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老婆婆像是不耐烦似的直接合上了木门。
裴朝摸摸鼻子,这算是碰了一脸灰吗
澹台捭阖感叹着跟在裴朝身后走了出去,这里的人家大都还没有出门,与别处大清早就起身干活尤为不同。
出门二三里地,澹台捭阖隐匿了踪迹,悄悄地御剑跟着裴朝。
事出有妖,不得不防。
过了一座岭,就望见了县城,狭长的山谷中坐落着星星点点的建筑,县衙的建筑格外明显,因为飞檐极高、斗拱三层。
“这里就是仙居”裴朝转过头问向澹台捭阖,他虽然看不见,但澹台捭阖说了他就在裴朝身后。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澹台捭阖无奈耸肩。
“公子不是修仙吗”裴朝随口道。
“”修仙还要有定位功能吗从来都没听过这个理啊
城中喧闹,裴朝一直走到城中这才看明白,原来是一群穿着牢服的衙役挤在一户人家门前。围观了一会,裴朝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就是在为除妖捐钱。
除妖原是好事,可看看这架势,哪里哪里都不对。
装作自己不存在的澹台捭阖,略做思索,他们这是要做法不找仙士找道士这什么道理
裴朝既然见了这事便不好不管,瞧瞧这衙役差点就要将人家的大门给生生拆了,能不管吗
“这几位官差大哥,你们这是何苦为难,捐钱捐钱,就在一个捐字上嘛,总不好逼着人家把孝敬父母的钱都拿出来吧”裴朝拱手相让,走到一干人中央道。
“你是哪根葱轮得到你小子来管大爷”为首的衙役斜睨了裴朝一眼,见他一身平民的衣饰,更加上一副文弱迂生的样子,很难不起轻视之心。
裴朝挑眉,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那可不是大哥你说了算的。”
“你说什么”一旁的衙役见这书生非但没有立马识趣的滚蛋,反而辩解起来,一时心头火气,抄起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打来。
裴朝心里一惊,但他知道澹台捭阖就在附近,绝对不可能坐视他白白挨这一下的。
果然,这衙役棍子还没抬起,脚下就正正地踩到了一块湿滑青苔,活活跌了一交,好险没磕掉了一对大门牙。
裴朝十分不厚道地笑道“大哥这礼数也太大了,小生受之不起啊。”
“你”为首的衙役气得双眼圆瞪,当时就要抓向裴朝的领子。
谁成想裴朝忽然向后退了一步,不多不少,刚刚好与衙役的拳头擦身而过。那个衙役一个不稳,堪堪摔趴在裴朝面前,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县衙离此不远,那县官听说有人闹事,匆匆穿了乌纱官服赶到。
这县官倒是要比那几位衙役聪明上那么一些,见事不好就服软道“这位公子是哪里人士本官瞧着面生,怕不是本地人吧”
裴朝一笑“自然不是。”
“本官看着公子这气度不凡,莫非是哪家的子弟出来游玩的”
“是子弟也不是子弟。”裴朝故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是想试试这县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这”县官这了个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咳,公子说笑了,本官姓李,木子李。”
“哦,原来是李大人,久仰久仰。”裴朝脸上丝毫没有平头百姓该有的敬重之色。
“公子来此有何要事,不知道本官能否略尽一二分绵薄之力”李县官拱手道,观之行事,这位要么是大有来头,要么就压根是个疯子
裴朝抬手道“请借一步说话。”
“堂中略备清茶,公子如不嫌弃,就往堂上一坐。”
“甚好甚好。”
两人就这样打着哈哈一路走到了县衙,穿堂入室,到了内间。
內间尚算简朴,左右太师椅,当中一台八仙桌。
裴朝从袖中取出了礼部侍郎的官印,在李县官面前一晃。这李县官见了,当即惊呼一声,作势要跪“下官有眼无珠,失礼了”
“无妨。”
李县官见裴朝面色无异,又试探着道“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无事。”
“那大人来我们仙居这地界游玩”李县官心里慌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呵呵。”裴朝继续一词不加,让那县官心里打鼓。
李县官脑筋算是转得快的,忽然一个闪光,莫非
“大人是随八贤王而来”
裴朝愣了一下,却看到了澹台捭阖在他面前用灵力写出的文字
装同流合污。
“我们王爷,他他在临安府的醉花荫呢”裴朝突然头疼地捂住脸,“你也知道,这些富贵温柔乡里出来的子弟啊,个个都是啧啧。不知李大人知不知道东林的那一双姊妹花”
“这略有耳闻。”李县官想了想,颔首道。
“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一双姊妹花”
“诶呀下官想起来了那就是八贤王独占花魁”
“”澹台捭阖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到李县官脸上,这什么鬼说法这什么鬼说法
裴朝的画风转变的真生硬。
澹台捭阖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冷静一下又想到不对,老子这还在看着特么裴侍郎你就胡说八道,这样真的合适吗
裴朝也没想到李县官竟然脱口就是这样的话,笑了笑,没继续搭腔。
“那是那是,王爷是人中龙凤,自然该占了花魁。”李县官忙不迭弥补道。要知道,侍郎在朝中虽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官职,但到底是四品的正官,比他这什么九品县官要高了不知道多少
“唉这位王爷他、他最近竟然看上了映秀坊的头牌”裴朝吞吞吐吐道,好一副无奈下属的样子,“是以”
言有尽而意无穷。
油滑如李县官立马就“明白”了,这是要来分一杯羹的架势啊
“好说,好说。”
两人打起了机锋,你来我往,听得澹台捭阖好不热闹。不过说来说去就是在利益二字上麻烦,澹台捭阖直接出了门,准备等他们理出个三七二十一再回来。这话真是没法听听得澹台捭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悬没瑟瑟发抖。
“李大人,这银子,不急。”裴朝捧起茶盏微微一抿,润了润干燥的唇舌。
“哪能不急呢王爷的事可是大事啊”
澹台捭阖晃了回来,又用灵力在裴朝面前写下几个字
明天去参加他们的除妖大典
裴朝皱眉,什么除妖大典但他没有问出来,转头就是一句“李大人啊,本官前些日子听闻你这地界要办什么除妖大典,不知本官有没有这个荣幸也来掺和掺和啊”
李县官能拒绝吗自然是不能的。他只能在心底狠得牙痒痒,一看就知道这礼部侍郎不是等闲之辈,绝对是蚊子腿上劈油的主看看,名义上说是要凑个热闹,谁知道这是不是估量好了大典花了多少银子,对一对账本就好狮子大开口了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忍着恶心做的“大人能赏光,那是整个滁州府的荣幸啊”
“”澹台捭阖差点没笑出声。
裴朝也有些不自然,本来他以为李县官前面的话就够寒颤人了,谁成想他还能更寒颤人
“极好极好。”裴朝深吸一口气,继续跟李县官打机锋。
“对了,大人今夜可有住处”
裴朝环顾四周,只见空中又是一行大字
住不住白不住
这些字比起刚才来要狂放许多,大约是所书者心情激动之故。
随着李县官在县里有名的仙客来用了晚膳,裴朝就在此住下了。
关上木门,灵力加封。
澹台捭阖似笑非笑地现身道“裴侍郎,本王坐享齐人之福”
裴朝呵呵一笑。
“事实如此。”
“我说本王没跟那两位姑娘怎么,裴大人,你信吗”
“我信。”裴朝不按常理出牌。
澹台捭阖挑眉道“那你还到处败坏本王名声。”
“瓜田李下,错在王爷。”裴朝说到,“若是王爷真是个明白人,就压根就不应该去那烟花柳巷是非之地。”
“确实。”澹台捭阖在这事上也明白自己的过失,但事已至此,不可回转。
“再加上王爷又有拒婚一事,市井已有传闻,八贤王爱美人不爱江山,被那一双花魁迷得神魂颠倒,连王妃都不娶了”
澹台捭阖心酸地想了想,老子倒是想娶个王妃,问题是人家能嫁吗不被打死才怪吧
“英雄自古多光棍吹灯睡觉”
“那王爷您睡床”裴朝语气古怪地冒出一句。
“不要一副本王是轻薄之人的样子,你睡本王修仙”
作者有话要说
六章见基友,好高兴,可以拉拉小手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还是吃药吧。
不,62章见基友。
不写打油诗了,没有油了
第58章 装疯卖傻
次日一早,裴朝梳洗之后就随着李县官坐马车往栖霞岭下的西塘古镇去了。
而这妖异,澹台捭阖在大晚上随手绑了个茶博士到房顶上吹着冷风看星星看月亮谈人生之后就弄明白了。原来是个会四处拐卖妇女儿童的“荷花妖”,真身就在栖霞岭上的千涧池中。
且不说荷花妖究竟是雄是雌,在民众的印象里花妖大都是雌的,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什么妖怪“她”做什么绑架了人家姑娘摆家里好看吗
虽然也不排除思想非主流的可能,但这妖怪也太特么非主流
古语云两个下面的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个花妖厉害,不仅会四处跑,还说得一口好苏白,其流利程度足以让地道的姑苏人都引为同乡。
作法的祭坛设在西塘古镇,裴朝到的时候滁州知府已经早早的坐在了上首。知府是地方官,正五品,一身佛头青上绣着白鹤亮翅的纹样。
打过招呼,推辞了知府的让位,裴朝这屁股都还没把椅子坐热呢一个头上插满了野花野草的疯子就被衙役给推了上来。
“启禀大人,这个家伙路上犯了疯病,您瞧瞧,把我们几个兄弟折腾成什么样了”知府手下的衙役青着脸,痛苦地说道。
“嘿嘿”那个疯子也不知道是得意还是怎么地,一个劲地看着这群鼻青脸肿的衙役痴笑,面上结了块的烂泥簌簌地往下掉。
知府问起经过,衙役一一道来。
原本这个仙居县贡上的“疯子”还是好好的一个年轻人,衙役去押送的时候还跟他聊了一会,是个极有见地的。前段路那衙役听着“疯子”的话,差点没有被忽悠地直接放了人家。结果,这下好了,这“疯子”趁着过碧湖的机会,硬是扯着牵住枷锁的衙役往湖边跑。
要不是来的衙役多还未必能拦住他,一群衙役就和那“疯子”在碎石堆与烂泥滩之间打起了拉锯战。碎石堆上不好走,衙役个个都摔得鼻青脸肿,倒是这“疯子”在烂泥滩上打了几个滚,没出什么事,就是这一脸烂泥怕是他老娘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得出来。
裴朝坐在椅子上事不关己地喝茶,栖霞往南是九华,九华盛产毛尖,特别是云雾毛尖。这知府也是大手笔,拿来招待裴朝的居然是山顶的明前老毛尖,充分贯彻落实“不吃白不吃”精神的裴朝自然是多喝几口。
“这”知府看向远处台上的道士,那道士冲他点点头,表示没麻烦。
衙役见此,小声道“大人,这还是带下去梳洗一番吧,免得妖怪大人发怒。”
知府挥挥手,就让人给他带走,“疯子”走之前还笑嘻嘻地向裴朝抛了个媚眼,惊得裴朝差点没有一口茶喷到知府的脸上。
这这这这这是不是澹台捭阖是不是
那“疯子”也是配合,进了放着木桶的柴房,见热水衣物齐全,直接回身踹开了衙役,把门一关法诀一打,任门外的人把脆弱的木门敲得天响,就是进不来这地方。
澹台捭阖脱了衣服,跳进木桶随意得洗了几下,将一身的泥泞洗去。
也不能怪他捉弄人,实在是半路上才想起来他的脸现在还不好给人看见,要不然还微服私什么访啊当机立断地跳了湖,也算是堪堪来的及。
这房间里居然还放着一台梳妆镜,一应胭脂水粉俱全,澹台捭阖用小指想想就知道了,这大概是直接从百姓家里征用出来的。
澹台捭阖一边穿衣服一边拉开小盒子,寻了水粉,不要钱一样的往脸上抹,厚厚的一层,白得像个纸人。又打开胭脂盒子,掏了一块红艳艳的胭脂,不过这回倒是没往脸上抹,就这么握在手中,转身撤了支撑门的灵力。
“咣当”
两下,两扇木门落地,一干衙役直直地摔了进来。
澹台捭阖挑眉,心情十分好地绕过地上东倒西歪的人群,走到门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身后爬起来的衙役在呼呼喝喝地追赶,澹台捭阖倒是不疾不徐地走到了祭坛。
一地红碎纸,祭祀已经到了该送祭品上山的时候,澹台捭阖来的刚刚好。
“妈的瞎你跑什么”衙役气喘吁吁地追到澹台捭阖跟前,这回他可不敢拿澹台捭阖的衣领子了,鬼才知道这疯子还有什么后招。
“赶着投胎”澹台捭阖硬是在一张白花花的脸上表现出了认真的情绪。
“”
目睹了这一切的知府内心是奔溃的,这个疯子好像说的也有些道理
裴朝果断放下了茶盏,就他看来,这家伙铁定还没完。还是先放下东西比较好,免得出丑。
台上的道士清了清嗓子“吉时到出祭”
澹台捭阖嘴里“诶呦”一声,扑向裴朝。在场的官员都大惊失色,衙役更是迟钝了一下便冲了过来试图把人给拉走。
澹台捭阖拉过裴朝的手,翻开手心,摸了摸,说到“年轻人,我看你骨骼清奇,有桃花之灾,不如转给我吧”
“什么”裴朝坚强地保持着那个端方的表情硬是没有被澹台捭阖的这一副尊容给吓一跳。
“唉都是烂桃花。”澹台捭阖一把甩开了裴朝的手,一脸沧桑的左挪一步成功躲开了扑过来的衙役。
裴朝当即也躲开了,衙役再次扑地。
这下子真是没有人敢于直面澹台捭阖,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呢
这个“疯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在场的衙役眼里含着泪水,如是想到。
“走走走,没听人说吉时到了嘛”澹台捭阖喊了一句,自觉地混到了祭品的队伍里。
祭品有个个地方来的,有男有女,大都在二十上下。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小伙子们黑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
澹台捭阖的头有点疼,带着一群凡人去除妖略挑战啊。
千涧池在一处山坳里,高处飞流直下的银丝,折射出美丽的光晕。
衙役战战兢兢地靠近了澹台捭阖,试图把他绑到树上。澹台捭阖似笑非笑地配合了一次,直到真的把他绑在了树上,衙役这才难以置信如坠云里梦中的离开了。
这事要不是裴朝帮忙,恐怕也难以那么顺利。
澹台捭阖灵刃一刀就将二指宽的麻绳给断开了,走到那些祭品身边问了几句。
“你们这是怎么被选上做祭品的”
起先还没人搭理澹台捭阖,但是渐渐地众人都被这个“疯子”吸引去了注意力,谁让他顶着一张鬼脸在周围晃来晃去就是不离开啊
“救命公子救命”一名脸圆圆的姑娘忍不住求救道。
澹台捭阖鬼一样的笑了笑,抬手一记灵刃,将那姑娘放了下来。
“姑娘莫慌,在下就是来除这妖的。”
“呜呜”那姑娘又好一阵呜咽,哭的澹台捭阖脸上的笑容快僵住了。
澹台捭阖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继续问到“那个你们有谁知道妖怪在哪里吗”
“放我们下来。”一个还算冷静的小伙子抢先回了一句。
澹台捭阖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地甩手又是几道灵刃,那些祭品刚刚得了自由,有的立马就屁滚尿流地往来处跑,有的见澹台捭阖这一手奇术居然准备留下来看个热闹。
跟着高人除妖啊说出去那可是倍有面子的谈资。
“高人高人您这是要除妖替天行道”刚才那个看起来十分冷静的小伙子追着澹台捭阖问个不停。
“等等”澹台捭阖果断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话语,问到,“严肃点,除妖呢”
“好的好的您有什么吩咐”小伙子一脸狗腿地看着澹台捭阖。
“”滚远点不要妨碍工作算不算
澹台捭阖到底还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只好说到“兄弟,我交给你一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
“好”
“”小伙子你这人不对啊,还没说清楚呢要是让你喂妖怪你也这么爽快
澹台捭阖再次深吸一口气,道“送这几位姑娘回家。”
“好等等高人你不让我帮忙”
澹台捭阖和蔼地笑了笑“这个事情很重要,你看看这些姑娘,一个个像是能自己走回去的样子吗”
“这好吧”小伙子松了口,勉勉强强地招呼那几位蹲在树下哭的姑娘跟他走。
澹台捭阖就这样微笑着目送一群人离开了视野,转过身从一棵树上取下焚情与希夷,准备面对妖怪。
然而
“卧槽”澹台捭阖想起了一个巨大的问题,眼前一片荷花妖冶无比,荷叶掩映间有花骨朵有盛开的有半凋的还有凋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个莲蓬的。
开玩笑吧这大春天的,哪里来的荷花
更严重的是,哪个是妖怪来着
第59章 降妖除魔
澹台捭阖御剑飞过湖上,风吹动了一池碧色,花朵与荷叶层层叠叠的,看的人头晕。
降妖除魔第一步
妖呢魔呢总要先找到妖魔才好动手吧
然而,澹台捭阖转了一圈,风平浪静,毫无波澜,简直就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你逼本王的。”澹台捭阖诡异地微笑默念道,立刻转身回到岸边,盘腿而坐,横琴空悬,天青色的灵力在天地之间荡漾开来,有序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铮”
起手流云式,顿时风云色变。池上花叶微微颤动,像是不堪承受一般,随时都会被折断。
但,终究没有一朵荷花因此而被折了下来。
澹台捭阖抬手止音,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辣手摧花,有趣。”
话音未落,翻手弄云,乱声飘忽。若是没有灵力护体之人靠近,势必要被震得五内俱焚,严重的还会七窍流血而亡。
只见池中一朵鲜红盛开的荷花,剧烈的变化起来,扭曲盘虬。澹台捭阖停了手,抬眼盯着那一丛狂乱的东西,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哗”
池中物骤然出水,带起的水花溅起了三尺高,澹台捭阖身侧焚情出鞘,灵光一闪在泼天的落水中护住了他。
琴剑,残荷,听雨。
“你会不会弹琴啊不会弹就不要弹啊”出水的是一条巨蟒,此时正怒气冲冲地看着澹台捭阖,黄金纹样在它的身躯之上熠熠生辉,一双冰蓝竖瞳冷冷地盯住岸边的澹台捭阖。
澹台捭阖抬头,问到“你就是这方圆百里最厉害的妖怪”
“不要妖怪妖怪这么难听”
“花花”澹台捭阖想了想,换了一个称呼。
“啊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我要吃了你”黄金巨蟒冲天而起,庞大的身躯眼看着就要压在澹台捭阖的身上。
澹台捭阖抱琴一跃,飞身焚情之上,琴背贴胸,反手一拨,音刃如风卷地而来。巨蟒满身琉璃鳞甲,硬生生受了这一杀,却是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吃人是不对的。”澹台捭阖笑着说到。
黄金巨蟒调动笨重的身子再追,一边追还一边愤愤不平地喊到“就许你们人吃我们蛇怎么就不许我们蛇吃你们人”
蛇信子几乎要舔到澹台捭阖的鼻尖上来了,澹台捭阖依旧不动声色地周旋,闻言当即随口道“首先,本王必须夸奖一下,你这个思想,是非常前卫而且进步的。”
“但是本王是站在一个人类的立场上在和你说话。所以,立场不同,根本就没有道理可讲嘛”
澹台捭阖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希夷笔直地落了下去,正正地砸在黄金巨蟒一头牛般硕大的头顶。
接着,澹台捭阖趁着巨蟒身躯纠结的迟滞,也落到了巨蟒的头顶。
抬手,以指腹按弦端,飞快地划过锐利的琴弦,一来一回,羊肠线上浸透了鲜血。
七弦皆是如此。
澹台捭阖手握焚情,倾神凝结剑意,一剑下去,深深地没入蟒首。不过这样的皮肉伤对于巨蟒来说仅仅是挠痒痒而已,起不到镇压的效果。
巨蟒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立刻挣扎起来。澹台捭阖抱剑盘腿而坐,浓郁的灵力护体,血琴鸣响。
混乱的时候,澹台捭阖还有闲心想着,这巨蟒摇头晃脑地试图将他摇下来,感觉上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
澹台捭阖气定神闲,巨蟒自然是不好受的。且不说,巨蟒头顶上有个人,光是澹台捭阖的那一剑就够巨蟒郁闷了。
七七四十九响绝,寂然。
黄金巨蟒衰弱的直挺挺地摔向岸边,澹台捭阖在半空中拔出焚情借力跳开,巨蟒落地之后,澹台捭阖这才堪堪落到一边。
这么大的蛇躯必然不是靠吃肉自己长的,黄金巨蟒的灵力受到镇压,消散之后露出一臂粗的模样。
澹台捭阖走上前,用指尖还没要有结疤的伤口在巨蟒额上一点,留下一个红色的仿佛朱砂般的印记。
变小的巨蟒像是不甘心一般地挣扎着起来咬了澹台捭阖一口,动作之迅速几乎令人咋舌。
“啊啊啊啊啊”
原本化作云雾的灵力忽然像个漩涡一样地动了起来,卷住了中央的黄金巨蟒。巨蟒痛苦地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一点也顾不上偷袭得手的高兴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澹台捭阖无奈地念了一遍地藏经,巨蟒周遭的灵力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黄金巨蟒半死不活地挑着一双冰蓝色眸子,翻白的看着澹台捭阖,趴在那里奄奄一息。
“现在可以听我的话了”澹台捭阖不怀好意地笑着,蹲在一边看着。
“你做了什么”
“大明地藏咒,你若从今往后一心向善,那么百年之后自当得脱。若是不为善百年之后自当化为一滩脓血。”
“你为什么要抓我”巨蟒不解。
澹台捭阖伸出手摸了摸它冰凉光滑的头顶,道“你这一年来可曾出过此地”
“出过的我只是偷吃了人家里的猪狗。”巨蟒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了自己的行踪。
“那你可知道这地界上还有姑娘孩童因你而被拐走”
“啊”巨蟒茫然地看着澹台捭阖。
“想来是不知道的了。”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继续道,“那你为何还要要求人把年轻男女当祭品送给你”
巨蟒思考了一下,正色道“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
“你变小些,缠我腕上,我带你走。”
“可以不走吗”
澹台捭阖微微一笑道“不可以。”
“我在这里睡觉睡了好几百年了,你凭什么”巨蟒愤怒道。
“大明地藏咒。”
“”很好,完全没办法反驳。
另一厢,这裴朝得了澹台捭阖用胭脂留在他手心的“等”字,且随众人收台回府。用过晚膳,裴朝就回房焦虑地走来走去,他不是仙道中人,不清楚澹台捭阖的力量,更不清楚那妖怪的力量。
澹台捭阖好歹也是明帝最宠爱的儿子,要是他出了什么事,裴朝也吃不了兜着走。
“咔。”
窗户上的栓子莫名地落了地,澹台捭阖翻身入内。裴朝当即走进道“没出什么事吧”
澹台捭阖抬头望天,一脸正经。
“有本王在,能出什么事”
裴朝抽了抽嘴角,不过看样子那些被送去作祭品的百姓都没事了。
“弄死了”
澹台捭阖低头看了一眼,从袖口冒出半个头的黄金蟒,笑了起来,也不管裴朝怎么想,直接就吐出一个字“没。”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裴朝的理智阻止了他说出这样的话,他一人不要紧,但是他的身后还有整个灞陵裴氏。澹台捭阖是个好相与的,但其他人却未必,这样的习惯可要不得。
“不过你看”
澹台捭阖将袖口一撩,整条还在缓缓蠕动的黄金蟒就这样暴露在了裴朝的视线中。
“什啊”裴朝脸色煞白,两眼一黑,双腿一软就倒了下去,要不是澹台捭阖即时伸出手拉住他的衣领,裴朝非得磕破额头不成。
缠在澹台捭阖手腕上的黄金蟒吐着信子冷冷地嗤笑一声,道“废物”
澹台捭阖拍拍它的额头道“去,把他抱床上去。”
“你”黄金蟒立刻回头怒瞪澹台捭阖,士可杀不可辱
“大明地藏咒。”
“”
大丈夫能屈能伸。
黄金蟒转过脑袋就下地游走,令人倍感心酸的萧瑟背影,是那么的可怜兮兮。
深夜,烛灯微燃,昏过去的裴朝惨白着脸躺在床上,澹台捭阖随性地坐在床边的脚踏上给黄金蟒讲花果山的那只猴大爷。
“你看看,人家最后都改邪归正,修成正果了,你呢”澹台捭阖毫不留情地数落道。
“我不想修成正果,我只想回去睡觉。”黄金蟒居然白了澹台捭阖一眼,这是一条蛇应该做出的动作吗是吗
“睡觉睡觉年轻人啊,不是本王说你,人,一个真正的人,他应该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为人民服务中去”澹台捭阖的语气十分的老成持重,神情也不能更诚恳了。
“好巧,我不是人。”
“这不是重点”澹台捭阖正要继续做黄金蟒的思想教育工作,谁知道裴朝突然醒了。
“你还好吗”澹台捭阖用缠着黄金蟒的那只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裴朝再次昏了过去,不带半点商量的余地。
“你看看这人都给你吓成啥样了”澹台捭阖恶人先告状。
“”怪我咯,黄金蟒眯起眼睛白了一下,“要怎么样你才肯放了我”
“等你修成正果。”澹台捭阖诚恳道。
“”很好,你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新b文我在晋江当男编,总裁编辑,相爱相杀,携手并肩重建晋江。
上面这篇文60章结束战斗,糖糖糖,应该吧
距离种马有糖吃还有4章。
第60章 马道驿馆
这一夜,裴朝被活活吓晕了四次,到最后他是硬着头皮满脸麻木地面对澹台捭阖的招呼的。
滁州府蛇鼠一窝,自然是要清理的,但却不能一次除尽。除尽之后,难免动荡容易引来祸端,澹台捭阖只好修书与明帝,算是尽力了。
不过几日,澹台捭阖摸清了这片地界的民俗民生,收拾东西准备带着裴朝继续往西走。
滁州府西边是马嵬驿,马嵬驿再往西是不归岭,一条茶马古道将之联系起来,众多商客由此入南蛮,交易各种珍宝。
“公子,你在河边上晃悠也就算了,为何要跑到山中来”裴朝满头大汗地骑在马上跟着澹台捭阖,两人混迹在一干走马客之中,并不十分显眼。
靠近南蛮,时气近夏,自然要闷热许多。
澹台捭阖难得严肃认真地回答到“山河有灵,我既然是要逆天而行,那就应当做到万无一失。只有真正走过这片江山,才会真正明白生而为人地责任究竟有多大。那么,适当的实地考察就是必不可少的。”
澹台捭阖忽然语锋一转,看向裴朝道“当然我在说什么,你大概是不懂的。”
“”裴朝莫名地有几分心塞。
“对了,我还听说你裴朝算学不精,可是实情”澹台捭阖拍马向前多走了几步。
裴朝苦笑着也拍马赶上,道“所言非虚。”
“你有这个闲心不如帮我整理一下近几十年来洛川以南的钦天监流域记录,那磨磨唧唧的文言,真是难以置信。”澹台捭阖像是想起了什么头疼的事,捂着额头趴在马上。
前路崎岖,大多数商客都会选择在下山前住上一宿,修整精神,以备过岭时万丈深渊,免得徒遭不测。
木头搭成的客栈里住满了天南海北的客商,堂中央的炭火炉子滚着沸水,沸水里冒着各种各样地食物。水灵灵的白萝卜块,丢下去滚煮半晌,恰好不软不硬,在塞北远客带来的黄豆酱炒花椒牛肉碎里滚上三滚,趁热小口抿下,好吃的人直流口水。
“裴朝,你有什么想法”澹台捭阖忍不住站在门口问了裴朝一句,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裴朝笑了笑,开口道“公子,毒之一道你要比我精通的多,这时候还是要看公子的意思。”
澹台捭阖叹气,明明没有人来追杀他吧
“罢了罢了,本王就是这样的劳碌命。”
小心为上。
大门外满树的红绸子迎风飘扬,这是一颗百年的老枣树了稀稀落落的还有一两个烂的发黑的瘪枣子留在上面,却是一种别样的点缀。
夕阳西下,客栈的主人从外头赶了一驾驴车回来了,那是一个瘦小的老太婆,但下巴尖尖,双眼大而清澈,足见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车上大喇喇地摆着一头猪,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与堆得小山一样的米面。没有蔬菜,果子倒是有一两只,还有最为重要的盐。
山里人是不买蔬菜的,家里后院子里就有,何必舍近求远
澹台捭阖在火灶那里晃悠了许久,终于拉住裴朝问到“这个客栈就阿婆一个人”
裴朝转头跟一旁的文雅客商询问到,回了一句“确是如此。”
澹台捭阖抬腿就走,走到火灶边上蹲下身,与拨弄着炭火的老太婆说到“阿婆,你们这里缺人手吗”
阿婆抬头看了澹台捭阖一眼,忽然咯咯地笑了,道“就公子这细皮嫩肉的,问我们穷苦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