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见他如此抗拒,也不回答,便击了一下掌,殿外侍卫把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扔了进来,少年神色更是惊慌,迭声问“小童?阿武?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沉默立在一边侍奉的红玉嘴角抽了抽,暗道果真是什么也不懂的少年人,皇帝都还在一边呢……
萧凛见他这表现不似作假,那种可能更是被落实了,一下子让帝王心口发堵。
他不是明君,却也不是暴君,对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做出这般事……他还是有点难堪的,所以语气也不好“你这小厮朕给带进来了,总之……朕不追究,因为不想打破现在局势。”
局势?陆云重怔了一下,他想的是小童和阿武怎么样了,却不知道这暴君和他讲什么局势?!那……那是什么啊?他往后缩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口。
“陆家还不知道陆云姿私奔逃婚,阴差阳错将你送进宫的事。”皇帝缓缓开口,把他的猜测说出来。
果然,便看见少年抖了一下。陆云重只知这事已被皇帝知晓了,却被告知不会治他的罪。他不了解这其中弯弯绕,也不够聪颖,根本没办法作答。这样的话,还能活下来吗?
萧凛见他还没做声,便接着说“朕也不想让陆家知道。”
于是陆云重抬头看他,眼神有惧怕也有不解。
“——所以你,要办成陆云姿,当朕的皇后,直到时机成熟。”这么顺着说出来,连帝王都没觉察到自己有点小兴奋。
“这……!”这也太古怪了吧!这回陆云重算是听懂了,却也听蒙了,瞪圆了眼看他,一点也说不出话。
他、他有脸让自己一个男孩子扮、扮他的皇后——?!皇帝陛下这是没吃药吧?!
眼前的少年一脸吃惊,杏眸圆睁,粉唇微启,加之露出的脖颈上还有深深浅浅的几枚吻痕,倒是勾起了萧凛的一丝邪火,他不动声色地靠近那怔忪的少年,回忆起肌肤细腻的触感。
陆云重好不容易弄清楚所谓“局势”,回过神时那张带给他巨大恐惧和难以启齿快感的俊美脸庞便直直出现在自己眼前。顿时什么也不管了就往后退,像竖起刺的刺猬,以其实很微薄的力量去抗拒他。
萧凛一手抓住他细瘦手腕就往自己怀里拖,掐住他下巴冷冷看他“朕若宠幸于你,也该是你的福分。”
陆云重又气又怕,直发起抖,目光竟是直直迎向帝王冷漠又含有欲望的眼,说“我非孪宠,又何谈宠信?”
其实这话看似说的坚定,可若是少年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呢?
萧凛莫名觉得有趣,起了逗弄的心思,如同逗弄小宠物一样摸他的脸,看到少年极羞愤的神色就觉得舒心“可你扮演的是朕的皇后呢,小云重。”
陆云重想说“我还没答应呢”,但又想这样说了自己肯定是活不了了,还是只有答应,可这样……又要雌伏于这暴君身下,被他那样粗暴地对待么?
陆云重想想都觉得疼,不光是身上,心里更疼。他垂着眼睑思索的模样很乖,看得萧凛有些难耐。
刚想把人压在身下,陆云重终于开了口“我……我答应了。只是不能、不准你碰我!”还把胸口的被子扯得紧紧的。
萧凛挑了下眉,这少年居然和他讲条件?可少年的神色是一副“你不同意我就说出去”的样子,让他觉得好笑。若他萧凛不肯,他都没命说了,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末了也不置可否,轻笑着说“到时候可别求朕。”
第3章 归宁
于是,万万没想到的陆云重就开始了他妆扮皇后的黑历史。
首先是要……穿、穿肚兜……他再怎么也是男子,怎么能……但是迫于红玉淫威(恶趣味)还是穿上了大红绣牡丹的肚兜,因为“让收拾的宫女瞧见了还不定传你什么”。
接着便是编发梳妆,他未加冠之前不曾束发,如今却是精细的发髻,甚至还有华美的发饰,沉甸甸挂他一头。妆容也是据理力争之后在贴了人皮面具之后才只是施以薄妆。
陆云重觉得红玉是把这个过程当游戏,和爱欺负自己的嫡姐一样的恶劣。红玉则是觉得这个小少爷软糯可口,于是乐此不疲地开展了女孩们的换装游戏。
打扮好了,就是学习宫廷礼仪,坐站卧,见面行礼,连吃饭喝水都有一一要求,陆云重还没到熟悉的程度,就面临着去太后那儿请安和三日后回陆府归宁的挑战。
第一次坐在凤辇上以陆云姿的女装身份出行,陆云重紧张得都顾不上看周围的宫殿楼宇,隐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
红玉走在一旁低声道“娘娘,你别紧张,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
慈宁宫里太后早等不及要见到她的侄女也是新儿媳,前几日皇帝以新妇身体不适没和皇后一块来,她倒没生气,那不是代表皇后圣宠正浓么?今日皇后来了,可要好好赏赐提点一番。
终于等来了皇后凤辇,太后笑眯眯地眼看着人儿走进了主宫。正招手让“她”走得近些,皇后突然跪了下来,一同来的宫女也跪着替主子开口“皇后娘娘向太后娘娘请罚,这几日身子不适没前来请安,今日嗓子又失声了,脸上长了红疹,不敢上前去。”前头华服的皇后磕了下头,表示宫女说得对。
太后更是怜惜“好孩子亏你还记得哀家,拖着病体也要来,待病愈后咱们娘俩再好好说话。”
接着便是流水般的赏赐,真金白银地让回坤宁宫的皇后腿还是在发抖。红玉表示“娘娘你还有几场硬仗要打呢,能不能有点出息。”
今日是归宁之日。民间向来有女子出嫁三日后同新婿回娘家拜访岳父母的风俗,大越皇室也有这样的礼数,乾化十年初七,熙华帝携新后回陆府归宁省亲。
相府上下禁卫军戒备森严,相府的主厅里常服的皇帝皇后坐在上座,陆相陆焉与正妻刘氏行礼后坐在下座。陆焉倒不多注意,刘氏则偷偷打量个不停,似乎……消瘦了些?
陆云重也感觉到了那抹目光,不自然地垂了垂头。一旁正与陆焉假惺惺说笑的萧凛突然说“皇后这几日身子不适,颜色不好,陆相放心。”
陆焉摸着胡须笑了“小女为新妇,皇上还要多包容些。”
萧凛也微微笑道“自然是。”眼神恰到好处地瞟过刘氏,刘氏也放松了表情,不再窥探。
午饭过后,刘氏便请皇后娘娘到后府一叙,红玉陪着他去了。房内刘氏殷切以盼,终于把宝贝女儿给盼回来了。只是女儿坐得挺远,不复以往亲近“姿儿……”
红玉发凉的嗓音提醒“陆夫人,这是皇后娘娘。”
刘氏被宫女给了个下马威,脸色自然是不好看的,又想着自己亲生女儿都是皇后了,哪里还怕你这小小宫女,眼神便朝女儿使了过去“你不过一个宫女,怎敢插嘴?”自己女儿似乎抬眸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做了个手势让那宫女退了退。
刘氏不由趾高气昂,现在关心起自己女儿“皇后身子怎么了?”
陆云重指了指嗓子,示意失声,又指了指脸,面纱下表情有些紧张。
刘氏有些着急“皇后要注意身子,女人家的脸蛋可是重要得紧,皇宫里更是这般,皇帝待你可好?这几日该是夜夜留宿吧?”
陆云重听得尴尬,迟疑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他是巴不得皇帝夜夜留宿别宫,哪能听进去这大夫人说什么。再说,大夫人纵容女儿和恶奴欺负他和小童阿武,如今见了面只有厌恶。
刘氏却以为是皇帝在这几日都去了别人宫里,不由更为女儿着急,令人猝不及防就握住他的手说“都说宫门深似海,若不是你爹和表姑有几分实权,也不会让你去受苦。不过当了皇后可是福泽深厚,从此可是母仪天下了。皇帝有什么新欢恩宠的,该斗的斗,该睁只眼闭只眼的便由他去了,到底还有爹和表姑为你做主的。”
被大夫人突然握上了手,陆云重吓得一颤,又不能明显地去挣脱,听了大夫人这一席话,心头陡然添了许多不甘。
你为人母对自己儿女尚且如此细细叮嘱,生怕受一些委屈,又如何那副冷硬心肠去欺负别人的孩子?以致如今这结果……
“咦,皇后手上那块疤怎么没了?”刘氏摸了摸留着尖指甲涂兰蔻戴金指套的保养极好的手,突然发问。
我哪知道陆云姿手上有疤?!陆云重惊着了,不知如何作答。一直默默侍奉的红玉递上茶来“宫中妃嫔的肌肤都需平整,不许留疤。娘娘的疤已被奴婢磨去了。”
刘氏这才认真地打量了红玉一番,看着是沉稳,却不知有无异心……“那么小蝶呢?皇后没带她回来么?”
“送去教司调教了,宫外之婢皆需教司调教。”红玉又一次发言。陆云重点点头以示同意与知情。
刘氏松了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教导的话房外传来男子清朗声音“陆夫人还要借朕的皇后多久呢?”皇帝怕有什么闪失特地过来“捉人”了。
然后刘氏就眼睁睁瞧着女儿迈着碎步却几乎迫不及待地出了房和皇帝走了。
……总有什么地方不对似的,刘氏想了又想,将注意力放在当时问皇帝是否夜夜留宿时女儿的迟疑上了,莫不是女儿……留不住皇帝?她想有必要好好帮女儿一把。
庭院深深,秋意正浓。男人身材挺拔面容俊美,戴金冠束黑发,端的是魅力无边;“女子”身材曼妙,面戴面纱,金步摇细花钿,好一个美人倾尽。本应是极相配的一对儿,对话却奇怪得可以。
“也就是说刘氏握你手的时候吓到了?”萧凛折了一支粉菊,恶劣地嘲笑着少年。
陆云重后悔于不该一时嘴欠就把刘氏问答告诉了男人,这暴君的关注点永远可以很奇怪且很令人难堪。所以这时不再搭理他。
男人将花瓣揉碎了,像是玷污什么纯洁一样,其实脑子里想的是不能让这“母女”俩见到,若暴露得太快于他的计划无益。二人无言间,天地都是寂静的。
陆云重正在望着庭院深处。池水里夏荷已枯,鲤儿懒懒地游来游去,记忆里,他来过这三次,两次被推进水里,一次被从假山上推下去,都是些不好的回忆。
“在看什么?”耳畔拂过一阵气息,陆云重心不在焉“我的院子。”
男人突然来了兴致,硬要他带着去他曾住的院落。连陆云重说怕被下人看到也没用,只能从一条偏僻的小廊绕了过去。
秋日里他的小院子显得更破落,几日来小童也没去打饭,下人们也懒得确认他们还在不在。而今回来,却是天翻地覆的样子。
萧凛一直是没什么表情的,他跨入院子时就感受到身旁人低落下去的情绪。再结合院子的破败,确认了陆云重的确是不受宠的庶子。
他不能很好的体会,即便他是太后从她的婢女那抱养来的孩子,他也是以嫡长子、太子的身份成长起来的。
“这里哪个是你的房间?”只有两间屋子,萧凛想进屋去看看。
陆云重领着他进了东厢房。不大的面积,甚至比萧凛的换衣间都要小。
一张木床,一个木柜,一个木屏,一个小圆桌,一个小书桌,两把椅子,没有任何的摆设。很难想象金雕玉柱的相府里有这么简陋的公子房间。
萧凛没敢坐在那凳子上,怕一下子凳子坐塌了把自己摔了。他扫了眼书桌,有几本旧书和两支毛笔,还有一些旧的临摹的帖子。瘦金体,却力道不足,还是小楷的可爱些。
他忽然有点愧疚,那晚就那么粗暴地侵犯,给这个少年留下了多么可怖的印象?也许他曾那么稚嫩,每天小心地活着,还要担心嫡姐的欺负,最后还被误会地强暴了。
陆云重在房间里看了看,见皇帝坐在他床上有些不高兴,正要提醒他时,那俊美的男人忽而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起了身出去。
第4章 春情
宫中无岁月。才一晃神功夫,两个月时光倏然过去,年关将尽,今夜便是小年夜了,太后皇帝皇后后妃在清和宫中举办家宴。
本朝以右为尊,所以太后皇帝共坐上座,皇后在右,几个妃嫔在左。萧凛的后宫冷清,通共就一后一妃二嫔,人不多却有几分家宴的滋味。
太后虽到中年,穿得华衣食得精细所以风韵犹存,面上的笑意总是那么隆重却总未及眼底,举了酒杯道“今儿家宴,哀家看着你们,想着皇家兴旺,心里头就很高兴。”便饮了一小口。
萧凛与众女眷也饮了杯中酒。皇帝难得柔了表情“太后既发了话,今儿大家就不要拘束了。”说罢又唤皇后身边的红玉“皇后自进宫来身子一直不适,今日便早些回去歇息。”
此言一出,太后和后妃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戴面纱的沉默的皇后身上。
左一穿水红宫服梳双刀髻的娇媚菱妃装作喝茶,看的却是那入主中宫的女人。说是相府家刁蛮小姐,怎么进了宫一直病怏怏的不见发作?她左下是妆容相近的二位嫔,温嫔婉嫔,一直在观望,她们位卑,还不如让皇后与菱妃争斗,她们俩还可能渔翁得利。
太后倒是真有心怜惜“皇后身子骨本向来都好的,怎么……前几日你母亲倒是送了些东西,请着哀家送到,怕是补身子的,哀家派人送到皇后坤宁宫去。今儿的酒便少饮些。”
皇后轻声细气地应了,这场面算是搪塞了过去。见众人不再看自己,重重掩装下的陆云重狠狠瞪向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的男人。
在这么多人前提到自己,不是让他紧张又紧张,却让这男人看着发笑的么!红玉早将他的酒换成果酒,他一边恼火一边喝着,到后来还真有几分醉意了。
家宴用到华灯莹莹。太后皇后早已离席,萧凛和一妃二嫔倒相尽娱玩,二更将尽时分,婉嫔还在唱曲儿,温嫔为她伴乐。
菱妃有些醉了,薄红踱上娇颜,一双水眸更是止不住去瞧上位的皇帝。萧凛并没饮多少酒,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他不是没看到菱妃勾引眼神,却并不着急,晾几分再说。
三更终于打响,二嫔也向那两位告退,这一来殿中只剩了皇帝与菱妃。菱妃娇笑连连的“皇上倒想让臣妾主动说吗?真是羞人……”
萧凛直起身,心想你这浪样子恨不得现在便脱了衣裳贴上来。正想说什么,福九急匆匆从旁来,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菱妃眼见着这到手的皇帝眉头皱一下松一下,起身丢下一句“去坤宁宫”便抛下她走了,细白手指几乎将手中帕子绞碎,本娇媚脸上扭曲得丑陋,心中大骂皇后看着病怏怏的,勾人倒是很有一套,这下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还指不定心中如何嘲笑自己。这梁子,怕是结定了!
圣驾到了坤宁宫,守在寝殿外的红玉难得有了懊恼表情“皇上万福!”
萧凛微微皱着眉“怎么了?”
红玉咬了咬下唇,在他耳边低声道“本已睡下了,却又被闹醒了。还是、还是请皇上亲自去看看。”
男人的表情顿时有些高深莫测,盯了紧紧关上的殿门半晌,终究还是推门进去了。
殿中燃了安神香,淡淡香气本是助眠安神的,怎么又会……萧凛进了内室,十八展金屏后大床丝幔尽垂,伴着似有似无的低喘盈满室内。他缓缓走过去,排开了床幔,眸色陡然变得幽深。
深陷床中央的少年双眸微阖,面若醴桃,微启的双唇间时不时溢出低吟,他微侧着头,很不舒服的样子。
白色寝衣被自己揉得凌乱挂在身上,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个红带子,绣金的一角肚兜露出来,简直诱人深入。双腿几近赤裸,只穿一条短薄的寝裤,却是合在一起细细摩擦着……
陆云重在这深冬里竟感觉到火一般的灼热,自四肢百骸里燃起微小的火焰汇聚成滔天巨焰,让他翻腾辗转,急切地想让自己舒服一些。
厚重床幔被掀开时,一股略冷的风令他舒服地低吟着,朦胧间看见了一道金色影子立在床边,他侧了侧头,在这时仍不愿让他看出自己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