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楚家主所伤。”
“散花锋。”
“十成功力。”
“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自然知道。”
“那教主还来找本王”
“天下无药可救而救的只有忘谷一家。”
“”这句话有点语病啊,大爷。
“可否”
“你先把裤子穿上,我们再好好说话。”澹台捭阖的眼角抽了抽,瞎眼睛真是瞎眼睛
剜肉割疮,刮骨疗伤,对曾经混过外科的澹台捭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送走宋不御,澹台捭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也不是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的,这真是他最近发现最好的消息了。
不过,公孙家主打得主意竟然这么简单,实在是出乎意料。
“阿白”
澹台捭阖转身,看到兰若正从廊道那头走来“怎么了”
“你把那姑娘怎么了”
“走了。”
“哦,那我们吃饭去吧。”
“”澹台捭阖觉得最近好像和兰若碰头除了吃饭就没别的事了
“叶随呢”
“目前在跟小桃红打的火热。”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我感到很欣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正常人,“对了,你难道不觉得这个玉姑娘有点面熟吗”
“面熟,像魔教教主。”
“那”
“可她是个姑娘家啊。”
“”兰若什么都好,就是心眼有点死。
第36章 争芳艳谈
一夜无事,待到天明,澹台捭阖疲惫地起身,推门而出。
梦是没梦到楚小弟然而,心里总是空空的。
四处游荡,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衣袖如云。眼前总是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不切实际的幻觉,云纹,银绣,湖蓝。北方的房顶向来厚实,澹台捭阖默默地蹲在脊上发呆,高处的风吹动衣袍,沙沙声不绝于耳。
他一向清楚自己不是世中人,他和每个世界都仿佛隔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总是要离开的,怎么好爱上一个人更不要说撩完就跑,不负责任从来都不是澹台捭阖的性格。
“兄弟,好巧啊哈哈”轻巧的声音冷不丁地冒了出来。
澹台捭阖低头一看,原来是叶随。一身文士打扮,颇有几分飘逸仙气。
“叶公子有何事”
“在这青楼里,还能有什么事”叶随笑眯眯道,手中的折扇一打,指向几曲外的亭子。亭中美人翠饰红钗、金玉满头,是个戏子,妆容未上却是清秀可人。
“小桃红”
“兄弟你也知道”
“原先是不知道的,但现在知道了。”
“可好”
这回澹台捭阖倒是没有迅速回话,他定定地看着那个姑娘,叹了一口气。
叶随不笑了,一双丹凤眼睛里流露出了肃穆“王爷也看出来了”
“别叫这个,喊我白公子。”澹台捭阖顿了顿,“人间戏骨最难得,只是,入戏太深,恐有伤怀之祸。”
“是极。”说完这两字,叶随便闭了口,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清唱。
东林崇文,建筑格局为了风雅多仿江南,九步一折,十步一回,崎岖怪石上缀着各色草木。清亮的音色影影绰绰地渡了过来,调是越式,绵软而有回韵,甜中带着几许凄婉,恰到好处的悲哀。
天色大亮,亭中的小桃红也察觉到了,继续唱了一会,收起身段,一记腕花小云手随性一就,娉娉袅袅地迈着小步离开了。为了美人而来的叶随自然是不会多做逗留,冲着澹台捭阖拱手道“今日这楼中头牌姊妹花要卖身,白公子可是要往一观”
“”澹台捭阖沉默了一下,局势变得更加麻烦了。可以想见,梦天香本是要用这个法子替自己试探公孙家的诚意的,然而澹台捭阖现在已经知道对方的企图了。
梦天香这是白白送人头
“公子不去”叶随好奇地问了一句。
澹台捭阖被噎了一下,立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去”
“公子不是两位姑娘的恩客”
“”澹台捭阖抬头望天,本王一个死基佬,容易吗自从下山,一路上遇到的都是投怀送抱的姑娘,本王身为健全人,守身如玉到底是要干什么
“也是,公子身份特殊,的确不宜”
“叶随,够了。”澹台捭阖镇定自若地低头凝视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一字一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
叶随愣了一瞬,接着就笑了出来“公子是人”
“自然是人。”
叶随毫不在意地继续道“哪里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呢”
澹台捭阖叹气,抬起右手覆盖住了双眼“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不懂。”叶随笑着摇头,手中的扇子一下打开晃荡起来。
“不必懂。”
“那倒也是。”接着叶随就晃荡着扇子,连个招呼都没有打便离开了。
澹台捭阖深吸一口气,妈的到处都是隐藏变态,这日子没法过了
然而,日子还是要过的。
心念一动,焚情出鞘,澹台捭阖面色沉凝地跳上去,向着昨日宋不御献艺的楼台飞去。
阻止梦天香卖身是不可能的。
澹台捭阖当然可以用皇族的身份强行买下她们两人,但是,从济北封王之后,他就已经被卷入了朝野争斗之中。他的一言一行,即使暂时不会暴露,也总有会被人利用到众人皆知的那一天。
无论是皇子为名妓不惜抛头露面,还是以权压人。澹台捭阖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更何况还有公孙家主“虎视眈眈”,一旦梦天香落入他手,他完全可以利用此人大做文章。
毕竟,公孙家主所求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入世”而已。
是依靠澹台捭阖入世,还是依靠其它皇子入世,甚至是依靠太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至于向澹台捭阖递拜帖这事,也只是纯粹因为澹台捭阖来的巧而已。
大林一事,恐怕与公孙氏没有直接联系。
澹台捭阖的头再一次疼了起来,好想死一死,然而,总有些舍不得。
楼中气氛正好,台畔梦天香温柔低头纤纤十指极为美好的弹拨着,正中央是翩翩起舞的倾国色,水袖倩影,浑然天成。
可惜,澹台捭阖不是有心境欣赏的人。
时间还早,兰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澹台捭阖甫一到场就有丫鬟上来引路,显然是梦天香提前打了招呼的。想来她本是要告知澹台捭阖此事的,只是澹台捭阖这不按常理出牌,被心事乱了行序,早早地出门闲逛了。
雅座还是上次那个样子,瓜果一应俱全,那丫鬟像是知道澹台捭阖不喜旁人侍立在侧的,站在门口就是不进入。
澹台捭阖回头看了一眼,吩咐道“点一盏天灯。”
“是”那丫鬟惊愕了一刹,瞬间反应过来答应道。
事情已经交代清楚,澹台捭阖也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台上。
天灯,是一个信号。用于表明客人的态度,在一切由个人竞价的活动中都是适用的。
不多时,一盏浅绯色的天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上了琉璃穹顶,一时间哗然之声不在少数。台上的梦天香更是当即呆了一瞬,这什么情况她自然是知道天灯飞出的雅座里坐着谁的。
另一厢的雅座,正襟危坐的公孙家主见此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早已打听到最近风头正劲的八贤王与这花楼中的头牌姊妹花关系不一般,所以才有了这样一步棋。
难道还有人打着借八贤王东风的主意
正在公孙家主疑惑之时,忽然有一名青衣老仆掀了帘子进来。公孙家主示意他上前说话,那老仆也是个有分寸的,知道这地方人多眼杂,便附耳对他一语。
不管怎样,这场打金枝的盛事还是要继续的。
梦天香迅速做出了反应,以不变应万变。
纵然是出了一盏天灯,这些人的兴致也依旧高涨。毕竟是闻名川北的美人,而且还是两名,色艺双绝世间罕有。
说句实话,点天灯这事一般人都不会去做,就是有钱也不会做。它就代表两个意思
这东西爷看上了。
冯管你们出什么价,爷再出一百两。
所以也有很多人并不冲着东西去,仅仅是为了让那点天灯之人出出血而已。谁让你这么嚣张,活该
此时场中的叫价已经接近千两黄金,澹台捭阖痛苦的想着,自己好像还真没那么多现钱。要知道在这东林的烟花之地向来有规矩,但收现钱不收它物的。
装逼失败。
最为麻烦的还是钱货要当面付清,如果无法凑齐,那这位姑娘可就被那出价最高之人买下了。
澹台捭阖自然是不能让梦天香脱离掌控,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些问题。竟然已经有人盯上梦天香,企图用她来打击自己,澹台捭阖都来不及回转,只好被人牵着鼻子走。
要是梦天香被几位有皇位竞争力的皇子买下,澹台捭阖敢保证,不出三日全未央都会知道八贤王是个吃喝嫖赌样样俱全的混账子弟。不用怀疑,在皇位这场战争中,任何人都会也必须以最大恶意来揣测敌人。就算是澹台捭阖本来无心帝位,他也得为了避免受害而采取手段。
天家无情,被打击成纨绔子弟只有一个下场。虽说澹台捭阖不怕死,可是牵挂太重,他的潜意识就回避了脱离的选择。
“九百九十九两。”
很谨慎的加法,比上一个报价仅仅多了一两。然而,过了很久都没有人再往上加了,那些丫鬟也就行动起来,首先去的自然是澹台捭阖的雅座。
尴尬了,实在是太尴尬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对面的雅座也点起了天灯,而且一点就是两盏。
澹台捭阖默默地看着,心底已经盘算起要不要干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了。结果,对面就走出了一身宽袍广袖博带的青年文士,面白微须,剑眉星目。
“这是”
台下的梦天香已经极为聪明识趣地点出了对方的名号。只见她起身屈膝行礼道“奴家谢过公孙公子。”
“唉”得,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现在还有唯一的补救办法,但这个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澹台捭阖是不愿意使用的。可就是千般不愿,澹台捭阖也只能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点了人天灯,迟早是要还的。点天灯者,恒被点之。
s以后18:00更新,各位注意了。
第37章 鞍山清骨
竹林,微风,落木。
澹台捭阖一身王袍端坐于席上,对面正是低头烹茶的公孙家主,袅袅的稀薄白气从壶口冒出,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公孙家主名潜字扶素,为人清誉,是东林城里的名士。传说这公孙潜生得玉树临风,他年少时出行曾引起满城闺秀空巷围观,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祸害。
抚琴烹茶是雅事,公孙家主是雅士,这倒是十分相宜。奈何澹台捭阖没有这个雅兴,按耐住性子也只是迫不得已。
斟茶出,公孙潜捻起一把肉桂,细细地撒在茶的表面。
“王爷请用茶。”
澹台捭阖有求与人自然不好推辞,起手拈杯,赏茶,观色,一饮而尽。
“好茶。”
公孙潜微微一笑“茶品需人品。”
“”澹台捭阖默然,本王只是稍微配合你一下,至于吗人生都已经如此艰难了,你就不要拆穿了吧
大家都知道,东林人特别喜欢对句。公孙潜这一句,明显是上联,摆着就是“以文会友”。
半晌,澹台捭阖回神,叹了一句“花间非人间。”
公孙潜有的是耐心,不过是试探罢了,看看这传闻中的八贤王究竟是不是个值得追随的人。目前而言,八贤王的文名倒是实打实的,就是不知其它如何。
“家主风骨浊尽。”
“王爷心境澄明。”
澹台捭阖是真的很想跟他说一句“哪里哪里”,看看他会不会回答“过谦过谦”。但是不行,为了避免被公孙家强行拉拢,澹台捭阖用灵力做了信号,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立场。
按时间来估算,未央的紫衣卿也该赶来了。这就是澹台捭阖不想选这个方法的原因,自己身为新封的王爷,明帝必然要尝试将自己掌控在手中。澹台捭阖的处境就是进退维谷,被坑,还是被监控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梦天香的事情必须在紫衣卿到达之前处理好。所以,澹台捭阖从一开始就落入了下风。
“公孙家主,本王”
澹台捭阖的话还没说出来,公孙潜就开口打断了他“王爷好美人”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因为澹台捭阖并不喜欢梦天香这对姊妹。但,不承认喜欢美人,对方不把人给你怎么办这个锅有点难背,澹台捭阖的头很疼。
“好,食色性也,本王不过区区凡胎,自然是好美人的。”澹台捭阖笑得十分勉强,心下默念了十来遍“我是清白的”,这才恢复正常。
“王爷,潜有一语不知当讲不当讲。”
公孙潜抬眸,直视澹台捭阖,他的眸色有些淡像是青玉的颜色。
“但说无妨。”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澹台捭阖苦笑出声,杀人,的确是个好办法。然而,澹台捭阖显然是做不出诛连无辜之事的。梦天香一死,一了百了,可是牵涉到原则问题,澹台捭阖是绝对不会让步的。
“以杀苟且,非正道。”
闻澹台捭阖此言,公孙潜愣了一愣,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甫一出谷便能荣获王封的八贤王会是这种人。
“王爷可有意于”既然如此,那公孙潜也就不再打机锋,扶着袖子抬手指了指天。
“成王败寇,自古使然。”澹台捭阖这下不笑了,面无表情地开口。
公孙潜心头一叹也是实话,纵然不争,又岂能免祸
澹台捭阖忽然起身“公孙家主,人,本王是带走了。紫衣卿将来此,护本王归朝,本王也该去会会了。虽说本王不欲结党,但,公孙公子这个朋友本王是交定了。有一句话公子且听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告辞。”
微微一礼,澹台捭阖转身就走。公孙潜也不拦,坐在原地思索澹台捭阖话中的意味。
聪明如公孙家主,不过一个呼吸便明白了澹台捭阖此意。
公孙家人财两全,明帝自然要警惕。可,若是公孙家一贫如洗呢东林党,东林党,公孙家最大的财富从来都不是钱财。倒是他执念了,没有钱的公孙家依然是那个书香大家。更何况,八王还替他将紫衣卿“请”来,算是证明自身清白,也是给公孙家自证无心反叛的机会。毕竟,天下谁人不知,紫衣卿就是未央走狗,天子近臣。
这个人情,公孙家算是两清了。
一阵风过,吹起千点枯叶,杯中的茶早已凉透了。
走远的澹台捭阖也不管这事,他在进入公孙府邸之前就已经让兰若先带走梦天香两人,免得到时候公孙潜不肯放人。
说起来,公孙家也是受前朝之祸久矣,自未央朝开国,除了追随过高祖的公孙止水,就没有再出过一个朝臣。
东林旧例,不得不防。
鞍山门墙至今也没出过几个重臣,就是出了重臣,那也必然不是东林人士,往往是远处来此求学的士子。
空负天下之才,却只能吟风弄月、赏花悲秋,公孙家之困可见一斑。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难怪公孙家主要掺和最吃力不讨好的争位事,实在是被逼无奈。
比起前朝,公孙氏也真是潦倒,子孙出色出名却不能在朝野上占据一席之地。不过,这倒是与鞍山书院的创立有着相似之处。第一位山长任书逸俨然就是个例子,才华横溢却十试十不中,心灰意冷之下来到东林地界邂逅了闻名天下的“貌若无盐”公孙大小姐公孙石楠,一段姻缘际会的佳话,更成就了一家传奇书院。
历尽二十世不倒,鞍山已经不再仅仅是一间书院,它已经作为文人士子的精神寄托深深地烙印在世人心目中。
公孙家训竹骨文心,不为良相便为良师
世间敢于为人师者寥寥,而敢于为人师的人里又究竟有多少人是有那个真才实学来教化世人的很难说个明白。
澹台捭阖一边想着一边随便走着,也不知道是走到了哪里。
穿过拱门,看见一位姑娘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好像是在喂鱼。
既然有人,澹台捭阖便上前问路。公孙家处在鞍山书院范围,鞍山地位超世卓然,早在立世之初,任书逸山长就请动了大能在方圆百里设了禁制。
凡是到了这地界,筑基之下都是不能御物飞行的。
好巧不巧,澹台捭阖离筑基就差了那么一线。
“姑娘”
那姑娘问声回头,澹台捭阖心头一跳,是她
“”那姑娘眼中也露出了惊诧之色,不过很快就退去。一张狰狞不堪的脸上居然破天荒的显出柔和,倒是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
“好巧”澹台捭阖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是这样一句,他也没想到竟然会和这个装疯卖傻的姑娘重逢。
“公子是民女见过八贤王。”反应过来的姑娘说着就蹲下身准备行礼,毕竟澹台捭阖这一身王袍,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的身份。公孙家再地位卓然,当下也依然是布衣世家,处于凡界还是要守凡界的规矩。
澹台捭阖摸了摸鼻子,摆手道“免礼,免礼。”
原来这姑娘正是前些天的那个“疯婆子”,只是现在看起来她倒真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人了。
“小女鲁莽,多有得罪,请王爷见谅。”
“无事。”澹台捭阖不知道怎么化解这莫名的尴尬,只好转移开话题问路。
那姑娘和颜悦色道“请王爷随小女来。”
澹台捭阖点点头,跟了上去。一路上七弯八绕,两人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那姑娘先开了口。
“王爷,就此别过。”
“本王胡言乱语,你不要往心里去。”
“民女公孙昔恭送王爷。”那姑娘置若罔闻,细声细气地答了。
“真的,呃,你很好,真的。”澹台捭阖心里暗暗叫苦,他总有些心虚,说起来自己也还真是不知所谓。这姑娘越是平静他越觉得有问题,简直就是到了自己都唾弃自己疑心生暗鬼的地步。
公孙昔扑哧一笑“王爷也很好,真的。”
半天没说话,也没动作,澹台捭阖犹豫不定地立在墨漆门坎边,终于还是问出了那句话“为什么姑娘当初要针对本王”
公孙昔打小就聪慧非常,已然看出了澹台捭阖的品性,当即十分坦然地回答“王爷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吗”
“这个”
公孙昔没等澹台捭阖得出结论,就继续道“王爷长相近乎妖孽,与那梦天香也有一压之力”她像是察觉到了自己的逾越,青楼花魁怎么可以与皇天贵胄相提并论,渐渐地噤了声。
“所以就要找本王麻烦”澹台捭阖不可思议道。
“的确如此。”
“”澹台捭阖心下叹息,要是真长成那样倒是好了,保不齐还可以试试楚凌霄,虽然楚家人君子操行出众,但说到底也还是健全男子,奈何奈何啊。
他也没有走神多久,醒悟过来自己该离开之后,说了一声“日后不要这样糟践自己了。”
“自然。”公孙昔点头应是。
澹台捭阖转身就走,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其实他也记不太清自己当初说了什么话了,就是印象深刻,自己确乎是说过要娶丑女这回事的。要是给梦里的楚小弟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38章 韶光如昀
九里地未出,澹台捭阖已经离开了公孙府上范围,黄泥路旁往来行人渐多。却没防备澹台捭阖忽然像是癫痫发作一般念了一声“出来。”
“王爷如何晓得本公在此”
接着就看见一名身着紫衣团龙袍的青年笑吟吟地浮现了出来,丝毫没有被人揭穿的尴尬,闲庭信步,要多坦然就有多坦然。
澹台捭阖仔细地上下打量对方了一番,这才开口道“紫衣卿气度不凡,想来底蕴深厚。”
“哪里哪里,却是不如王爷的师尊。”
“”这互相谦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啊。澹台捭阖抬头望天,接着正色道,“本王的父皇是什么意思”
上卿一边笑一边看着澹台捭阖道“命臣护送王爷归都,一切小心,尽早抵达。”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派来了未央除忘谷医圣外的顶尖高手,就是为了防止你小子再次跑路。
得,乖乖回家吧。
“行,只是我这有几位朋友需要安顿”澹台捭阖这话还未说完,就被上卿直接打断。
“王爷,那两位姑娘臣已安排人护送她们归都了,伽蓝的兰若少主就在城外万松岗等着我们。”
闻言澹台捭阖脚下一顿,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重视此人了,没想此人到竟然他还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未央第一“走狗”的诨号真不是白白得来的,看来自己以后的路还有很多麻烦。
“那真是极好。”输人不输阵,澹台捭阖脸上流露出欣赏之意,只是究竟是真是假,那也只有他自个儿知道了。
城外十里地,酒旗招展,醇香扑鼻而来,澹台捭阖不由地笑了出来,现世安好,真是最好的情况了。相较之下,之前的一些曲折麻烦也就都不重要了,即使他很明白前路还有多少风雨在等着他,可是当下是真的很松快。
“烧饼又香又油的洛源烧饼嘞芝麻多如天上星嘞”
澹台捭阖抬头看了一眼上卿,没有反应。
紫衣上卿姓韶名昀,生年不详,不知何字,曾随未央高祖征战天下,战功赫赫。此人修为至少超出金丹,否则早已是黄土一抔,怎么能以这般容貌行走江湖不过,朝野识得此人的也仅仅是知道韶昀独好烧饼罢了,其它的还真是无从得知。
“乱世未央传有言,韶公钟情烧饼。如今看来,此言差矣。”澹台捭阖随口一说,也没指望韶昀回答。
谁成想这韶昀回头深深地看了澹台捭阖一眼,突然来了一句“不一样的。”
澹台捭阖懵在原地,等等你这话有点内涵啊啊几个意思难道这是个充满了不可言说的世界吗这么说难道掰弯楚小弟有希望了
然而,韶昀没有让澹台捭阖激动太久,他停下了脚步,就这样站着,一字一句道“战乱狼烟,人间炼狱,那样一个年景,有吃的就不错了,哪里还挑剔什么好不好吃”
洛源在贺兰山中,顾名思义也就是洛川的源头。洛川是一条地下水涌出产生的河流,呈几字形,一路向东将整个中原拦腰截为川北与江南两个部分。
黄泉不到,游魂不出。
黄泉的原型就是这条大河的源头,据说在出水口上还有旧时大能所立的界碑,也即黄泉界碑。
韶昀是龙族,南海独孤氏的龙族,但他的存在并没有得到证实,明明白白知道这事来历的也就只有忘谷医圣那个遗世老妖怪了。甚至韶昀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最开始百年的记忆里唯有“黄泉”洞中的一片黑暗死寂,天生的龙族生命力极其顽强。
他在那样一个世界里,依靠着没有眼睛的透明鱼虾活了下来,一活就是百年。
高祖以为他们在卖烧饼回家的半路相遇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其实不是的。
韶昀第一次见到高祖是在黄泉洞中,山中长河近千里,高祖少年心性,顽劣异常,因为与人打了赌,说要去黄泉看看便真的去了。岩壁湿滑哪里是这么好爬的,高祖撑着一口气,硬是爬了十里地。结果,在那个地方向前又向前不了,回又回不去,进退维谷之间,高祖跳下水,想借着水流的力量被冲出离开。
可是谁知道这洞中水底居然长了不知名的水草,高祖这么一跳刚刚好被缠个正着。到底是少年心性,高祖这时候知道害怕了,以往听人说的鬼故事都一股脑儿的涌了上来,什么河童啊,水女啊,江鬼啊可把他自个给吓得够呛的。挣扎中多多少少溺了一些水,再加上本来就是脱力状态,高祖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韶昀浮在一块石头后面默默地见证了这一刻,他的心情很复杂。这个“东西”长得像自己,难道就是人可是那边的水也就到脖子深,人是蠢到自己把自己淹死的物种吗
没错,高祖脑补过度,硬是把自己吓昏了过去。
不过这也难怪,光线极为暗淡,水里看起来都是一片墨色,深不可测。再加上光怪陆离的溶蚀地貌,很难不让人产生恐惧。
韶昀见对方半天没有动静,便游上前细细地观察起来,高祖墨眉斜飞入鬓,唇薄如削,此时看起来更是苍白如纸。高祖此来也是做了准备的,腰上挂了一个干粮袋,里面装了两个自己做的烧饼。
这时候那烧饼自然是浸透了冷冷的水,韶昀将之扒了出来,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接着就是一口好吃
霉菜干与肉粒的独特风味在他的舌尖绽开,咸鲜中带着几分甜美。水已经带走了韶昀不适应的油腻,剩下的对他来说都是美味。
可怜孤陋寡闻的韶昀立马就沦陷在了这种完全不同于冰冰凉带壳鱼虾的质感之中,两只眼睛闪烁着奇妙的光芒。
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韶昀是这样想的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就是要还的,那就把这个人送出去吧。
于是韶昀游过去吃哼哧哼地替高祖解开了水草的缠绕,事实上这也并不是什么水草,而是韶昀的伴生物。但是,这并不是龙族的特点,反而
韶昀就这样拖着一个人出了黄泉洞,和煦的阳光有些刺目,不过这对龙族来说都是小事,他很快就适应了。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世界,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片茫然。
他不是没有想过出来看看,只是人生的前百年他都与伴生紧密相连,无法逃离洞窟。直到最近韶昀才脱离半生能四处游荡,若是再早上几年,韶昀也未必救人,直接把人当饭吃了也是正常。
除了脱离伴生,韶昀改变的最大一点就是接受了龙族的传承,虽然不完整但是足够他认识这个世界了。
人嘛,打了儿子,招来老子,喊来爷爷。就是这样都一一打回去了,特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孙子曾孙重孙玄孙实在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怎一个烦字了得。
一把将高祖丢在岸边,韶昀还没有在岸上转过几圈,就有一个小姑娘提着木桶来打水了。韶昀想着自己是的,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姑娘家面前,便跳河回去,也没有远离,只是浮在洞中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弄醒了那个少年。两人闹了一阵,看起来是认识的,就一块走了。
也没过几天,高祖扛着烧饼挑子正好路过此地,天气炎热,泉水清冽,自然要歇上一歇。结果他这一低头就看到水中冒出一个脑袋,当即吓得一哆嗦,差点摔出一个大马趴。
也不能全怪高祖心境不稳,那也是因为这韶昀长得太过分,眼睫毛纤长水珠半落不落,眼梢微挑,简直就是一副美人出浴的样子。高祖还担心自己这是不是冲撞了人家姑娘呢哪里敢再看
区别总是有的,韶昀的面容英挺,绝非柔和的雌雄莫辨。直到韶昀骤然出水,高祖这才看出对方这是个少年,竟然还是个的少年。
一时间场面有些尴尬,只是韶昀接下来的举动让未来的高祖澹台小九哭笑不得,眼看着韶昀一跳就跃出水面来到了岸上。
高祖正要开口,谁知这家伙丝毫不在意自己什么也没穿的状态,越过高祖走到烧饼挑子前,一个伸手就摸出一个早已冷透的烧饼,低头吃了起来,看样子还吃得很高兴。
有这样一个天人喜欢自家的烧饼,高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烧饼冷透了,不好”高祖这话还没说出口,韶昀就已然将担中不足三数的冷烧饼吃了个精光。接着韶昀就默默地转过头看着澹台小九,眼睛都不眨一下。
“”被一个裸着的少年这么盯着澹台小九心里发毛,只好妥协似的逃开,谁知道这家伙就这样跟了他一路。最后还是高祖先顶不住了把自己的外衫借了一件给他,这才算是稍稍正常了些。
“上卿上卿”
澹台捭阖抬头喊了韶昀两声,韶昀这才回过神来,呆了一会才说到“所以,最好吃的不是烧饼,是饿。”
“”澹台捭阖四顾茫然,我们之前说的是什么来着
“走”
“好。”
第39章 飞蝗天灾
“阿白”
澹台捭阖这还没到万松岗便迎头撞上了等得不耐烦的兰若,韶昀见状退到一旁不声不响。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兰若疑了一下,扭过头看向韶昀。韶昀也不躲,就这样站在原地浅笑着看向对方。
“没事就走吧。”澹台捭阖知道韶昀没有动手,心里的一块大石顿时放下。他就怕兰若一个脾气上来跟韶昀杠上,韶昀谁啊未央的镇国之臣,就是天子面前都可以不下跪的人不过幸好兰若也不是真正无脑之辈,该退让的还是要退让。
焚情出鞘,墨眉解封,两道灵光并起,霎时腾空而去。
韶昀微微一笑,抬手化作云龙之身不远不近的缀在两人身后不远处,浅薄的墨色晕染开来,很难分清究竟是龙还是云气作怪。
凡俗素有“仙中日行三千里”之说,这是夸张,却也离事实相去不远。
金丹化境,譬如楚氏执法长老楚非殊,他就能做到这一点。也不是说楚氏就强过别家,实在是剑修在御物与近战上有太大的优势。无他,剑道中人横跨仙道武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势如破竹、气贯长虹,这是道体使然,世上能成就此道者也是寥寥可数。
澹台捭阖几人的行程速度不算快,却依然远远地超过了凡俗的速度。
不过半天便踏上了济宁地界,过了济宁再往南千里即是未央都,这千里几乎全都是平原坦途。
正赶着路,前方的兰若忽然喊了澹台捭阖一声,澹台捭阖当即追问道“怎么了”
“阿白你看那是什么妖邪”兰若伸出手指向远远的一片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看着着实吓人。
澹台捭阖也仔细地看着他所指的方向,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竟然是一群蝗虫再顺着它们的来路端详,真真是寸草不留,赤野千里
“蝗灾”
“的确如此。”赶上来的韶昀变化回了人身,十分淡然地应和道。
兰若闻言眉头一皱,他也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头,古往今来多少次蝗灾,次次都是饿殍千里、尸横遍野,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凄惨的景象。
“韶公,本王”
韶昀也没有多说,只是面无表情地吐出四字“王爷自度。”
澹台捭阖一听,这人语气不对啊但他忽然想到一事,此去川北沃野千里,一片坦途,若是真放任自流,国都周遭千里也要受难。
蝗灾必除
不管有什么后果,澹台捭阖已下定决心,就算是与韶昀为敌,他也要保住身后的土地。
“韶公。”
“怎么”韶昀早已见过太多的惨象,此刻正镇定自若的看着澹台捭阖,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澹台捭阖静静地酝酿了一会,这才道“韶公是我未央朝臣,必然明白这川北千里粮草对我未央的重要性。”
江南鱼米富饶,虽说运粮可行,但损耗极大,真要运抵塞北,那就是“十车粮来,三车粮到”。是以塞北常年依赖着川北的粮草供应,一旦断粮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本公的责任。”这韶昀竟然还笑得出来
澹台捭阖皱眉,这个人比他想象得还要难缠。他只好捜肠刮肚,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韶公此言差矣未央立国,高祖兴兵,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些你们看起来像蝼蚁的百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韶公身为我未央之臣,岂有不为百姓之理自当以身效之”
“川北粮草上供山海关三千里边塞,下奉未央都满朝文武,实乃国之基石。基石岂可动摇石动国动,江山有危,公岂无责乎”
“民以食为天食不保,国何存”
兰若一脸懵逼地看着澹台捭阖好像随时都会发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小声地提醒道“阿白,蝗虫快过来了。”
“”演讲能力发挥过度差点忘了正经事,澹台捭阖连忙结束了长篇大论,板着脸肃然道,“韶公,本王自去,与你无半点干系。”
韶昀继续笑着说“本公只是让王爷自己掂量着办,如何说过要阻止王爷的话只是这除蝗一事,不知王爷做不做得到。”
澹台捭阖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失控,这韶昀所说字字属实,奈何太过自在挑衅,总让人心生愤懑。纵然如此,他也只能平静道“本王自有应对之策。”
“那就好。”
做好心里建设的澹台捭阖也没理会韶昀的话,心念一动便笔直飞出,俨然一副大无畏就要撞进虫云中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