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捭阖当然不是个不知礼数的,好歹也是楚家长老手把手教出来的,这时候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惊扰娘娘是小王不是,若是无事,小王就告辞了。”
“慢着。”那位忽然走上前来,命令道,“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澹台捭阖一听就觉得不对,这自称是太后
藏里没有当下的记载文书,早些年的旧闻却是一一俱全的。
明帝朝的宫中无太妃,只有一名太后。太后姓萧,出自剑阁萧氏旁支,性豪爽,有天下之风华。
但她出名,却是因为一个“还朝不问”。
数十年前,临川顾氏祸乱仙门。在那之前,却也不是没有征兆的。先帝与太后原是一对患难夫妻,那时按规矩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先帝荣登大宝,只是因为太后从中周旋,先帝自身极有谋略,这才谋夺了天下。
世界上的很多人,往往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先帝就是一例。
原也还好,先帝与太后相敬如宾,总算是看着可以白头到老的。可惜,终究天不遂人愿,出了一个顾贵妃,轻而易举地取了先帝一颗心。
人生而有欲,有欲则不能无求,有求就有争,争则乱,乱则穷
太后本是因心悦先帝才出嫁于他的,带着万贯家财,十里红妆铺路,羡煞一时旁人。到头来,顾贵妃夜夜枕头风吹来,直惹得先帝厌弃太后。太后茫然,三番五次使起手段,却敌不过顾贵妃的千般玲珑手段。
长门废后,一纸贬文,太后被打入冷宫,一住就是十二年。
明帝是在冷宫中出世的,甫一出世便被太后托付给了来去自如的忘谷医圣。后来祸起萧墙,太后趁乱逃离未央都,在剑阁萧家隐居了数年,终于等到了复位的那一天。
太后归朝,彻清朝野,手腕之凌厉,令人叹服。到底是才华横溢之辈,萧太后抛了前尘,的的确确不愧巾帼之名。待到韶昀迎明帝大驾回宫,太后不慕权柄,直接就还了明帝一个朝堂,从此不问国事。
利落的惊人。
澹台捭阖眼前的这个太后,近了看面上还是刻下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像凤尾一般散开,多了慈祥之意。
“像,真是,太像了”萧太后喃喃自语道,一双明眸里霎时涌起了无限的混沌。
萧太后单名一个凰,虽是剑阁萧氏之后,却出身贫苦,家中后来凭借着经商发迹。“富可敌国萧半城”说的就是其父萧鼎,萧鼎纵横四海一生只得了这么一个千金,最是疼爱不过,实在是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典型。
萧鼎一生所积资财,听说足以买下半个未央都,可见其富足。这些钱财最终都做了萧凰的陪嫁,成就了先帝大宝。
未央皇族子弟美男子辈出,先帝的外表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西子湖上一见倾心,因为萧凰差点落水,先帝恰好也在游湖凭着一身武艺凌空飞来救了她。
一个人年轻,总会有走眼的时候。萧凰是真心爱上了这个澹台皇子,一爱就是拼尽一生,纵然错上加错,她也不曾后悔。
萧凰是个明白人。她很明白先帝是为了什么娶了自己,她也很明白天家无情,她更是明明白白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的沉沦,迷失在庞大的未央宫中。
萧凰不恨顾贵妃,甚至还有点敬佩她。这是一个被家族控制,背负着一切的女子,有智谋,有才略,有美貌,却独独没有一颗属于自己的心。
“我们这些大家闺秀还能如何呢后宅就是我们的战场,战场之上又怎么容得半点心慈手软所以,只好剜了自己的心,就当自己从来都没有心吧。”
顾贵妃是狠,不仅是对别人,对自己更狠。萧凰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做不到这一点,事实证明,她确实如此。
说真的,萧太后现在想起那人,总觉得可怜。临安城依旧繁华不减,城外的顾氏旧居却早已化为一抔灰烬,顾贵妃所要守护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这孩子,长得有两分像先帝。他闯入这园子的时候,萧太后几乎要以为是先帝重临了,但仔细看看却是不一样的,真是太后老眼昏花了。
这世事,还是一个造化弄人。
“太后。”澹台捭阖实在是撑不住这一片紧盯了,只好出声打断萧太后的追忆,表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提醒她自己还有事要做。
萧太后忽然笑了出来“你是小八”
“太后明察。”
“王爷该称哀家为皇祖母。”
“皇祖母明察。”澹台捭阖总觉得额头上一抹就是一把汗。
“不过,王爷这是干什么进宫来了,可否说与哀家听听”萧太后提着裙摆向外走去,澹台捭阖略一思索便跟了过去,总比自己乱窜要好。
神情做出十足的羞愧,澹台捭阖粗粗地向萧太后讲述了自己放了明帝鸽子这个感觉很严重的情节。谁成想,太后哈哈大笑,让他安心回家洗洗风尘,这事她去替他请罪。
澹台捭阖还能怎么样,言谈间他也没发觉哪里不对,也就随太后吩咐,径自离去。
事后拜见明帝,明帝还提起太后这事,说让澹台捭阖常去陪陪她老人家。
“这未央宫,气派是气派,可惜总是太过空落落的。”
明帝也是敬重太后的。一个能够毅然出面稳住大局而不贪恋权势的人值得他的尊重,萧太后是他的生母,虽然明帝在忘谷中待了多年,但血脉亲情难免是有的。
第44章 双喜临门
秋高气爽,天穹云渺,满地铺遍的绸毯,公卿仕女恭恭敬敬地分立在空旷的东台阶下,绫罗满目奢华得惊人。
这是未央都自定乱以来第一次行这样的大礼,也是明帝手上封赏的第一个王爷之位。
澹台捭阖已经有些熟了,这片宫阙他几乎是走遍了的,仗着自己不识路,到处乱晃。他算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一个王爷,一个要什么有什么的闲散王爷究竟是多么的容易被消磨掉意志。
还记得他再次向未央宫中来请罪的那个清晨,早朝已散,有宫奴侍立在道路两旁。澹台捭阖不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好大的周折才能见到明帝,谁知道,他甫一入宫就有一名穿着绣线宫服的宫奴抱着拂尘招呼上来,是明帝特意吩咐的。
澹台捭阖从来都没有想过,明帝是这样的一个人,和蔼平易,就像是平常人家里的宠爱儿子的父亲。简直吓掉了澹台捭阖不多的智商,这是弄死他之前的套路吗
但是,就在澹台捭阖提起前摆正要跪在冰冷的砖石上时,一声娇呼,殿门外跨进一名盛装宫妃,眉间一点丹砂,红得明媚。她身后是各色嬷嬷宫女,钗環翠响,一时间热闹非凡。
茫然不知所措的澹台捭阖回头看着明帝,结果他看到了什么这个虽然不像个皇帝的皇帝他直接迎了上去,脸上也笑起来的没个正形。最让澹台捭阖难以置信的是见鬼他们还联手秀恩爱
“”澹台捭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什么情况几个意思
思绪渐渐飘回这场空前的仪式,袅袅的洁白烟气从东台上升起,龙幡凤帜浮动,一切都显得肃穆。
东台是未央皇族行礼之地,位于章台之前,是除天坛外未央宫中最高的建筑。此时此刻,大殿深绛色的琉璃瓦在热烈的阳光下泛起辉光,从顶端向下俯瞰尽是雪一般的汉白玉,一块又一块,一栏又一栏,耀目无比。
“吉时到”宫奴独特的嗓音在柱柱瓦瓦间回荡,没有人敢出大气,“宣皇八子澹台捭阖上台听封”
因为澹台捭阖没有回过未央都,所以这封王礼还不算成。他只有在未央都宫中的东台上受命,这才算是真正的八贤王。未央朝的中央集权控制力可见一斑,封王是件大事。
明帝端坐在主位之上,看起来还很正常。坐在他左首的是萧太后,澹台捭阖这些日子也去看了她两回。右首是纳兰贵妃,澹台捭阖除了被这“母亲”秀了满脸的恩爱,他还被当成两三岁的小娃娃招呼。
“小八,小八,过来,娘给你做了个香囊。”
“小八,小八,过来,娘给你收拾收拾衣领子。”
“小八,小八,过来,娘喂你吃饭饭。”
“小八”
澹台捭阖的头是大的,后宫里怎么就会有这种女人怎么就有这种女人完美诠释了何谓“傻白甜”,特么澹台捭阖还不得不配合她,明帝在边上看着呢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但事实上澹台捭阖多少还是有点动容的,他多少辈子过来,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母亲,很多年来他都是个孤儿,独自漂泊在各个世界。亲情的温暖,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的东西了。
负责执礼的是曲左丞曲临江,明帝初年的榜眼,算是明帝的肱骨之臣。他长须齐整,面容瘦削,一身绛红官服上金蟒有力而栩栩如生。
封王礼太漫长,澹台捭阖强忍着打哈欠的念头,竭力表现出自己对此的敬重,鬼才知道有没有人会趁着他这个不当的举动而参他一本。毕竟还是朝中人,总要遵守规则,免得麻烦。
澹台捭阖站在台上的执礼处,双眼笔直地看向远方。哪面朝南,哪面朝北,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己果然还是放不下那个人,还是想冒着生命危险把对方吊起来挂床头。
“嗯”纳兰贵妃忽然面色煞白,她不顾仪态地抱住了小腹,痛呼出声。
时不时回过头的明帝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当即也失态了,小声问到“玉儿,玉儿你怎么了”
“我、我可能”纳兰贵妃这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昏了过去。萧太后深知自己这个儿子有多么珍重纳兰贵妃,见状立即唤来宫奴去寻太医。
澹台捭阖在几步外注意到了这一点,忍不住小声对着曲临江说到“可否请曲左丞稍加精简礼节,我母妃似乎有不妥。”
“这恐怕不合礼法王爷。”曲临江面露踌躇,显然也是知道纳兰贵妃之于明帝的重要性的。
“左丞,百善孝为先,算是本王求您行个方便,太后她老人家身子骨也撑不住这大太阳的,您给想个法子,成吗”澹台捭阖六感通灵,已然嗅到了空气中一丝丝的血腥味。
曲临江叹了一口气,手上摸了一把香草,用力地抛上半空,骤然高声呼到“礼成”
细细碎碎的香料落了澹台捭阖满头满身,入宫不得佩剑,他已将焚情收入玉佩中,此时只好靠小跑了过去,也不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了。说到底,澹台捭阖还是不能当别人对自己的好是空气,他知道纳兰贵妃对他是极好的,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了。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
“父皇,儿臣有事相告。”澹台捭阖一到明帝面前就跪了下来,众目睽睽之下他可以失礼却要注意不漏把柄。未央这一辈有四子,太子,三皇子,六皇子以及最小的八皇子澹台捭阖,太子长年病弱今日恰巧病重所以没来,三皇子驻兵幽云也来不了,六皇子请命去了南蛮巡边自然来不了。但他们来不了,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眼线。毋庸置疑,澹台捭阖今日的行为举止都会被他们知晓,就算是为了自保,他们也会时刻关注着澹台捭阖。
“讲。”明帝没有看澹台捭阖一眼,就是焦急地抱着纳兰贵妃,不知所措。
澹台捭阖前世是个医生,这样的场景多多少少也见识过,他当即开口道“父皇,儿臣出自忘谷门下,所习医道不敢说天下无双,但多少是有些皮毛的,请让儿臣看看母妃。”
明帝顿了顿,那一瞬间他思考了许多东西,最后他做出了决定“平身,快来看看。”
萧太后端庄地坐在一旁,凌厉的凤眼中隐隐含着些许无奈。转过头一扫台下,将所有人的行为举止都尽收眼底,但凭着她老辣的经验倒是一时也没看出场中有什么不对。
封礼台上的三柱香的顶端,一段香灰落入炉中,呈现出两边同高,中间略低的样子。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澹台捭阖的面色有些古怪,明帝忍不住问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母妃她有喜了”澹台捭阖尽力让自己不要皱眉,他知道纳兰贵妃身体有异,但是什么异他也说不出来,只能等纳兰贵妃醒来再问状况了。
明帝先是一喜,然而澹台捭阖还是注意到了那种暗含的忧虑,他有些疑惑卡在喉咙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对了,父皇,礼节已经到了,不如让太后和母妃先去宫中歇着吧”
“对对对。”明帝点点头,澹台捭阖正要亲自动手抱起贵妃,谁知道明帝直接就抱了纳兰贵妃,小心翼翼,足见其重视之意。
“”澹台捭阖抬头望天,深吸一口气,皇帝当到这个份上,自己老爹也是头一份的。就他所知,从来都没有哪个皇帝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抱自己的老婆的澹台捭阖总觉得明天章台大殿的案上要堆满参纳兰贵妃的公文,什么红颜祸水啊,什么祸国妖女啊什么听起来严重就挑什么说。
老子的妈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那老子是什么一块吃不了兜着走。
澹台捭阖默默地跟在明帝身后,就这么看着他抱着纳兰贵妃一路走到了烨台。心底忍不住想着,这体力看起来还很行的样子啊,至少还能做个十多年的皇帝吧然后心思一转就想到当初自己抱着楚凌霄从额真言图那儿逃出来的感觉,忘了,真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过现在想想楚凌霄也是挺重的,抱得他手酸。
纳兰贵妃被安置在床上,澹台捭阖在接触她的手腕时顺便输送了一些灵力给她,足够保住纳兰贵妃的身体。
“晤”
认真地坐在一旁紧握着纳兰贵妃手的明帝立马招呼刚刚跑来气都还没喘匀的老太医过来看看情况,澹台捭阖也跟了过去,虽然这里看起来还是挺平静的,但谁能保证就没有什么肮脏事呢
澹台捭阖伸手截住了老太医,交代了一句,这才放他过去。
明帝耐心地等着太医出声,的确是走珠喜脉之象。他刚开始还是沉着脸然而一瞬就喜气浮面,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除了一直在意的澹台捭阖。
很显然,事情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纯粹。
到底还是天家人。
这个消息迅速地传遍了未央宫,大部分人都是高兴的。纳兰贵妃的为人极好,温良贤淑,没有什么恶语恶行。这样的一个人,澹台捭阖实在是很难相信竟然能好好的生活在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而且一活就是数十年。
天色已晚,澹台捭阖还是要回王府中过夜,不好滞留宫中。纳兰贵妃这时候还不忘交代他多穿两件秋衣,天凉了免得着凉。絮絮叨叨絮絮叨叨,澹台捭阖安安静静地听着,安胎药端上来,他认真检查了一遍,这才捧在手上慢慢吹凉。亲眼看着纳兰贵妃喝下了这东西,澹台捭阖在贵妃床边下了强力禁制,禁止一切邪魔妖道有作恶之心的人接近,接着又嘱咐了嬷嬷几句话,这才离去。
踏出了未央宫,飒飒秋风吹面,澹台捭阖猛然躬身,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地攥住了胸口。守门的卫兵这时看见了这个情景追上来问怎么了,澹台捭阖缓了几口气,恢复了正常。
“本王无事,你们自去巡夜。”澹台捭阖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想法,但到底是觉得不可能,巧合而已。
八贤王府坐落在未央宫不远处,但实际上走起来还是要绕过长长的朱墙才能进宫。未央宫只有一个直接的正门出口,内墙外墙分开,外墙的门很多,内墙的却只有两个一正一后。
先到的梦天香早已助明帝派来的大总管将王府内外收拾的井井有条,澹台捭阖这个甩手掌柜当的也自在。
澹台捭阖回到王府的时候,兰若一个人坐在大门坎上发呆,面色微醺,周围还有一些好奇小童在围观。澹台捭阖左右看了看,立马发现了他脚边的一坛酒,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酒香浓烈。
“你这是干什么”
兰若唰地一下抬头盯着澹台捭阖,一眨也不眨。澹台捭阖被他盯得毛骨悚然,走上前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结果他这手好没收回来,兰若直接抱了他的腰哭唧唧到“娘好可怜啊那些孩子好可怜啊娘他们没有饭吃,只好到处去讨剩菜,连、连雪莲都没有啊挺可怜了呜”
“”澹台捭阖的脸是黑的,但微笑如常,不动声色。
刚刚走开一会,正端着醒酒汤过来的梦天香看到了这一幕,差点没有打翻手中的汤水。
“他怎么了”
梦天香斟酌了词措,却一时找不到什么话来委婉地形容,只好直说“大总管派人打听了一下说,兰公子白日里出门遇见了右丞家的公子纵马撞伤了一个乞儿,心下不平去跟人理论,谁知道就拼上酒了,所以”
澹台捭阖抬手抚额“他喝了多少”
“大约七八十坛”梦天香顿了顿又道,“王爷,还有一事”
兰若从胸口摸出了一把东西,冷不丁地出声道“娘你看这个。”
澹台捭阖低头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乖乖,一万两的银票特么还不是一张两张,而是一打
“我去,你这是抢了钱庄吗”
第45章 初临朝政
次日澹台捭阖起身的时候,一开门就看到兰若靠在门口望天,也幸好八贤王府中下人不多只有十余个明帝赐下的宫奴以及梦天香两人,要不然还不知道会有什么说法。
“呃”兰若转过头看着澹台捭阖,他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令兰若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对不起,我不应该四处游荡
对不起,我不应该乱喝酒
对不起,我不应该抱着你喊娘
对不起,我不应该把那些小乞丐给带回来
“要道歉就算了,犯不着。”澹台捭阖心知他纠结,也不为难他,“不过,你也是知道我为人的,见了那样的事,就是我也不免会冲动些。”
“我”兰若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走,吃早饭”澹台捭阖知道兰若没问题了,这才招呼他去吃饭,“我还要赶着上早朝。”
澹台捭阖略略交代梦天香怎么处理兰若带回来的那群小乞儿之后,就独自策马去了未央宫。王袍随风浮动,清晨的未央要比济北东林都热闹许多,澹台捭阖自然是没有马的,但他有个爹,这马还是明帝专门赏赐的。
时不时的有一两顶轿子或者马车被他超过,澹台捭阖也懒得上前打招呼,就这样算了。未央都的主干道是约九尺宽的青石板铺就的,宽有八丈足够两辆马车并肩通过,再宽些就是做买卖的街沿了。
“王爷,请留步”
冷不丁里冒出来一句断喝,澹台捭阖立时勒马回头看到,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里钻出一名长须老者,未央朝剃须发之事不忌,但也不算风靡。
绛红色的银纹蟒袍,是从一品右丞。
澹台捭阖笑了笑,想来昨天的事也传到了这个官油子的耳朵里,逼得他不能不采取一些行动了。未央官员的俸禄不算高,一年有个万两银子已经是顶了天了。右丞公子这下子眼睛都不眨的拿出了十余万两,着实惹人非议。
“是右丞大人,失敬失敬。”澹台捭阖抬头一看已经离未央宫正门不远了,直接就潇洒地下了马,准备好好跟人打打嘴仗。
右丞被他这话堵了一堵,索性也放下帘子走下马车,若论嘴上功夫,他自诩寒窗苦读数十年又怎么会怕澹台捭阖区区一个少年王爷。
“怎么王爷今个就要上朝走走”
“哪里哪里,只是在家中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为国出一份力好。”澹台捭阖十分坦然地自己牵马向前走,看着还真像个富贵散人。
右丞这一试便知这八贤王不是个好抓破绽的,三句话里不离为国为民的,假大空,实在是假大空。
“也不知道昨晚上王爷的仙友如何了说起来也是小儿不成器,竟然得罪了王爷。”右丞这话就说得严重了,得罪,这不是影射澹台捭阖没有容人之量嘛。
澹台捭阖微微一笑“本王昨夜侍奉母妃到了亥时才归家,不知道右丞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就是妥妥的无赖了,反正澹台捭阖拿准了右丞没办法在这事上做什么文章,也不怕他说什么闲话。右丞这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官场好混了,更何况他是前朝遗老,明帝是看在他识趣的份上才没有动手他。至于,右丞的人脉嘛,明帝基本上早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八贤王”右丞这气的吹胡子瞪眼。
“右丞,本王可没有那个心情参上谁家纵马伤人一本,您老也不想的吧”澹台捭阖依旧笑如春风,“教子无方,啧啧啧有趣。”
右丞顿时失了力气,哑然无声,他倒是想着这八贤王初来乍到的要敬上自己三分,谁成想八贤王,好一个八贤王
简直是嚣张到目中无人可他偏偏就是拿对方没有办法,右丞气啊但总不能因为气就不去上朝吧他还想在右丞这个位置上多捞几年呢。
随着人流向宫中走去,澹台捭阖把马交到了宫奴手中,一个人慢慢地晃了过去。上朝有三声钟响,第一声是开宫门,第二声是上朝闭宫门,第三声是皇帝驾到准备朝议。
澹台捭阖走到的时候恰好是第二声钟响,还聚在议政大殿外的一干官员立马便做鸟雀散,向殿中走去。澹台捭阖也不疾不徐地跟在众人身后,进了议政大殿,本以为要费一些周旋,结果他一眼就寻到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
“这里。”太子面容清秀,并不出挑,看面相似乎是个好相处的。但澹台捭阖又怎么会掉以轻心,混朝堂的谁不是个人精啊
“多谢皇兄。”澹台捭阖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接着就退在太子身后装作没事人了。
“咚”一声钟响,原先还有些零零散散的说话声顿时都沉寂了下来。
明帝穿着龙袍顶着玉冠一步步地从殿后门绕了出来,这后头就是北辰殿专门用来批阅奏折的地方。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甫一结束,明帝就开口提到了川北蝗灾一事,澹台捭阖偷偷地开了灵感,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户部尚书董浩满头的大汗。
“启禀陛下,蝗、蝗灾已经得到了控制,官仓前些年已经储满,应当准备好了应对来年的饥荒。”
“哦”明帝脸上不辨喜怒,与此事有关的官员都抖了三抖。
澹台捭阖忍不住露出了笑意,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臣有一事想问问董大人。”澹台捭阖正笑呢,官员队伍后方忽然冒出了一个声音,颇有几分你不让他说话他就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上的味道。
“裴爱卿但说无妨。”明帝抬眼一扫,就是在澹台捭阖那儿顿了顿。
显然这姓裴的不知道什么叫客套话,得了允许立马就高声质问董尚书起来“那下官敢问董大人,今年的日子,您要百姓们怎么过”
“这”董浩一看是这家伙,心道不好,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前些年收成大好,百姓家中自然是有许多余粮的。更何况更何况,八贤王也出手遏止了这场蝗灾蔓延,川北受灾并不严重。”
澹台捭阖猛然抬头,居然扯到他头上了
“那好,下官敢问八贤王,这场蝗灾是否如董大人所言,并不严重”姓裴的立刻调转炮火,问起了澹台捭阖。
“这个嘛”澹台捭阖怎么知道他就是出手除了一次蝗虫,在济宁也就是耽搁了几个时辰,其它的事情他怎么管过
“裴侍郎未免也太强人所难了,八皇弟只是路过济宁,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澹台捭阖面前的太子开口了,算是在替澹台捭阖辩解。
“是下官失言,”裴侍郎退了一步,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档口,他继续道,“可是王爷身为未央臣子,这样关系民生的大事都不关心未免有些尸位素食之嫌。”
“”好大一顶帽子。
澹台捭阖不能再坐视不理了,咬咬牙回过头道“川北的蝗灾本王不清楚,但,蝗灾这个东西绝不是没有来由的。”
“下官自然明白。”裴侍郎不卑不亢地答了一句。
大殿陷入了寂静,澹台捭阖突然意识到自己挑出了什么问题,他的三皇兄就是驻兵幽云,这件事不应该由他或者太子说出,一旦说出难免有党争与攻诘之嫌。
澹台捭阖笑了,他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他开了这个不能开的口“父皇,听说幽云十六镇民风彪悍。”
裴侍郎闻声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是不知道个中厉害,只是那个人恐怕已经赶去幽云了吧真是棘手的麻烦。
明帝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般,笑了出来“你三皇兄年前回来,也快了。”
“那儿臣该好好与三皇兄聊聊,幽云那地方,儿臣还从来都没有去过。”澹台捭阖松了一口气,这事算是揭过了。只是可怜了幽云百姓,还有许多苦头要吃,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帮到他们。澹台捭阖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局势都看不清,一无所有。
能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大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各地的地方官却是不属于常驻的圈子,唯有年前各地的最高长官才会赶回未央都进行每年例行的报告。
澹台捭阖抬头望了一眼大殿顶上的巨幅龙图,快要过年了,未央都也该要热闹起来了。
后来还有人提到了前年江南的旱涝问题,澹台捭阖苦笑一下,怎么总觉得这朝廷迟早要完呢他救不了的,澹台捭阖心里跟个明镜似的清楚,他已经在无形中被牵制住了。
所以澹台捭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太麻烦了,到底要不要争真不想要啊
一场早朝就这样被澹台捭阖几乎是胡思乱想的神游着过去了,听到了退朝的呼声,抬头一看明帝早走了,澹台捭阖习惯性地随着人群就要向外走,却不想被他的太子哥哥给拉住了袖子。
“怎么”澹台捭阖茫然地看着这个刚刚认识的哥哥,完完全全就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太子的脸上露出了一瞬间的痛苦,合着这家伙压根就没有听明帝说了什么。太子今年二十多岁性情自幼温和,却不得明帝喜爱,平素的行为举止都不像是皇储,就因为这个没少受百官病诟。
“父皇刚刚让我们俩去北辰殿见他。”
“哦,好的,明白了。”澹台捭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了,那个裴侍郎是什么来头”
太子深吸一口气道“裴朝,礼部侍郎。”
“礼部的那他管什么蝗灾”澹台捭阖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太子笑了笑没做声,倒是因为澹台捭阖声音太大,将那裴侍郎引了过来。
“不知道王爷有何指教”
澹台捭阖干脆就装作一个纨绔的口吻道“没想到有人比本王还闲的慌,啧啧。”
“下官早有耳闻,王爷文名出众,只是朝堂可不是您这样的玩物。”
“啧啧啧,愤青,呵。”澹台捭阖毫不在意裴朝语中露骨的讽刺,随口就是一句。
一旁久未离去的曲临江也凑过来了“王爷,还是早些去北辰殿中吧,免得陛下久等。”
裴朝一见他过来,立马就面色一黑走开了。走开时还不忘嘟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澹台捭阖一听这话还了得,当即吐出一句“想裴侍郎小时必了了,呵。”
这两人就像小孩似的呕气远远地分开了,谁也不理谁。
曲临江默默地看着太子,他们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就这样了
明帝找澹台捭阖和太子也没有什么正事,就是些家长里短。不过,他特别叮嘱了澹台捭阖,让他去纳兰贵妃处用膳。
澹台捭阖依言乖乖的做了,也没搞出什么幺蛾子。
第46章 墨眉无锋
澹台捭阖出宫的时候各家已经准备掌灯了,身后漫长的宫道上石柱灯摇曳不灭,一直到远方。玫瑰色的云霞在天际漫游,早有宫奴牵着马来寻他,将那匹早朝时带来的马还到他的手上。
“呦,今个在宫里吃得怎么样啊,马兄”澹台捭阖伸手摸了摸马额头上的一绺小髻,枣红的马喷了喷鼻子在澹台捭阖的手上蹭了蹭,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澹台捭阖像是听懂了他的话。
宫奴忽然插了一句话“王爷,这马可是极有灵性的好马啊”
澹台捭阖笑了笑,没有作答,踩上脚蹬子骑在马上。
“走了。”
也不知道这话究竟是在跟谁说。
未央都的繁华并不体现在表面上,表面上未央都的街市不过与其它城中的繁华一样,但实际上未央都的繁华要远远地超过了其它城。未央都的繁华是普遍的,每一处都有自己的热闹,每一家铺子都有自己的常客。
澹台捭阖小心翼翼地任马在街头缓慢游走,不是他不愿意快,实在是水平不够担心撞到人。
“这里”
一声招呼从面摊子那边传过来,澹台捭阖抬头一看,是兰若。再定睛一看,好家伙一堆人围着,个个光膀子彪形大汉。
“这什么情况”
兰若无奈地摆了摆手“别提了,这些人一定要说我是故意作恶的。”
“啊”澹台捭阖偏过头扫了一眼周围,明显是有准备有预谋的。
一名粗布短褐小商贩模样的老年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澹台捭阖也没下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凑到了自己跟前。
“爷爷,你要替小人做主啊”
澹台捭阖一听这浮夸的演技差点没笑出来“说吧,本王今天闲的很,就听听你们这有什么事。”
老商贩当即大嚎道“小人家中八口人,上有个八十老母,下有一根独苗,奈何小人家中这根独苗他前些年得了怪病,卧病在床。可怜了小人那四个孙儿,家里没余粮,个个饿得面黄肌瘦。小人的儿媳妇天天替人洗衣挣上两个铜子来补贴家用,一家老小的生计可就全都系在小人身上啦”
兰若面露无奈,这都什么事啊,你说
“继续。”澹台捭阖双眼微眯看着老者,不辨喜怒。
“可是,谁知今个小人刚把摊子摆出来,这位公子他就来挑了一盒、一盒”老商贩语气犹豫不定。
澹台捭阖心知有不对,但是一点都不怕,笑着挥手让他但说无妨。
“胭、烟脂。”
老商贩这话都说不利索了,澹台捭阖眉头一皱,麻烦了。这是要诬陷他断袖啊虽然说可能很接近真相了,但澹台捭阖真不想跟兰若断啊他宁愿自攻自受。
“你说什么呢”兰若瞬间就怒了,这话瞎编的也太离谱了。
澹台捭阖叹气翻身下马,这看起来也是冲他来的,他也不好继续作壁上观。下了马,澹台捭阖伸手按住了兰若的摸着墨眉的手臂,不怒反笑地看向老人“你说他拿了你这样东西,嗯”
老者被这情况吓得心头一跳,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兵行险招“王爷王爷你要为小人做主啊这恶霸他仗势欺人,不仅拿东西不给钱,他还打伤了小人王爷小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小人家中还有八口人要靠小人养着啊”
澹台捭阖头疼,怎么什么事都找上门来你看看这都什么事啊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么花钱消灾,买个清名;要么闹吧。
人有一种很奇怪的心理,就是不管真相是怎么样的,只要是弱势群体和强势群体,所有人都会不约而同地站在弱者的那个方面。即使对的是强者,大家也会说难道就不能让一让弱者吗
“你说,他打伤了你”澹台捭阖灵机一动,这时候他不想服输,那就绕着看看会不会出什么纰漏。
老商贩看着澹台语气软和,当即嚷嚷开了“是哇这位公子他用剑伤了小人。还有没有天理啦有没有王法啦”
“”兰若沉默地看着澹台捭阖,正要开口指出其中的谬误。
澹台捭阖扯了他一把,让兰若安心,放着让他来处理。接着澹台捭阖就走到那老人面前,似笑非笑道“老人家,你确定是这位公子用剑打伤了你”
“那还有谁”老商贩直觉澹台捭阖话里有话,抬手指着兰若腰上的墨眉就喊道“就是他腰上的这把”
“”兰若继续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老人家,他的剑是不是很快啊是不是银芒闪闪的上好宝剑啊”澹台捭阖继续误导。
老商贩愣了一愣,剑还有什么别的样的就是这样的了吧
“那还用说可锋利了”
“”兰若直接笑了出来,他这个兄弟真是一肚子坏水,还一丝不漏的。瞧他那真诚的小眼神。
澹台捭阖点点头,转身对兰若道“没事了,咱们走。”
“诶”这围在一旁的彪形大汉立马不答应了,冲了出来大喝到,“王爷你这就是不讲理了,就算是这位是是你那谁,你也不能这样包庇啊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啊”
澹台捭阖笑得肩都抖了两抖,抬手指着自己的下巴,说“你说本王包庇他”
“是啊”大汉爽快的回了一声,整个身子都拦在了两人面前。
兰若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着说到“这位兄弟,拜托你替人出头前先看清楚,好吗我这是佩剑吗是吗”
澹台捭阖抬手握拳在唇边咳嗽了几声,止住了笑意,这才开口“让你们主家下回摸清楚了再来找本王麻烦,本王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话毕,澹台捭阖牵着马就带着兰若回府去了,不理会剩下的人是多么目瞪口呆。
“阿白”兰若小声道。
“觉得自己好傻”澹台捭阖笑容满面,却不显得讥讽。
兰若“他们怎么老冲我来”
“你天天在街上游手好闲,不找你找谁”
“那我能不游手好闲吗”
澹台捭阖收起了笑容,认真地想了想道“你不是捡了几个小屁孩回来嘛,该好好调教调教了,不仅仅是礼仪,武术也可以教上一手,将来好找个看家护院的活。”
兰若也想了想,是这个理,自己找回来的麻烦那还得自己来处理“那我回去就想想有什么可以教给这些小子的。”
“就这样吧。”
一路无话,八贤王府正门大开,澹台捭阖抬腿就走了进去,院子里花木林立,怪石嶙峋,端的是好一番是皇家气派。
明帝赐下的大总管是个精干的中年人,宫里出身,自然没有家室。他一见澹台捭阖这回府了,就像是猫看到老鼠一样,眼睛都亮了。
“王爷,王爷,您行行好这可是您的府上老仆怎么敢擅作主张”
澹台捭阖停住了脚步“人手这够用了就好了嘛,干什么要找人牙子买丫鬟小厮”
“诶哟喂了,我的王爷诶。”大总管好像牙疼似的苦着脸道,“王爷您也知道的,未央朝的王府那都是大家高门,奴仆不要说数十了就是几百个也还紧着呢您看看这府上,除了两位姑娘和老奴,就是十几个呆头呆脑的粗使奴仆。这哪里是王府这简直就是九品芝麻官都不如了”
澹台捭阖这几日也和这大总管混得很熟了,总惹他跳脚。大总管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是澹台捭阖对他的交好。毕竟大总管这还是明帝赐下的人,说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那是假的,澹台捭阖这样就是表明自己不在意大总管的来历,全权让他管着王府。
要知道,一个没有主子撑腰的管家,那可是不好当的。
“不是让你看着办了嘛。”澹台捭阖让兰若自己去了,一个人跟大总管在廊下磨叽。廊下还挂了一只红嘴鹦哥,黄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滴溜地看着两人转着,这是纳兰贵妃早上派人送来的小玩意,说是有趣的很。
大总管继续苦着脸“王爷,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各家的闺秀可都盯着咱们府上呢”
“哈哈。”澹台捭阖失笑道,“那就让她们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诶呦喂,王爷您可千万别这样说,人都说娶妻娶贤。梦姑娘那样的还是太太低了些。”大总管仔细端详着澹台捭阖的脸色。
“诶你还别说,梦天香倒是个管家的人才,要不我让她来当个副总管”这就是玩笑话了,未央朝几家王府,从来都没有哪家的总管是女子的。
大总管立刻小声道“王爷,那您屋里”
“想什么呢,本王跟那二位姑娘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收留着她们罢了。”澹台捭阖难得严肃了一句。
不过这效果还真不好说,这么两个大美人在身边,谁信澹台捭阖是清白的啊
“王爷”大总管这还想开口,澹台捭阖直接堵住了他的话头。
“你明日一早让人牙子来府上,挑丫鬟就让梦天香看看,小厮之类的你们随便挑上二三十个就是了,之后慢慢教着,王府不比宫中,但礼数还是要学好的。”澹台捭阖抬手打开了鹦鹉笼子,将之放了出去,拍拍手这才说到,“本王还要出门晚饭就不吃了,你让兰公子自己吃了吧。”
“是。”大总管应了一声退下。
回房换了一件麻衣,澹台捭阖翻过院墙就出了王府,手中灵力一动,一丝长线就蔓延了出去。
跟着灵线一直走到了城外枫林,再沿着城墙绕道江边,这才看见许多破屋烂瓦的人家,澹台捭阖叹了一口气,繁华和贫困真是逃不开的兄弟。
“啊”老商贩一见澹台捭阖就转身要跑,连手中的木桶都顾不上了。
澹台捭阖法诀一捏,老商贩定在了原地,一张脸惊恐万状,让人看的心惊肉跳。
“老人家,我这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澹台捭阖斟酌了语句开口,“不如你带我逛逛这一片吧,我付你银子,这地方我还没来过。”
老商贩看着澹台捭阖,一脸的疑惑。
“那我就解开了,你可别跑啊,挺麻烦的。”澹台捭阖尽量让自己笑得和蔼一些,抬手解了定身。
“王、王、王爷”
“不要喊我王爷,就喊公子吧,你带路,我逛逛。”
“这好。”
澹台捭阖平静地看着这个完全可以称之为“贫民窟”的地方,一切贫穷带来的灾难都可以在这里看到影子,但还算是比较安定的。至少,澹台捭阖这看来没有出什么大事。
“老人家,你知道忘谷医圣吗”
“这、这当然知道了”
澹台捭阖微微一笑“我是他徒弟,你把这里身体不好的人都喊来,我替他们看一看,可好”
老商贩一惊,神仙的徒弟那不还是神仙吗难怪被轻轻松松地看穿了。他现在只盼着这尊大佛不要跟自家过不去才好,毕竟他家是真的这么一个情况。
人来人往,澹台捭阖从出谷到现在多多少少也积攒了一些寻常药材,这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本来天色已晚,但来的人却多,有老有少,拖家带口的。澹台捭阖用的不是正统的中医手法,灵力一扫,基本上的病症都看的出来,所以极快。
夜深,看了最后一个,澹台捭阖起身。猛然胸口一阵绞痛,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在单机啊我的心也如刀绞,哈哈。
第47章 千金求士
“阿白。”坐在椅子上的兰若开了口。
澹台捭阖靠在床头笑了笑“不就是心魔吗有什么的。”
“要不是我跟着,你这会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兰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