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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素之死 第1节

作者:匿名君 字数:21641 更新:2021-12-29 15:10:36

    裴素之死匿名君

    文案

    披着政斗外衣的小白文,无逻辑无节操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小侯爷 ┃ 配角裴素 ┃ 其它

    第1章 第一章 捉奸

    第一章 捉奸

    大约是天太热的缘故,郑小侯爷最近总显得有些心浮气躁,新进门不久的第八房小妾撒娇撒痴地邀宠,平日里总赞她万分可爱,如今竟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去年小侯爷挖空心思搭建的自雨亭,引水自亭顶部流下,沿亭角飞檐如雨丝垂落,进入亭中便是一身秋意,倍感凉爽,刚落成是何等的骄傲得意,今年竟说那雨声滴滴答答烦得慌,一步都不肯近。

    府里人人自危,左右摸不清小侯爷的心思,只觉动辄得咎,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伺候着,生怕点着了小侯爷要着的火药捻。

    小侯爷的父亲老侯爷原是是今上最小的亲弟弟,今上即位不久老侯爷就薨了,彼时小侯爷还在襁褓之中,今上疼惜小侯爷幼年失怙,便将他养在身边,无官无职却尊贵的紧。如此万分金贵的人,平日里便没有哪件事不如意过,原本是无忧无虑的,如今这样烦躁,自然是有原因,只可惜,不足为外人道。

    难道小侯爷能找今上做主,把自家泛着绿光的帽子洗洗干净不成

    他确是个喜新厌旧的,家里八房小妾都是见一个爱一个,便把上一个丢到脑后了,但他可以喜新厌旧,女人即便独守空房怎能不守妇道竟有人饱暖思,和外头的人勾勾搭搭,还手脚不利索,忘了个荷包在院子里,给小侯爷捡个正着。

    荷包绣的细致,丝线布料都是御赐的,这些小侯爷倒不心疼,他一个人没事就翻来覆去看,越看越心浮气躁的,是荷包里的一张画。

    一张春宫画。

    男俊女美,眉目婉约,神态生动,丢落满地的衣饰都画得精致异常,纤毫毕现,看得人血脉贲张,心浮气躁。

    看看画,再低头比比自己的,小侯爷竟略略有些自卑,因此越发心浮气躁。

    发现无论怎么吃冰碗喝凉汤都压不下这股子邪火,小侯爷终于下定决心,捉奸。

    小侯爷借口天热,去郊外庄子里住几天避暑,这边找一众心腹小厮,穿着夜行衣带好麻袋绳索,夜夜在几个小妾门外埋伏着,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捉个正着。

    小侯爷这几天在庄子里住着也不消停,天天坐立不安,提着一颗心等府里来的信,这天接到快马报信,心扑通扑通跳得狠,立马就要跟着报子回府,被手下好说歹说劝住了,到底是第二天一早才见到那个奸夫。

    看身形是个少年书生,衣衫不整,发髻散乱地被倒剪双臂推上来,大约是吃了惊吓,书生死死低着头不肯稍抬一抬。小侯爷扬扬下巴,示意小厮将奸夫的下颌抬起,给他瞅瞅模样。书生挣扎了一下,到底拧不过,被迫抬头与小侯爷四目相对,小侯爷忍不住微微嘶了一声。

    这样万分狼狈的情形下,这少年书生眼角眉梢竟然依旧有着水墨氤氲的味道,长眉入鬓,凤目微挑,竟是个十足十的美貌佳公子。

    小侯爷悄悄吞了口口水,道“将他解开,料他也逃不掉。”小厮过来解开书生身上的绳索,小侯爷问“你叫甚么名字”

    书生被绑了一夜,颇觉骨软筋酥,但正主要问,也不得不答,只得强打精神,整肃衣衫拱手行礼道“学生裴素,见过郑小侯爷。”

    小侯爷板着脸“既是个书生,怎不懂礼义廉耻,竟做出这等事来”

    裴素低眉道“学生自知罪孽深重,未能发乎情止乎礼,见色心起,欲对贵府宝眷不轨,如今不敢辩解,只求小侯爷不要牵累无辜。”

    小侯爷冷笑一声“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想把事情一力担当下来,却不知你那小身板担不担得住”

    裴素默然片刻,道“学生若担不住,就只好请小侯爷勉为其难担一担,裴家蒙羞是学生之过,却不能让小侯爷蒙羞,毕竟,小侯爷是”他略顿了顿,加重语气,“天家。”

    小侯爷怔了怔,这语气听着怎么这样耳熟,倒像是幼时太学里时时对自己耳提面命的夫子。那个夫子叫什么来着

    他挠挠头,好像,好像,叫裴重。

    一代文宗,裴重,裴文正。

    小侯爷重新审视了面前俯首低耳的书生,这一仔细看,便发觉他与裴重那老头好像的确有五六分相似,便开口问道“你是汶口裴家的”

    裴素慢慢挺直腰,抬起了头,目光中充满了一股子让小侯爷不舒服的傲慢“学生裴素,祖籍太原。”

    小侯爷暗暗吸了一口气。

    裴重不过出身旁支,已以出身裴家自诩,这个小书生,竟然出自裴家嫡支。既是裴家的人,反正捉奸在床,索性一刀杀了其实倒也干净,尸体静悄悄送回裴家去,裴家理亏,也不会说甚么,可是好不容易捉到,长得还如此可心,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杀了。然而也不能一直关着,即便是金贵无比的郑小侯爷,也不敢不明不白地扣着裴家人在府里为所欲为。这可如何是好

    小侯爷为难了一会,忽然灵机一动,问道“你是从哪里认得阿云的”阿云正是那个被捉奸在床的小妾。

    裴素白生生的脸上隐隐约约冒了点红晕,却还是答道“是去年大报恩寺,贵府宝眷上香,学生躲闪不及,冲撞了宝眷,因此认得。”

    小侯爷问“那你又是从何得知她是我府上的人又是何时画的这幅画”说着就从怀里掏出那个荷包捏在手上。

    裴素的脸阵红阵白了一阵,低声道“那日不慎冲撞宝眷时,贵府家人报了小侯爷名号,因此学生得知是贵府宝眷,至于这幅画”他轻轻清了清嗓子,“学生,学生,是学生自己画的,以挑逗贵府宝眷,引她与我私会。”

    “你口口声声贵府宝眷,可晓得她是我甚么人”

    “是”裴素才要回答,小侯爷却忽然打断他,加重语气道“你可要想想清楚,究竟阿云是我妹子,还是别的甚么人”

    这暗示太明显也太拙劣,裴素哪有听不懂的,立刻顺着话风答道“学生听说是小侯爷的妹子,自见过便思慕不已,却自惭形秽,担心配不上贵府小姐,不敢求亲,因此因此情非得已”

    小侯爷哈哈一笑“你们裴家,便是天家也是可以攀亲戚的,我这妹子是收留的孤女,既已成年,自是要嫁人的,是我疏忽了没有给她寻一门好亲事,你与她既然两情相悦,我便成全了你,让你们成亲。”

    裴素惊得几乎站立不住“成成成亲”

    小侯爷笑眯眯道“是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成亲罢”

    作者有话要说

    复习间歇忽然很想写小白文写这篇故事的时候难得没怎么动脑子,也不考虑字数啥的,甚减压

    第2章 第二章 妹夫

    第二章 妹夫

    自从裴素变成了妹夫,郑小侯爷便有了理由时时找裴素来府上做客。像老夫人想念义女要女儿女婿回府一叙,或者家乡有土仪到京要劳驾妹夫亲自到小侯爷家中来取,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总是信手拈来,二人因此时常相见。郑小侯爷心情如何暂且不说,裴小公子的心情却着实有点复杂。

    虽说郑小侯爷眼光不差,阿云的确貌美如花温柔可人,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永远是至理名言,阿云还在侯府时,裴小公子思念佳人简直相思入骨,鸿雁传书到陈仓暗度,轻怜不忍片刻分离,每次分开都如一场生离死别,可是裴小公子从来没想过要把这个美人娶回家。哪怕被捉奸在床,大不了就是引颈就戮,牡丹花下死,死了也是风流鬼,可是如今这样,裴家本宗嫡亲的公子被迫娶个小侯爷不要的女人,对裴家而言真真是奇耻大辱。裴家上下自然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对阿云也横眉冷对,可怜阿云已被小侯爷抛弃,嫁入裴家也无依无靠,只能仰仗裴小公子爱怜,因此裴小公子心里再不痛快也不敢露出来,在人前人后还要摆出情根深种温柔款款的模样,以安抚众人,真真是疲惫不堪,唯一能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反而是与郑小侯爷相处之时。

    郑小侯爷文不成武不就,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日子里学的全是吃喝玩乐的本事,且样样精通,而裴小公子虽然外表上温良端方,似乎是个气质清雅的世家公子,但本质上也是个热爱吃喝玩乐偷香窃玉走马章台的风流少年,和郑小侯爷年龄相当,兴趣相投,相处起来着实轻松快活,因此即便初次会面的情形颇为尴尬,去侯爷府的次数还是渐渐多起来。

    郑小侯爷身边的人免不了提醒一下小侯爷,这裴小公子已有前科,如此放任他时时登堂入室,岂不是自家望自家的帽子上抹绿漆小侯爷听了却似乎毫不在意,道“裴小公子已是我妹夫,自然不会再做出对不起我郑家的事情,你们只管放心。”却不晓得这信心从何而来。

    说实话裴小公子自己的信心都不大足,这郑小侯爷府中美人环肥燕瘦应有尽有,而且似乎各个独守空房,都是那般如狼似虎,瞅着裴小公子的眼光简直像在扒衣服,让裴小公子如何抵挡得住可郑小侯爷如此相待,正所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妾不可戏,裴小公子也只得忍了。

    酒酣耳热之余,裴素倒也趁着小侯爷酒醉问过他一句关键的话“那时为甚放我一马,还将阿云赠与我为妻”

    小侯爷醉眼乜斜答道“裴君如此风流秀雅,我见犹怜,何况阿云”

    裴素琢磨这句话琢磨了很久,颇觉心慌,可是想想小侯爷府中诸多美女,终于释然。小侯爷才学有限,随口乱说用错了典也是有可能的。

    小侯爷那一日假借酒醉试探了一下,见裴素反应平平,便收了手。他耐心好的很,既肯花钱,又肯花心思,还肯拿出水磨工夫慢慢磨,陪吃陪玩陪小心,兴致来了还肯跟着裴素练练字,大半年下来竟也练得有模有样,郑老夫人因此对裴素千恩万谢,真真将他当做自家的娇客宠着,如此这般终于把裴素磨得没了半点戒心。

    其结果是裴小公子某一日酒醒之后发觉身边躺了个心满意足的小侯爷,小侯爷手里还攥着他的命根子,睡梦中笑得春花般灿烂。

    裴小公子自然大为恼火,可是小侯爷本事确实非凡,可上可下,可攻可受,一阵揉搓,裴小公子便软成了一滩水,一番颠鸾倒凤下来,竟感觉比之前快活无数倍,便默默地从了,悄无声息地与小侯爷做成了一对,动辄把臂同行,同起同卧,大被同眠,很是甜蜜。

    其时世风豪放,男女杂处原是荤素不忌的,可是一个是郑小侯爷,一个是裴小公子,实在招人眼目,这事终于传到了今上耳朵里。

    今上大怒,责人彻查此事,竟把当初阿云那档子事翻了出来。

    堂堂侯爷府的小妾与外人通奸,奸夫还把通形画了春宫图,然后侯爷竟把小妾赏给了奸夫,这还不算,侯爷最后还与奸夫滚在了一张床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天家颜面不可轻亵,小侯爷竟为了这件事被褫夺爵位,贬为庶人,流放房州。

    三千里流放本是个苦事,房州更是苦寒之地,可老侯爷原有不少故旧,对小侯爷多方照顾,小侯爷竟一路舒舒服服到了房州,虽然家财散尽,不能再钟鸣鼎食,好在衣食无忧。

    小侯爷是个心大的,安生下来又开始东游西逛,四处结交闲人。

    房州僻处塞北,是军镇要地,时常要与塞外的鞑靼人打上一架,因此本地人人挎刀佩剑,好勇斗狠,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与京师的细腻精致决然不同,小侯爷大感兴趣,也学着留起胡子,骑着马挎着刀,与本地几个好斗的子弟混在一起,还拜了把子。

    昔日烟云,小侯爷并非全不留恋,尤其舍不得的便是那个知情识趣的裴小公子,可惜东窗事发后,裴小公子整个人便失了踪迹,小侯爷只道他大约被今上悄悄杀了,无人处时常暗暗垂泪不止。

    几年后,房州附近的奚人叛乱,被安东都护府强力镇压,京师来了天使颁旨嘉奖,天使的名字竟然让小侯爷分外眼熟。

    裴素。

    第3章 第三章 天使

    第三章 天使

    这位天使不大招摇,轻车简从悄无声息地就进了都督府,小侯爷如今只是个庶民,要得见天使真容着实不容易,好在小侯爷在房州混了这几年,学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本事,也颇结交了几个胆大包天的兄弟,都督府禁卫森严不敢闯,可是天使总有离开都督府回京的时候,到时候自然有的是机会。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小侯爷配了一身特别标准的打劫装备,溜进了房州城外二十里的官家驿站。

    翻墙、毒狗、撬门栓,绳子捆人,一气呵成,有专家指点,整个过程显得专业无比,捆成粽子的天使被静悄悄拎出驿站时,整个驿站还在沉睡之中。

    等进了一片适合犯罪的小树林,小侯爷亲自动手,解开绳索,把天使从麻袋里放了出来。

    天使是睡梦中被捆出来的,因此只着中单,原本雪白的衣服,如今难免灰灰土土,小侯爷颇为体贴地帮忙拍了半天灰,眼角瞥见几个兄弟略带鄙夷的目光瞅着他,才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去抬天使的下颌。

    天使一直低着头没有挣扎,此时却略略偏了偏头,让开了小侯爷的手。小侯爷有些恼火,手上便没了轻重,硬邦邦的手指钳住天使下颌,用力托起。

    果然是那双万分狼狈依旧水墨氤氲的眼。

    小侯爷心中有无数的话想问,看了半晌,最后却只说了一句“你重了好些,抱你要比原先费力气。”

    裴素苦笑一声,拱手道“小侯爷这些年受苦了。”

    小侯爷摇摇头“如今我已经不是侯爷了,你叫我的名字郑英便是。我在房州其实过得很不错,无拘无束快活得很,还学会了打猎,倘若再比箭术,你一定比不过我。”他停了停,语音有那么一点点低哑,“倒是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裴素微微点头,道“我很好。”

    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裴素低头看着小侯爷的靴子,小侯爷则不声不响地从裴素头顶看到了他光溜溜站在泥里的脚丫子,犹豫一会,便伸手推翻旁边一人,扒下他的靴子,又特别顺手地把裴素抱起来,给他套了上去。

    于是周围鄙夷的目光更浓重了。

    千辛万苦冒着杀头的危险,把天使从驿站里打劫出来,还以为小侯爷要做甚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原来只是来见他的老相好。

    小侯爷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晓得你是生是死,听说你来房州,就想来见见你,看到你还好,我也放心了。”

    裴素无奈,道“既然没别的事情,便趁着天未亮,送我回去罢,不然给人晓得了,又是一场祸事。”

    小侯爷不由自主点点头,却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裴素微微叹口气,道“上马,想知道甚么,我路上告诉你。”

    小侯爷终于动了,牵过来一匹马,搂着裴素就要上马,裴素挣扎道“我自己会骑”

    小侯爷翻了个白眼“我自然知道你会骑,只是马不够,你骑了我怎么办”

    裴素的脸阵红阵白,忽然咬牙低低道“在人前也敢说疯话,你不要脸,我还要”

    小侯爷莫名其妙了半晌,等搂着裴素走了足有半里地,却忽然明白过来,只怕裴素越发恼了,不敢笑出声,甚辛苦才憋了回去。

    裴素不晓得他在背后胡闹,只低声将分别之后这几年拣大事略略说了几宗。

    当年今上一怒,小侯爷都被褫夺爵位,阿云被迫出家,裴素原本也要问罪,但裴家历代公卿,与天家关系盘根错节,不但请托了几位元老重臣帮忙求情,还将裴家嫡亲幼女嫁给了年方八岁的小太孙,才保下裴素这条命,将他连夜送出京师,返回太原老家,足足关了好几个月。

    两年前太子英年早逝,今上原本说要改立其他皇子,谁晓得犹犹豫豫大半年,最后却跳过几位皇子,将太孙立为了皇太孙。

    太孙虽立,根基尚浅,今上便将希望放在了裴家身上,将裴家能用的子弟尽数提拔,其中也包括裴素。

    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别人或许已经模糊,裴素自己却记忆深刻,因此不愿在京师做官,自请守边,此次便是就任顺便宣旨。

    小侯爷一声不吭地听着,听到最后,问“到这里做官,是你选的,还是皇上指的”

    裴素回答很快“皇上指的。”

    小侯爷“哦”了一声,拉长声重复道“原来,是皇上指的。”

    裴素忍了又忍,最后到底还是忍不住,劈手抢过马缰,夹住马腹用力一抖缰绳,顺便回肘撞了小侯爷胸口一下,撞得小侯爷痛嘶一声翻身落马,被兄弟们捡上马半晌才顺过气。

    驿站的墙不低,裴素空着手要翻墙显然颇为难,小侯爷恨恨站在一边,半点搭手的意思都没有,裴素瞟他一眼,施施然走到门前,拍门,扬声道“我是房州右路军薛将军座下长史参军裴素,请开门”

    门内迅速亮起灯火,听着人声离门口越来越近,兄弟几个拉着小侯爷就要走,小侯爷咬牙,道“你狠。”

    第4章 第四章 从军

    第四章 从军

    离开驿站的一路上,小侯爷一直沉默不语,一马当先跑在最前头,兄弟几个在后面叽叽咕咕半天,才推了一个纵马追上小侯爷,问道“老三,方才那人究竟是你甚么人”

    小侯爷烦躁道“甚么人他是我妹夫”

    “妹夫不像啊,看老三你那模样,倒像”问得吞吞吐吐,语气暧昧。

    小侯爷扭头“倒像甚么奸夫”他点头,“你猜的没错,他就是奸夫。”说完忽然呲牙一乐“老四,你想不想从军去”

    老四瞠目结舌,小侯爷心思转的太快,他跟不上。

    小侯爷眯着眼睛“老六不是说他认识薛蛟么,薛蛟是大将军的侄子,介绍几个人从军大概不成问题罢。”

    “不是罢老三,那人屁股上难道长着花房州城里比他貌美之人有的是,要男要女你只管说啊,这么个干巴巴的别扭书生,你图甚么啊”

    小侯爷磨了磨牙“老子就是不甘心,老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坑”说完,恶狠狠抽了一鞭子,大喝一声“驾”便一骑绝尘冲了出去。

    老四停住马头,后面几个兄弟赶紧聚拢过来,七嘴八舌问道“问出来甚么没有老三怎么说”

    老四面色深沉,沉默片刻,道“老三说,他被那人坑过,我猜当年老三被贬到这里的事情必然与那小白脸脱不开干系。看样子老三想报仇,兄弟们,咱们得帮他”

    很快,房州右路军薛布将军账下便多了几个小兵。

    小侯爷和几个兄弟都没打过仗,论武艺也不算拔尖,不过好在脑子灵活,又加上浑不怕死,冲锋在前,撤退在后,跑不掉还会钻林子,从小在本地混大的几个,在山林里躲上几天依旧活得有滋有味,还能顺手带一两只舌头回来,薛将军起初只是囿于情面顺手收下他们几个,没想到兄弟几人竟很有点本事,便留了心,后来无意中知道小侯爷竟然便是贬到房州的老侯爷的儿子,薛将军便将小侯爷几个留在身边做了亲兵,当然,没有点破。

    终于混到了薛将军身边,可以出入大帐,自然也能见得着裴素,小侯爷觉得现在时机未到,但凡裴素在薛将军跟前,他出出进进便总是脚步匆匆,行事低调,尽量不引人注意。裴素做他的长史参军,自己做自己的小亲兵,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暗处的小侯爷却狠狠关注了一下这位裴小公子。

    裴小公子果然不愧是裴家子弟,原先看着不过是文采风流,没想到在军中竟也能参谋军机,他说的话小侯爷听不大懂,不过看薛将军频频召他来议事,便知他必然说的甚有道理。

    小侯爷心里竟有那么一点点得意。

    按说裴素和小侯爷一文一武,在战场上裴素应该比小侯爷安全得多,问题是薛将军生怕小侯爷受了闪失,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受伤也不能让老侯爷这根独苗受伤,而裴素不过一个谋士,偶尔也有亲临前线的时候,乱军之中难免流矢,某次战事不利,全军撤退时竟然中了一箭。

    裴素是文人,中箭落马基本上就等于没命了,小侯爷远远瞅见不由大急,撇下薛将军回身纵马驰近,捞起裴素就跑。后头的鞑靼人已经追到近前,薛将军也急了,分了一支亲兵小队迎上去接应,好不容易才把两人从敌阵之中抢回来。

    裴素固然伤上加伤,昏迷不醒,小侯爷也没能免俗,胳膊大腿上各挨了一刀,被捆成粽子养了起来。

    养伤的日子太过无聊,小侯爷有了大把时间琢磨,想起薛将军在战场上好像模模糊糊喊过一声“小侯爷救不下来你们就都别回来”这种话,忽然明白了点甚么,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不过转念一想,他爹已经死了几十年,死后威名还能护翼自家儿子,当儿子的应该感激,总不能占了便宜还埋怨别人因为老侯爷特别关照他罢。

    大树底下好乘凉,能随身带棵大树,感觉,嗯,颇为不错。

    明白自己可以狐假虎威的小侯爷恬着脸对薛将军要求,要升官,不做亲兵了,要当校尉。他心里琢磨,裴素这个长史参军是从八品,自己当个校尉是正八品,刚好比裴素官大一级就行了。薛将军气得简直想拿鞭子抽他,不过看着粽子一样面色苍白的小侯爷,到底下不去手,最后恨恨留下一句“要升官,自己拿军功来换”

    裴素伤得很重,足足躺了一个多月才勉强起身,身子弱到风吹就倒,薛将军让他回了房州城,划了一间僻静的小院养伤,又分两个小兵伺候。小侯爷两个兄弟自告奋勇过去帮忙搬东西,顺便认了认门。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夜,小侯爷悄没声地摸上了门。

    深夜一灯如豆,裴素披着厚厚的衣服倚在软枕上看书,天气冷,门窗都紧紧闭着,用上好的高丽纸糊住所有窗缝,原本一丝风也透不进来,看着看着,忽然觉得灯火摇曳,一股子凉气从某个地方传过来,他抬头一看,正对着自己的窗户纸被无声无息捅破个洞,洞外一只眼睛贼溜溜正盯着自己。

    他倒抽一口冷气,回手自枕下摸出一把匕首紧紧攥住,喝问“甚么人在窗外”

    窗外的小侯爷被发现踪迹,也懒得跑,伺候裴素的小兵被兄弟们拉去吃酒,此时裴素正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他索性用力一把推开了窗,翻身跳了进去。

    裴素先是大惊,看清楚是他,心中稍安,却仍攥着匕首,问“小侯爷夤夜来访所为何事”

    小侯爷呲牙一乐,道“合奸。”

    第5章 第五章 合奸

    第五章 合奸

    裴素板着一张脸,道“小侯爷招呼不打一声就暗夜潜入,分明是打算逼奸罢。”

    小侯爷反手关上窗子,笑道“咱俩的关系,哪里用得到逼奸,你难道不想我”

    裴素冷声道“那时年少轻狂,一时快活罢了,既已分开,就罢了。”

    小侯爷笑“分开几年,不信你便忘了我的好处。那天能说出那样话,心里分明还有我,又何必口硬”

    裴素森然道“旧事休要再提,我如今是朝廷命官,便要顾忌朝廷体面,不可再作甚苟且之事,而你也要记得,薛将军军法无情”他顿了一下,“何况,你如今只是一介庶民,再和你有甚瓜葛,没来由损了我的颜面。”

    小侯爷面色沉了下去“庶民你是觉得自己是官儿,我只是庶民,因此不配奸你”

    裴素冷笑道“昔日小侯爷家世清华身份金贵,与你相好也就罢了,如今你我云泥之别,我劝你别再起龌龊心思,免得自取其辱。”

    小侯爷怔了片刻,忽然怒起,道“云泥之别么我今日偏偏要把你从云彩上拖下来”说罢欺身上前,劈手便夺过裴素手中的匕首,远远抛开去。

    裴素大惊,忙望后退,却忘了后面便是床榻,登时绊倒在床上,小侯爷顺势压上,伸手去撕裴素的衣衫。

    此处略过若干字

    醒来后的裴素浑身酸痛,身上的污物已干涸了,颇为难过,坐了一会,体内那几分空虚之感渐渐淡了,他勉强起来打了盆水,将自己清洗干净又换了身衣服,才发觉案头小侯爷留了一张字条“等你伤好了再来。”

    裴素捏着字条出神了好半天,才点起火折子,将字条烧了。

    可是直到他伤好彻底了,返回军中,小侯爷也没再来。

    而且在薛将军帐下,也再找不见那个总是鬼鬼祟祟偷看自己的人。

    裴素怅然若失,却不好找人问。

    小侯爷这一失踪,便是两年多。

    两年后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裴素变成了裴国舅,被召回京师,任太常博士,从七品。

    清贵又清闲的位子,正适合裴素这等世家公子修身养性。

    裴皇后给裴素指了个宗室女,婚期定在来年三月。

    年底,先帝驾崩前已就藩的几位藩王,也就是现在小皇帝的叔叔们,打着外戚干政要清君侧的名义,集结了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联手起兵谋反。

    各地军镇出兵勤王,安东都护府出动精兵五千,星夜驰援京师护驾,领兵的将军,名字叫做郑英。

    藩王起兵声势浩大,可惜几位皇叔都不大成器,是所谓将熊熊一窝,没本事的王爷拖累了有本事的将士,谋反不到半年就被扑灭,勤王之师各领奖赏,纷纷返回驻地,只有安东都护府那五千兵留了三百人没走。

    领兵的郑将军也没走。

    因平叛有功,郑英复爵,封武德将军,然后就被留在京师闲置了起来。

    老侯爷的根基原就在军中,小侯爷如今又有了军功,这样处置也是人之常情,虽然部属兄弟们都在为小侯爷愤愤不平,小侯爷自己倒是满不在乎,当年老侯爷春秋鼎盛就被生生夺了军权都没说甚么,何况用军权换回侯爷的爵位,原就是他主动要求的。

    叛乱既平,原来的生活还要继续,裴家老太太心疼孙子,裴素被指婚的宗室女父亲参与了谋反自然不能再娶,就跑去求裴皇后,给另外指了元福长公主家的次女,元福长公主是先帝的亲妹妹,也就是小侯爷的亲姑姑,换句话说,未来的裴夫人,是小侯爷半点不打折扣的堂妹。

    自打听说了这门亲事,小侯爷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总算明白以后裴素要从假妹夫变成真妹夫了,还是公主家的女婿。这让小侯爷颇感绝望,难道他就摆不脱大舅哥和妹夫通奸的帽子了不成好不容易复爵,回到京师,地位和裴小公子也算旗鼓相当,还都闲散,单身,正适合两人旧情复燃,没料到横出这么一杠子事捣蛋。

    小侯爷心中不爽,问计于兄弟,一群人头碰头叽叽咕咕讨论半天,便定了个缺德主意。

    第6章 第六章 流言

    第六章 流言

    很快,京师便起了一则流言,说裴家小公子有克妻之命,你看他头一个妻子嫁他没多久便出家了,第二个还没嫁就抄家流放,不晓得公主家的小姐能不能挡得住他这么一克

    这流言说的有板有眼,但仔细想来,头一个只是出家,算不上克妻,第二个是女方自己作死,与裴素有甚么干系只不过愚夫愚妇们无知,才传扬开去。但毕竟是流言,传着传着,便传入了贵妇人的圈子里,贵妇人当做笑话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元福长公主稍一打听,便晓得了来龙去脉。

    世家公子有点风流韵事原本不算甚么,可是这风流事一旦扯上了小侯爷,长公主还是打了退堂鼓。

    旁人不晓得,她是先帝亲妹子,哪里会不清楚先帝对小侯爷有多么忌惮当初先帝即位并非一帆风顺,嫡子中,先帝居长,但身子羸弱,且跛了一条腿,而老侯爷自小聪慧颖悟,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后来更奉旨守边得建大功,封永安候,在军中大有威望,因此立长还是立贤颇争论了多年。后来到底立了先帝,但老侯爷比先帝年轻了足足二十几岁,又手握兵权,先帝深怀恐惧,因此登基后不久,便找借口逼死了老侯爷,将小侯爷带在自己身边,远离老侯爷那些部属故旧,以免那些人打着小侯爷的旗号,生甚么异心。

    后来出了阿云那档子事,先帝当时年事已高,行事难免顾头不顾尾,给人一挑唆,便重重处置了小侯爷,褫夺爵位,远远发配出去,权当为子孙后代彻底绝了老侯爷这一脉的危险,却浑没注意镇守房州的安东都护府右路军大将军薛布,当年叫做薛二的,原是老侯爷的人。

    如今小侯爷在薛布手下转了一圈,便成了战功赫赫的将军,而如今的皇帝,却只是个才满十岁的幼童,裴家为保住皇上的位子,对小侯爷一定百般防范,裴素虽然是裴家人,却与小侯爷关系颇深,这样的人,长公主绝不敢把自己女儿嫁过去。

    于是,裴家果然被退婚了,理由是八字不合。

    小侯爷大喜过望。

    小侯爷高兴,裴博士的日子便开始难熬了。他家世清华,又做个如此清闲优雅的官儿,正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每日里谈史论道,仿佛喘口气都透着白云飘飘,完全不带一丝烟火气,却被小侯爷等一众丘八盯上,直是欲哭无泪。

    任你舌灿莲花说得头头是道,小侯爷只当你在放屁,每日闲来无事便在太常寺门口守着,喝着小酒晒着太阳,看到路过的美人吹吹口哨调戏几句,等裴素一出门便领人呼啦一下围上去,不由分说架上马呼啸而去,不是酒家便是妓馆,不闹到天黑绝不放他回家。

    裴素也不笨,小侯爷在前门,他便走后门,小侯爷在前门后门都留人,他便翻墙,可惜合该他倒霉,小侯爷是战场上经历过来的,讲究个料敌机先,提前早把太常寺里里外外侦查了个遍,哪段围墙跟前有石头大树方便翻墙都摸清楚了,裴素空有满腹计谋却抵不住小侯爷人多,摆明了人多欺负人少,三百人轮番上阵,堵死所有出口,裴素自然总也逃不过他的魔掌。好在小侯爷只是拉他吃酒宴乐,旁的事竟规矩起来,裴素开始还担着心思,生怕小侯爷喝多了在众人面前便霸王硬上弓,后来见小侯爷手脚甚规矩,反倒诧异起来。

    京师地势低洼,一到夏日,往往酷热难当,热得狠了,朝廷有时会给臣子们放个大假,大家纷纷出京以避酷夏,这一年也是如此。

    裴素得了假,片刻犹豫都没有,出城直奔裴家西郊别业,闭门谢客,躲清闲。

    小侯爷原没有实职,也不晓得朝廷放假这事,当日奔太常寺便扑了个空,捉着门人仔细问,才晓得裴素近日都不会再出现,天下之大,却去哪里找他

    小侯爷这边犯难,兄弟们却颇感轻松,大半年来天天陪着小侯爷逛街,看着他和那个裴素一本正经装模作样,实在已经烦透了,要上就上,不上就走,忒磨叽。

    原先还以为小侯爷是仇了裴素,要想法子升官,也好对抗偌大的裴家,这几年下来,兄弟们也看出来了,甭管当年裴素是不是当真坑过小侯爷,小侯爷是万万不会仇了裴素的。这天天陪吃陪玩陪小心,简直像是伺候祖宗,人家明明不领情,小侯爷还乐此不疲,天天只要见到裴素就是开心的,实在是,嗯嗯,不能说贱骨头,得说情深似海。

    如今裴素躲去了找不见的地方,兄弟们一边纷纷给小侯爷乱出着主意,一边琢磨着待会散了要去哪里好好快活一下没成想却见小侯爷一拍大腿,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去裴家要人。”

    兄弟们简直想哭。

    天天劫持裴国舅出入花街柳巷,皇上竟没责怪下来,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小侯爷还要明目张胆去裴家要人,真不怕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小侯爷却很有信心,道“你们只管放心,我是皇上的亲叔叔,他决计不会对我怎样。”

    兄弟们纷纷摇头“即便皇上不会对你怎样,对我们怎样一样受不住。”

    小侯爷琢磨了一下,好像确乎是这个道理,便慨然道“既如此,你们不用去,我自己去。”

    平日里这话一出,兄弟们总是纷纷拍着胸脯道“怎能让你一人犯险,自然是大家同去”谁晓得今日此话一出,兄弟们纷纷点头,附和道“是极是极,小侯爷自己去就好。”说罢不等小侯爷反悔,一哄而散。

    小侯爷独个立在原地,瞠目结舌。

    第7章 第七章 重圆

    第七章 重圆

    裴素在别业里住的并不安心。

    按说终于耳根清净,可以静下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可是瞅着满柜子的书,满架子的画,满院子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裴小公子却没了赏玩的性质。

    在小侯爷那群兄弟们面前表现得不情不愿,其实能够抛下清高的面具,随便吃酒玩乐的日子他也很喜欢,自小在裴家这种规矩极大的家族中长大,又是深孚众望的嫡亲公子,裴小公子自小的压力就很大。少年时好容易依着自己心思肆意一回,却在情浓时给拆做劳燕分飞,怎不痛惜

    裴小公子给捆回家时原本想过要以死相逼,生命诚可贵,自由更重要,可是裴家老太爷一句话惊醒了梦中人。

    先帝为甚么在发觉自己身体越发不好的时候,竟为了一点小事将小侯爷褫夺爵位,赶出了京师

    先帝为甚么要想法子将裴家和今上拴在一条船上

    天家之事一旦涉及那个位子,从来都是血腥阴暗的,他裴素是裴家人,便再也撇不开与那个位子的关系,覆巢之下无有完卵,他裴素怎能独善其身只能老老实实学做良民,任家族怎样安排。就这样一辈子,走着所有世家子都要走的路,家族兴则兴,家族亡则亡,也就罢了。

    可惜再次事与愿违。

    他不过是心中还残存着那么一丝丝念想,想亲眼看看小侯爷过得好不好,因此选官时求了个安东都护府长史参军的职位,便给那些人抓住了破绽。

    小侯爷果然追上来了。

    他的才貌虽然算得上品,但绝非绝无仅有,之所以深陷其中无力自拔,无非是因为小侯爷与他那段往事让那些人以为奇货可居。

    裴家人逼着他。

    那些人同样逼着他。

    裴家人逼着他勾引小侯爷沉溺酒色不思进取。拿一个嫡亲的公子换家族百年权贵,划算的很。

    那些人则以迫他亲笔签下的盟书相要挟,逼他激发小侯爷的斗志争权夺位。

    裴素一边对小侯爷欲迎还拒,引得小侯爷欲罢不能,一边貌似不经意中敲打小侯爷,笑他胸无大志。

    两头的任务貌似都在做,可是裴素却越来越不安。

    裴家赢了,小侯爷会死;小侯爷赢了,裴家同样会死。而作为关键当事人的小侯爷自己,却还不晓得有那样多的人为他准备着那样可怕的事。

    他坐在棋盘前头,手里捏着棋子却完全无心棋局,只盯着窗前的投壶,将棋子一枚枚丢进去,玉石的棋子敲得铜壶叮当作响,直是烦上加烦。

    正丢得有些厌烦,眼前的窗子却吱呀一声被拉开,探进一张熟悉的脸,笑嘻嘻问道“裴君如此烦躁,可是相思难熬”

    裴素微微一惊,坐直身子瞧清楚是小侯爷,又依了回去,懒洋洋道“你竟当真找来这里。”

    小侯爷纵身跳进窗子,一边走近,一边笑道“你素日里喜欢吃银凤楼的菜,我猜你即便出京也是在左近,必然会惦记他家的厨子,因此去银凤楼打听了一下,果然他家有个厨子被高价包了几日,再去那厨子家打听,他家婆娘给那厨子送过换洗衣服,因此我便顺着路找过来了。”

    裴素将满把的棋子丢回盒子,烦道“你有这本事,不拿去建功立业,却用来找我,岂不浪费。”

    小侯爷撇嘴道“建功立业有甚好顽,我爹打了一辈子仗,立了偌大功劳,最后不是一样,甚么都没留下,儿子都只有我一个。人生苦短,需及时行乐。”

    裴素哼了一声,不答话。

    小侯爷大着胆子凑上来摸摸他脸,裴素一动不动,小侯爷的手指画上裴素的眼眉,顺着鼻梁滑到嘴唇,轻轻揉捏了一会,裴素还是一动不动,小侯爷的手便顺着脖颈望下一路滑进了衣衫。

    裴素居然还是没有反抗。

    小侯爷笑道“早知你在无人处如此乖巧,便早该把那群人赶走。”

    裴素横他一眼,拉出小侯爷不老实的手,道“这响晴白日的,你要作甚”

    他眉眼本就生得好,再这样眼尾一扫,看得小侯爷简直心痒难耐,忍不住凑近低声道“我搅黄了你的婚事,你怪我不怪”

    裴素叹道“这问题你早问过八百遍啦,都说了不怪你,做公主女婿本也不是甚么开心的事。”

    “那你为甚这半年来都对我冷着脸”小侯爷追问道。

    裴素嗤了一声,道“你不要脸,我还要,天天不管不顾拉着我去花街柳巷,我可还穿着朝服你可晓得为这事我给御史弹劾过多少次”

    小侯爷撇嘴道“弹劾便弹劾,你家有皇后做靠山,怕甚。就算是皇后靠不住,大不了便不做这个官儿,有甚要紧。”

    裴素微微苦笑“你上头可没有个裴家压着,我也是身不由己。”

    小侯爷翻身躺在地席上,伸手自案上的果盘里捉过一串葡萄,一粒粒吃着,道“你们裴家老太爷也是没脑子,自古外戚有几个好下场,当年把女儿嫁进天家本是身不由己,先帝既去了,正该夹起尾巴收敛些,以免惹人眼目,皇后年纪小,不懂,你家老爷子也跟着糊涂”

    裴素眼前一亮,道“你竟知道这些话。”

    小侯爷哈哈大笑“才晓得我的好”他歪头吐了一粒籽,道,“我打小在宫里长大,天天听,天天看,傻子也懂了。”

    裴素微微点头,道“虽说是傻子也懂的道理,可是身在局中,聪明人也不自知。”

    小侯爷吃完葡萄,翻过身悉悉索索爬近来,笑道“闲事说完,现在该说正经事了,如今我又是小侯爷啦,合奸,可否”

    裴素低头沉默半晌,忽然粲然一笑,道“好。”

    第8章 第八章 自尽

    第八章 自尽

    这之后的日子,小侯爷简直如在梦中。

    白日里依旧人淡如菊,晚上却如烈火熊熊,抛开矜持当真顽起来,实是花样百出,看不出这个貌似文弱的公子哥儿,居然也有把小侯爷压到起不来床的时候,这等如同变身一般的反差却越发让小侯爷沉迷。

    小侯爷也是个中高手,自然不甘心给裴素比下去,尺寸比不上也就忍了,手段却必然要强他一头,遂四处搜刮各种秘本,逐样顽来,裴素竟也能一一奉陪,小侯爷不禁大乐,等裴素销假回京,小侯爷索性拉着裴素住到了自己府里。

    转眼秋去冬来,春去秋来的过了一年多,小侯爷却渐渐感觉有些无趣了。

    常年吃素,偶尔吃肉自然觉得肥甘适口,可是天天吃肉,很快便会腻住。

    小侯爷就腻住了。

    按说是千里迢迢从房州追到京师才重新弄到手的佳公子,还如此知情识趣,可是腻了就是腻了,小侯爷不愿为难自己,也不大好意思和裴素明说,便又重新流连于外。

    裴素看出小侯爷的变化,他不愧是世家公子,为人大气,行事果决,干干脆脆问小侯爷“不如分手”

    小侯爷拍大腿,道“老子服你是条汉子可是你这样,我又有些舍不得了。”

    裴素微笑“如小侯爷乐意,裴某随时奉陪。”

    小侯爷大喜,道“自然自然,便是不住在一块儿,我心里也还是有你的,来日定是要多走动的。”

    裴素笑了笑,便搬离了侯府。

    很快,便到了秋祭大典,裴素是太常博士,主管祭祀礼乐,原是个再清闲不过,再轻松不过的差事,每年最忙的日子无非便是秋季大典和元日大典,这种大典所有流程都是多少年走熟了的,只要按照章程走,万万也不会出错,可惜在今年秋祭上,偏偏就是裴素掌管的这部分祭品出了问题,一批活祭莫名其妙在祭礼前全死了。

    这实在是件天大的事情,要么责任在皇上,因此天降灾异,要么责任在太常博士身上,管理不善,满朝文武一无例外选择了后者。

    裴素论例当死。

    裴皇后自然要为国舅求情,小皇上有心卖放,可是百官死活不肯,因此将裴素先下了天牢,待定。

    毕竟有情,小侯爷也不能袖手旁观,亲自找小皇上,被裴家老爷子挡驾,碰了一鼻子灰,转头便求到了老爹那些亲朋故旧门上,结果只得到了一番教训勉励,大意是小侯爷如今无职无权,人微言轻,要想给裴素脱罪,得让天子,包括天子背后那些人,觉得小侯爷很重要很重要才行。

    怎么才能很重要很重要

    自然是重掌军权,为国效力。

    小侯爷气得直乐,道“领兵打仗又不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等我立了功回来,裴素坟上的草怕已有一人高。”

    “我等无力为他脱罪,但仅仅保住一命还是做得到的,只是裴小公子免不了要吃些苦头。薛将军在前线战事正紧,小侯爷若抓紧时间赶过去,过几年载誉而归,再求皇上赦免个把人,皇上怎么会拒绝”

    小侯爷冷笑道“莫以为这些年你们做的事情我全不晓得,京里折腾,京外折腾,尽拿我当猴耍。今日我便把话挑明了,甭管当年我爹是不是冤死,我都不会查,定要给他们留个干净名声。说我不孝我也认了,当年的案,我绝不会去翻,那个位子,我绝不会去争。人各有命,我郑英便不是当皇帝的命,你们想要,只管自己夺去,再不要打着为我爹报仇的名义,推着我做那些事。裴素与此事全无干系,你们莫要牵扯他进来,我晓得这事必然是你们做的手脚,已经过去的事情,我不追究,只要替我保住他,我便继续装傻,任你们闹去,若不肯”他抽出佩刀,一刀斩在桌角上,狠道,“我便去找皇上自首,大家要死一起死。”

    这些年在京里韬光养晦,竟让大家都忘了小侯爷也曾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杀伐果断的将军。

    话说到这种份上,已经无可转圜,小侯爷的凌厉让众人又是叹服又是叹息,不愧是老侯爷的儿子,又聪明又有魄力,只可惜太在乎老侯爷名声,分明稍微使使劲,那个位子便唾手可得,小侯爷竟能视大位如粪土,实在是,实在是,不愧是老侯爷的儿子。

    有句话大家都藏在心里,小侯爷既然是明白人,傀儡这种活儿,便绝不会做。

    裴素的判决很快便下来了,免官,流放惠州。

    万里迢迢,烟瘴之地,此生一去,只怕便再也见不到了。

    无论裴家,还是那些人,都要借此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干系。

    判决一下,不等小侯爷亲自去天牢里探望,已传出裴素自尽的消息。

    非一般的干脆利落,服毒,自缢,双料自杀。

    裴家人收尸入殓,小侯爷半夜摸进灵堂,打开棺材瞅了瞅,裴素面色苍白地躺在棺材里,眼睛紧闭,眼角似乎还带着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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