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无泪作者俞恨容
文案
极心证道,致知格物。动息自如,行藏由心。
遄飞逸兴,狂固难辞;永托旷怀,痴且不讳。
编不下去了,这其实就是讲有个美人小受孜孜不倦帮小攻报仇雪恨,成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故事。
短篇,很传统的武侠,没有萝莉们喜欢的小黑屋和痴汉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江湖恩怨 平步青云 传奇
主角沈青铮,顾无泪
第一回 但凭风骨应识我
烟笼秋江。
一轮半圆不弯的月,泛着幽幽的蓝,映照在江心。泠泠波光荡开船棹轻轻敲击木头的钝声。忽忽而江上听到三两筝声,伴着女子长长长长的雍凉唱腔。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歌里三分苦含情,当遣谁听烟敛云收。欲待曲终寻问取,人不见,唯见别岸数峰青。
那人还在曼声唱道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哗啦”随着一阵凌乱的水声,水中月荡开涟漪,一道身影从江水里探出了头。
夕阳下一张十来岁小少年的脸满是淋漓的江水,伴随着水面一阵扑腾,喘着气向岸边喊道“我抓到好大一条鲫鱼紧着接好它”
岸上站着两个差不多年纪的短衣少年,闻言朗声笑道“好嘞定不叫它脱手,牛蛋儿,赶紧上来吧”
名唤牛蛋儿的少年这便将怀里扑腾个不停的大鲫鱼掷到岸上,水性不错的少年甩开膀子向岸上凫水而来。
岸上浅滩遍布泥沙,交错丛生着被冲到岸上的水草,少年便想抓住那些水生物借力攀上来,不料手一探之下,竟是一片温暖又滑。恰时手心之下又微微一动,牛蛋儿吓得肩膀一紧,甩手倒仰,噗噜噜呛了好几口水。
“什么玩意儿”
他狼狈地从另一边爬到岸上,招呼着两个伙伴,捡了根树枝,拨开丛生的水草。
水草被一串串挑开,几人定睛一看,却是齐齐“呿”了声。
只见那藤叶交错下,仰面躺着一道人影,蓬头遮着垢面,身上破破烂烂又脏得看不清颜色,夕阳的光照下来,那人拿手臂盖在眼睛上挡光,嘴里胡乱地呓语两声。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牛蛋儿用树枝戳戳地上的家伙,那人挠挠肚皮,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他们。
“喂,你这醉鬼,怎地在滩涂上睡觉”少年们不可思议。离江水这么近岂是能躺下睡觉的地方不说江边风大在这深秋时节能把人活活吹得冻死,待得稍微涨潮来,一个浪头就能将人盖过去,再退潮时,人保管见不着了。
醉鬼不答,三人甚至听见了鼾声。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挤眉弄眼像是找到了新玩具,围将上来,你扯扯头发,我揪揪胡子,又把手伸进那人兜里好一阵摸索,却不想这男子不光是个醉鬼还是穷光蛋,竟连一个子儿都摸不着,三人不信邪,揪着他的衣领使劲撕扯。
醉鬼儿被他们翻来覆去地折腾,无奈得要死地醒过来,奈何劣酒搅得脑袋昏沉,他唉哟唉哟地叫嚷着,破口大骂“汝群小兔崽子欺到你爷爷头上来啦给我放手,衣服都要扯烂啦”
听着嗓音倒像个年纪轻轻的青年男子,囫囵着带着酒气儿的沙哑,不像本地方言,却不知是何处口音。
骂是骂着,却也没下死劲抵抗,谁叫他身无分文,料想这群小强盗也奈何不了他。
“不放不放。”少年们气他一穷二白,不解气地七手八脚按住醉鬼,将他腰间还剩半壶的酒葫芦夺走。
这群小少年家中贫穷,年纪又小,平时看家里老子毛豆下酒只能干眼馋,如今得了半壶不知道什么酒,倒也足够新奇半天,嘻嘻笑着提葫芦跑远。
酒鬼一看自己的酒都被夺了,当即气得怒发冲冠,从地上踉踉跄跄爬将起来,赤着脚就去追“站住还我酒来”
少年们见人追来,不想那醉汉躺在地上时看不真切,站起来端的是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不禁有些害怕,连忙拔腿就跑。
夕阳西下的江岸边,只见三个瘦猴似的小少年前突后撞地抱着酒葫芦跑,后头一个流浪汉男子骂骂咧咧地追着,时不时脚下还被水草绊两下,引得少年们哄然大笑,不那么怕他了,频频回头做鬼脸,竟是乐在其中。
江堤不远处是条古早就有的官道,连通陇右到姑臧,和平年代迎来送往支持着北宋王朝与西夏、回纥的茶马互市,现如今恰逢乱世,时不时能见到官兵或行色匆匆或威武堂堂地往来,过去数十年间大多是宋人,近十年来却以西夏、辽朝这类戴毡帽,披貂裘的胡人居多。
男子本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跑到一半突然脚步一顿,耳尖微微一动,像是感应到什么,三个少年正蹦跳着往官道跑去,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子在原地无奈地一跺脚,原本毫无章法的脚步微微一错,足尖轻点,踩着某种蕴含规律的步法,不消片刻就将两方间的距离迅速拉近。
“小兔崽子往哪儿跑”男子出现在少年身后,右手呈爪向前抓去,顿时将最落后的一个少年的后领抓在了手里,小男孩一声惊叫,发现自己竟被提着后领离了地,不禁两脚乱蹬挣扎起来。跑在当中的少年闻声回头,当即吓了一跳,兔子般跳起来,却不及亦被抓住了胳膊。
跑在最前的少年见状脚步一顿,又犹豫了下,竟是丢下小伙伴们继续往官道上跑。
男子“嗐”了声,眼看少年一只脚已踏上官道,他管不了这么多了,当即扔下手里两个少年,两手挥舞着向那男孩扑去。
“刺啦”“噗通”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不一会儿一队百多人的西夏官兵便出现在视野里,为首男子毡帽小辫,眉眼桀骜冰冷,墨青色大氅迎风展开,一扬马鞭,挟带着滚滚黄沙疾驰而过。
良久,道旁草丛里,一阵风吹过,牛蛋儿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将起来,在小伙伴们惨不忍睹和男人目瞪口呆的手里抢过撕坏的裤子和腰带,又羞又恼地提上裤子,遮住两片白花花的滚圆“你浑蛋赔我裤子”
酒鬼闻言,愤愤然拍拍手上的灰,不可置信道“你还叫我赔裤子”他指向旁边洒了一地的酒葫芦“谁来赔我的酒”
那是少年被扯住裤子,重心不稳扑倒在地时,失手摔飞出去的。
“还不是你害的”少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的裤子我的裤子回去阿娘会打我的”
“你哭甚么”男子抓狂。
正在两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一旁有人说“撕坏的裤子,我替他赔。至于你”
几人惊闻人声,齐齐扭头看去,来者一袭红衣,撑着一把千骨伞,背着夕阳金色的光,看不清面容。定定看着因他的出现倏然一惊的衣衫褴褛男子,微哑着嗓音缓缓道
“沈青铮,”他说,
“在下请你吃酒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原谅作者一条工科狗,文中但凡诗句有现成的、有自己瞎掰的,也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从此君王不早朝”式的拼凑,大家千万别较真,较真我会死得很难看。
第二回 桃李春风一杯酒
“你是谁啊”被唤作沈青铮的酒鬼挠挠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笑嘻嘻地站起来“你说要请我吃酒,成啊,这可是你说的虽然我不知道什么清蒸红烧的走走走”
红衣人略一挑眉,跟随在他身后。行走间轻轻转着手中的伞柄,千骨伞上用朱砂与黛墨绘了几颗雨花石,随着伞面轻旋,逶迤出流丽的烟霞。
路上行人频频打量,实在是生得一副张扬相貌,穿得一身肆意装扮,无日无雨的天气里偏撑一把不伦不类的伞,好一个俊丽脱俗的狂人呐。
两人面对面坐在酒肆里,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个鲜衣高髻纤尘不染,更是对比强烈。
沈青铮左手美酒右手鸡腿,好久没有吃得如此自在开怀,对面那红衣人却只浅斟了点酒,喝了一口便放下,托腮看着他,好似他面上开出了朵花儿来。
他提起酒壶,往红衣人面前的酒杯里倒满“看我作甚,来,干”说着,他自顾自饮尽了杯中酒,却见那红衣人小小抿了一口,白皙的脸颊便悄然飞起浅浅绯红,宽袖中的手掩着唇,似乎被酒的辛辣呛到,沈青铮当下便乐了,打趣道“你这人好生有趣,请我喝酒自己却喝不得么,到底是所为何来”
红衣人放下手,细细地打量面前男子,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沈青铮,为何你成了这般模样”
他装傻道“什么沈青铮我可不是嘿。且说我生来这幅模样,爹娘给的。”
红衣人闻言皱眉,良久才凉凉道“别装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倒是你,竟不认得我了么”
沈青铮嘿嘿一笑,眼睛从上到下将面前人扫了一番“我倒是不记得自己见过你这般的美人儿,要是有,肯定能想起来呀。”他状若思索“难道是哪处秦楼的台柱咱们有段露水姻缘”
红衣人面色发青,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咬牙切齿“沈青铮”
巨大的动静引得周围人注目而来,沈青铮好似浑然不觉,又夹了块卤牛肉放到嘴里咀嚼“哎呀,冷静冷静,这位嗯,大侠你当真认错人啦,我不是你故人哟。”
“你三岁习武,五岁练剑,后腰一颗红痣,右脚半块胎记,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红衣人面色森寒,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气得泛红,抬手抓住沈青铮的衣领就往外拖去“敬酒不吃吃罚酒,接下来你会有很长一段日子没有酒喝了”
“哎哎,好汉有话好好说” 他目瞪口呆,欲哭无泪,自己又未曾失忆,是真真遍寻记忆也找不出面前这人啊“你到底是谁啊啊啊”
“泪,顾无泪,”红衣人一手提着沈青铮,一手不忘把伞打开“竟敢忘了我你胆敢忘记我今儿个给我牢牢记清楚”
沈青铮被提着衣领,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听那自称顾无泪的脾气古怪男子道“你住哪儿”
“没有啊。”
顾无泪一怔,迟疑道“你没有地方住”
沈青铮无辜地耸耸肩。
顾无泪脸上神色几经变换,最终叹了口气,一手撑伞,一手抓着青铮的手腕不让他逃跑,找了家客栈带他进去。
两人订了一间房,客栈略有些简陋,沈青铮却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像样的床铺了,满意地东摸摸西碰碰,爬到床上就要倒头睡去,被顾无泪一把掀开被子。
“瞧瞧你这副样子,给我收拾干净。”
沈青铮挠挠背,把抓到的虱子弹到地上“老子才不。”
某人抓着他“给我起来。”
“就不起来,碍着你了你就出去。”
搭在肩膀上的双手停住,身后人沉默着收回了手,沈青铮打了个哈欠,刚阖上眼睛,突然感到后背一凉,条件反射地向旁边滚去,却依然被迎面抽过来的纸伞打到了肩膀。
“哇你干嘛”他吃痛,刚支起身子,又看到一柄未打开的千骨伞在视线里无限放大。
只见顾无泪如握剑般右手执伞,反手挽了个剑花,嘴角挂着一丝怒极冷笑,一言不发就是一套剑式迎面袭来。
沈青铮一看他的架势就知道这家伙是来真的,忙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跌下来,连鞋子都没踩上,便往客房外逃去。
“哼。”顾无泪握伞如仗剑,当下便跨步上前,一招惊鸿千影纵身而上,沈青铮瞳孔一缩,熟悉的招式让他几乎在瞬间想象到落在身上的威力,仓促间避无可避,只得举臂格挡,竹制的千骨伞虽无锋芒,招式主人凛冽的剑意和强劲的力道还是让他手臂一阵发麻。
须臾间两招拆过,两人已掠到房外,客栈二楼的走廊狭窄,沈青铮沿着木质楼梯便往下跑,顾无泪一伞横扫令他不得不矮下身子,以一种狗刨式的姿势滚下楼梯。
沈青铮到得楼下,没有一刻停顿便往客栈外跑,同时嘴里大声呼喊“救命啊杀人啦”
瞌睡的客栈小二猛地惊醒,一看屋内情景,顿时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藏到桌子底下。
顾无泪冷冷地俯视一眼,一甩手撩起深红色衣摆,未执伞的左手在二楼栏杆上轻拍借力,竟是直接纵身跃下。宽袍广袖的红衣在空中如双翼般舒展开,划出猎猎风声,锋锐冷肃的眉眼在夜里一点守夜烛火的映照下仿佛沁出寒霜来。
落地却无半分声响,丝毫不带停歇地攻向沈青铮。
邋遢男子无奈地“嗐”了声,下腰躲过一记凌厉平砍,脚尖勾起把长条木凳阻挡看来的千骨伞,口中喊道“好汉饶命有话好好说啊”
“应招来”顾无泪断喝。
沈青铮环顾一扫,四下里连个能充作临时武器的物事都没有,简直欲哭无泪,只好两指并齐作剑,指尖运力回转小太极,四两拨千斤地挑开顾无泪的竹仐。
顾无泪被挑开不但不恼,面上怒意反而消减几分,竹伞控制了力道,眼神认真地与其拆起招来。
两人片刻间你来我往,已经对了数十招,沈青铮却是越来越心惊。面前这自称为顾无泪的陌生奇怪青年所使剑招竟然如此熟悉,俨然与他师出同门不,甚至连剑意都极其肖似,他能预判对方的每一招,而对方也对自己的招数了如指掌。
若世上还有人剑招与自己如此熟稔,他简直不敢想象,甚至有些细思极恐了。因为他的同门师兄弟都已经
如是心下惊疑不定,忽见顾无泪一个变招,他下意识地根据对方的起手式跟着转换步法,脚踏凌波七星阵,正要将左足向后斜撤,突然脚下一紧,失去平衡向侧边倒去竟是许久不曾练武,筋骨舒展不开,脚下功夫跟不上步法要求,崴着了。
他一惊之下却为时已晚,被顾无泪抓住机会,竹伞毫不留情地击在膝弯,双膝一阵钝痛发麻,不由自主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同一时间,竹伞裹挟着凌厉的剑气迎面刺来
沈青铮瞪大了眼睛,伞尖堪堪停留在面前半寸的距离,剑风荡起额前乱发,露出一双藏于山隐于水的挺拔剑眉。
那纸伞平稳没有一丝动摇,一如面前男子坚定的目光。
沈青铮对上那双眼,里面包涵的情绪太过复杂,心下不由一颤,面上却扬起嬉笑,刚要耍宝讨饶,却见红衣公子已先一步撤了伞,闭了闭眼,好似缓缓地叹了一口闷在心里无处宣泄的气,凝着目光看他,轻声问“你这样对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吗”
他浑身一颤,垂下了头,不知是何表情,调笑告饶之声戛然而止。
顾无泪没有再言语,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静默良久,他从地上起来,已是月上中天。客栈四下寂静,忽然随风飘来几声幽咽般的箫声。
那箫声凄悲而苍凉,又尚带三分旷阔侠烈之意,就如同脚下所在的被战火燃遍的雍凉大地,又像暮年英雄不肯放下的手中宝剑,像近在耳畔,又像从遥不可及的天边来,遍数历历往事。
他走到院子里举头而望,那一袭红衣坐于屋顶与月下,晚风吹来小鸮的鸣啼与寒梅香,男子微阖着那双白日里凌厉逼人的凤目,一遍一遍地吹着似曾相识的调子,一柄绘了雨花石的竹仐静静放在触手可及的身畔,像一个唏嘘遣怀的听众。
第三回 满天风雨下西楼
一枕初寒梦不成。
粗麻绳缠绕着木轴,被一双手握住,缓缓地转动发出咔咔声,木头撞击砖石的声音从水井中传来,渐渐升起。
凉州的黄沙被秋风卷起,旅人行客往来走过,井中的水是冰凉的,他打了水上来,舀了一勺到木盆里,用手掬着泼在脸上。
水淅淅沥沥落到脚边的土地里,他的脸被冻得微微泛红,用袖子擦干水珠,回首来,见片片落叶被风吹下枝头。
他看了会儿,鬼使神差般走到那棵老树下,抬手将那截掉光了叶子的树枝折了下来。手指轻轻抚过黝黑的枝条,眼中一闪而逝地划过怀念,倏地一扬手,握着树枝挽了个剑花,右脚后跨一步,左手拈剑诀,循着记忆与身体本能,一套凌云宗的惊鸿剑法便施展而出。
“云山摛锦,朝露漙漙。惊鸿掠影,流风回雪。”师门长辈的谆谆教导犹在耳畔,他闭上眼睛,一招一式都铭记于心,无需洗耳张目亦不费思量。
他纵身,踏上老树一抹枝梢,又揽剑俯身,如苍鹰捕猎般一跃而下,手中树枝随之挥下,劈在木盆中平静的水面上。
穿着草鞋的脚点在地面,扬起一圈沙尘。良久,他缓缓收起了动作,低头看向手中的树枝。只听“咔”地一声,树枝断成了两截,掉落在地上,而盆中水在一阵波纹凌乱后复又归于平静。
他望着那折断的树枝,露出一个自嘲的苦笑。
“你都看到了。”他头也不回,轻声说。
身后一袭红衣的男子,怀抱着一把绘着雨花石的千骨伞倚靠在房门旁,闻言道“剑意破碎,剑气不凝,纵是空有精湛剑法,也不过是外强中干,难与强敌争锋。”
他扔了树枝,用盆中水净了手,背对着他,语气轻松“看呀,沈青铮已经废了,是不是很失望呢。”
顾无泪沉默。
领悟出独属于自己的剑意,方能称为真正初窥门径的剑客。有了对剑意的感悟,挥出的剑才会锋芒凌厉,势不可挡,无坚不摧,此是为剑气。没有剑意便不能称为剑客,充其量只是个舞枪弄棒的武夫罢了。每个剑客毕生都在追求更高的剑意,有人“一剑光寒十九洲”,有人“气冲山岳生光焰”,亦有“出鞘寒光惊满座”,此都是大剑客的风采。
而剑意一旦被击碎,此人便有了心魔,难再重拾那一往无前、背水争雄的心境了,没有心境,便难有剑意。
沈青铮回到客房,自顾自拿着顾无泪的荷包,找店伙计要了一碟包子,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顾无泪抱伞坐在他对面,定定地盯着狼吞虎咽的某人良久,直到沈青铮吞咽的速度不自觉地慢下来,才缓缓道“常言道置之死地而后生,圣贤又言破而后立。”
沈青铮拿包子的手一顿,听那红衣公子又一字一句道“君若无以为继,不妨推翻重来。”
良久,他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道“说得简单。可我已无意于剑道。”
“山河破碎,家国濒亡,百姓流离,贼寇猖而仇敌狂。侠之大者,岂可袖手旁观凌云宗上下三百十八人,未免死得不值。”
“够了。”他打断他,顿了顿,却只悻悻道“包子都凉了,快吃快吃。”
顾无泪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亦没有动面前的食物。
“你不饿吗”想到这人从昨晚就没吃什么东西,沈青铮问。
“吃你的吧。”顾无泪似乎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言“吃完就跟我走。”
“去哪啊”
顾无泪没有回答他,只在他吃完后便从客栈的马厩里牵了匹瘦马出来,自己坐了上去。
沈青铮有点傻眼“我呢”
顾无泪一甩马鞭,缠住沈青铮的脖子,用伞柄轻敲马耳朵,瘦马便依着他的指示小跑起来。
“喂喂,嗷”沈青铮被拽着跑起来,当即崩溃地喊道“你不能这样对我停下快停下”
顾无泪充耳不闻,甚至拍了下马臀,路上行人纷纷避让开来,用惊异的眼神望着两人。
沈青铮撒开脚丫子,猛地提速追上前去,纵身跃上马,马背颠簸,他毫不犹豫地伸长手臂将恶劣的纵马红衣青年整个揽在怀里。
“放开。”顾无泪喝道。
“不放。”沈青铮无赖道“竟然敢拖着老子跑,叫你尝尝厉害。”
说罢便将双手伸到顾无泪腋下腰间,试探着挠了挠,红衣公子浑身一僵“你,你给我把手拿开”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没想到这么个冷面郎君竟然还怕痒沈青铮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乐趣一般,一顿上下其手地挠痒,顾无泪顿时绷不住了,就连身子也不自觉地东倒西歪“哈哈哈拿开,拿开哈哈哈”
这一幕简直大快人心,沈青铮狞笑道“还敢拖我跑么”
“你哈自找的”顾无泪的嘴硬顿时换来了一顿更肆无忌惮的挠痒,他无力地挣扎了好几下,脱力地趴在马背上“不拖了不拖了放开我”
沈青铮见好就收,毕竟他现在可打不过人家,便把脱力的青年抱起来,贴在自己的怀里,双臂绕过他的腰抓住缰绳,才发现顾无泪虽然身形修长,衣袍底下却有些单薄削瘦,抱着能摸到骨头,配着那张无奈泛红的俊丽的脸,破天荒有些楚楚可怜的意思。
顾无泪喘匀了气,不忘拿伞柄轻拨马耳朵,瘦马便载着两人踢踢嗒嗒地小跑而走,看不出来这马儿貌似又老又瘦,驮着两个大男人却跟只驮了一人似的,并不见有多吃力。
就这般一路向东行去,途中且行且停饮水秣马,打尖买粮,顾无泪虽一直没有明说要去哪里,沈青铮的面色却随着路边周遭景色的变迁而越发凝重。
约莫半个月的功夫,两人终于来到了兴庆府地界。
一道贺兰山巍峨剪影在冬日的天光下泛着深雪的颜色。
马儿行到半山腰便攀不上了,两人栓了马,拾级而上。
走过上千台阶,举目张望,面前一道高耸却破落的山门,高有四丈六尺,上以苍劲有力的笔法书就“凌云宗”,而这本该气象恢弘的剑派山门,如今却破败不堪,匾额上不知沾了什么经年的黑色,斑斑驳驳结着蛛网;山门旁一块巨石碑,以剑刻就“寒光清影随风去,一道青虹照碧空”,却被从中一劈为二,有苔藓自中间生长出来。
当年的塞北江南贺兰山,如今却是黄沙枯碛无寸草。
他抚过断裂石碑,沾得满手尘泥。
举步入得门中来,但见满目荒芜颓败。耳畔却似乎又听到那每每逢于梦中的刀剑交击与震天的喊杀声。
“凌云宗弟子听令,以身、以血、以剑、以魂,护我大宋河山不破”
“杀”
猎猎白衣,泠泠青锋,门中长辈挥剑直指,练如白虹的剑芒映照霜雪,强敌来犯,同门上下无人退怯。
风雪从剑客的肩头落下,浇灌庭院中的金露梅,滚烫鲜血落在凌云宗那以千枚雨花石铺就的赤练桥上,屋檐上的貔貅被剑气斩碎。
突然闻得声声惊呼,正在与西夏敌军交战的白衣少年蓦然一惊,回首便看见了一把剑。
那是一把漆黑到仿佛能吸尽天下光明的剑,长三尺七寸,被一名裘衣塞外剑客握在手中,另一端却斩断了一名弟子的脖子。
“修罗剑道”一声暴喝自大堂中来,掌门青阳真人提剑而出“你的对手是我”
青阳真人的剑意是一道贯日长虹。整夜整夜地枯坐面对倾盆暴雨之后,在晨曦乍现,骤雨方歇的一刹那,倏然拔剑出鞘,斩出一道极快亦极稳、极亮又无声的剑,那一刻,青阳剑狂乐清鸣,举派上下抬头而望恰是云蒸霞蔚,白虹贯日。
剑意乃成。
而今日,正是那青阳剑客仗剑而来,挥出其凝聚毕生精力的极致一剑。
如光,如日,如虹,正气浩然,天地失色。
塞外剑客举黑色长剑迎击。
这是怎样的一剑啊,他仿佛看见一只遮蔽天空的黑鸦,张开羽翼擒向那道白虹,漆黑的喙张开落下,只轻描淡写一招,白虹竟被啄碎了。
凌云宗的掌门口中喷出鲜血,双手牢牢握住刺入胸膛的长剑,淋漓的血落在雪地里,塞外剑客冷凝着一双无情的眼,迈步推进,青阳真人被迫后退,一步,两步,三步后背撞到树上,他退无可退,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了带血的内脏碎屑,黑色的长剑贯穿胸膛刺入树中,将一代剑门宗师钉在树上。
“你”
白衣剑客的目光涣散开来,望着面前的仇敌,又好像望着远方的天际。
“师父”
见到这一幕的凌云宗弟子们恸哭出声,紧紧咬着牙,冲上去与仇敌拼死血战
赤血映夕阳,肝胆照霜雪。
满目满目都是同胞的血与残躯。少年剑客双手持剑于面前,浑身发抖地面向着几步开外的塞外剑客,那剑客有一双无情到极致的眼,仿佛世间万物都只剩下睥睨,漆黑色的长剑滴落着血,在雪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弧。
一股屠戮千万人命的恐怖气息扑面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他想起师傅的那声断喝“修罗剑道”世间剑意千千万万,独有人以杀戮入道,是为“修罗道”
他一步步向他走来,他一步步往后退去。
这是掌门师父连一招都不能敌的强者,自己
突然,少年像是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剑,手一松,剑哐当落到地上。他一惊连忙想弯腰捡起来,却愣住了。
这柄剑名唤“飞云”,掌门师父将其赠于最寄予厚望的他。虽称不上神兵利器,对于初入江湖的少年剑客来说却也不失为一把好剑。沈青铮佩飞云在江湖行走,同辈之间无人能敌,所睹之人,都不得不赞一句“天纵骄子。”
可就是这样一把好剑,却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失手落地时,轻易断成了两截。
就连剑上的锋芒都仿佛黯淡了去。
那塞外剑客一看,突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中原剑道竟荏弱到不攻自破我西夏王庭踏平中原指日可待”
剑客笑罢,吹掉剑上残血,径自拂袖离去,竟是完全不把仅存的少年剑客放在眼里。
白衣上沾满血污的少年剑客怔怔然良久,脱力地跪坐在地。同门的鲜血流淌满地,缓缓渗入赤练桥那千万颗雨花石的缝隙中,断剑从悲鸣直到归于平静。
这一刻,他意识到,家国沦陷了,师门覆灭了,而他自己,修炼了十几年的剑意也被强敌震得支离破碎。
剑意已毁,此身怕再难仗剑行侠,驰骋江湖。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凌云宗后山。
这里埋葬了宗门前后数百年无数英魂。
从道旁折了几簇紫色顶羽菊,一朵一朵郑重地放在那三百一十八座坟前。
跪在每坐坟前,认认真真地叩首。
红衣青年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后,长久地沉默着。
他祭罢故人,站起身来,回首向顾无泪望去。
昏黄的夕照下,红锦衣,千骨伞,肤胜雪,身似剑。青年安静地凝视着他,纤尘不染的锦靴旁,没有影子。
他向他伸出手,沈青铮沉默了下,突然就带着哽咽声地失笑开来,伸手用力握住。
顾无泪低头打量那只手,指间带着经年习剑磨就的茧,垂直到手腕的命纹被两条横纹贯过,构成连续的波折,似乎昭示着男子这一生的劫滔迭起。
“助我卷土重来。”
第四回 青衫磊落险峰行
金鳞本非池中物,岂教风云摧心志
三尺已随昔日去,青锋何妨向今来。
“曾经,你的剑意是一片飞云。”
崖底,他从冥想中蓦然睁开眼,提气纵身,沿着垂直的崖壁以足下轻功攀跃而上。
跃上十丈高开始气力不济,他咬牙又拔高三丈,直到完全力竭才用手中小刀在崖壁上刻下一道刀痕,抓住岩壁一步步攀下来,凝神调息,再提气攀援,如此往复。
顾无泪撑着千骨伞在崖底抬首望着,手中不自觉地轻轻转动伞柄,沈青铮从岩壁上往下看时,伞面上的雨花石静静地流淌着五色光彩。
月上枝梢,远处野狼长哞,顾无泪肩上架着男子的胳膊,一步一步将累得不能动弹的沈青铮扶到山洞里去。
石锅下用树枝和硝石燃了火,熬煮着一锅野味汤。他舀了一勺倒在用竹节雕刻的碗中,向沈青铮递去。
沈青铮盘腿坐着,双手捧着竹碗喝了一口,悠悠出了口气。
顾无泪又烧了水来,席地跪坐在他身旁,教他伸直了腿,褪下他的鞋子,将脚搁在自己膝上,用银针一个个挑开脚底的水泡。
沈青铮有点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被当成怕疼摁得更紧了,他便放弃了挣扎,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身边人身上。
深红色锦衣的青年即便跪坐在山洞里依然纤尘不染,橙红色的明灭篝火映照着他俊丽之极的脸,将凌厉的线条柔和开来,他微垂着眼帘,手艺并不娴熟却极力小心着,沈青铮看着看着,脸上便泛起了红。
“顾无泪”他双手撑在身后,稍稍挪了下屁股,凑上去对那人道“你一直不肯说自己是谁,我倒是想猜猜。”
红衣公子眼皮都没有撩,专注着手里的事,只淡淡“嗯”了声。
“你说你现在这样子,像不像”他拖长了音,再一个回转落下去,悠悠道“我的童养媳”
顾无泪手上的动作停住了。沈青铮得意之余,背后陡然冒出一股寒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顾无泪一针牢牢扎在脚踝后。
“嗷”疼疼疼。
“昆仑穴可缓解腰酸腿痛。”顾无泪凉凉道“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乱动,废了活该。”
沈青铮欲哭无泪地抱着腿,这酸疼感实在太销魂。
次日清晨鸡鸣时。
沈青铮拖着调息了一夜依然酸痛不已的双腿,再次来到崖壁下。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而上。
壁立千仞,松涛如浪。
冬解春焕,暑往寒来。
他足尖轻点,平地拔起三丈,轻如鸿毛落在岩壁上一处突起,又转瞬跃上三丈,如是信步而上,如履平地,如踏云梯。
一只赤鹰从岩壁上的巢穴中飞出,在男子身周盘旋,突然张开双爪抓向他头上的发髻,他一声轻笑,足尖轻点便跃到了一边,那赤鹰羽翼一转紧追而来,他却已径自向上攀去,赤鹰再次扑了个空,一声清鸣振翅追赶,与男子一上一下向上急速腾挪。
他翩若惊鸿,好似脚下不是万丈深崖而是在观风踩青,崖间穿梭的风变得剧烈,如刀子般刮过脸颊,赤鹰几番振翅,分明是迅若雷霆的速度,却眼睁睁看着那青年在视野中渐渐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不甘的鹰唳渐渐远去在下方,崖底常年不见的日光洒下来,他抬头,遥遥看到一道红色修长身影站在崖上,千骨伞轻搭肩头,衣袂飘扬。
他足下一点,冲破层层氤氲云雾,猛地从崖底破空而出。
金色的阳光洒下来,春天的杨柳冒出新芽,带着草木香轻轻扫过他别来无恙的眉眼与耳畔。
他手执长剑阖上双目,用每一寸身体发肤感受几不可察的微风与云烟的动向,手中剑似缓还疾地划过道道弧光,身形翩飞,伴着飞絮与杨柳,乘风舞剑。
千仞崖底清光影,剑芒惊鸿冲九天。
何为剑意
风云之变幻,桑海之迁易,鸟兽之动静,草木之枯荣。若心中有剑,窥万物非万物,万物亦是万物。明悟感怀于心,则去来固无迹,动息如有情;凭虚御风能搅风云,俯仰吐纳牵动天机。用舍由时,行藏在我,逍遥游于天地,不以物易心。
他收剑入鞘,观天上流云,竟成片片羽状,如大鹏展翅。
“得否”红衣客曼声问道。
“非足之得。”他说。
不够,还远远不够。虽重拾剑意,此番程度却难以与那人争雄。
那人,修的可是至狂至霸的杀戮之道啊。
“那便继续寻觅。”顾无泪道。
修剑之道,从来不是等闲。君可放揽襟怀,踏山河、望日月、观众相、听百声,苦熬慢煎,千锤百炼,方能破而后立,臻至化境。
拔地万里青嶂立,悬空千丈素流分。
瀑布千丈如白龙怒号而下,他盘膝趺坐于裂崖川谷之间,任凭万钧淙流击打于双肩灵台,青山断崖如双剑耸立,在看不到的源头盘绕数折积蓄精锐元气,陡然冲破裂口,失势一落奔如雷霆。
他一声长长清啸,蓦然睁眼,向中间劈出一剑。
剑吟化龙吟震撼天地,如蛟龙破碎而出,一直奔向江流大海不见式微。水面巨浪涌起,红衣客坐于岸边青石上,展开的千骨伞将飞溅的水珠抵挡开来,片衣不沾。
浪涛起而渐息,男子踏水提剑而来,回首望去,一道瀑布被从中劈成两段,分成两股,向东汇入茫茫江海。
“得否”
“非足之得。”
茫茫沙漠中,他抿着干涸的唇,扬手举剑。所过之处,海市蜃楼灰飞烟灭,沙尘暴逢面退避。
大寒深山中,他拂去剑上冰霜踏雪来,放鹤天涯,俯仰松间,伴那红衣客梅间吹箫到天明。
一路行来飞雪满肩头,一路走过春近花未明。
“得否”
“非足之得。”
他曾用最轻柔的力量摊开手掌,将雏鸟放回巢穴。
他曾匹马纵横三千里,提剑斩下江洋大盗的头颅。
他曾人间沉浮,在元宵佳节放灯于河中,许下千回百转的愿望。
他曾避尘出世登高楼,仰望星斗万象,日月星辰冲云汉,廿八星宿参天机。
不够,还是不够。
到底什么样的道,才能击溃修罗之道
能与“死”相抗衡的,究竟是什么
他回到青山脚下,怅然望天地。
斗转春秋已十年。山重水复尽踏遍,世间千万剑道一一尝试,却始终找不到那至强至纯,独属于他沈青铮的那一道。
一双手握住了他执剑的手。
他回首,十年风霜与浪迹,顾无泪的身形已经变得透明许多,红锦衣不再鲜艳,那不世的俊丽容颜也变得朦胧,似染上了旧诗画般的颜色,但他一直一直地存在着,相伴他左右,从未离开。
如赤子初心,岁月蹉跎可染双鬓,却摧折不了一身肝胆炽烈。
他不禁用力将那一袭红衣拥入怀中,撑开的千骨伞悄然落地。
这十年人间炎凉身旁永远是红衣执伞颔首的你,在我最潦倒最迷茫的时候将我拾起捂在掌心,这社稷天下血海深仇犹未雪,君莫决然化鹤弃我而去啊。
顾无泪抬手轻轻回抱住他,拍拍沈青铮挺拔的脊背“不要踟蹰,不要往后看。”
他强掩目中悲意,抬眼时又是往常的玩世不恭“等着我啊,教你见识天下至尊的剑道。”
顾无泪道“十载春秋,你已折断上千把剑,尝遍天下剑道,若要突破,或勘道中道,或道外之道。”
“道中道,道外道”他喃喃,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顾无泪的原形是什么,即使我已经明示暗示很多了,你们还是绝对猜不到
第五回 尝胆卧薪终雪耻
雪罢云初暖,天和日便迟。早莺争暖树,梨花尤风雨。
一点芳姿,信道是、不比人间凡木。
他自彻夜的坐忘中睁开眼,一件旧外衣自肩头滑落。
柴扉院落外响起幽幽箫声,他循声步出房门,便见雪白中一道显眼的红色剪影。顾无泪坐在梨花树上,箫声未歇,敛了眉眼俯首看他。
一夜春雨乍暖还寒,满树梨花抖落霜雪,擦拭出独属于梨花的新白来。
他依然没有影子,轻如羽毛,日渐通透。
沈青铮持剑胸前平举,从鞘中拔出剑来。
箫声回转,一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