一天不知道要沉多少回,拿了银子买艘正正经经的船吧,免得耽误事。”
青年依然笑着,道“就你背上那把破剑,一个月里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到焱陨山上丢了吧,免得自找麻烦。”
少年回头,道“你是霓裳门的人?”
青年微微一笑,道“不,我只是个江上摆渡人。”
“……”少年转身就走。
青年手里握着银子,心念一动,冲着少年的背影道“喂——记得替我向你娘问个好!”
少年脚下一滞,又回首道“我去的是江南。”
“无妨,离巢的小鸟总是要回家的。”青年毫不在意地开船往回。
少年喉头哽了哽,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其实,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时过这里的时候再说的”给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饮马川上的撑伞摆渡人换了上好的桐油漆船,常常路过此地的人俱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可惜,即使鸟枪换炮,摆渡人依然还是那个摆渡人,慢得让人心碎。
不知哪年夜雨,一只火红的狐狸狼狈地蹿到了青年的船上,一头撞在船中的小案几上,昏了。
青年在船尾撑伞,看得啧啧称奇。
狐狸醒了,发现自己居然被一根长满了水草的细绳给吊在了船尾。
“你真是一只有趣狐狸。”青年在它的头顶开口道。
狐狸挣了争,却是无法解除细绳的束缚,这条绳子有古怪,它的灵力皆是被束缚住了。
细绳的另一端被青年捏在手里,青年忽然站起身,船行在江面中央,他冲着江那头的一名健壮男子喊了一声“这就是你家掉的狐狸吗?”
那男子心头一惊,就要飞身而去,谁成想这江面禁制密布,竟是一丝空隙也不得。他立时大喊到“手下留情!”
“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不是你家的狐狸?”
男子把心一横,道“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那好——”青年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低头对着这只狐狸道,“他说你是他家的狐狸,要不你应一声?这样我就知道你真是他家的狐狸了。”
狐狸白了青年一眼,咬着牙,宁死不屈。
“嗯,有骨气。”青年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把松开绳子,狐狸笔直地落入汹涌的江流中,溅起一片水花。
“哗——”水花都被骤然撑开的伞面给阻挡了,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亮丽的闪光。
狐狸会游泳,但江流滚滚,再加上它的前肢被牢牢的绑住了。只能在水中勉强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
青年过了好一会才从江里把浑身湿透的狐狸提上来,又说到“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家的?要真不是,那我今晚上就吃狐狸炖汤了。”
“……”狐狸沉默了一下,就这一下,青年又把它扔进了江中。
“等等等等!我是他家的!”狐狸忙不迭地喊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这人把自己放了,自己立刻就跑!他还能追上来不成?
“好吧。”青年提起绳子,收伞转身就是一个剑式招架。
“放开他!”那江边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开了禁制,一刀劈向青年,刀中暗含着恐怖的劲道。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青年手一甩,狐狸连同细绳都被抛向了江面。那男子眦目欲裂,却也顾不上那么多,脚下一蹬就扑向了狐狸。
狐狸是痛苦的,特么谁知道这人连细绳这种神器也能扔着玩啊!居然都不替它解开!
“噗通——”落水声巨大。
待到这一人一狐浮上水面,青年已然撑着伞摇着船远去了。徒留这一人一狐在水面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船到岸边,那还站着一对男女,衣饰古怪,不像是中原人士。
其中的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秋未寒,九门主被魔道困在幽冥峡,生死不知。”
青年止住了笑容,像是有些苦恼地收起了伞。
涛涛江水瞬间分道,一柄通体银月色的重剑出世,青年走下船,握住剑柄,转身对二人道“拜托两位替我看着这船,我去去就来。”
一旁的女子语带惊诧地说到“你没把昊天还给景溪?!”
“走的时候匆忙,忘了。后来就想着他总是要过饮马川的,也就没急着还。”青年腼腆地笑着,浅淡的唇色有些过分。
青年将剑背上身,手里捉着伞柄,就这样上路了。
幽冥峡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峡谷中央一条黄泉一直延伸到地下,不知通向何方。遍地的彼岸花,见花不见叶,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嫣红,妖娆得让人心惊。
宛如这花海般空前不羁的女子手执九节长鞭,在幽暗的黄泉洞中,竭力挣扎。
眼前仿佛忽然下起了红雨,所有的攻击都骤然停止。然而,却没有一滴雨落在她的肩头。
撑着伞的青年长身玉立,手中的重剑无锋亦未曾沾染半点血迹。
女子转身,黑暗中看不清青年的眉目,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是他来了。
“未寒……”
“我在。”
“未寒……”
“嗯。”
“未寒……”
“……”
“未寒……”
……
也不知道是第几声,秋未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伞塞到女子的手里,转身就走。
“未寒!”
“人救完,我该走了。”秋未寒没有回头。
女子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讪讪道“你封在琼华的刑天被薛掌门之子偷出了琼华。”
“……我知道。”秋未寒脚步停了停,收剑道,“他长得挺像他娘的。”
“魔道已经派出了十大护法去追杀他。”
“晤,好像这孩子活不过今年了。”
女子无言以对,唯有目送着他离去。她撑着伞,忍不住会想,这个人是不是还会回来找她取伞?
走出幽冥峡,青年默默地吐出一口黑血,取出自从遇见刑天剑之后就一直常备的手绢,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唉……我只是个摆渡人啊……”
抱怨归抱怨,他依然走向了与饮马川相反的大路。
路,还很漫长……
s明天出基友!
叮咚!你的护妻狂魔黑白无常外冰山内忠犬……基友已上线!(吃糖党由此进)
第63章 血染清江
直到过了几天,澹台捭阖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其实是七夕。流萤自幼没有母亲,自然是不知道七夕怎么过的,而澹台捭阖……一个大老爷们过七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七夕之后,中元将近,澹台捭阖混吃等死已经混得非常熟练了。
白天跟着流萤去了一趟城中,花城人士的服装各异,显然是非常有民族边陲之风。
纸灯船处处皆是,莲花的,荷叶的,甚至还有那扁扁圆圆的小黄鸭。
流萤盯着澹台捭阖看,一双眼睛动也不动,澹台捭阖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掏钱买下了那一盏鲤鱼模样的白烛灯。
中元鬼节,鬼门大开,水道往来,人鬼共世。
船灯祭灵,引渡亡魂。
夜色渐渐沉下,灯火从清江的那头晃晃悠悠地飘来,白白的,几乎朦胧成了一片。
这一日,过江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古渡头是义渡,非是红白礼钱不收。大部分时间,这老艄工一户人家都是由城主府出橏渡银养着的。澹台捭阖前几日随流萤去了城主府取月俸,恰恰撞见了叶随的姐姐,说是撞见,澹台捭阖倒是怀疑这是人家姐姐专程堵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的。
澹台捭阖只好安安分分地站在流萤身后装木头,谁知道这“姐姐”还特别过问了澹台捭阖的来历。什么姓甚名谁啊,年岁几何啊,家中何人啊……越问越离谱。
澹台捭阖只好半真半假地打哈哈,他自然是明白这个“姐姐”要做什么的,牵线搭桥,讨杯喜酒。
“唉……”
蹲在芦苇荡口里发呆的澹台捭阖长叹了一口气,灵力还是没有恢复。若是要解开封印恐怕还要许多功夫,天材地宝自然是逃不了的,还不如冒险自己回去呢。
满天的星辰,天天看天天看,现在也差不多腻味了。
没有灵力的澹台捭阖是无法看见除人之外的东西的,焚情静悄悄地被放在一边,澹台捭阖可以拔开剑身,却只能像武夫一般地用它。
无所事事的澹台捭阖最后还是回去睡觉了,他睡在地板上,铺了一卷干燥的芦苇草算是床。澹台捭阖谎称投水自尽的失意人,就在老艄工家中暂住下了。
然而,澹台捭阖却在夜半的时候被胸口的潮湿感惊醒了,睁开眼一看,是流萤。
她在哭。
“……怎么了?”澹台捭阖低头小声问到,这场景他是真不敢让人看到,要不然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流萤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在倾诉。
“……”交流困难,怎么办?
只见流萤忽然奔向她的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只压得扁扁的干花。澹台捭阖仔细辨认,终于发现这是一朵夜来香。
澹台捭阖早已趁着流萤离开的时候坐起身,此时不免抬头问到“你是想要这样的花吗?”
流萤用力的点头。
“一定要今天晚上吗?”
流萤继续用力的点头。
“好吧好吧。”澹台捭阖想着既然都被吵醒了,那不如就出去走走。其实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替流萤想出了无数的原因,但,终究是不知道为什么的。
一夜奔波,澹台捭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是同情吧。
他走到花城的时候,城门还未开,楼台上挂着的灯笼奄奄一息。
蹭在墙根底下,澹台捭阖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能够帮到别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想着要到哪里去寻这个花,连夜风萧萧也未尝察觉到。
开了城门,澹台捭阖头一个窜了进去,他想起来他在城西头的卖豆腐脑摊子边上见到过这种花。
直奔西城,采了花,还顺便买了一碗豆花,撒上细碎的青葱,热气腾腾,美不胜收。
另一厢,有人彻夜未眠。
杂草,荒木,蛇虫鼠蚁,少年一袭黑衣兽面,在不归岭上不停地游走。
他在找,找一个人,一个失踪在这里的人。
这个人,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不顾家法逃出来寻找。
但是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不过是共患难罢了,不过是同床眠罢了,不过是……梦里寻他千百度罢了。少年面具下的嘴角冷冽地勾了勾,他再清楚不过的是——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像个正正经经的王爷一样娶王妃纳侧妃收小妾,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可当他亲耳听到兄长说“半月前,八贤王在不归岭上失踪了,生死未卜。”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提剑从剑冢闯到君山渡口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答应了父亲守丧三年不出山的。
然而,他失信了。
他的兄长追到君山渡,站在他的面前,要他回去。因为淮南楚氏,不能再掺和到任何与朝堂相关的事里去了。一旦他走漏风声,楚家将面临的是整个未央朝的兵力围困君山,还有一直背后虎视眈眈的韶昀。
而他做了什么?他打伤了他的兄长!
抢了一叶舟,渡出君山界,御剑而走。
衰草凄迷,少年的黑衣沾上了许多草子、碎叶一类的东西,露水湿透了小腿,冷冷的日光从天际显现,照亮了这片土地。
没有,没有,没有!
无论是哪里都没有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少年绝望地看着绵延百里的不归岭山脉。如果不是在这里,那个人唯一可能会遭遇不测的地方,就是——
绝灵阵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