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红蓼刚才蒙头,一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哭成这个熊样,更不想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因为怕疼才哭的;二来是
“红蓼没脸见三哥四哥”
叶红蓼小声嘟囔着,又将脑袋再一次埋进被子里。
井沢哼了一声,恨铁不成钢道“现在知道丢人了,在军法处光着屁股挨揍的时候,哭喊着求饶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丢人啊”
被井沢这么一训,叶红蓼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烫起来,在被子里埋得更深了。
井沢见他这般缩头缩尾,又故意提高音量道“只埋着脑袋有什么用”
叶红蓼一想,竟然忘了屁股还露在外面呢。立马掀开蒙在脑袋上的被子往后扯。
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井沢和江一舟已经踏出了房门。
知道叶红蓼脸皮薄,再怎么说还是个没心思的孩子。井沢和江一舟确认他醒来就好,便也不再多留。
毕竟这岳陵城,还得守着。
叶红蓼昏迷的时候,顾城受顾雨山命令接管了陆文冲的职务。现在叶红蓼醒来,顾城也安心的离开了溪宅,前去军营接管巡查军队。
脸颊的通红还未消去,叶红蓼侧着脸贴在被子上。
一想到房间里只剩下溪苏,叶红蓼的脸颊红得更加泛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小六别害羞,明天撒点糖
第70章 第七十章 生辰八字
井沢见他这般缩头缩尾,又故意提高音量道“只埋着脑袋有什么用”
叶红蓼一想,竟然忘了屁股还露在外面呢。立马掀开蒙在脑袋上的被子往后扯。当他掀开被子的时候,井沢和江一舟已经踏出了房门。
知道叶红蓼脸皮薄,再怎么说还是个没成熟的孩子。井沢和江一舟确认他醒来就好,便也不再多留。
毕竟这岳陵城,还得守着。
叶红蓼昏迷的时候,顾城被顾雨山命接管了陆文冲的职务。现在叶红蓼醒来,顾城也安心的离开了溪宅,前去军营接管巡查军队。
脸颊的通红还未消去,叶红蓼侧着脸贴在被子上。
一想到房间里只剩下溪苏,叶红蓼的脸颊红得更加泛滥了。
从饮漓苑离开到现在,叶红蓼还是第一次见溪苏。平复了情绪的叶红蓼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溪苏。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他心心念念却又害怕相见的溪苏。之前饮漓苑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中,加上自己刚才没头没脑的乱叫,不知道向来礼节周全的溪苏会不会责怪自己。
叶红蓼越想越忐忑,越想越不知所措,脸颊上的滚烫怎么就是消不下去。而从刚才就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溪苏又是一言不发,这让叶红蓼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
叶红蓼干脆侧过脸面向墙壁,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见他如此,溪苏只是淡淡的笑着摇摇头,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翻起常看的那本古书。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两个人单独在这房间里的,一个受伤躺在床上,另一个坐在窗边看书。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躺在床上的人佯装睡觉,坐在床边的人假装看书。
叶红蓼不得不承认,现在这个洋装睡觉的姿势真的不好受,正思索着样不要换个姿势,陪着自己吃了好几天苦的肚子不争气的反抗起来。
“咕咕”
房间本就不大,又安静的出奇,这原本不算什么的响声却被这安静的空气承托得像是擂鼓声。
像是某人缴枪投降的擂鼓声。
溪苏脸上却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只是放下手中的书,缓慢起身离开了房间。
溪苏动作一向缓慢细小,但是叶红蓼还是听得出来他离开了房间。本侧向里侧的脑袋终于可以活动一下,没想到才一会功夫,脖子就僵了。
叶红蓼试着动一下下身,回应他的依旧是撕心累肺的剧痛。叶红蓼彻底泄了气一般老实瘫在床上。
现在的叶红蓼,就像是被如来佛祖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除了脑袋和双手,什么也动不了。
孙猴子在尚会有唐三藏来救他,可是现在,他这个孙猴子还和唐三藏
什么叫自作自受来着
只能趴在床上的叶红蓼心中不知道骂了自己多少次。但是不得不承认,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溪苏,一个完好无损的溪苏,他是如何的开心。那一瞬间觉得所受的委屈,所受的一切伤痛都是值得的。
那一瞬间又觉得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压抑在心中的所有哀痛不受控制的倾泻而出。
一睁开眼就能见到溪苏,这是叶红蓼在七天浑浑噩噩的梦中最想要的。
才一会,房间里就飘进一股清香。叶红蓼记得这味道,那是溪苏煮的粥的味道。
叶红蓼高兴的仰着头探向门口,像是鸟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鸟张着嘴等则妈妈带回来的食物。
可是听见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叶红蓼又吓得重新趴在床上,闭眼佯装睡觉。
端着热腾腾的粥的溪苏见他依旧双目紧闭,无奈的只好将粥放在床边。
叶红蓼双眼闭得太过明显,溪苏也不拆穿他这拙劣的演技,只是替他整了整被子,又一次离开了房间。
溪苏的脚步声消失后,叶红蓼才睁开眼睛。看着床边那碗热粥,心中竟然冒出一股涩涩的情愫。
可是溪苏这粥太香了,叶红蓼吞了几口口水,还是屈服地揽过那碗粥吃了起来。
奈何他七尺男儿身,铮铮英雄胆,却败给了溪苏的一碗粥。
填饱肚子的叶红蓼昏昏然睡着了,这是是真的睡了。沉睡了大半天的叶红蓼被匆忙的脚步声扰醒。
一个是顾城,另一个是
叶红蓼睁开眼,确实是迷无。
两人像是匆忙赶来的,坐在窗前不知在写些什么的溪苏示意他们二人坐下。两人也没有客气,直接在房内茶几边的椅子上坐下。
许是没想到会吵醒叶红蓼,顾城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了一口觉得没解渴,又倒了一杯灌了下去。
“睡醒了”
八月初的天气,热得人无法忍受,太阳像是想要将人活生生的烤熟一般,大肆张扬的发着光。
叶红蓼没搭话,掠过顾城旁边不紧不慢喝茶的迷无,大热天突然觉得生了一股凉意。
迷无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汗意,与一旁大汗淋漓的顾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红蓼伸了伸脖子看向窗前写字的溪苏,想问溪苏在写什么又执拗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顾城知道叶红蓼想问什么,替他回道“溪大夫在写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
叶红蓼不解,问“谁的”
顾城笑笑,道“你的啊。”
“我的”
叶红蓼这次是更是疑惑了,问“为何”
为何这个这个即将成婚的人,这个即将成为浔阳城新姑爷的人,却连自己即将成婚的事都不知道。
顾城清了一下嗓子,道“因为,按照礼节,成亲第一步要送合双方生辰八字。啊,忘了通知你。”顾城顿了顿,道“你马上要成为浔阳城的新姑爷了”
“啊啊”
叶红蓼激动的一按床边仰身,这次不是疑惑,是惊悚了。
身后的伤痛逼的他不得不重新趴在床上,叶红蓼咬着牙偷窥了一眼依旧写着字的溪苏,才注意到那笔下的纸是喜庆的红色。
溪苏,写得如此认真。
溪苏注意到叶红蓼的不老实,只是抬了抬眼,也没有说话。
顾城马上招手道“哎哎哎,你先别激动啊”但是还是坐在椅子上,不是不想起身,是怕自己站起身来到叶红蓼床边拦着的话,叶红蓼会拼了命的掐死自己。
叶红蓼扭着头冲着顾城喊“什么别激动你叫我怎么不激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昏迷了几天,醒来却被告知要成亲了
顾城放下手中的茶碗,双手不住的摇着,连连劝道“你听我说,你先听我说”
叶红蓼又疼又激动,咬着牙忍者疼痛吐出一个字“说”
顾城见他稍微稳定些,擦了把汗,理了一下思绪,道“将军罚了你三百军棍,又打得狠,四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示意我出来寻救。”
听到三百军棍四个字,叶红蓼心中突然“咯噔”了一下。
“我当时就想到二哥,可是康叔拦着不许,又说将军下了命令不准二哥过问,我又怕惊了义父事情变得更加不可控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顾府的人都清楚,若是惊了顾融,事情根本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
“康叔提点我找溪大夫,我就想着溪大夫医治二哥,又多次救你,于顾府有恩,将军一向敬重溪大夫,也许会听得他一句。”
溪苏停了一下手中的笔,心中念着顾允康引你来找溪宅,可不是因为我与顾府有恩。他不过是给我出了个选择题。
“只是溪大夫”
顾城探了一眼窗前的平静如水的溪苏,缓了口气道“幸好溪大夫指点我找三嫂,当时太过着急我竟然忘了,三嫂的话大哥是听得进去的。”
溪苏已然将笔放下,轻轻抹平那写着叶红蓼生辰八字的红色喜纸。
正如顾允康提点顾城来找溪苏不是因为他于顾府有恩一样,溪苏引顾城去找三嫂,也不是因为顾雨山听得进去三嫂的话。
顾允康知道,十年前婚约的事溪苏亦是知晓的。而他们心中都十分的清楚,现在这种民心不定军心不安的地步,唯有于岳陵城安危相关的事,才能救得叶红蓼。
这十年前两城协力平定的叛乱后,由使臣花繁玩笑般指下的婚约,是最好的契机。
而这婚约之事,需要一个何时的人提及。他们当然知道三嫂是最合适的人选,一则是因为三嫂知晓婚约之事;二则是因为,三嫂也知晓荷衣的真实身份。
这三来,三嫂非顾家军将士,与军法无碍;又是顾府之人,与家事有关。婚约之事与两城相关,更是与顾府相依。身为顾府唯一的女眷,几位尊敬的三嫂,疼爱叶红蓼的嫂子。此事,三嫂是唯一的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洞察一切的顾允康,当然早就看透这一切。没有直接提醒顾城去寻三嫂,而是指点他来寻溪苏。这般宁愿让叶红蓼多吃军棍的迂回救援,只是为了将救与不救叶红蓼的权利,交与溪苏手中。
顾允康这是在告知溪苏早已看出他心思的同时,顺带出了道有趣的选择题。
救,则只能叶红蓼拱手让出;不救,则会要了叶红蓼的性命。
溪苏当日在溪宅看到顾城的那一刻,便猜透了顾允康的用意。
要他亲自提起了这门亲事,送叶红蓼娶妻成亲,溪苏并不是一点也不在意的。内心翻动挣扎了片刻,终究还是不忍叶红蓼多吃军棍,引了顾城去寻三嫂。
如今这顾家军的大将军也是童心未泯,竟要自己来准备叶红蓼成亲之事。
叶红蓼将目光从顾城身上移至窗前端坐的溪苏,心中顿时涌出千万的酸楚。
顾城察觉叶红蓼的异样,顿了顿。
“继续。”
叶红蓼没目光依旧锁在溪苏身上,语气冷的出奇。
顾城合了合嘴唇,继续道“三嫂听得你受罚的消息,嘱咐守卫去寻了荷衣。之后就立马随我去了军法处。当时我还以为三嫂差人寻荷衣是为了告知二哥,直到孟荷生出现在军法处,提及婚约之事,我才明白了三嫂寻荷衣的目的。”
顾城怕自己说的不够清楚,继续补充道“原来荷衣是浔阳城的二小姐,浔阳城大将军孟荷生的亲妹妹。三嫂早就看出来了,才去寻的荷衣。
想来是荷衣寻了孟荷生来军法处,提起联姻之事,孟荷生在军法处,当着顾家军的面指定你是浔阳城的新姑爷。
将军不得不顾及两城关系,这才手下留情,三百军棍只罚了一百二,你才没。”
才没当场就被活活打死但是顾城没说出口。
顾城解释的认真,可仔细想来又漏洞百出。为何孟荷生会如此之快的出现在军法处
同样疑惑的还有一旁听得仔细的迷无。
叶红蓼只在听得荷衣的名字时皱了下眉,并不是因为在意要成亲的人是谁,而是因为她竟然是荷衣。
若是荷衣,那二哥必然是知道的,也许就是因为二哥,荷衣才寻孟荷生救的自己。
那自己怎么对得起二哥
叶红蓼盯着溪苏的目光太过直接和灼热,溪苏将这亲手写着叶红蓼生辰八字的喜纸折起,小心放进同样红色的信封中。
微微侧眼迎向从刚才就一直灼灼盯着自己的叶红蓼,目光还未穿过半厅,叶红蓼就迅速逃也似的收了目光转头移向后方的顾城。
“不就三百军棍么。”
叶红蓼咧着嘴逞强。
顾城掘了他一眼,揶揄道“还三百军棍呢,一百二没当场送命,但是到军医处的时候就断气了。要不是林医生艺术高明,你以为你还有命在这逞强么”
叶红蓼瞪了顾城一眼,咬牙,将军这一顿军棍,打得自己逛了趟鬼门关,还给自己打出了个未婚妻
又暗叹,这顿军棍,到底还要欠多少人的人情
“军法处的军棍,不是军牢的军鞭能比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迷无说道,顾城立马向迷无使眼色迷无,你这样在差点因在军法处丧命的伤者面前耀武扬威,真的不怕死么
溪苏起身递上信封道“有劳五爷和迷无长官了。”
迷无起身,顾城起身大步向前接过信封,道“溪大夫不必多礼。红蓼的事,还望溪大夫多费心了。”
本想说的是红蓼成亲之事,但是知趣的顾城还是转了口。又转身对趴在床上的叶红蓼扬了扬手中的信封,道“将军交代,联姻之事非同小可,要我和迷无亲自送生辰八字去浔阳城,以表重视。”
“五爷。带回荷衣的生辰八字,还是先给将军过目的妥当。一来,这联姻有关两城关系,身为岳陵城的将军理应过目;二来,这婚约也是顾府的事,身为长兄的顾大少爷,也应该过目。”
溪苏将“过目”二字咬的深沉。
顾城点头,拜别溪苏,望了望仍在床上置气的叶红蓼,喊了声“红蓼,安心养伤,你的终身大事就交给我了”
叶红蓼抓起床边的枕头扔了过去,顾城闪身一躲,枕头刚好冲向迷无怀中,迷无下意识反手接住。
溪苏侧着身看了叶红蓼一眼。叶红蓼撇撇嘴趴在床上怄气。
溪苏满脸歉意道“失礼了。”
迷无双手托着方才接住的枕头给溪苏,溪苏接过,眼神不小心滑过迷无左手上的佛珠。
迷无放佛发现一般,先撤回了左手,待溪苏全然接过枕头后才撤回了右手。
二人再次告别溪苏,离开了溪宅,前去浔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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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一颗真心
叶红蓼抓起床边的枕头扔了过去,顾城闪身一躲,枕头刚好冲向迷无怀中,迷无下意识反手接住。
溪苏侧着身看了叶红蓼一眼。叶红蓼讪讪地趴在床上怄气。
溪苏满脸歉意道“失礼了。”
迷无双手托着方才接住的枕头给溪苏,溪苏接过,眼神不小心滑过迷无左手上的佛珠。
迷无放佛发现一般,先撤回了左手,待溪苏全然接过枕头后才撤回了右手。
二人再次告别溪苏,离开了溪宅,前去浔阳城。
溪苏拍了拍刚被某人当作武器扔来的枕头,走到叶红蓼床边,小心放下。见他依旧面侧向内侧,也没说什么。
顿了一会,叶红蓼一把夺过溪苏放在床边的枕头塞在脑袋下,整个脑袋陷进了这松软的枕头里。
溪苏再次回到床边,将桌子上那本书拿在手中,这次是认真的看了起来。
叶红蓼偷偷侧过脸,瞄了一眼窗边的溪苏,生怕被他发现似的又赶紧移向别处。没被发现的叶红蓼又觉得十分懊恼,再次将目光移向溪苏。
溪苏抬手,叶红蓼又惊得掩面埋进枕头里。可传来的只是溪苏轻微的翻书声。
叶红蓼心中纠结的紧,既怕溪苏发现自己偷看他,又怕他发现不了。咬着嘴唇的叶红蓼使劲将额头在枕头上来回乱蹭,窣窣剌剌的声音扰得溪苏不能安心看书。
溪苏抬起眼来,看着床上乱蹭枕头的叶红蓼,哭笑不得。只是任凭他怎么乱蹭,怎么胡乱动作,溪苏始终一言不发。
一句话也不说。溪苏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说。叶红蓼心里焦灼得紧,这感觉,简直比挨将军的军棍还要煎熬。仿若将人凌迟处死一般。
陆文冲曾教导自己,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的道理。可是现在,叶红蓼简直想立马缴枪投降,双手双脚举起的投降。
最终,叶红蓼还是忍受不了了。
“我不要娶荷衣”
叶红蓼说这话的时候,脸还正面埋在枕头里。但是声音很清晰。
叶红蓼见溪苏毫无反应,依旧看着手中的书。心中更加煎熬。
“溪苏我不要娶荷衣”
叶红蓼这次是仰起头扯着嗓子喊的。
可是溪苏依旧旁若无人般,只是轻轻翻了页书,细细读着。
叶红蓼像是被针尖刺破了的气球,一下子泄了气,瘫落在床上。一口咬住脸下的枕头,懊恼自己刚才对溪苏喊的那么大声,又无法忍受溪苏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态度。
一时控制不住,竟没出息的小声抽泣起来。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挤出,顺着抽动的嘴角,流进口中。原来泪水是这样的味道,又苦又涩。
叶红蓼哭的颤颤兢兢,脸深深的埋进枕头,生怕溪苏发现。
溪苏看着他小心抽搐的双肩,不忍的心疼起来。如今的叶红蓼在自己面前,连委屈都那么小心翼翼。
实在不忍看着他这般压抑的哭泣,溪苏起身离开了房间。可是溪苏离开后,叶红蓼依旧是将脸埋在枕头中抽泣。也许他并不是怕溪苏听见,而是怕自己听见。
怕自己听见自己这般委屈又没骨气的哭泣。
离了房间的溪苏来到庭院,赵临川像是很喜欢溪宅院子里的梅树,总是在梅树下纳凉品茶。
院子是溪苏的院子,梅树是溪苏的梅树,茶是溪苏的茶。
溪苏在赵临川身旁的另一只椅子上坐下,端起桌子上另一杯不知备与谁的凉茶,品了一口。
清新自然,却不解乏。
顾城与迷无这趟浔阳城,一走就是四五天。叶红蓼在床上又躺了四五天。这四五天里,除了溪苏和偶尔透过窗子看到一两眼的赵临川,叶红蓼再没见过任何人。
溪苏帮叶红蓼上药,清洗,煮粥,熬药。只是始终没有和叶红蓼说上一句话。
叶红蓼尽管心中煎熬,但也乖乖听话。按时吃饭,老实躺着,乖乖吃药。
第六天清晨,溪苏醒来进了叶红蓼的房间,却见房间里空无一人。那张床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像从来没人躺过一样。
那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去哪了
溪苏突然觉得心中冷冷的,走了么
溪苏没有关上房门,只是转身走向客厅。才踏进客厅,一股清香铺面而来。
溪苏思索着走到客厅门前,轻轻推开房门,满院鲜红闯入眼帘,挡不住的清香袭面而来。
满院红莲盛放,像是带着香味的火海,热情而不灼烈,魅人而不妖人。红莲花瓣上,洒落着颗颗清晨的露珠。
“溪苏”
被这一大片红莲拥簇在院子中心的叶红蓼大声喊道“溪苏,溪苏,你可喜欢”
看着叶红蓼满脸期待和忐忑,看着他浑身被汗水湿透,看着他深深浅浅划伤的双臂,看着他沾满泥土的双手,手中还捧着一株开的正好的红莲,想必是忙了一夜。
溪苏刚才冰冷的内心,像是受了暖阳的照射一般悄然融化。暖暖的。
溪苏将目光从叶红蓼身上移开,移向站在梅树下正扶弄红莲的赵临川。
赵临川手中正拿着几株红莲,注意到溪苏看向自己,扬起手中的红莲略带无奈的笑笑。
这应该是叶红蓼忙碌一夜的帮手。
溪苏环视这满院的火红,轻轻叹了口气,这是,顾府红莲池中的红莲
叶红蓼见溪苏叹气,瞬间收起满脸的期待,以为溪苏不喜欢,方才捧在胸前的红莲花随着自己的手垂了下来,另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
溪苏见他这个样子,这般花费心思,简直不知是喜是悲。
叶红蓼的脸颊被周遭拥簇的红莲映得彤红,手中那株红莲不自然的握在手中,扭捏着丢也不是,举也不是。
“喜欢。”
溪苏弯起双眼,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柔柔的说。
叶红蓼大喜溪苏说喜欢溪苏肯自己说话了
叶红蓼抬头看着溪苏,目光真挚无比,刚才还十分沮丧的脸上瞬间洋溢起灿烂的笑容,像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欣喜若狂又带着恳求道“溪苏,对不起是我错了。在饮漓苑的时候,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不该有那些混账的想法,不该去找那梅树,不该顶撞二哥和三嫂,更不该丢下大家一意孤行的回岳陵城。
溪苏,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鲁莽就是没脑子,只会冲动行事;在军牢的时候不听二哥和三哥的劝,不仅没能救顾城,还闯了那么大的祸。
知道你回了岳陵城,就想去见你,可是我怕你生气,怕你不想见我;老陆不在了,我非常痛苦,又不敢在人前哭。
受了家法后,我特别想去见你,想着看在我受伤的份上,也许溪苏你不忍心,不会不见我,可我还是不敢去,溪苏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得出我这点小伎俩,我怕溪苏更加不肯原谅我了。
将军罚了三百军棍的时候,我害怕极了,不是怕死,我怕我再也见不到溪苏了。将军打人特别疼,我怕疼,将军打一下我就在心里念一遍溪苏的名字,念着念着,也就不觉得那么疼了。
可是,我想见溪苏,又害怕溪苏看到我被打得狼狈的样子,那么不堪,怕脏了溪苏的眼”
叶红蓼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他望着溪苏,眼眶红红的,小心翼翼道“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溪苏,我当时心里开心极了,溪苏你肯见我,肯让我留在溪宅养伤,肯为我煮粥熬药治伤,就感觉挨的这顿军棍也是值了,不,是赚到了。可是,溪苏却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
得知是溪苏指引顾城去找三嫂的时候,我知道溪苏还是不忍心我被将军打死的。可是得知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的时候,看到溪苏为我写生辰八字的时候,我还是特别难过。
溪苏,你要相信我,我不想娶荷衣,我不要娶荷衣,不是荷衣不好,而是我我想娶的不是她不是,我知道荷衣是为了救我,可是我宁愿挨了那三百军棍溪苏这几天一直不理我,我心里真的特别难受,就像是整颗心割下来丢在油锅里炸,扔到火堆里烤一样的难受”
溪苏的心抽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竟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叶红蓼越说越难过,滚烫的热泪不住的从发红的眼眶中落下,滴在簇拥在周围的红莲上。
叶红蓼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抽了一下鼻涕道“溪苏,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好,可是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溪苏,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溪苏,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溪苏一言不发的听着,从一贯的温润柔和,到现在的黯然不舍。
见他这般吐露真心坦诚相见,听他这般一字一句哭诉着恳求自己,知他所受这般难忍煎熬,心中越发酸楚。
他这是掏出一颗真心,剖开捧在手中给自己看。
可是,自己哪有生他的气若说有气,是气他受了伤还不愿来找自己医治;气他这般自以为是的揣测自己的心思;至于联姻之事,溪苏明知道这不是他自愿的,哪里有缘由气他
要是气,也是气自己罢了。毕竟若是他溪苏不愿意,大可不引顾城去寻三嫂,大可和将军赌一下,赌将军到底舍不舍得将叶红蓼活活打死。
可是这一赌,就是要赌上这岳陵城的军心民心,他溪苏怕了。
与那时同样愚蠢的赌注,他没有胆量再赌第二次。那时,他输了芙蕖;这次,他不敢输,也输不起了。
溪苏看着叶红蓼,嘴角泛起微笑,回他“好。”
你用一颗真心换我原谅,你用满院红莲讨我欢心。我应你这一个字。
就一个字,即可让叶红蓼破涕为笑,又迫不及待的穿过红莲花簇走向溪苏,在溪苏两步之遥的对面站定,献宝般扬起手中的那柱红莲道“溪苏,这是最好看的一朵,跟你身上绣的红莲最像。”言语中的高兴和欢喜简直要溢出来。
“呐,送给你”
此刻叶红蓼脸上的笑容纯粹干净,璀璨夺目,像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单纯的希望溪苏开心。
红莲满院,抵不过溪苏的一个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o ̄ ̄ブ撒糖了撒红莲了小六才不是能长时间纠结的人
苏苏想说本大人身上绣的是芙蕖不是红莲其实都差不多了啊
b ̄ ̄d赵临川真是个好帮手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将军抓贼
“谁干的”
清晨的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差点被这震耳发聩的叱责吓落。
面对满池的狼藉,顾雨山的脸因愤怒而冰冷的惊悚。顾家军的大将军本就不怒自威,如今这般雷霆之怒,连这红连池残留的荷叶都在颤抖。
一夜之间,满池红莲竟一朵不留
“报告将军属下属下不知”
守卫的小兵吓得抖成了筛子。
顾明山摆手,示意小兵们退下。小兵们如释重负,敬礼离开。
顾明山同样望着这满池的狼藉,真真是一朵红莲不剩。若是行军打仗也这般一丝不苟,那也是个好将士。
顾明山哑然失笑,道“难得见大哥这般生气。那些孩子都被你吓坏了。”
一边又忍不住心疼刚才的小兵,刚醒来就受了那么大的惊吓。
顾雨山双手背在身后,扣紧,刚才确实有些失控。可眼前这场面,让他如何控制的住。
顾雨山手臂碰到了腰间的濯缨,更加生气,太阳穴的青筋蹦跳着道“他竟然偷濯缨盗我的红莲”
顾明山看了一眼那配在腰间的濯缨,假装不解道“这濯缨大哥日夜佩戴,旁人怎会偷得”
顾雨山看了顾明山一眼,知道他这个二弟又在要自己自投罗网。
昨夜顾雨山是察觉到叶红蓼偷偷溜进了自己的房间,但是没想到他有胆子偷濯缨。
本想着等天亮人赃并获的时候,再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半夜又偷偷将濯缨送了回来。
顾雨山当时还疑惑叶红蓼偷濯缨有何用,早上看到红莲池的红莲不翼而飞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这象征着岳陵城城主权威的濯缨,这杀敌饮血的濯缨,竟然被他用来砍红莲
还是这濯缨主人的红莲
顾雨山说的没错,叶红蓼在自己知道的情况下拿了濯缨,又在自己知晓的情况下送还。不能算偷,更像借。
借自己的濯缨,斩自己的红莲。
顾明山觉得甚是好笑,见顾雨山只怒不语,又担心他过多责备那“小贼”,好言劝道“你差点将他活活打死,不准他喊疼求饶,还不准他有点小情绪将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专治了”
“本将军这次,还就是专治了”
顾雨山抛下一句话离开了红莲池,顾明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刻的顾雨山,简直就是个被抢了心爱的糖葫芦的稚童,这是气冲冲的前去讨账了。
顾明山伏在围栏上,看着满池青翠,虽不比红莲满池的盛况耀眼夺目,但是这随风摇摆的荷叶,也是另一番清心的美景。
反正你所珍视之人看不到,还不如借了他讨他所珍视之人的欢心。不然,白白浪费了这满池的盛放,岂不是更可惜
溪宅里,溪苏还未接过叶红蓼手中那朵千挑万选出来的红莲,溪宅的大门就被推开。
“红长官好雅兴”
叶红蓼不用回头就知道这莅临溪宅的是谁。叶红蓼也不敢回头,方才洋溢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心中暗想大事不好,怎么那么快就被发现了
“将军。”
溪苏欠身行礼。
梅树下刚看了场深情告白的赵临川暗笑,呀,又有好戏看了。
顾雨山点头回礼,在门前站定,看着这满园的红莲,背在身后的双手死死相扣,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眼中冒出的火焰却仿佛能将那小贼烧成灰烬。
叶红蓼吓得僵在原地,举着那株要送给溪苏的手更是动弹不得。条件反射一般,叶红蓼突然觉得某个地方传来剧疼。
尽管这半个多月溪苏好生照料,自己也乖乖听话吃药养伤,但是毕竟伤口才刚开始愈合,加上这一夜的折腾,想来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撕扯开。
溪苏见他额头竟渗出细汗,就知道他不止疼,而且还被吓到了。
顾雨山见叶红蓼杵在原地不动,呵斥道“还愣在那干嘛要本将军亲自请你出来么”
叶红蓼咬咬牙,向前两步将手中那株红莲塞到溪苏的手中,挤出一个牵强得诡异的笑容,痴痴道“溪苏,等我回来。”
不等溪苏点头,叶红蓼就转过身,向门前走去。转过身的叶红蓼,活像个被摘了下来扔到地上又被踩了几脚的红莲。
为了避免伤了一路的红莲,加上疼痛的缘故,叶红蓼走起路来十分的奇怪,双臂不敢摇摆,步子也不敢跨得太大,又怕顾雨山嫌慢而不敢迟疑,身子直直的挪动,像极了一块自己移动的门板。
一路低着头,挪到顾雨山面前,耷拉着脑袋站着。
顾雨山暗想,这满池的红莲虽被摘下,但是叶红蓼摘的小心,满园的红莲也是完好无损,精心布置着。
看他方才一路穿过花丛走来,也是谨慎小心的以免伤了这开得正好的红莲。算是没糟蹋了自己这满池的红莲。
想着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多年的红莲,竟然被他用来献殷勤。顾雨山就越发来气。
这招借花献佛,是谁教给他的
转念一想,还用谁教叶红蓼就是有这种,在没用的事情上无师自通的本领。
比如总会有办法逃过护卫的视线将顾明山带出府;比如总有办法在井沢和陆文冲眼皮子底下自由出入听香阁;比如自作主张的击毙赵蒙和;比如,能带赵临川来去饮漓苑;比如,能让赵临川帮他布置着满园红莲。
“顾某人的红莲,可还入得了赵参谋的眼”
顾雨山望着庭院中梅荫下握着几株红莲的赵临川道。
赵临川欠身,道“不敢,赵某逾越了。”顾雨山明知道,这红莲,不是入他赵临川的眼的。
可是早在昨晚叶红蓼要求自己帮忙的时候,赵临川就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来自这红莲主人的迁怒。
可这又能怪谁,谁让他是帮凶呢
顾雨山冷冷道“没想到这城外之人,还惦记着这红莲池的红莲。”
当年沈良玉被禁听香阁之时,顾雨山种下了这满池的红莲。种下这红莲之时,顾雨山也请了一个帮手。
那帮手的参谋,如今竟成了砍这满池红莲的帮凶。
既然这红莲有你亲手栽下的,现在被赵临川所见,也算是“景”归原主了。
赵临川苦笑,奈何现在这遍地红莲,都是另一个人的。
不论这红莲池的主人是谁,不管栽种培育的人是谁,现在都是溪苏一个人的。都是叶红蓼赠与溪苏一个人的。旁人,也只是有幸一睹盛况罢了。
顾雨山懒得再看叶红蓼一眼,转身离开。叶红蓼望了望溪苏,一刻也不敢耽误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太宰的废话连篇
onno什么叫浪漫不过三秒
eo`′ノ赵蒙和帮顾雨山种的红莲脑补画面十分钟脑补边上顾明山还在看着他俩
▔皿▔但是,将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tot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末将不敢
顾府大堂,这个叶红蓼想想就忍不住脊背发凉的地方。
叶红蓼军姿站在大厅里,低着头不敢看顾雨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