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失血让他脸色白的像金纸,看起来憔悴的要命,路迎青终於稍微做了点妥协。
“滚,永远别让我在家里看到你们俩在一起。”
空白调色板美强重生78 风暴之怒
路迎青又在医院耗了一个多星期,期间因为是秘密住院的,便一直只有路天泽一个服侍。
苏末倒是打了个电话过来,问了几句好,然後才小小声问路天泽有没有看报纸。
boss的语气有点胆怯,路天泽拿不准苏末到底是怕媒体呢,还是怕自己反悔,所以讲话就温和了很多。
“看了。”路天泽很干脆的回答,“我家里也看了,所以我顺便坦白了。”
他顿了顿,听苏末没有接话的意思,就又问了下去“你家有反应麽”
苏末的语气果然好了很多,笑吟吟的,在这个盛夏里反倒一片水意“有,不过没什麽,我已经解决了。”
他太高兴了,挂电话之前居然很羞涩的跟路天泽说了一句谢谢,那谢谢如此的诚挚,简直比“我爱你”说的都郑重。
路天泽有点儿怔忡“这有什麽好谢的”
苏末不吭声,很久才哼了一声“出柜要很有勇气啊而且,而且你现在是名人嘛,压力比我大多了。”
路天泽恍然大悟,拿著手机又感慨又无语“我这麽信任不良麽”
他这麽说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想到了以前,以前苏末做boss的时候,比他现在还困难吧,那种情况下出柜,而且自己还不领情,只能一个人挺著,不知道多难受。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直到医生忍不住敲桌子抗议。
“你情人啊。”医生一边给他看资料一边随口问,“怎麽不见他陪你,每次都是你一个人过来嘛。”
路天泽接过资料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你跟我说小管癌问题不大的。”
他也轻轻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但是气势完全跟医生不同,眼睛里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充满兴师问罪的味道。
“我相信了你,做了药物治疗。”路天泽轻轻的说,“我给你的钱不少吧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糊弄”
医生毫不被他的气势镇住了,镇定自若“我是医生,不是神仙,什麽病都有意外的,更何况我总要说点儿好听的让你安心。”
路天泽叹了一口气,默默的把手放到了口袋里按住手机,犹豫了好一会儿“就是说,现在已经到了, 不得不跟我说实话的地步”
医生也学著他叹了一口气“这倒不是,你这个还是可以治好的,慢慢来吧,就是现在程序繁琐多了。”
“最好告诉你家人吧,你一个人压力太大了,有人跟你分担比较好,隐瞒有时候更糟糕的。”
路迎青好不容易出院了,路天泽却不敢让她一个人在家,有孩子这件事因为一直是秘密的,路天泽也不敢告诉父母,又怕路迎青出事,干脆就搬到了他姐姐家,白天的时候请锺点工陪著,晚上的时候他再亲自过去。
他这麽大了,又一向一个人住惯了,猛然跟他姐姐住在一起,就各种不习惯,尤其是那些化疗的药,吃都不大方便,常常要悄悄的在厕所里进行。
大多数的药都是特制的,一般都是一个疗程的,路天泽也不敢全部带过去,怕姐姐发现,所以只好常常趁白天上班午休的时候过来拿。
新买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关键是要怎麽想个方法把他姐姐哄到别的地方去住,现在住的那地方到处都是以前买的为了迎接婴儿的产品,那些东西,路迎青一看就难受,却又忍不住拿著那些小裙子发怔。
他东想西想,下车的时候才看到苏末蹲在门口,天热,伞也没打,晒的洁白的皮肤上一片薄红,汗水把衬衫都湿透了。
“来很久了”路天泽有点儿诧异,但还是迅速打开门,“怎麽不先打个电话”
他是回来拿药的,否则今天大概深夜才会回来,boss也是笨的很,就这麽等著,不怕等不到麽真是死心眼。
他把苏末领进屋子里,在冰箱里挑出一罐啤酒扔给後者“怎麽了”
“你又喝酒了”苏末皱起眉头。
路天泽哼了一声,他当然没喝,东西给苏末准备的,上次boss走了,他就准备了一些常用物品,这边靠郊区,去超市都要一刻锺,多备点东西防止苏末再过来的时候缺东少西的。
“说吧,什麽事”路天泽自己拿了一盒牛奶,“不至於又来吃饭的吧”
他笑嘻嘻的,苏末倒是斯斯艾艾起来了,半天才挤出两句话“我知道了。”
“知道什麽”
路天泽莫名其妙,绕过苏末去看水缸里的闹闹和闪闪,他好几天没回家了,虽然准备了充足的虾米,而且确信乌龟很耐饿长寿,但是也忍不住有些担忧。
“还这麽精神奕奕的。”路天泽轻轻用手碰了碰闹闹的小爪子,後者立刻激动的挥舞了起来,甚至把脖子伸长了,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连身边的闪闪都爬了过来,一点都不怕生。
路天泽挑了点虾米给闪闪,又摸摸闹闹的龟壳,天太热,闹闹的脖子上起了个小点儿,路天泽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到底有些心疼。
“boss,你有空的吧,帮我养几天闹闹吧。”路天泽随口说,从地上爬起来,他用的是肯定句,因为他确信苏末不可能会拒绝他。
当然了,苏末怎麽会拒绝他呢苏末为了他什麽没干过呢,更何况照顾宠物这种事。
但是这次苏末偏偏用了否定句。
“不行。”
“啊”
路天泽诧异的挑起眉头,倒没有多想“你有事吗那就算了,我找个宠物店。”
“不是。”苏末很直接的说,“我没事,但是我也不想帮你照顾。”
你讨厌乌龟吗路天泽原本想问的,但是看到苏末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因为苏末的脸色不大对头。
“路天泽,我要是说我後悔了,你会不会骂我”
苏末眼睛太不正常了,路天泽含了点警惕,慢慢的问“後悔什麽”
他心里慢慢的蔓延出一丝凉意,有点儿预感,却又不大敢相信“说来我听听。”
“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我想找个女人结婚。”
苏末说的很慢,路天泽听的也很慢,还很仔细的考虑了两分锺,以此确信不是苏末中暑了,或者自己幻听了。
他没有问为什麽,苏末却慢慢的开始解释“还是结婚比较好是不是有家庭有子女。”
路天泽认真的听著,一点插嘴的意愿都没有,事实上,他现在都没懂苏末到底说的什麽意思。
因为突然发现还是女人好,可以结婚生子,正大光明的谈恋爱,所以苏末打算还是找个女人结婚了
他总觉得苏末说的每个字他都懂,连起来却连一个标点都弄不清。
前前後後他们纠缠了几十年,苏末就这麽晚才恍然大悟,他当是大器晚成呢啊
他心里跳的厉害,屋子里没开空调,热的他一身汗,就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其实他不如他想的那麽冷淡的,对苏末他还是有感情的。
因为他居然有了滔天的愤怒
因为突然醒悟了,所以就反悔了,这算他妈的什麽理由啊
路天泽下意识的捂住手腕,那上面还黏著绷带,那伤口并不深,早开始结痂了,但是现在居然又疼了起来,提醒他之前的行为像个白痴。
“你手怎麽了”苏末盯著路天泽的手腕,“割伤了”
路天泽哦了一声,举起手,给苏末展示手指上的创口贴“是啊,削平果笨手笨脚的,弄破了好几处,连手腕都划伤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路天试探性的说,“我知道我比较笨,但是你也犯不著这麽一副语气吧,不就是不会削平果麽,以後你给我削吧。”
他这麽说,本来是极亲密的话,苏末却微微变了脸色。
他变色的如此明显,路天泽当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变色终於让他意识到了事情是真的。
“说完吧。”路天泽也慢慢冷下脸色,“结婚优点你还没数落完呢。”
“没什麽。”苏末迅速说,“反正我们就这样吧,正好你也不喜欢我,刚好。”
他说的话,简直让路天泽气的要爆炸,但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会削苹果,娶个会的女孩子就好了。”苏末轻声说,“跟家里关系搞好点,别再那麽冲动了。”
他说完这句,路天泽总算恍然大悟了,难怪苏末说他知道了,又说了这麽一通奇怪的话
肯定是路迎青的事情被他知道了,按照苏末的性格,肯定想了很多,譬如自己很痛苦的为他跟家里人闹翻了,然後又开始别扭的内疚了。
路天泽真是急出一身的汗,又怒又难受。
大概是太喜欢了吧,苏末不喜欢他受一点点委屈,连他跟家里人闹翻,苏末都不忍心。
“你不相信我吗”路天泽很直接的问,“我说了跟你在一起就跟你在一起,你不用内疚,我的事情我说了算,你只要坚持你的就好了。”
他说的坚定,但是苏末却执拗的很。
“不是的。小路,你以後就会後悔的。”苏末好像笑了一下,又好像没笑,嘴角的痕迹模模糊糊的,“等你跟家里人闹翻了,被所有媒体舆论压住之後你就会难受的,那时候,你的整个天地除了我就没有别人了,你会很难受很难受。”
他说的很轻,但是很有把握,好像那些都是他经历过似的“相信我,我之前太喜欢你,就忘了告诉你了。等你之後就会发现,你只能永远在家里等著另外一个人,围绕他转,会慢慢崩溃的。”
这个应该是苏末的经验之谈
路天泽想,颇为不耐烦“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清楚,犯不著你提点我。”
他这麽说,只是想表达自己会坚持观点,但是苏末却退後一步。
“是啊,我没资格提点你的,我们还是分开吧。”
他往後退了一步,正好跟路天泽拉开了距离,於是路天泽原本伸出去打算拉住他的手就被晾在了空气里,尴尬又孤单。
人就是这麽奇怪。
得不到的时候,疯了一样的去抢,渴望接近像渴望空气那样,死了都在所不惜,但是等真正靠近了,反而更容易松手,且喜欢自以为爱。
所以说,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失信的承诺,最残忍的就是半途而废的坚持,明明之前一副要跟你地老天荒的架势,但是最後什麽都做不到,连小小的舆论都抵抗不了。
“随便你。”路天泽粗暴的说,把喝空的牛奶盒扔进垃圾桶里,那盒子无辜的被他蹂躏了半天,已经完全变形了。
“我最讨厌一厢情愿和自以为是了。”路天泽淡淡说,转身上楼拿东西,“你真有本事,两样占全了,前半生一厢情愿,後半生自以为是,果然好的很。”
空白调色板美强重生79 我在等你
十月份的时候,路天泽的病又恶化了一步,医生已经恼怒到了下通缉令的地步。
正是国庆黄金周,举国欢庆,路天泽光是结婚请帖就收了一打,都是大红色的,上面喜庆的写著各种各样的名字,幸福的很。
路天泽一大早就起来了,被亲自跑上门的医生烦的不行,穿著睡衣就下去做午饭,一边做一边若有所思的往窗外看。
“化疗已经不管用了,你不能一直逃避啊。”
路天泽打开天然气,放了油,在烟雾缭绕里问“吃煎蛋吗”
“吃。”医生下意识的问题,“唉,你怎麽连油烟机都不开,跟你说话呢,早点做手术吧。”
路天泽啪啦一声打开油烟机“单面煎还是双面煎”
“单面。”医生跟在路天泽後面唠叨,“其实成功率挺高的,起码比你现在拖著强,要是时间一久,又恶化了。”
“糖醋的还是白的。”路天泽利落的把他自己的煎蛋做好,继续做医生的,“你上次跟我说,化疗就行了,成功率挺高的。”
他只是陈述事实,在煎蛋嗤嗤的响声里格外平静,却说得医生格外不好意思。
“我也没想到你恶化的这麽快,哎,你是不是背著我抽烟喝酒的啊,不然怎麽这麽快”
路天泽不理他,找出两个盘子,把蛋装好。他一个人住,也很有兴趣,两个盘子居然是不同的花色,一个是蓝色,一个是白色的,配套的居然还有筷子勺子什麽的。
“培根还是火腿”
“火腿。”
医生被路天泽的心不在焉弄得很郁闷“你能等会儿做的吗先回答我问题行吗”
“我不是很有时间。”路天泽给医生弄好了火腿,又去泡了一杯咖啡,“你知道我很忙的。”
“忙能比你命重要”
路天泽叹了一口气,从食材柜子里拿出一根青瓜,慢慢的刻成叶子的形状,又从花瓶里摘了一朵玫瑰,整整齐齐的放在盘子里,再把食物都放进去,摆成蝴蝶的形状“我害怕。”
他的雕工实在不错,一分锺左右就弄好了一切,医生看得怔怔的“你还真有情调啊,怕什麽”
“怕失败。”路天泽扔下围裙,把东西都放到餐桌上,“我害怕死亡,比任何人都害怕。”
他看著医生,让医生直视他眼睛里的恐惧“我更情愿不担风险,多活一段日子,手术如果失败了,我可能直接死亡,你懂吗”
他黑色的眼睛里确实写满了害怕,还略微夹杂著一点难受,医生越发困惑“你真的害怕吗你看起来不像怕死的啊。”
曾经不怕死,因为什麽也不在乎,可是现在,很怕很怕。路天泽想,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有很多东西没有等到,有很多风景没有看,有人还没有牵手过。
“冰箱里还有三明治,你自己拿吧。”路天泽吩咐医生,自己去酒柜拿了酒和杯子回来。
“你的药呢牛奶呢”医生打开冰箱,对著空空如也的冰箱大叫,“怎麽就两个三明治,你又开始吃这种东西了”
一个月前,路天泽就把冰箱都清理了,他往酒杯里倒酒“如果我要死了,我总要对自己好点吧犯不著还吃那玩意儿。”
医生慢慢的把冰箱关起来,饭也不吃了,往门口走去。
“我难得放一次假,为了你这种神经病浪费真是有病,有多少人想治疗却没有时间了,有多少人想看病,连钱都没有,你好好乐吧,死的时候别忘了打电话告诉我,让我也笑笑,老天有眼。”
门砰得一声关上了。
路天泽在做手术之前还是看了苏末一次。
母校七十周年纪念日,他现在勉强也算一个名人,况且给学校捐了不少东西,便也被学校请为嘉宾去参观。
他因为忙,抽出空来的时候,纪念日都过了,但是因为时间已经腾出来了,所以还是准备去看看,他前後在那个大学上过两次,还真有些感情。
因为是回学校,路天泽特地脱了西装,选的年轻的休闲服,刚过十月,他又开始冷了,找了一件宽松的烟灰色大毛衣,除了穿的略多了点,走在校园里像是研究生师兄。
他去的那天,刚好是周一,学生老师几乎都在学校,他去教师区停车的时候,看到苏末的车心里隐隐的难受。
他一次也没看过苏末的车,但是却知道苏末的车牌,自己都清楚,平日里花了多少功夫去关注,甚至连苏末的上班日期和上课教室都一清二楚的。
一厢情愿是最讨厌的事情,比这个更讨厌的就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他走到教学楼的时候,正好快要上课了,几乎就下意识的往苏末上课的教室走去了。
路天泽想了很久,觉得自己一点也想不出苏末做老师的样子,只模糊觉得,大概苏末上课的话,学生逃课率会低很多。
美人麽,受众总是更广点,就像他以前上学,年轻貌美老师的学生缺勤率总是低一点。
他想到了这点,到教室的时候,才发现人比他想象的还多,也不知道是学生就如此多,还是旁听的多,连过道都坐满了人。
路天泽从隔壁班搬了一个凳子,挤在教室的角落里,小小声问身边的男生“这是什麽课”
他边上坐的男生正在看书,路天泽隐隐约约的在封皮上看到了天龙八部这几个字。
“我也不知道。”男生头也不抬的说,手指随便往前排指了一下,“陪女朋友来的,她非要听。”
他说完这个,才破例抬起头来,略有诧异“你也是陪女朋友来的”他终於找到了诉苦对象,“真是的,这些女生不知道都迷什麽,学校不是严禁师生恋的吗,一天到尾围兴奋些啥呢。”
路天泽摇摇头,表示不是。
他们讲了两句话,苏末就进来了,穿著一件极其宽大的蓝色风衣,不像来上课的,倒像来走秀的。
苏末上课很认真,甚至能说很激情,备用的黑板一块也没用,只在一块黑板上写,也不擦,先是白粉笔,密密麻麻写了一黑板再换蓝色的,之後再叠加红色的,一堂课下来,黑板色五颜六色,绿色下是黄色,黄色下又是红色,像是打翻了的调色板。
大阶梯教室,坐在後面其实听的也不是很清楚,况且路天泽也没什麽心思听苏末讲什麽,就认认真真的在下面看著苏末讲话,做手势,写字。
苏末上课不喜欢点名,喜欢按照衣服喊,路天泽发现,他就爱叫白色衣服的人,比如“第四排穿白色衣服的女同学”、“左窗边白衣服的同学,对,就是你”之类的。
教室太大,等苏末眼睛真的滑到路天泽身上的时候,一节课都接近尾声了,boss果然是有职业操守的,表情只愣了几秒,就迅速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地继续上课,除了下面的讲课声音略有些低之外,真的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路天泽到底没有把课听完了,快要下课的时候,他从後门走了,因为过道里都是人,他走的时候颇花了一些功夫,甚至惊动了很多学生,以至於大家都向他行注目礼。
他跟苏末的眼神又做了一次交接,但是什麽意思都没有,他眼神平静,苏末比他更平静。
出了门,还没走到教学楼门口,就下课了,路天泽略微等了等,也没有见人过来找他,就去自己以前住的宿舍看了看,又去了一趟图书馆。
时间这东西,在事物上面几乎是不变的,对这所大学来说,路天泽不过是莘莘学子中的一个,像大海里的一滴水,所以路天泽看了很久,发现记忆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包括图书馆某个书桌上缺掉的桌角。
变的总是来来往往的人,路天泽想。