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替您干几天活。”澹台捭阖一脸严肃,神情不带半点作伪。
“”裴朝捂着胸口,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好事他就知道一路走来,他裴朝堂堂四品侍郎,跟着澹台捭阖割过猪草、砍过柴、放过牛、杀过鸡、修过房顶、卖过菜也没有谁家的高层官员是比他还经历丰富的了,简直丰富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个不正常的上司,心好累。
入夜,裴朝已经去睡了,他知道澹台捭阖也是有分寸的人,总不至于真搞出什么大事。而裴朝他只是一介凡人,没有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本事,就只能由着澹台捭阖去了。
很多人是睡在火塘边上的,老婆婆这时候还忙着收拾东西,后院里还有头小肥猪,想来是养着过年的。客栈从不关门,即使是夜间也没有关门,只是用木板掩了风。
“咚,咚,咚”
沉闷的重物砸在土地上的声音传入了趴在井口抬水的澹台捭阖耳中,阴风阵阵,不似人间。
澹台捭阖抱着新装来的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前院,说是前院,其实不过是客栈的正门所对的地方。
前院直挺挺地立着一排人,额头上贴着黄符朱砂镇纸,阴惨惨地让人一看便知不是活人。
澹台捭阖好奇地凑到那个打头的首尸跟前,一把揭开了黄纸。
“啊”这时候恰好讨口汤喝的赶尸人回头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差点把碗摔到地上,如果不是澹台捭阖用焚情接住,恐怕那个差点也可以去掉了。
“别吵,他们都在睡觉呢”澹台捭阖示意对方噤声。
赶尸人真是被澹台捭阖这样不请自来的举动气个半死,要知道首尸的作用在赶尸这个行当里是多么重要
观察完毕,澹台捭阖又将黄纸在首尸身后的新尸上蹭了蹭尸油,这才将黄纸贴回首尸的脑门。
“你这个符纸画的有点问题,你们家的人是不是在这个行当上都干不过十年”澹台捭阖抱着水桶走向赶尸人。
“他是个哑巴。”老婆婆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不过,你倒是说说,这有什么问题我在这里开店久了,他们家的人的的确确是差不多十年一换的。”
“这是寿御尸。”澹台捭阖想了想,又道,“我在那个首尸的符纸上添了两笔,勉强化掉了折寿这一条,其它的我也没办法。”
“公子不是一般人。”老婆婆安慰似的拍了拍赶尸人的肩膀,赶尸人还要赶路,留下这两人独自赶着尸走了。
“阿婆不怕这些东西”
老婆婆笑了笑,道“怕我一个妇道人家,若是真怕,也不会在这荒郊野岭开客栈了。”
“确实。”澹台捭阖点点头道。
老婆婆又指了指那颗百年枣树,眼中柔和地说到“你看看这棵树,当它只是一颗树的时候,它就是一颗树。但是当它被人寄予了无限的愿景的时候,它就是神。”
“这树是保佑什么的”
“愿望成真。”老婆婆是个爱笑的人。
澹台捭阖也笑了起来,道“求姻缘准吗”
“一般人求的都是平安归来,”老婆婆顿了顿又道,“不过公子求一求也没毛病。”
“不,姻缘是不能强求的,算了。”澹台捭阖抬头望天,满天的寒星灼灼,汇成一道河流。
沉吟良久,老婆婆忽然开口道“能让公子心悦的姑娘必然是极为幸福的。不过心悦公子的姑娘却未必能幸福。”
澹台捭阖笑而不语。
“明日是端午,公子的家人不会想念公子吗”
“会。”澹台捭阖深吸了一口气,“但我们都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去做。”
“除了家国天下,还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的呢”老婆婆不屑地撇了撇嘴,正说着就转身离去,准备睡觉。
澹台捭阖依旧笑而不语。
一大早,澹台捭阖烧了水,煮了粥,又从寻了一夜才寻到的大缸腌菜里捞出酸菜、黄瓜、笋若干,一一放在案板上切丝。
然后,将这一切装到木桶之中,直接扛到外面。
老婆婆刚刚睡醒,这时正等在那里,揭开澹台捭阖送过来的东西一看,咯咯地笑了一声“想不到公子这样的斯文人也能做这样的事。”
澹台捭阖叹气道“家母去逝,自学成才。”
“我若是你母亲,那真是要笑醒的。”
“为何”澹台捭阖不解。
“那么好的公子,不愁没有好儿媳啊”老婆婆笑归笑,手上的活计那是一点都不慢。
澹台捭阖挑了挑眉“我去喂猪。”
“去吧去吧,真是”老婆婆的话语被一室的嘈杂给淹没了。
芭蕉绿蜡,珍珠糯米,雄黄清酒,五色彩绳,朱砂艾蒿。
老婆婆熟练的用蓬草捆住芭蕉叶子包着的糯米,里头什么馅都没有。
“这是素粽子”澹台捭阖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可是从来都不吃咸菜粽子之外的粽子的,特别是加了红枣、红豆、黄豆、豌豆这些东西的粽子,掺牙。
“以公子的出身,想来是没吃过的吧”老婆婆微微抬了抬眼皮子。
“呃呵呵。”澹台捭阖莫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裴朝觉得,如果自己不提醒澹台捭阖的话,他可能会在这里过的乐不思蜀。
王爷啊,您还记得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一种我在写地理中国行的感觉,笑。
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大大后天开始吃糖,解谜,黑白无常合体。
第61章 百鬼夜行
辞别了驿站的老婆婆,澹台捭阖策马西行,裴朝跟在他身后骑马手里捧着书,研究气候变化。
山路逆行,几个与澹台捭阖结伴的商旅准备在分岔的大路口安营扎寨。先将马匹一一系在路边的树干上,再收拾场地好铺毯子、生火做饭。
澹台捭阖走到带路的头马人面前,问了一句“我们接下来是不是要往这条路走”他指的是那条笔直向西的大道。
头马人连眼睛都没有抬一抬,就答道“我们要绕道过东岭,不过这条。”
澹台捭阖抬头一看,东向的是条小道,而且还是毗邻万丈深渊的羊肠小道,端的是一番惊险无比。
“为何”澹台捭阖忍不住追问道。
头马人嗤笑了一声,说到“公子啊,你可知道这条西岭是个什么名号”
澹台捭阖想了想,回答到“不归岭。”
“这不就结了”头马人顿了顿,又道,“有去无回不归岭啊,公子不要命,我们这些小人还是要的。”
“可是为什么不能过”澹台捭阖执着地问到。
“小的好像没必要跟公子解释这个吧”头马人大概是真的心情不佳,逮着一个人就发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澹台捭阖默默地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头马人的手里,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头马人嘿嘿地笑了两声,收起银子,拍了拍旁边的毯子,示意澹台捭阖坐下。澹台捭阖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下了。
“话说这不归岭呢,原来叫鬼下坡。路过此地的但凡是走下坡路,都得跟着老向导,要是没有向导带路,那人铁定迷路走出来之后,甚至会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澹台捭阖趁着头马人停下来灌口酒的时间,追问到“那我们为什么不找向导难道是又出了什么变化”
头马人酒气熏熏地低喝一声,这才回答到“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武陵邪尊听过吗”
澹台捭阖蹙眉,又是这个家伙
“江湖上都传说他已经死了。”
头马人诡秘地笑了笑,小声道“那我要是说他没死呢”
“没死”澹台捭阖有些讶异,能在仙中九姓大部分联手的情况下诈死,那得是多大的本事啊
头马人继续神神秘秘道“曾经有人在夜里从那边的山坡望着这条岭子上,你猜怎么着他看到了岭上可是热闹得很,人来人往,灯火通明。”
“啊”澹台捭阖总觉得有一股阴气从他背后吹出来,一直吹到心底。
“你想想,这大晚上的,又是荒郊野岭,哪里来的集市不是鬼才怪了,啧啧。而这世上那驾驭百鬼的恐怕除了那位也别无他想了吧”头马人咂咂嘴,提起酒葫芦就是一通猛灌,咕嘟声不绝于耳。
澹台捭阖疑惑不解,那位邪尊大佬不是人,但是他怎么可能骗过众人的眼睛。更何况,一直死死地盯着这块的三清张氏都没有任何表示,是卫泾的可能几乎为零。
“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不能过这个岭子”
头马人有些不耐烦地说到“你烦不烦啊这岭子近十年但凡有人上去就没有能囫囵回来的有去无回”
澹台捭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有继续问下去。起身拍了拍衣摆,回到了裴朝的身边,裴朝煮面,手忙脚乱的一看就知道是个新手。
“王公子你要不要也来点”裴朝出于礼貌问了一句。
澹台捭阖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朝准备把一整块盐丢到锅里去的动作。
“真的”
裴朝尴尬了一下,道“君子远庖厨我也没办法”
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上的盐,说到“还是要我出手救你。”
沉默了半晌,裴朝忽然开口道“公子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澹台捭阖笑了笑,道“天生奇才难自弃,我也没办法,有的人啊天生就是那么聪明的。”
“”好好的一个伤感话题就这么被带歪了。
一锅热气腾腾的面疙瘩煮好了,澹台捭阖放下瓢羹,对着裴朝道“我要去一趟不归岭。”
“啊”正准备拿起筷子吃面的裴朝忽然手抖了一下,差点没有把整锅面摔到地上。
“听说十几年前的大魔头没死,我想去会会他。”澹台捭阖的神情很轻松。
裴朝的心情很复杂,割猪草、喂鸡喂鸭、上山砍柴还顺便捉妖这些也就算了,总算是在为人民服务。但谁家公事出来,特么还附带走亲访友的纵然不是走亲访友,那难道去访个陌生人就没问题了吗
“走了。”澹台捭阖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还没等裴朝回过神来就翻身上马,朝着不归岭去了。
裴朝想了想,咬咬牙捧着一锅面也跟着去了。
初时岭上寂寥无事,四下里黑魆魆的,稍微胆小些的恐怕就要给吓尿了。可惜澹台捭阖与裴朝皆不在此列,裴朝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澹台捭阖是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作死。
“跟紧。”澹台捭阖冷不丁地交代了一句。
“嗯”裴朝饿着肚子,看着锅里的面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不多时,柳暗花明,两人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处楼牌,上书三个血红桀骜的大字
阴律凝。
接着,面前就是一道繁华景象铺开,热闹的街市与凡俗无异。
裴朝严肃地看着澹台捭阖,只见对方居然什么准备都没做就进了去,不带半点犹豫。
两人刚刚入街,马匹不安地骚动了一会,澹台捭阖不得不出手镇压。
离得最近的那个面摊小伙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冲着裴朝问到“这位大人,您要不要来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啊包大包鲜”
澹台捭阖笑了笑,指着他手上的面疙瘩,替裴朝答道“他自带了。”
小伙也不恼,继续乐呵呵道“这怎么能一样呢我们这的手艺那可是令人流连忘返啊”
澹台捭阖突然拔剑,一剑砍了小伙的人头。
“啊”裴朝被他这样凶厉的行为吓了一跳,但那锅面疙瘩依旧好端端的呆在他的怀里。
人头落地,化作一个纸奴模样,阴惨惨的让人害怕。
“吃了你们的阴食,好留在这里陪你们吗”澹台捭阖收剑,看向裴朝,“把玉佩给我。”
灵光一闪,一个繁复的护身法阵被澹台捭阖刻在了上面。
澹台捭阖抬手又将它抛了回去,随口道“无论如何都不要丢掉这个玉佩,它可以护你平安。还有,无论是什么,只要是这地方的东西,全都不要吃”
“公子事有蹊跷”
澹台捭阖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既然路过此地,若真有什么邪佞,那我总是要见见的。”
裴朝还是把到了喉咙的话给咽了回去,自己的劝说从来都没有起过作用,还不如不说。
街上的“东西”一见澹台捭阖策马而来,都纷纷瑟瑟发抖地寻个地方躲了起来,只露出一双双诡异的眼睛无声地探看。
街市的尽头是一座大宅,宅门上没有传统的匾额府号,反而又是三个字断阴阳
澹台捭阖一脚踩上门坎,直接踹开大门。
四肢翻折的女子由门边爬了过来,没有披头散发,出奇地收拾的极为整洁。
“公子息怒”楚楚可怜的秋水眸子,就这么盯着澹台捭阖不放。
澹台捭阖的嘴角抽了抽,美人计是不会有用的,更何况是个死美人。
“让你们主子出来见我。”澹台捭阖话音未落,就听见屏影墙后传来一阵木门的吱呀声,配着这个场景,说不出的诡异与滑稽。
“公子息怒,在下这就带着公子去见邪尊大人。”猫脸面具的少年垂着头,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
澹台捭阖唇角一扬,道“你是活人。”
少年不卑不亢地答了一声“是。”
“有趣。”
“公子请。”少年伸手指向了屏影后,显然压根就不担心澹台捭阖会不会配合这事。
裴朝下马追了上来。
澹台捭阖还真就跟着少年去了。
走了很久,从房舍大宅中走出,再穿过后院的花园,场景渐渐地变得荒凉。
“我说,你们不会就是要把我从那里引出来吧”澹台捭阖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少年回头,微微一笑,道“正是。”
“说好的百鬼夜行呢差评”澹台捭阖像是毫不在意少年的回答,淡淡道。
“都被公子的王霸之气镇住了。”少年不动声色。
“武陵邪尊本人要是这水平他也别混了,去开花街吧。”
少年忽然跑动起来,澹台捭阖果断追了过去。他可以肯定这少年不是邪尊,但,必然跟邪尊有什么关系。
裴朝跌跌撞撞地艰难跟上,也难为了他始终没有洒出面汤。
“我去”
澹台捭阖好像遭遇了什么重创,声音都飘忽了起来。
裴朝骤然止步,面前是一处隐秘的断崖
“嗖嗖”
裴朝茫然,澹台捭阖这是被暗算了可他怎么办
于是,决定在这里等澹台捭阖回来的裴朝,坐下,喝起了面汤。
月黑风高,吃面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天多
第62章 渡头流萤
“不归岭可是个好地方啊,桃花美人。”
“让鬼爷见笑了。”
“小桃花,那爷我就在这住下了啊。”
“爷请便。”
山野桃花烂漫,举目远眺,皆是青山无言相对。
一黑袍绣青面纹,一绯衣卷花楼饰,男子俊朗而眉间一股郁郁,女子艳丽而容颜一点妖娆。二人言谈泛泛却似是知交之辈,共话来年春好播种修屋及至秋收冬藏之事。
“咳,咳咳”
澹台捭阖一口吐出了已经温暖的河水,也来不及管周遭的情形,坐起来继续咳嗽。一只手递来一块拧干的麻布,澹台捭阖边咳嗽边道谢接过擦了擦脸。
然后
他就发现不对了。
这姑娘谁这哪里这什么情况
澹台捭阖缓了缓,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那个递布给他的姑娘,问到“敢问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发出“啊啊”的气流声音,表示自己是个哑巴。
澹台捭阖面不改色,又说到“这位姑娘,在下粗通医理,不如让在下看看姑娘的喉咙,以图一治,可好”澹台捭阖自知此语唐突,但为确定对方是否有问题,有多大的问题,这是最快的办法。
那姑娘眼睛一亮,点点头就把手腕给送到了澹台捭阖鼻子底下。澹台捭阖挑眉,难道不是应该看喉咙吗
“姑娘,请张嘴。”澹台捭阖这边勉为其难地替她把完了脉,得出一个结论身体健康并无大碍。
那姑娘依言张嘴,澹台捭阖正要调动灵力点火照明,却忽然发现
特么灵力被封住了
没有工具,澹台捭阖愣了一瞬,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定下心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那姑娘的喉咙。
没有声带,完全的没有声带。
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他可以想象这个姑娘能活到现在都还没有被噎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姑娘小鹿一样的眼睛水灵灵的盯着澹台捭阖,澹台捭阖实话实说道“姑娘你这个病不是一般人能治好的,恕我无能为力。”
“唔唔。”只见那姑娘嘟着小嘴,笑眯眯地冲着澹台捭阖点头,以示自己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接着,这姑娘就接过麻布出了门,说是出门,也不过是掀开个芦杆帘子出去。
趁着四下无人,澹台捭阖盘腿坐定,运转灵力试图突破那层似有若无的封印。奈何努力了半天,额头上冒汗,肚子饿抽筋都没有结果,只好作罢。
澹台捭阖下了地,踩在吱嘎作响的木板上一阵头晕目眩,差点直接倒下。
“小伙子,你还好吗”
皮肤黝黑的老大爷正好掀开帘子进来,头上还顶着插着野草的渔帽。
澹台捭阖扶着这间小屋里唯一可以支撑的桌子,颇为勉强地点了点头。
“嘿,”老大爷乐了,“不行就不要硬撑着,你们这些小伙子呦”
澹台捭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道了一声谢,到底是躺了回去。
虽然他是一个纯爷们,但是现在真是没力气,行不行这个问题都懒得理会了,可见澹台捭阖这次是有多衰弱。
木板下水声吁吁,澹台捭阖捧着老大爷递来的杂米粥小口小口地喝着,顺便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因为不小心而落入深渊的时候,澹台捭阖抓到了一片亮光,他现在想想,恐怕与自己醒来前所作的没头没尾的梦有很大的关系。
人皆有三魂七魄,天地人三魂,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
而碎裂开的魂魄却并不如此,其中的每一片都承载着一个人身前的记忆。世间百年来碎魂魄而死的,只有一个人,澹台捭阖很清楚。
“小伙子”老大爷的声音里充满了淡淡的笑意。
“啊”澹台捭阖抬头一看,自己碗里的粥老早没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却还是傻兮兮地时不时抿上一口。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澹台捭阖再次思索起自己的境遇来。
他向来运气好,遇到的人都不是大奸大邪之辈。听老大爷的描述,他是到了云中地界花城附近。
这一家老小两口人,是这清江古渡头的摆渡人。
从不归岭到此,就是清江顺流而下也要几日。澹台捭阖想了想书上记载的对于清江源头澜沧江的描述
水流甚急,暗流汹涌,落者十死无生。
也不知道澹台捭阖是怎么活下来的,不过活下来就好,也懒得管他那么多了。
澹台捭阖忽然想起一事,除了焚情,一直安安静静缠在自己身上的黄金蟒也不知所踪。澹台捭阖忍不住脸色诡异的想了想,若是不幸,那黄金蟒就恐怕是第一条被活活淹死的蛇了。
实在是奇闻一桩。
哑女是老艄工的孙女,跟着老艄工姓沈名流萤。流萤的皮肤不白,却有着天然的灵气,一双纯粹的墨色鹿眸清澈见底,笑起来有浅浅的酒窝,身段是介乎少年与成人的婀娜。
澹台捭阖忍不住会想,要是没有见过楚凌霄,他必然会喜欢这样的姑娘的。愿意宠她一辈子,想要把世间的一切珍宝都搜刮来双手奉到她的面前。
温婉,灵动,美丽得像是误入凡尘的妖灵。
容颜是可以修正的,而那种与生俱来的灵动却不可以。
“唉”
夕阳蔓延古道,对岸有人在招手,老艄工熟练地摇船过去,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澹台捭阖快要被摇睡着了,谁知道一会人到眼前,居然是叶随那个家伙
叶随与老艄工有说有笑地告别,总是拿眼睛去瞟流萤,流萤羞涩地笑着。
澹台捭阖的嘴角不禁抽了抽,他想着,接下来莫不是要上演什么“恶霸戏哑女”的戏码吧
结果,叶随还真就把“魔爪”伸向了流萤。
澹台捭阖蹲在帘子后面,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只好蹲着继续看戏。然而,叶随仅仅是摸了摸流萤的发顶,笑着道“哑巴又怎么样有城主一天就有你一天日子还是要过的”
“是的,是的。”老艄工也随声附和道,澹台捭阖听得出来,他是非常真心的。
“你叶姐姐还在城里盼着你去看她呢”叶随嘱咐着,几乎不像是那个澹台捭阖认识的自命风流叶家大少了。
“今天七夕,我赶着回去陪姐姐吃饭,走了。”
流萤在叶随背后拼了命地挥手,她不会说话,只好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澹台捭阖终于走了出来,他寻了个尚算干净的地方坐下,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江上的景致很美,那是一种凄凉却暖人心脾的美,很容易让人产生一切都结束了的满足感。
这一户人家有多穷,澹台捭阖已经有所了解。他这样面皮薄的人,自然不好意思整日无所事事混吃混喝的。他想了想,也许可以靠挖药材混口饭吃,这是比较稳妥的办法了。
灵力是澹台捭阖的倚仗,没有灵力,澹台捭阖不能保证自己在暴露身份之后,顺利活到姑苏。毕竟,他还是个朝堂上的关键人物,谁想杀他,谁想保他,都是不一定的。
澹台捭阖懒懒散散地躺下,双手垫在脑后,二郎腿高高翘起,不在意。云中的气候一年到头都十分宜人,即使是睡在荒郊野外也没什么人会冻伤寒。
晚风吹行舟,暖意融融,澹台捭阖居然迷迷糊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最后是流萤把澹台捭阖给推醒的,塞了个粗糙的窝窝头给他,就一屁股坐在了澹台捭阖身边。澹台捭阖默默地看了一眼这个黑得出奇的食物,咽了咽口水,笑了笑,一大口一大口的勉勉强强将之嚼碎吞了下去。
有总比没有好,深知这一点的澹台捭阖绝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轮回百世,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一些印记。
一直等到澹台捭阖慢悠悠地把最后一口窝窝头咽下,流萤忽然扯了扯澹台捭阖衣袖。澹台捭阖回过头看她,她试着用口型拼出了“跟我走”三个字。
澹台捭阖不由地想起了一些尴尬的回忆。但他想了又想,就是没有想出任何一个自己会被一个姑娘看上的理由除了脸
所以,他放心地跟着流萤下了渡头,走在芦苇荡中央。流萤在前面跑着,澹台捭阖没有跟上,不一会就丢了影子。
于是,目前“身娇体弱”的澹台捭阖寻了一个地方,把密密麻麻的芦苇推倒,抖了抖,感觉没有什么虫子,便躺了下去。
钻小树林不如钻芦苇荡,澹台捭阖由衷地想到,芦苇荡多好还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
满天的繁星,澹台捭阖一身懒骨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睡这吧,懒得挪窝了。灵力没有,长期的饥饿,身体的暗伤,零零总总的加在一起,也难怪澹台捭阖如此。
这要换个一般的人来,恐怕早见阎王去了。
“啊”
“啊”
芦苇荡里骤然响起两声惨叫,一声低一声高。原来是流萤见澹台捭阖不见了四处奔跑着寻找,结果,一脚被来不及闪躲的澹台捭阖绊倒,整个人摔在了澹台捭阖的身上。
澹台捭阖咬牙坚持,这才没吐出一口老血。
他悲痛地看着苍天,怎么想要好好睡个觉就这么难呢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没事吧”
流萤无辜地点了点头,缓慢地爬了起来,澹台捭阖一眼就看到了她膝盖上的伤口,芦苇杆尖锐的插伤,血流了出来。他心里还有点不好意思,到底是自己先在不对的地方躺着的。
是以,澹台捭阖也起身,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背你去上点药。”
流萤明媚的眼睛盯着澹台捭阖转过来的后背,慢吞吞地爬了上去。流萤不重,至少跟楚三公子比起来简直就像一只小猫。澹台捭阖忍不住腹诽,没毛病,楚凌霄的体重没毛病,至少不是女扮男装。
山坡上有几棵孤零零的苎麻,澹台捭阖采下几片叶子撕碎,放在嘴里嚼了嚼。又从下摆上撕下一条布来,正要将糊状的东西吐在上面,澹台捭阖突然停住了。因为流萤一个劲地扯着他的衣袖,澹台捭阖抬头一看。
他们走过的芦苇荡里飞起了无数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飘忽不定。
壮观的渺小,几乎就是另外一个天河。
澹台捭阖吐掉了口中的东西,问到“你就是带我来看这个的”
流萤的眼睛倒映着波光星河,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澹台捭阖及时移开了视线,脚踩两只船不是好习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空即是色
“谢谢。”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究竟给自己脑补了什么样的故事,居然要这样安慰自己。但是,总是一片好心,不好说辞。
上好了药,澹台捭阖依样画葫芦地又把流萤给背了回去,走过明明灭灭的芦苇荡。他忽然觉得,如果日子可以一直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着,似乎也是挺不错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世渡忽然想把这个发展成新的b文,诸位觉得如何年下浅冰山攻,懒散微腹黑受
凡岚居人
当真是极凉的秋雨过后了。
布衣青年执伞,独立江头。伞面白净,一无所有。空气中浮动的云岚之气在缓慢的流动,常人几乎难以察觉其中的变化。
“诚如你所见,我们这儿的确是缺个摇渡船夫的船夫的。”一身粗布短打的老樵夫指着波涛汹涌的江面,试探道。
青年笑了笑,道“能为百姓做些什么,也是我的福气。”
老樵夫这时候才发现这青年面色的苍白,忍不住劝到“做艄公可是个苦活,公子你这个身体”
言有尽而意无穷。
青年没有听他的话,足尖一点,在宽阔的江面上犹如蜻蜓一般惊鸿而过。樵夫见此人心志极坚,不可回转,便由他去了。
江对岸有一片毛竹林子,瘦弱得可怜,想来是无主之物。
收伞,虚空一划,又将伞插在了一旁。
一排竹,刚刚好九筒,一筒不多,一筒不少。
青年摸了摸腰间古朴的玉佩,手中顿时多了一根长长的细绳。用细绳束缚住了竹身,一道窄窄的筏就成了。
推筏入水,青年拔伞亦跳了上去。
从此,琼华外千里的沧州饮马川上,多了一个摆渡人。这个摆渡人总爱撑着伞,有一遭没一遭的划船,若是急性子的人见了,就是坐到江中也要跳下去自己游的。
世人皆知,昆仑欲往江南,饮马川是最近的必经之地。
忽然有一年,饮马川上来了一名背剑的少年,眉目间柔和,带着三分疏冷。
“过江”执伞的摆渡青年愣了愣,但很快面色如常的问到。
少年点点头,跳上竹筏,竹筏即刻沉了大半,涌动的江水几乎要没到鞋面。
青年无奈地看着对方,手里的伞收了起来,喃喃道“怎么这样性急,嫌沉得还不够快吗”
话音未落,青年就抓着竹桨快速地划开了。
少年的眉梢抖了抖,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吐露。
竹筏横江,也是半沉。
距江岸还有些路程,少年一跃,反手一块足两的银子直冲青年的面门而去。青年一把抓过插在竹缝间的伞,银子在伞面上一滚,落入了他的手中。
“我这是义渡。”青年忍俊不禁道。
少年站在江边头也不回,冷声道“就你这破筏子,一天不知道要沉多少回,拿了银子买艘正正经经的船吧,免得耽误事。”
青年依然笑着,道“就你背上那把破剑,一个月里不知道要生多少事,到焱陨山上丢了吧,免得自找麻烦。”
少年回头,道“你是霓裳门的人”
青年微微一笑,道“不,我只是个江上摆渡人。”
“”少年转身就走。
青年手里握着银子,心念一动,冲着少年的背影道“喂记得替我向你娘问个好”
少年脚下一滞,又回首道“我去的是江南。”
“无妨,离巢的小鸟总是要回家的。”青年毫不在意地开船往回。
少年喉头哽了哽,到底还是没把那句“其实,你完全可以等我回来时过这里的时候再说的”给说出口。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去是否还有回来的那一天。
饮马川上的撑伞摆渡人换了上好的桐油漆船,常常路过此地的人俱是松了一口气。不过可惜,即使鸟枪换炮,摆渡人依然还是那个摆渡人,慢得让人心碎。
不知哪年夜雨,一只火红的狐狸狼狈地蹿到了青年的船上,一头撞在船中的小案几上,昏了。
青年在船尾撑伞,看得啧啧称奇。
狐狸醒了,发现自己居然被一根长满了水草的细绳给吊在了船尾。
“你真是一只有趣狐狸。”青年在它的头顶开口道。
狐狸挣了争,却是无法解除细绳的束缚,这条绳子有古怪,它的灵力皆是被束缚住了。
细绳的另一端被青年捏在手里,青年忽然站起身,船行在江面中央,他冲着江那头的一名健壮男子喊了一声“这就是你家掉的狐狸吗”
那男子心头一惊,就要飞身而去,谁成想这江面禁制密布,竟是一丝空隙也不得。他立时大喊到“手下留情”
“我再问你一遍,这到底是不是你家的狐狸”
男子把心一横,道“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
“那好”青年淡淡地勾起了唇角,低头对着这只狐狸道,“他说你是他家的狐狸,要不你应一声这样我就知道你真是他家的狐狸了。”
狐狸白了青年一眼,咬着牙,宁死不屈。
“嗯,有骨气。”青年不在意地笑了笑,一把松开绳子,狐狸笔直地落入汹涌的江流中,溅起一片水花。
“哗”水花都被骤然撑开的伞面给阻挡了,在明媚的阳光下折射出亮丽的闪光。
狐狸会游泳,但江流滚滚,再加上它的前肢被牢牢的绑住了。只能在水中勉强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
青年过了好一会才从江里把浑身湿透的狐狸提上来,又说到“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是不是他家的要真不是,那我今晚上就吃狐狸炖汤了。”
“”狐狸沉默了一下,就这一下,青年又把它扔进了江中。
“等等等等我是他家的”狐狸忙不迭地喊到,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这人把自己放了,自己立刻就跑他还能追上来不成
“好吧。”青年提起绳子,收伞转身就是一个剑式招架。
“放开他”那江边的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开了禁制,一刀劈向青年,刀中暗含着恐怖的劲道。
“好了好了,给你就是。”青年手一甩,狐狸连同细绳都被抛向了江面。那男子眦目欲裂,却也顾不上那么多,脚下一蹬就扑向了狐狸。
狐狸是痛苦的,特么谁知道这人连细绳这种神器也能扔着玩啊居然都不替它解开
“噗通”落水声巨大。
待到这一人一狐浮上水面,青年已然撑着伞摇着船远去了。徒留这一人一狐在水面上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船到岸边,那还站着一对男女,衣饰古怪,不像是中原人士。
其中的男子忽然上前一步,开口道“秋未寒,九门主被魔道困在幽冥峡,生死不知。”
青年止住了笑容,像是有些苦恼地收起了伞。
涛涛江水瞬间分道,一柄通体银月色的重剑出世,青年走下船,握住剑柄,转身对二人道“拜托两位替我看着这船,我去去就来。”
一旁的女子语带惊诧地说到“你没把昊天还给景溪”
“走的时候匆忙,忘了。后来就想着他总是要过饮马川的,也就没急着还。”青年腼腆地笑着,浅淡的唇色有些过分。
青年将剑背上身,手里捉着伞柄,就这样上路了。
幽冥峡其实是个很美的地方,峡谷中央一条黄泉一直延伸到地下,不知通向何方。遍地的彼岸花,见花不见叶,目力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嫣红,妖娆得让人心惊。
宛如这花海般空前不羁的女子手执九节长鞭,在幽暗的黄泉洞中,竭力挣扎。
眼前仿佛忽然下起了红雨,所有的攻击都骤然停止。然而,却没有一滴雨落在她的肩头。
撑着伞的青年长身玉立,手中的重剑无锋亦未曾沾染半点血迹。
女子转身,黑暗中看不清青年的眉目,但她知道,她就是知道,是他来了。
“未寒”
“我在。”
“未寒”
“嗯。”
“未寒”
“”
“未寒”
也不知道是第几声,秋未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把将伞塞到女子的手里,转身就走。
“未寒”
“人救完,我该走了。”秋未寒没有回头。
女子知道他心意已决,只好讪讪道“你封在琼华的刑天被薛掌门之子偷出了琼华。”
“我知道。”秋未寒脚步停了停,收剑道,“他长得挺像他娘的。”
“魔道已经派出了十大护法去追杀他。”
“晤,好像这孩子活不过今年了。”
女子无言以对,唯有目送着他离去。她撑着伞,忍不住会想,这个人是不是还会回来找她取伞
走出幽冥峡,青年默默地吐出一口黑血,取出自从遇见刑天剑之后就一直常备的手绢,擦了擦唇边的血迹。
“唉我只是个摆渡人啊”
抱怨归抱怨,他依然走向了与饮马川相反的大路。
路,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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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血染清江
直到过了几天,澹台捭阖才想起来那天晚上其实是七夕。流萤自幼没有母亲,自然是不知道七夕怎么过的,而澹台捭阖一个大老爷们过七夕,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七夕之后,中元将近,澹台捭阖混吃等死已经混得非常熟练了。
白天跟着流萤去了一趟城中,花城人士的服装各异,显然是非常有民族边陲之风。
纸灯船处处皆是,莲花的,荷叶的,甚至还有那扁扁圆圆的小黄鸭。
流萤盯着澹台捭阖看,一双眼睛动也不动,澹台捭阖抽了抽嘴角,到底还是掏钱买下了那一盏鲤鱼模样的白烛灯。
中元鬼节,鬼门大开,水道往来,人鬼共世。
船灯祭灵,引渡亡魂。
夜色渐渐沉下,灯火从清江的那头晃晃悠悠地飘来,白白的,几乎朦胧成了一片。
这一日,过江的人也少了许多,不过古渡头是义渡,非是红白礼钱不收。大部分时间,这老艄工一户人家都是由城主府出橏渡银养着的。澹台捭阖前几日随流萤去了城主府取月俸,恰恰撞见了叶随的姐姐,说是撞见,澹台捭阖倒是怀疑这是人家姐姐专程堵在这个节骨眼上来的。
澹台捭阖只好安安分分地站在流萤身后装木头,谁知道这“姐姐”还特别过问了澹台捭阖的来历。什么姓甚名谁啊,年岁几何啊,家中何人啊越问越离谱。
澹台捭阖只好半真半假地打哈哈,他自然是明白这个“姐姐”要做什么的,牵线搭桥,讨杯喜酒。
“唉”
蹲在芦苇荡口里发呆的澹台捭阖长叹了一口气,灵力还是没有恢复。若是要解开封印恐怕还要许多功夫,天材地宝自然是逃不了的,还不如冒险自己回去呢。
满天的星辰,天天看天天看,现在也差不多腻味了。
没有灵力的澹台捭阖是无法看见除人之外的东西的,焚情静悄悄地被放在一边,澹台捭阖可以拔开剑身,却只能像武夫一般地用它。
无所事事的澹台捭阖最后还是回去睡觉了,他睡在地板上,铺了一卷干燥的芦苇草算是床。澹台捭阖谎称投水自尽的失意人,就在老艄工家中暂住下了。
然而,澹台捭阖却在夜半的时候被胸口的潮湿感惊醒了,睁开眼一看,是流萤。
她在哭。
“怎么了”澹台捭阖低头小声问到,这场景他是真不敢让人看到,要不然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流萤没有说话,她只是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在倾诉。
“”交流困难,怎么办
只见流萤忽然奔向她的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只压得扁扁的干花。澹台捭阖仔细辨认,终于发现这是一朵夜来香。
澹台捭阖早已趁着流萤离开的时候坐起身,此时不免抬头问到“你是想要这样的花吗”
流萤用力的点头。
“一定要今天晚上吗”
流萤继续用力的点头。
“好吧好吧。”澹台捭阖想着既然都被吵醒了,那不如就出去走走。其实在那一瞬间,他就已经替流萤想出了无数的原因,但,终究是不知道为什么的。
一夜奔波,澹台捭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样的心理,大概是同情吧。
他走到花城的时候,城门还未开,楼台上挂着的灯笼奄奄一息。
蹭在墙根底下,澹台捭阖有种莫名的幸福感,能够帮到别人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想着要到哪里去寻这个花,连夜风萧萧也未尝察觉到。
开了城门,澹台捭阖头一个窜了进去,他想起来他在城西头的卖豆腐脑摊子边上见到过这种花。
直奔西城,采了花,还顺便买了一碗豆花,撒上细碎的青葱,热气腾腾,美不胜收。
另一厢,有人彻夜未眠。
杂草,荒木,蛇虫鼠蚁,少年一袭黑衣兽面,在不归岭上不停地游走。
他在找,找一个人,一个失踪在这里的人。
这个人,很重要,重要到他可以不顾家法逃出来寻找。
但是他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不过是共患难罢了,不过是同床眠罢了,不过是梦里寻他千百度罢了。少年面具下的嘴角冷冽地勾了勾,他再清楚不过的是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像个正正经经的王爷一样娶王妃纳侧妃收小妾,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可当他亲耳听到兄长说“半月前,八贤王在不归岭上失踪了,生死未卜。”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他提剑从剑冢闯到君山渡口的时候,他才明白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他答应了父亲守丧三年不出山的。
然而,他失信了。
他的兄长追到君山渡,站在他的面前,要他回去。因为淮南楚氏,不能再掺和到任何与朝堂相关的事里去了。一旦他走漏风声,楚家将面临的是整个未央朝的兵力围困君山,还有一直背后虎视眈眈的韶昀。
而他做了什么他打伤了他的兄长
抢了一叶舟,渡出君山界,御剑而走。
衰草凄迷,少年的黑衣沾上了许多草子、碎叶一类的东西,露水湿透了小腿,冷冷的日光从天际显现,照亮了这片土地。
没有,没有,没有
无论是哪里都没有那个人留下的痕迹,少年绝望地看着绵延百里的不归岭山脉。如果不是在这里,那个人唯一可能会遭遇不测的地方,就是
绝灵阵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