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发自内心地位子渊拍起了掌“你这一番话分析得还真是透彻，真不愧是莫家的接班人。想来，谁要是得罪了你，定然没好日子过。好吧，这其实早就是大家公认的事实了。”
子渊敛去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了一副思考的愁眉。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和动作，他总觉得很像一个人，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师父？”子渊试探性地唤到。
“谁你是在叫我吗？”大夫看了看周围，“这里确实只有我们三个人，不是你，应该也不会是子澈，莫非你是在称呼我为‘师父’？哎呀呀，这老夫我可怎么受得起呢？老夫就只是一介游医，虽然治病救人的品德着实高尚，但你也不必称呼我为‘师父’啊。做你莫子渊的师父听上去就很厉害，我可不想招人嫉妒。”
莫子渊的额头上滑落一排黑线。
原本他确实是不确定的，但现在看来……除了他师父，还能有谁呢？他已经完全肯定眼前这位这么多年一直替子澈治疗的大夫便是他那失踪了多年，但偶尔也神出鬼没的师父！
子渊了然地眉头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老头子，冷笑道“师父，若是你没说那一番话就算了，你既然说了那一番话，就算你不打算承认，我也不会不了了之的。我怎么就忘了师父你老人家最擅长的一件事就是伪装，现在倒好，竟然伪装到自己徒弟面前来了。这么多年，您老人家就不觉得没意思么？”
那大夫的眉角隐隐抽搐，表情也略显尴尬。
“这个……我不是，我怎么可能……”
“那敢不敢让我这个做徒弟的来为师父您瞧瞧那张脸呢？看看现在这一张脸的背后有没有藏着另外一张面孔？”
听子渊和那大夫说的这些话，子澈都有些迷糊了。
其实原本他还想说这个人很像是当年救了他、告诉他身世的人。但既然这个人有可能是子渊的师父，那应该就不是他想的人了。
子渊从三岁开始习武，而那人在他四岁之前几乎就没有下过山。若是要教子渊习武，那即便不是住在莫家，也定不会许久都不出现吧？
再者，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子渊的师父，虽然只是匆匆一瞥，或者偷偷见过，但他也不觉得熟悉，更不不觉得那人便是救了他的人。所以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相貌上，这一假设显然都不成立。
但是好像子渊的师父会易容，那……
唉，他也开始糊涂了。索性，他还是只把这人当做大夫比较好。
“这个……我真的不是你师父，你认错人了。你……”
老大夫的话说到一半，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子渊竟朝着他走来，那架势……俨然就是要把他脸上的面具接下来。
且不说他现在脸上是真戴着面具，就算没有，怕是也要被扒下来一层皮的。因为他这个做师父的了解了，每每莫子渊是一副这样的表情，那就意味着他有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打算。而现在，他的目的就是……他！
太可怕了。
“咳，好吧，我承认我是你师父。既是如此，那你再这么看着为师，可就太失礼了。”
子渊冷哼一声“现在你倒是自称起了‘为师’，刚才我认你的时候，你怎么不承认呢？师父，我说您老人家可真是太闲了。如果您觉得实在闲来无事，哪怕就住在这里我也不会说半个不是，可您偏偏要做这种角色扮演，不觉得累么？”
“既然你都说为师是太闲了，那又怎会觉得累？”
老大夫，呃……不对，应该是莫子渊的师父，同样也是于枫的师父——千面圣手，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第二张脸来。
之所以说是第二张脸，那是因为经过了这件事之后，莫子渊深深觉得，有可能就连之前他们见过的那张脸都是假的。
要说他们也确实慢了半拍。
他们的师父号称什么？千面圣手！
后面的“圣手”儿子暂且放置不谈，光是说“千面”，那他这些种种劣行真就全部得以解释了。
“师父，你现在这张脸应该是真的吧？”子渊斜睨着眼睛，淡淡问道。
“怎么可能。”千面圣手摆了摆手，“这是真的，这绝对是真的。”
“那如果不是真的呢？”子澈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竟然也跟着找我的麻烦。”千面圣手郁闷地摇头，“没良心啊，真是没良心。”
“他又不是你徒弟，算不上没良心。”子渊拉清关系道。
“啧，你现在倒是疼你亲弟弟了？之前干嘛去了？之前还不是为师这个老头来帮你照顾他？你最没良心，真是的。”千面圣手哀怨地叹了一口气，“就为了你们俩臭小子，为师不仅把于枫派了出来，还亲自出马。虽然我确实是换了一张脸，但也不至于被你们如此抱怨吧？”
“可是您大可以用您本来的面目，不是么？”子澈笑了笑，“莫非您是怕惹麻烦上身？用一个假的身份，就算真的惹了麻烦，也没人会找到您，是吧？”
千面圣手拍了拍手“不过，你果然聪明，老夫就是这么想的。这原本就是你们的家事，只可惜这家事太繁杂，繁杂到了另一个高度。老夫若是一个不小心，也同你们一起陷入了这个圈套，那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
这都是什么道理？
“好了，这些先都不说了，我还是先把解药找出来吧。这毒在中毒后三个时辰就要开始发作了，还是先服下解药，免得时间到了又要受苦了。”
子渊刚要转身去拿药，子澈便拉住了子渊的手臂。
子渊疑惑地看向子澈“怎么了？”
“哥，我觉得我最好还是维持现在的状态。虽然可能每天都要发作那么一次，但至少很保险。子安如此精明，倘若我是装的，他迟早都会发现。我之前已经受过那么多的苦，还不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拆穿子安的阴谋。倘若就为了这一时而导致功亏一篑，那我之前付出的一切反倒不值得了，不是么？”
子澈的眼神极其坚定，他已经做了决定。
“其实子澈说的没错，我们不能只为了这一时的安逸。根据为师这么多年来对子安的了解，他确实不是一个省油的灯。而且即便不解毒，只有在毒发的时候会痛苦不堪，倒不会致命。这种毒药便是折磨人，却不会要了人的性命，除非是自行了断。我倒是可以配一些可以缓解毒发时痛苦的药，并配制一些补身体的药，每天一个时辰，除了难受些倒也无碍。”千面圣手打了个哈欠，闲闲道“反正现在人家当事人已经答应了，我也可以为其做好后勤保障。到底要不要这么做，就只看你这位心疼弟弟的哥哥了。”
子渊沉默了片刻，大家也都跟着一起沉默，等着他的回答。
其实子渊确实很犹豫。话虽是这么说，但……他担心的是子澈的身体受不受得了，他分明一直都很虚弱啊。
作者有话要说
☆、25° 身份互换
“好，我答应。”
千面圣手点了点头“那好，我这就去准备缓解的药。”
“不，先帮澈解毒。”
千面圣手和子澈纷纷狐疑地看向子渊“你不是已经同意了么？”那为何还要解毒？
“我只是答应了这个提议，但并不代表具体操作的人不变。”子渊笑了笑，“这毒我小时候就已经中过了，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帮澈解毒，换我服下毒药。到底我俩相貌相同，只要换了衣服，便可以直接调换身份。我的身体比他要好，由我来代替，最合适不过。”
“不行，这是我的事。而且我们只是相貌一样，性格完全不同，你以为子安当真蠢到连换了一个人都察觉不到么？”
子澈觉得，他们兄弟二人之中，有一个人倒霉就足够了，再多一个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更何况这提议虽然看上去可行，但仔细想想却又有许多漏洞，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万全之策。最保险的方法还是他自己去面对，而他们做后盾就足够了。
“你以为我当真连变换性格这种本事都没有吗？”子渊笑了笑，“你扮演我那么多年，那么多次，还不是没有一次被认出来。既是如此，我想我应该也不会这么倒霉，你说是吧？到底我是你哥哥，你都能做的事，我相信我做起来更是易如反掌。而且我并不以为扮演成你有什么难度，反倒是你扮成我才是难上加难。你都能做得这么好，我没有理由会被拆穿。”
“可是万事还有个万一。我虽然扮成你，但子安却是之情的。若他不知情，会不会猜出来也是个未知数。一旦他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那就会对我们有所防备。要知道，他并不只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他的亲娘，我曾经见过她，那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可怕到……无法想象。”
“是啊，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和我们有什么恩怨尚且是个迷。不过她毕竟只能藏在莫子安的背后，帮他出招。对于这样一个只能藏在背后的影子，虽然他对付我们会让我们手足无措，但现在我们要对付他们，同样会让他们反应不过来。至少，我并不觉得在段时间之内她有机会发现什么不对劲，等到她发现了，一切也就离着结束不远了。”
子澈并没有因为子渊这一番话而放心，依旧愁眉紧锁。
子渊抓着子澈的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好歹我在外面大风大浪几乎什么都见过了，倒也不怕这点小困难。你不是说你相信我，比相信自己还要相信我吗？怎么真到了这时候，你却反而对我不信任了起来？”
子澈低下头，掩饰着眼神中的担心和忧虑“我不是不信任，我只是担心。我知道受伤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所以我不想你也这样。”
“这话你反倒是说错了。你知道受伤不好受，我更知道这中了七虫七花毒会是怎样的难受。既然你不想我受伤，我又怎会想你中毒？万事都是相对的，你在想的我同样也在想，我们担心的也是一样的。所以，这一次我要利用一下我兄长的身份，长兄如父，你该听我的。”
“……”
子澈哑口无言。
这是子渊第一次用他兄长的身份去命令子澈做什么。当然，在之前子渊根本就不把子澈当成兄弟，但至少在他知道了子澈身世之后都没有这么命令过他。可见这一次子渊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子澈想……他应该没办法阻止了。
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尽可能地不要给子渊带来麻烦吧。
“师父，把解药给他，把毒药给我。”子渊顿了顿，还不忘在后面补上一句“您可别看错了到时候把解药给了我，把毒药给了他。”
千面圣手的手一抖，手上拿着的东西差点全都掉到地上，尴尬地咳了两声“这怎么可能。”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在心里还是念叨着左边是毒药，右边是解药。免得自己真的搞错了，倒被子渊扎扎实实地笑话了去。
子渊挑眉反问“不可能么？”
“……”好吧，这确实不好说。
“子渊，和城南陈家的生意谈得怎么样了？”饭桌上，莫老爷问道。
虽说莫老爷已经许久没有管过莫家的生意，但凡事都会问一问。毕竟他也操心了这几十年，说完全放下定是不可能。不过他也只是问问而已，倒不会去插手。
毕竟自己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既然交给子渊，那就该相信他。子渊的能力有目共睹，他这个身为父亲的也跟着自豪，他也当然相信自己的宝贝儿子喽。
子澈点了点头“嗯，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这笔生意我们势在必得。”
虽说眼前的人变了，但子澈伪装得着实彻底，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气场，全都被他诠释得极其完整，饶是莫家二老身为他们的亲生父母，还是看不出任何不对，不疑有他，这还真是一项技术。
“如此甚好。”莫老爷顿了顿，“对了，之前你娘不是和你提起过，让你尽早定下终身大事，如今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子澈手一抖，手中的筷子滚落到了地上……
“怎么了？”莫夫人失笑，“只不过让你尽早娶个妻子为莫家传宗接代，你这是什么反应？至于如此惊吓么？娘之前就和你提起过，莫非你忘了这件事？也对，你每天都这么忙碌，无暇去想也是正常。既是如此，那娘亲帮你寻几个好人家的姑娘，你考虑考虑，挑一挑，如何？”
子澈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但嘴角依旧保持这一抹僵硬了的微笑“一切但凭娘亲做主。”
“真的吗？”莫夫人有些诧异，“你是说真的，还是在和娘亲开玩笑？娘亲可是很严肃地在和你说这件事，你若同意了，那娘亲就为你着手去操办。可不要到时候人家都来了，你却又反悔。咱们莫家是商人，诚信是最重要的。”
她只是随便提了提而已，但却并不抱有任何希望。
她很清楚子渊的性子，除非他自己同意，亲口提出，否则别人是很难控制他的。当然，身为他的父母，只要他好就好，也并不想有意去控制他什么。
但是……他竟然自己亲口同意了？
这还真新鲜。
“我当然知道，我也是说真的。我的年纪确实不小了，成家立业，我自以为立业这一方面我已经达到了，所以成家……也没什么不对。”
话虽是这么说，但天知道子澈的心里有多痛。
他希望哥哥这一辈子都是他一个人的，只是他一个人的。虽然哥哥也说过，他不在乎这些，一切他都会解决好。可是责任怎么办？
传宗接代，这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其实他也该满足了， 毕竟哥哥现在对他那么好，那么疼爱他，他也该知足了。
等以后哥哥成了亲，他还是可以留在哥哥身边，如果哥哥也愿意。但如果哥哥到时候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和妻子恩爱一生，他也绝不会多言，他会给哥哥和……嫂子，最诚挚的祝福，然后选择默默离开。
这些日子的美好回忆，足够他细细回味了。
“这就对了，你这孩子终于想通了。”莫夫人松了一口气，“那明天娘就帮你去张罗，最好今年就能成亲，明年给娘生个孙子来抱抱。”
子澈的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好，我……我会如娘所愿，让爹娘快些抱上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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